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101.那天他出發去找你,到今天都還沒回來(上)
站內完整版
永久完整版
101.那天他出發去找你,到今天都還沒回來(下)
榆筠說完起身,失魂落魄離開餐廳。
留下小均一頭霧水。
他?誰啊?
我又不認識妳男人,沒名沒姓妳是要我幫忙轉告什麼?
唯一能告訴他真相的范榆筠已經離開。
相信范榆筠應該很快搬離台北,從此銷聲匿跡。
是的,這就是他要的結局。
他可能不會離婚。
目前他背負的責任不輕,他要繼續當魏家的支柱,他想看著一雙女兒成長,他期盼爸爸承認他的能力,也許他再努力點,雨勤肚子就會傳出好消息⋯⋯,說不定岳父就會相信他是異性戀。
他沒打破沙鍋追求真相的資本,何況他完全不記得,誰知道是不是有心人排演的一齣好戲?
小均不願受制於人,也不願意追問有緒。
因為有緒除了封鎖他,當他試著撥他通訊錄的“身教家”,電話立刻被接通,小均還來不及說話,就生生被對方掛斷。
“身教家”從來不曾這樣對他。
小均有精神病史,有緒對他的來電一向謹慎處理。
看來是他問了“范榆筠”惹到了有緒。
小均有點慌亂,四年來他太依賴有緒。
他不追求真相好不好!請不要這樣對他。
為了填補有緒遺棄他的恐慌,小均想辦法在腦中植入一個不成熟的故事版本, 不但對自己有交代,也盡可能不拖有緒下水。
那年的故事版本應該是這樣的:
第一,范榆筠不是綁架主犯,只是從犯。
第二,當年的綁架犯應該是一對情侶,但不是有緒。有緒只是范榆筠的同班同學,當她每次見到陳同學就感到良心不安。
第三,有緒也稍微知情,可能手上有什麼把柄被范榆筠威脅,他只能努力說服榆筠把自己哥哥放了,卻無法有積極作為,有緒也許也心懷愧疚,關於那一年的空白,有緒總是不肯多說。
第四,他每天都被灌藥,本來精神狀況就不太好,再被灌藥,什麼都不記得也很正常。
第五,歹徒照顧他漸漸感到累贅,范榆筠心軟阻止主嫌男友,最後偷偷把他放走。
第六,他被放走後,神智不清流浪了一段時間,最後終於慢慢恢復清醒,找到回家的路。
小均本來就不打算報警,今天跟夢中的眼神主人終於相遇,原來不是夢,只是一場每天昏迷的綁架案。
緊緊握住“消失的那一年”的小均版,不管誰的故事版本接近真相,反正都已經過去了,把握現在比較重要。
偏偏現在有個人,已經快變成“握不住的他”!
阿司回來了,這明明就是有緒安排也同意的,不是嗎?
為什麼有緒現在還要回頭來怪他?躲他?甚至封鎖他?
阿司回來了,他怎麼可能故意裝冷淡?
他是如此需要阿司,這不是有緒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嗎?為什麼到頭來還跟他生氣?
我需要他也需要你,你這笨蛋連這道理都不懂嗎!?
小均不敢見有緒,他也會害怕對方跟他攤牌,他應付的了阿司,卻招架不住有緒。
“你啊⋯⋯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不是你把他弄回來的嗎?”
想起那天跟有緒的對話。
可是你沒有說阿司回來你就準備封鎖我啊!
怎麼可以這樣子!
你不是說你還有東西在我身上?
我都還沒有還給你。
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一聲不響地跑了!?
就算范榆筠可以為我揭開謎底,我也不想知道!
你的魂我就想賴著,一輩子都不還給你!
小均隱約預感當年的謎底要被解開了,所以他逼走了范榆筠。
魂不守舍待在餐廳坐了很久很久,瞥了一眼手錶,想起得收斂心神,晚點還要接女兒下課。
起身離開前,無意間瞥見遺落在角落的牛皮紙袋。
范榆筠剛說要把證據交給他,小均撿起紙袋,靜靜盯著它,一直沒打開。
小均想把它交給碎紙機直接碎掉,也算了卻一樁不清不楚的前塵舊事。
一觸碰到牛皮紙袋,他的心又猶豫了。
齊司還是陳有緒?
陳有緒還是齊司?
為什麼我兩個都無法失去?
