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連載47、48) 作者:張樸

張樸 2021-6-1 16:01:48 發表於 男性長篇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0 6928

《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連載47、48) 作者:張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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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遊魂似地晃來晃去,從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冷寂、空曠,令人窒息。四周彷彿矗立著無形的高牆,搖搖欲墜,隨時會向我傾倒下來。無法再待下去了,我駕車逃離似的,沒入暗夜裡,車子一直開到香香茶樓下。我渴望加入牌友們的鏖戰,讓牌桌上的吆三喝四麻醉我的神經,給我些慰藉,哪怕只是臨時的解脫。
    我的突然到來多少令香香感到意外,自從我宣布跟阿塔訂婚後,她就與我疏遠了。
    「都凌晨兩點了,人早就散了。」
    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不冷不熱地說。那意思是:你回去吧。我未加理會,繞過她直走到牌桌邊的沙發前,悵悵地坐下。香香注意到了我神色怪異。
    「跟阿塔吵架了,還是被阿塔甩了?」
    她關心地問,表情也溫柔些。我把上身往後仰去,半躺在沙發上,雙眼直盯著天花板。
    「喝點什麼?」她又問。
        「來杯茶吧!」
    我的確感到口乾舌燥。香香進了裡屋,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茶葉盒,取出一小袋放進紫砂壺。
    「這是杭州朋友送給我的,頂級龍井茶,中央領導的專供品呢!」
        這話聽起來不免俗氣,但仍讓我心動。香香端來茶壺、茶杯,親自為我斟上茶水,要我品嘗。我喝下一口,清而幽香,淡而雅,餘味略帶甘甜。果然是好茶。
    剛要說聲謝謝,香香忽然叫起來:「你的手指在流血!」
    我這才發現跟阿塔爭吵時,不知怎的就把手指劃了條長口子,看上去血乎乎的。
        「我去拿創口貼。」
    香香邊說邊快步離開又快步返回,緊靠我坐下,麻利地撕開表面的半透明薄膜,把創口貼纏繞在我的傷口上。因為燒著暖氣,香香上身只穿著單薄的肉色襯衣,領口以下的鈕釦解開三個,鑲著花邊的衣領鬆鬆地向兩旁搭拉開去,紫紅色胸罩半掩住鼓鼓的乳房,淺褐色的乳頭幾乎全露出來。香香的肉體散發著一種氣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令我慾念萌動。過去的我,怎麼從來就沒有感覺到?
        香香把那兩片半透明薄膜攥在手裡,正待要起身扔進垃圾桶去,我拉住了她。她回過頭,從我的眼神、表情和動作上,她肯定意會到我想幹什麼,當我伸手去摸她的胸脯、乳頭時,她順勢滾入我的懷裡。
        我三下兩下扒光了她的衣服,香香沒有絲毫抗拒,哪怕是故作害羞狀的半推半就,或許她正期待著這一時刻。只是她的嘴沒有閒著,一會兒問:「阿塔為什麼要離開你?」一會兒說:「我早就料到有這一天。」
        我的下體堅挺,幾乎就要爆裂了。我急不可耐,擡起她光溜溜的兩條腿,把她下身拉至沙發邊沿,然後以居高臨下的姿勢對準目標衝擊。突然,我的攻勢被香香擋住,她把我的陰莖攥在手裡,緊緊地攥住!
    「不行,」她語氣冷靜:「你必須答應我,從今以後,不再跟阿塔有任何來往。」
        阿塔!就是這兩個字喚醒了我的理智,我整個身體變得僵硬,像被凍住似的。我暗暗責怪自己:「你在幹些什麼呀,你!」我放開香香,匆忙套上衣服,如同剛才喪魂失魄地趕來一樣,我又喪魂失魄地跑走了。
    我不能失去阿塔,不能,不能!
    身後傳來香香的罵聲,還夾雜著淒淒涼涼的哭聲。我邊跑邊發誓:再也不踏進茶樓的門!

        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放好,我沿著樓梯上到地面,穿過住宅區的綠化帶,朝家走去。看看手錶,快凌晨五點了,我已經渾身麻木,在料峭的冷風中煢煢而行。在離家門幾米開外的地方,依稀中,我看到後花園有亮光,忽明忽滅。不會是保安吧?在那裡做什麼呢?我走了過去。有一團黑影,分明是一個人,手頭抓著個小電筒,正蹲伏在草地上。
        「阿塔?」我差點大叫起來。
        阿塔翻身坐起來,那看著我的眼神,霎時,引我多少遐想。
    「張哥,」她略含歉意地說:「戒指不知扔哪兒去了,我找了好半天。」
        「妳沒走!」淚水突然溢滿我的眼眶。
        「走了,又回來了。」阿塔微笑著說。
        我跪下身子摟住阿塔。她把頭靠住我的肩,喃喃地說:「我愛張哥。」
        我擡起一隻手遮住我的臉,嗓子眼裡因為哽咽而發出一串奇怪的聲音,淚水不可抑制地奔湧而出,不停歇地在臉上肆意流淌,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48

        晨光照亮了半邊天,鑽戒終於失而復得,從此與阿塔朝夕相伴,直到半年後,它被看守所的獄卒強行奪走。在看守所裡,阿塔慘遭蹂躪,當阿爸把奄奄一息的阿塔接出來時,獄卒歸還了鑽戒。阿塔離開人世那天,阿爸從她無名指上摘下鑽戒,天葬之前交還給我。我手握這顆鑽戒,徹夜坐在裹著阿塔的氆氌毛毯邊。

        沿著蜿蜒小道,送葬隊伍走向位於山頂的天葬台。阿爸背著氆氌毛毯,緊隨天葬師與僧人之後。我跟著阿爸,不時低頭去看仍然攥在手心裡的鑽戒。睹物思人,睹物傷情,好像身後的大山正壓在我的肩背上,每邁出一步,都是掙扎!登上天葬台時,剛好看見天葬師從阿爸手裡接過氆氌毛毯,往一個由亂石鋪成的長方形地面一扔。我驚叫起來:
    「輕點!輕點!」
        天葬師對我笑了笑,解開氆氌毛毯,露出赤身裸體的妳,頭顱無力垂下,手腳被繩索縛綁在胸前,就像母體中的胎兒。天葬師持刀割開繩索,妳的身體舒展開來,仰面而臥。在牢獄與病魔的雙重折磨下,妳已經消瘦得不成人樣了。曾經圓圓的、隆起的乳房,鬆垮下來。那淡褐色皮膚依然光滑、細膩。我看到了妳的臉,雖了無生氣,美麗仍在。眼睛微張著,眸子還是那樣黑。薄薄的嘴唇往上翹,似乎在說:
    「張哥,你說好要來長途汽車站接我們,阿媽和我等了你一整天……」
     我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耳邊雷鳴般響起徒洛對我的指責:
    「是你害了阿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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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樸,四川成都人,英籍華人作家。在中國曾擔任過報紙編輯、記者,1990年代初赴英國留學,於1995年獲英國SOUTH BANK大學碩士學位,現居倫敦。 英文名著《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中譯者。迄今發表短篇小説、中篇小説、人物特寫、政論文、旅行札記等各類作品逾百萬字,張樸的首部長篇小説《輕輕的,我走了》被評論家譽爲「新移民小説的突破」。最近在臺灣出版的長篇小說《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是第一部描寫當代漢藏關係的長篇愛情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