父親有位朋友,是位知名的畫家。幾乎每次去他家,總能遇上有青年畫家登門求教,他也總是很耐心地給人看畫指點,常常一耽擱就是大半天。對於有潛力的青年畫家,他還熱心地向有關部門、媒體推薦,更是消耗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我知道他的時間很寶貴,而提攜後輩完全是盡義務的,就忍不住問他:“伯父,您何必呢?您隨便畫一幅畫就是幾千上萬元錢,多畫點畫多好,何必都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人物的身上?”
他愣了愣,然後笑著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40年前,有一個青年拿了自己的畫作到省城,想請一位自己敬仰的畫家指點一下。那畫家看這青年是個無名小卒,連畫軸都沒讓青年打開,就說自己有事,下了逐客令。那青年走到門口,轉過身說了一句話:‘老師,您現在站在山頂,往下看我這個無名小卒,把我看得很渺小;但您也應該知道,我在山下往上看您,您也同樣很渺小!’說完轉身揚長而去。因為這件事,這青年後來發奮學藝,總算有了一點小名氣。但他時刻記得那一次冷遇,時刻提醒自己,一個人是否形象高大,並不在於他所處的位置,而在於他的人格、胸襟、修養——你猜對了,當年那個年輕人就是我。”最後,父親的朋友畫了一幅畫送我,我把它掛在書房裡。那幅畫是一座山峰,山頂有一個人往下看,山下有一個人往上看,兩個人果然是一樣大小的。你只看到他人,而看不到自己;你先高看了他人,回頭卻要輕視自己;你仰視他人,卻俯視自己。
輕輕地告訴你
你只看到自己,而忽視了他人;你先高看了自己,從而輕視他人;你仰視自己,俯視他人。
我們卑微著世俗,同時世俗的卑微也卑微了我們自己。
不平等而卑微,卑微而輕視。輕看自己,當是對自己最大的不自由,連自由的心都沒了,生命還有什麼意義?輕看別人,卻是自以為是的自由,反而是不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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