“你們不虧是名門貴公子,心夠狠,夠無情!”
“我知道你坐過幾年牢,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好生氣,他怎麼沒把你照顧好,他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你!”
“他甚至跪下來求我。”
為什麼要這樣?明明很討厭我,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既然都這樣對我了,為什麼現在還要掛我電話,甚至白目的封鎖我!
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打開了牛皮紙袋。
抽出裡面滿滿的照片,小均呆了。
每一張照片都是范榆筠跟自己的合照,偶爾還可以看到自拍棒的影子,小均忍不住揚起嘴角,一張又一張:范榆筠、自己與自拍神器。
他穿著不同的衣服,在客廳、房間、草坪、海邊、山邊⋯⋯各式各樣的場所,不同的天氣,不同的角度。
唯一的相同點是,他的雙眼沒有焦點,雖然張眼卻似什麼都看不到,更沒看過相機一眼。
想來榆筠應該是努力連拍,終於連拍到他的臉剛好朝著前方,搶到鏡頭的捕捉一瞬間。
更多時候,他根本在亂看,不但看著空氣,竟然還跟空氣不停對話的樣子。
兩眼無神,毫無光彩,又不是失明的那種黯淡,反倒像是嗑藥的眼神渙散。
原來自己“鏘”的表情是這副德性啊。
無邊無際的空洞。
他一個人的太空神遊。
原來當時的他是這樣的狀態啊。
終於理解范榆筠為什麼這幾年才來找他。
可能是看到他現在事業有成,家庭美滿,才有辦法面對過去不堪的照片,甚至一笑置之吧。
早個幾年,當他還落魄時,就得擔心他這個男主角被當年醜照刺激到。
小均注意到自己被照顧的很好,每張照片頭髮很整齊,衣服乾淨舒服,他們還常帶瘋子出門遊山玩水⋯⋯。
他的手腕被套著防走丟手環,也許上面還印有一組聯絡電話。
小均觀察到他的身上被綁了繩子,繩子的另一頭被范榆筠以外的人牽著。
她總是背著鼓鼓的後背包,塞滿一堆東西,還有一張照片是她拿著奶瓶跟成人尿布,另一隻手忙著自拍,但她手中始終沒有繩子。
連結身上的牽引繩不在榆筠手裡。
小均仔細觀察,他身上的牽引繩總是握在鏡頭外的不知名人士手裡。
想來就是另一名“共犯”囉?
小均隱隱約約有點印象,夢境中老有一股繩子的拉力拉扯他,一瞬間,被繩力扯住的身體記憶幾乎重現。
這不是綁架案。
誰會有天大的耐性天天帶肉票吃喝玩樂,肉票還整天癡傻,忘記人間。
自然也不是他的齊家弟弟。
阿司很不會照顧人,小均領教過了。
阿司的專長是充當廣播電台台長娛樂他,伺候吃睡與換藥,讓病人有立刻闔眼不想再醒過來的衝動⋯⋯。
台長阿司不可能像照片中的風景,從夏天到另一個夏天,歷經春夏秋冬,整整照顧他一年。
如果他真的被阿司照顧一整年,應該沒死也半條命了。
被活生生關在庭院差點不知死活的記憶猶新。
范榆筠在照片中笑得很開心,很甜蜜,看起來跟他這瘋子肉票感情很不錯,神祕共犯一直沒入鏡。
小均想到一種可能性,不是神祕人從不拍照,而是她把關於神祕人的照片全都處理掉了。
或者神祕人真的很怕曝光從不入鏡?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我為什麼完全不記得你?
直到小均看到照片中一個路人的背影,蹲在地上的動作很像是小均常在公園裡見到的鏟屎官,苦命忙著清掃自家的“狗大便”。
他確實有一段做夢的記憶,在夢中他常常覺得尿布太煩,索性脫褲子直接隨地便溺⋯⋯。
已經很久沒有尋死的念頭,這一刻忽然羞恥到想死⋯⋯。
小均忍不住撥了電話,快接快接快接⋯⋯。
對方最後一刻終於接了電話,冷漠的說:
「陳總經理,對我還有什麼指教?」
「范榆筠,照片裡有個男人的背影,他蹲在地上撿狗大便,妳記得這張照片嗎!?」
「我記得那年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他是正好入鏡的路人?還是他⋯⋯他⋯⋯。」
「他是我碩士班同學,因為他年紀比我大,我私下稱呼他學長。」
「妳可以告訴我⋯⋯他⋯⋯他是不是陳有緒?」
「他不是陳有緒。」
「不是?」
答案出乎意料。
但他認得這背影,陳有緒化成灰他都認得,何況照片中的背影也沒化成灰,他怎麼可能認錯?
