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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這小子有點意思了
「好歹也交待一下案情,一直保持緘默,檢察官早晚會當場動怒。」
「不要,檢察官不爽就讓他不爽,就算偵查庭被當庭逮捕還是聲請羈押也沒關係,他們最愛跟記者走漏風聲,我們一句話都別說。」
律師不想理會小均,目光定在女主人身上:
「魏夫人,妳的意見呢?」
「我們家屬想單獨討論一下。」
魏夫人在一群律師環伺下,忍不住又看了小均一眼。
「也好,大家先休息十分鐘?」
「三十分鐘後你們再進來。」
樓下守了一堆媒體,女主人又下逐客令,律師團覺得有點厭煩卻無計可施:
「好吧。」
待律師團浩浩蕩蕩離開後,橙沁終於鬆懈下來,渾身顫的厲害:
「聖國,你也說句話,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沒什麼話好說,該死的人渣都死了,我心願已了,什麼都不想說。」
魏聖國閉目養神,魏夫人一臉慘白。
小均在一旁明明覺得行使緘默權很好啊,他之前開庭就是話太多才被重判,看守所沒那麼可怕,羈押又不是世界末日。
不過別人沒問他意見還是盡量保持安靜,免得太高調成了意見領袖被推出去對付一群律師,他對外人真的沒辦法那麼放得開啊。
現在魏家群龍無首,連精神病患都快出頭天了,小均不禁感慨世事難料。
小均過度天真,不是精神病患出頭天,而是小均剛才說了“一句話都別說”正好符合聖國的心意。
聖國心知肚明,家族律師團人人菁英卻未必靠得住,自家兄弟姐妹、堂兄弟個個都想趁機落井下石,短短幾天已經暗地結盟想聯手奪下泰鎂集團總裁位置。
開偵查庭那幾天十分折騰,陳有均先生的功能像一台法條快問快答機,他對檢察署也熟到像自家廚房,決裂又封閉的雨勤只願意對這小子敞開心房,丰拓現在不肯讓爸媽以外的人靠近半步,陳先生卻能哄他吃掉半碗飯。
聖國的心思很少放在眼前的官司該怎麼打。
他問心無愧,蔣承韜該死,女兒懷孕還敢對她動粗,幸好他及時殺掉這頭畜牲才保住女兒跟肚裡的孫子,惡狗死不足惜,罪有應得,他不想多說。
這幾天他反倒對陳先生更感興趣,時時暗中觀察他。
人真的怪怪的,視線從來對不上別人眼睛,一身的疤痕也很難當他是個正常人,何況全台灣的人大概都知道陳有均的精神病史。
奇怪的是,不正常的陳先生跟其他突然冒出來的熱心人士一比,莫名多了一份信任感。
「橙沁,這幾天辛苦妳了。」
「聖國,辛苦的是你,我⋯⋯。」
聖國打斷她:
「我想聽妳說說看,陳有均是個怎樣的人?」
橙沁有些震驚,斟酌丈夫知道了多少內情。
「妳就針對我的問題回答,不用想太多,我的時間不夠,得盡快安排後面的事。」
「他是我姐姐齊虹白的兒子,虹白是齊氏的總裁,小均的父親是⋯⋯我姐夫,也就是元技集團董事長。聖國,對不起,我一直瞞著我跟齊家的關係。」
「他是妳姐的孩子,算起來也是我的晚輩,我打聽過,陳有均在陳家跟齊家完全被邊緣化,聽說他的手段與爭奪能力趨近於零,妳對這孩子有什麼看法?」
聖國沒當面揭穿妻子的謊言,陳有均是她跟陳乃嵐的孩子,他早就調查過這件事。
她的不誠實曾經像根刺似的,一直扎得自己不太舒服,這麼多年來,他等著她自行坦承當年醜事,然而,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孩子我有點欣賞,他跟雨勤的交情如何?」聖國又問。
橙沁自然知道小均對現在的她十分關鍵。
自從雨勤男友死在她爸手裡後,雨勤狠絕到不見任何人,包括她爸。
變故發生後,雨勤對誰都沒好臉色。
唯獨對小均的態度相當特別。
雨勤常叫小均進她房間陪她喝酒,兩人交情好到小均喝醉可以直接躺她床上睡。
雨勤以前幾乎不跟任何朋友往來,他們突如其來的好交情讓全家感到訝異。
這對橙沁來說是好事。
橙沁對雨勤來說,充其量只是個外人,聖國不得已離開這個家以後,她不知道雨勤會怎麼看待她,如果小均能留在魏家,對她利大於弊。
「現在也只有這種沒算計的小子入得了我的眼,當年我把雨勤送到美國讀高中,被老友的獨子蔣承韜騙得好慘,如果不是迷信這人渣談吐溫儒、愛護妻小的好男人形象,甚至鼓勵雨勤常到他家走動,雨勤的人生哪會走到今天的狂風暴雨⋯⋯。」
不知是不是矯枉過正,現在看到與蔣承韜形象完全相反的陳家長子,就是特別順眼。
「聖國,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雨勤,千萬別自責。」
「陳家這小子以前替雨勤教訓過姓蔣的惡狗,還搶他的車送雨勤回家。他跟雨勤頭一次見面就在大雨中替她撐傘,這小子也非一般家世,如果不是對雨勤有這份心意,怎麼做到這程度?」
「就不知雨勤對陳先生有沒有這個意思?」
橙沁想推波助瀾,又害怕跟小均相處,小均知道她的過去,她對現在的小均卻很陌生。
「可是他有精神病史,曾殺人未遂入監服刑,他跟男人接吻過,橙沁,妳知道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嗎?」
「跟他接吻的人叫齊司,齊司是我姐的兒子,是他的親弟弟。」
「陳有均為什麼要跟弟弟接吻還登上媒體?妳知道裡面有什麼隱情嗎?」
「我不清楚。」
「他高中時是不是非禮過同校女同學?」
「我也聽過這個傳聞,但不太清楚發生什麼事。」
聖國默默感嘆,橙沁對她的大兒子似乎感情不深,如果是雨勤,無論如何他都會立刻挺身坦護。
陳有均殺人未遂的判決書他研究過,確實有點離奇。
一個身心障礙者開車撞人還被判的那麼重?
奇怪的是陳先生最後竟然還放棄上訴?想來冤屈比他還深。
聖國剛揹了一條殺人罪,忍不住對他投射了冤屈之情,對這晚輩有一股英雄相惜。
丰拓幾年前偷偷調查陳有均,雨勤也曾帶著玥玥探監,這些事沒逃過他的眼睛,他還因此派人調查陳先生。
讓人最在意的自然是精神病史,這關係到他一對兒女接觸陳先生是否安全。
當時他透過特殊管道調出陳有均的所有病歷。
有趣的是,他竟然在陳先生的精神科醫師名單中看到他老友兒子的名字:“王孜樂”。
當時只透過電話找王孜樂確認陳先生的病況,由於當時陳先生人在牢裡,威脅不到雨勤、丰拓,還不到詳細盤問病情的必要。
王孜樂也擔心違反醫師倫理,那次電話中兩人只像談論共同朋友般概略談過陳先生的情形。
現在局勢不同了,陳先生可能成為接替他照顧魏家的人選,他該親自拜訪王孜樂,好好聊聊陳先生的病況了。
聖國不知道的是,王孜樂的前男友早就搶在他前頭將人給收買了。
魏家行事作風一向低調,王家是有影響力的政治家族,有緒知道魏家正是王家背後的長期金主,那天從高雄載走小均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王孜樂診所。
除了帶小均回診,也為了找前任密商魏家問起小均病情的一切準備工作。
這沒血沒淚的前男友再度利用了王孜樂的家庭背景與舊情⋯⋯。
「橙沁,我以為自己也算歷經大風大浪,想不到我是這幾天才真正認識人情冷暖,我體會到許多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陳有均歷經別人無法想像的人生波折,光是身上舊疤密佈就夠滄桑了,可是他為什麼心思單純到這種程度?」
橙沁心神不定,不知該怎麼回答關於小均的問題。
「我不認為陳有均是思覺失調症患者,如果他真有思覺失調⋯⋯,」聖國把話打住。
丰拓跟陳家小子一母所生,在情感上聖國寧願相信陳有均不是精神病患者,他本能否定丰拓帶有精神疾病基因的可能性。
「橙沁,這會不會是家族內鬥的陰謀?幾年前才被陳家扶正的二房聽說是個大內高手,不知大房兒子的病是不是跟她有關?只是那小子當年也十八歲了,怎麼會看不出二房的手段,也不對外求助?
「妳和齊總裁難道不是他強大的外援嗎?有點說不通,難不成陳先生有智力方面的問題?那發生在他身上一連串的不合理就能找到解釋。」
不能怪聖國懷疑小均智能不足,小均在外人面前看起來真的有點像⋯⋯。
「智力方面的問題?」橙沁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是天才,從小聰明到我們沒人教得了他。」
聖國近日來有如死灰的眼神終於交雜著精光:
「這小子有點意思了⋯⋯。」
橙沁和丰拓今後的處境難保不會成為孤兒寡母,聖國不知道他的明天會怎麼樣。
失去了他,他們往後的路,除了風雨還有黑夜,此刻如果有個可以信任的男人照顧他們,自己的心也能安定不少。
女兒遭受殘酷打擊,他親手殺了蹂躪女兒十幾年的惡徒,女兒重拾幸福的奢望他是不敢想望。
可是人生就此陷入荊棘的小孫女及未出生的孩子,他們需要一雙強而有力的肩膀,他們需要有人一路呵護她們成長。
此時才冒出來對女兒猛獻殷勤的男人誰敢信?