「照片中的人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
「妳不知道他是誰?」
剛不還說是妳學長嗎?
這女人為什麼講話一直顛三倒四?
「學長那天出發去找你,到今天都還沒回來,小均,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不知道現在的陳有緒到底是誰。」
“他出發找最愛 今天也未回來”
“途中那些細節 沒有太多的記載”
小均腦中閃過有緒曾在他耳畔哼過的歌曲。
瞬間懂了,一股腦熱,小均衝出餐廳。
「先生!等等,你還沒結帳!」餐廳員工追出來攔住他。
小均趕緊抽出名片丟給對方:
「對不起,我有急事,真的很急,這是我的名片,你能不能請我祕書來結帳,拜託你了。」
也不管餐廳員工放不放人,不惜背負吃霸王餐罪名,直接繞開員工,衝進路邊的小黃計程車,還沒上車就背出一串地址:
「先生,我趕時間,拜託你快開車。」
反而讓他更像吃霸王餐的嫌犯。
飛奔的目的地是汪洋才藝班,小均對有緒每天行程一清二楚,以前是為了安排自己的行程,例如有緒接汪洋下課的時間,小均也巧妙安排自己接女兒放學,兩人會偷一點小時間在某條街上互相等待。
有時候會一起去娃娃機店抓娃娃,沒一次抓到過。
有時候會去便利商店買一支不准孩子吃的冰淇淋,兩個爸爸偷偷瞞著孩子爭先恐後享用。
他曾問有緒:“下次要不要規劃做點有意義的事?”
有緒回答:“來不及了,已經在這邊陪你鬼混了。”
小均想起更久以前的兩人對話。
“躲起來每天跟你弟弟鬼混嗎?”
“跟他混總比跟著你混好。”
對不起,我收回。
想跟你一起鬼混,不止明天。
還有未來的未來,每一天。
小均衝下計程車,外面已是滂沱大雨。
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不知道有緒離開了沒?
小均在路邊守株待兔,沒底的胡亂等待。
你不會拋棄我對不對?你不是說過你不會對我說謊,也不會⋯⋯。
也不會拋棄我對不對?你可別不認!
以後我下地獄被拔舌頭就算了,我可不希望連你也沒舌頭,這樣我們兩個在下面真的只能學手語了!
我們還有那麼多事沒有完成,我都還沒離婚,想留給你幫忙獻策。
還有還有,倪信、有濬不用湊合了嗎?
你怎麼可以通通撒手不管!
有緒牽著汪洋,撐著傘,慢慢走過來。
他把車子停在另一頭,媽今天搭他便車出來買東西,她待在車上等他們父子回來。
如果不是媽今天在車上,有緒是不會搭理眼前這個被淋濕的瘋子。
面無表情走向小均。
為了避免小均發現他跑了,還一路追著賓士上演人車追逐戰。
怕“追瘋者”在媽心中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於是他主動朝小均走去。
大馬路很危險,我們之間一直不清不楚也同樣危險。
你不懂沒關係,因為你的心智永遠停留在十八歲,這是那年你清醒的代價。
恭喜汪汪,最後一塊拼圖被你找到了嗎?
怪我功力不夠深厚,我讓齊司回來後,在沒防備下,遭他揭開的心事。
這是你認了我,又沒認真認了我,逐漸增長的見識。
從此我無法再冷靜面對你。
想起我治好你失眠的那天,我很害怕你一去不回頭,所以忍不住尾隨你,想跟著你,瞧你去了哪裡。
你剛傳訊息問我:“你認識范榆筠嗎?”
我怎麼會不認識范榆筠,她是我的棋子,我欠了她一生。
而我,也只是你的棋子,自告奮勇的笨棋子。
我跟榆筠照顧了你一整年,我用一半的魂讓你清醒,你恢復理智的那天,竟然又走丟了。
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幾天後才知道你跑回家了。
你離開了我的人,卻回到我的家。
回去一個讓你人生很難的家。
因為你需要睡眠,所以你不敢跑太遠嗎?