「陳先生跟玥玥十分投緣,偽裝喜歡玥玥的人一眼就能被我看穿,橙沁,找時間跟陳先生多聊幾句,別顧慮太多,我不排斥這小子。」
橙沁眼中喜憂交雜,她曾經為了爸爸的房產登記給小均,因憤怒而心中感到不平,那年她想法幼稚,竟和自己兒子爭寵吃醋。
媽媽走的那天,她沒趕去醫院,媽媽走後,她要求姊姊替她找適合的長輩收養她。
她只想要從此與小均形同陌路,她只想把事情鬧大,她想讓爸爸知道她心底有多在意這件事,一心只想逼爸爸出面給她一句解釋,她想聽到爸爸說一句:“妳跟姐姐我一樣疼”。
她真的不是故意為難爸爸偏心的對象,她曾經為這孩子十分驕傲,她生下一個天才兒子,擁有那麼多的才華⋯⋯。
如果爸爸願意為了房子的事情親自解釋他的苦衷,她的憤慨真的會立刻煙消雲散的!
只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知道小均一直過得很不好,橙沁覺得痛苦卻無能為力,她留著小均十歲的合影,希望能找回曾經疼愛這孩子的感覺,還有那份有如征服宇宙的驕傲,可惜她沒成功,消失的親情她找不回來,只能把遺憾昇華成雙倍的愛,全部寄託在小兒子身上。
橙沁陷入沉思,聖國丟下她,獨自走到客廳問外傭:
「玥玥呢?」
「陳先生還在陪她玩騎馬,他體力真好。」
別的男人把小孫女放在背上,將自己充當座騎用驚人體力爬了一圈又一圈,聖國只會覺得此人居心不良。
可是兩大集團繼承人的陳家小子被玥玥當馬騎,意義自然不同。
小均背上載著玥玥,帶她到處探險,玩到玥玥累趴在他背上,保母一路跟著都叫苦連天。
小均也驚覺自己老了,體力大不如前,幸虧幾年前就明智逃家,不然他遲早會在陳家爬到掛掉。
阿司,你為什麼要離開?
你在的話,我們還可以一人對付一隻,表弟交給你,小的丟給我。
你跟有緒到底盤算什麼天大地大的任務,非要你走,我才能完成?
但說這些都沒有用。
那天他醒來,看見桌上的“離婚證書”,阿司這場爛戲一演就是好幾冬,直到任苡菲出現,終結這一切⋯⋯。
小均害怕接下來阿司會不會就此離開他?
可以為了還下當年債,演了幾年的國民好老公,連孩子都要生出來了。
他對他的感情戲,難保也只是為了歸還自己的虧欠。
小均害怕真相是⋯⋯原來這世上其實不會有人這樣深愛自己。
他放任阿司繼續合謀自己的人生。
他要讓遊戲未完待續,他們的親密關係才能意猶未盡。
那晚,他對挽留阿司唯一的努力就是在他的分手信裡頭挑錯字。
從深夜挑到凌晨,捨不得,不想結束,配合加戲從不吝嗇。
寧可讓他們的關係繼續糾纏不清,也不想從情人關係恢復到各不相欠。
小均身陷性侵案那年,決定永不相見的那一天,他與阿司曾發生激烈爭吵。
“你為什麼跟別人一起陷害我?”
“因為我討厭你,我恨你!”
“原來你那麼痛恨我,我一直以為我們兄弟感情很好。”
“誰跟你感情好?我每天都恨不得你立刻死掉!”
“我錯了,我不應該把你接來一起住,我不應該把你當家人。”
“對!你不配,你只是個私生子,你憑什麼得到爸媽的愛,你厚臉皮奪走我的一切,連外公的房子都是你的,我恨你,你去死吧。”
“你最好出門也被車撞死!”
“你才被亂刀砍死、被活活打死!”
“你被火活活燒死!”
“你活活痛死!”