陳有均,我用阿司綁住你,用失眠綁住你,用主人寵物的遊戲綁住你,用魏家綁住你。
現在遊戲結束了,沒人能綁住你,沒有祕密要你解謎。
你自由了,你是真的自由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自由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愛到血本無歸,一邊愛著,一邊笑著對你揮手說再見。
有緒停在小均面前,一句話也沒說,到現在連個表情也沒有。
有緒突然把手中的傘遞出去,交給了小均。
小均疑惑的接了傘,讓三人勉強躲在傘下。
有緒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蓋在汪洋頭上,一把抱起汪洋,轉身往反方向衝出傘下,衝入超強雨彈中,心裡路淹成河。
小均情急下忍不住失聲大喊有緒。
有緒在雨中奔跑一段路,忍不住抱著兒子回身,微笑對他擺擺手。
汪汪,這麼多年來,我干涉你太深了。
乖,勇敢一點,只要轉身,找回你的海闊天空。
不管你將來選擇怎麼過,跟誰在一起,請記得,已經沒有任何迷路繩牽絆你。
前幾天見到倪信了吧?
我對你的品味長期不敢恭維,盡量把貨架上各式口味補齊,任君挑選。
你不是非我不可,你只是過去陷入苦戰,才誤會你的人生像狗屎。
我沒有拋棄你,只是還你自由。
等你適應外面野放的生活後,你可以偶爾回來找我敘舊。
到那時候,我會樂意分享你離開後的天空究竟是什麼顏色。
無法再牽住你,那會弄痛我的手。
素歆透過車窗瞥見淋雨佇立的小均。
她謹慎下車,撐著傘,走到小均附近觀望。
下一刻她見到有緒牽著汪洋走來,父子倆人慢慢走向小均。
她知道有緒一直跟小均保持聯繫,這種事情逃不過她的眼睛,她也不太干涉,兩個兄弟還能幹什麼?有緒又不是阿司。
只是此刻有緒跟小均的互動不太正常。
因為他們之間沒有言語交談。
一般人不會千里迢迢跑過來互相對看幾眼,什麼話也不講,什麼事也沒幹,她覺得不太尋常。
接著有緒把手中唯一的傘交給了全身濕透的小均,自己突然把汪洋抱在身上,轉身衝入大雨中。
見到有緒連傘都送給人,素歆勃然大怒!
小均該不會是特定跑來跟她兒子借傘吧?
搞什麼!小均自己淋死就算了,要她寶貝孫子淋酸雨?門都沒有!
「有緒!陳有緒!我這裡有傘!汪洋!有緒!Vincent!」
素歆在雨中朝著有緒方向不停大喊,一心想把汪洋護在她的傘下。
有緒卻什麼也沒聽到。
素歆心中疑惑,汪洋聽不到可能是他上半身蓋在有緒衣服下,可是這種距離,這種音量,有緒怎麼可能聽不到?
她也想撥手機,可惜手機放在車上。
電光石火中,素歆想到,會不會有緒聽到她在喊,但有緒他⋯⋯現在不是有緒,是司馬,所以才沒有回應?
司馬曾經在她眼前拋摔汪洋,即使現在汪洋已經長大,素歆的陰影依舊揮之不去。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司馬,素歆更要衝上去盯著司馬,嚴防他對汪洋做出危險舉動。
素歆試探性喊了司馬的名字,幸好有緒依舊沒任何反應。
直到有緒把汪洋抱進車子裡,有緒在車裡找不到她,還冒雨跑出車外尋找她的身影。
她多慮了,司馬沒出現,素歆鬆了一口氣,對有緒揮揮手,才回車上。
母子倆心今天事重重,誰也沒發覺小均拿了傘卻沒離開。
小均幹了一件令人吃驚的事。
小均接過有緒的傘,走了幾步路,突然想起送傘的諧音暗喻。
趁有緒不注意,直接蹲在別人車子的輪胎旁,藏在雨中,克制不住地啜泣起來。
只是副總的嗓門好大,小均就蹲在副總位置的一步之遙。
素歆當然沒考慮過小均還留在現場。
誰會想到堂堂泰鎂總經理會把自己縮成一團躲在那種地方偷哭?
小均一邊哭一邊想,司馬是誰啊?
為什麼全世界都認識司馬,只有他還躲在輪胎旁一邊難過一邊困惑:
「司馬到底是誰?」
... 本帖最後由 taonong 於 2020-3-18 09:38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