接下來還有好多好多惡毒的對話,就算後來跟這個人相愛,小均還是不肯回憶。
只記得最後他說了一句:
“我會去死,你也乾脆死一死,下次見面就是我們其中一個的告別式,想被我上香就別讓我等太久。”
住進陳家後,他狀況開始不對勁,內心深處一直有種自虐的衝動,遇上了想以虐待方式毀滅他的副總,不得不說,他跟副總也算是一拍即合。
因為小均是唯一知道副總是阿司血緣生母的人,他真的想被活活虐死,實現他們吵架的各種死法,他好恨阿司,因愛更恨。
直到他慢慢冷靜下來,回想阿司跟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逼自己回到最後一天的狠毒互罵,小均漸漸相信這些都不是阿司的真心話。
把自己拉出當時的場景,用更高更旁觀的角度回看兩人相處的時光,他才發現兩人曖昧的親密恐怕已經超出正常兄弟的距離。
阿司努力把性侵案全攬在自己身上,這是一個妒恨哥哥、不惜與人聯手陷害哥哥的真兇嗎?
也許阿司那天吵架的用意在“串供”,他想逼小均把所有罪行推到他一個人身上,傷害哥哥,與哥哥決裂,原來只是想自己領罪的手段。
這次魏家出事,小均感覺到局勢轉變,如果當天他強留阿司,兩人是否會再度上演一場撕裂式的傷害?
不管惡毒的言語是不是出於真心,小均本能避開了這種衝突。
他曾問過王醫師,為什麼兩個感情深厚的親人,會在那種時刻詛咒對方去死?
王醫師回答他:
“也許你們心中對某件往事覺得很後悔,脫口要對方去死,死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字面下也有重生或者reset的意思,『死』這個字,也許是你們渴望回到事件還沒發生之前的投射。”
只是我們誰都沒死成,十八歲無法接受的現況,一直爛成無藥可救的二十八歲。
時空不可能重新回溯,我們心裡都清楚。
無法回去,不想分開,傷口深刻。
阿司,你要爛到二十八歲的我怎麼辦呢?
後來的我,與你十年後重逢的我,竟然打破規則,接受了你驚人的感情。
這算是一種時空跳躍吧,跳躍到另一種關係,超越我們必須解決的傷口。
齊司,我說過我很自私,自私的帶你跳出原來的人生設定。
現在的我們,是不是又撞到天花板了?
你是否又想逃回原來的人生設定,好解決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
對我而言,魏家情勢尚未明朗,我不會挑在這個節骨眼逼你跟我正面對決。
畢竟你是我弟弟,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
幸運的是,我們不用擔心一沒抓牢就永遠錯過、直到永遠失去對方消息的困擾。
掃墓你總要回來吧,不然我就想辦法告你,逼你回來見我。
圍師必闕、窮寇莫追,不想逼你跟我拼命,有些話⋯⋯一輩子聽一次就夠。
患得患失,我總學不會強行留下阿司。
阿司,我們都受苦了。
我是真的好愛好愛你。
一開始把你當弟弟,後來知道你不肯當弟弟,不要緊,我就當你老公,這沒什麼,只要你別像現在一樣消失,我什麼都可以。
在陳家的日子,阿司讓小均想死的“慘烈一點”,生母讓小均想死的“體面一點”。
而有緒總是想辦法讓他活下來。
這人明明是他另一個羈絆,就不知怎麼老愛用些怪招當控制狂。
“我的魂一半在你身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也是至今小均還留在魏家配合演出的理由之一。
如果阿司在他心裡重達100,有緒就算沒有98也有99。
小均從來沒想過要放過這個人,但副總的孩子有哪一個好搞的?
這不是硬巴著阿司,偏執求他回來,讓有緒閃到一邊涼快去的簡單問題。
有緒突然干涉他的人生,這是一件小均必須謹慎處理的事情。
小均不再掙扎了。
執意離開他的人,突然放大存在感硬要左右他的人。
他們想要的,不就是一場救苦救難順便一步登天的票房大戲嗎?
我聽說,逆著光就會看見希望,但我很累很累,累到什麼都不想幹。
只想挨著挨著,熬過一段時日,這世界也許就會放過我。
就跟坐牢很像啊,關久了,人家也會很想放你出來。
阿司見我演久了會失去戒心,有緒見我演多了也會開始吃味。
目前為止,我演得還算出色吧?稱職吧?像樣吧?
你轉身離去,替我找個豪華舞台拱我挑大梁。
魏家不怕開天窗,跑龍套的也抓準機運變A咖。
看戲的人感動了,陳姓經紀人滿意了。
你呢?看到我風光登台當主角,你也滿足了嗎?
真好,人人有獎。
大家都高興了,只要別問我怎麼想,也別追究我想不想你,這樣就好了。
陳有均不會再自殘了,因為我已經找不出讓自己更痛的方法了。
... 本帖最後由 taonong 於 2020-2-21 10: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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