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群雄志第五章

kta0619 2021-11-7 00:24:19 發表於 男性長篇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0 3475


  「你沒有正式的學過武技嗎?」墨雲問道。

  師濬玄摸摸臉,覺得臉上有點灰灰黏黏的,大概是噴到了血。他抬頭看向墨雲,道:「我會殺人。這算是武技嗎?」

  「不完全算。你剛剛所做的事情,只是把武器湊到敵人的要害的動作而已。」墨雲道:「如果你遇到熟習武技的敵人,會用種種招式、變化來限制你的速度,我看得出你懂基本的內功吐納,反應跟動作都很快,雖然沒有受傳正式的武技,但是一般練武的庸手遇上你,恐怕還是會被你殺個措手不及。」

  師濬玄想到先前跟秦夢雲交手,果然是沒幾招就被對方制伏。如果秦夢雲是敵人要殺他的話,他現在已經死透了。

  「你自幼紮下的根基不差,加上你已經有相當多的實戰經驗。只要有人稍加點撥,進步的速度應該會很快。不過你是師族的人,家傳的劍法武技就練不完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正式的修練?」

  「大概是因為我以前去了死士營受訓的關係吧。」師濬玄道。

  「嗯……」這小子是師言冰的兒子,師言冰雖然因為內功不適合傳授,沒有傳給師濬青,但是劍法跟家傳的舞風心法卻沒有藏私的全部傳授。師濬青的根骨資質也是中上之姿,但比起師濬玄這樣的良質美才,師言冰不加傳授劍術的原因,令人大惑不解。

  「你未來有想要做什麼嗎?像是正式習武,或者是留在軍隊裏面立功擢升?」墨雲思索了半晌,問道。

  「能夠多學一點保命的武功當然很好。留在軍隊……大概也很難繼續往上升。」師濬玄道。

  「你的父親將來至少也能升到前軍都督的位置。你是他的兒子,才十六歲就已經當到少校,如果你留在軍隊裏面繼續立功發展,說不定你父親現在的輕騎第一團團領的位置你三十歲以前就可以坐上……別忘了你父親也是三十五歲才坐上那個位置,三十歲以前就能夠升到准將,你不心動嗎?」墨雲道。

  「要坐上我爹的那個位置,武功差一點點都可能隨時被踢掉。而且我雖然表面上是少校,但從來也沒有正式帶過兵,將來這個帶兵的位置給誰都有可能,大概輪不到我。」

  「既然如此,何不暫時離開軍隊,專心習武。」墨雲道:「如果跟著我習劍,憑你的資質跟實戰經驗,三年之後應該就能有所小成。就當是你父親親自來救我我給的回禮。你可以自己考慮一下。」

  「能跟墨大俠學劍,這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殊榮。我當然樂意。」

  「別答應得這麼快。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墨雲道:「你要離開軍隊沒有這麼簡單,如果離開軍隊跟我學武,很可能得背一個逃兵的罪名,將來不見得能夠再回到軍中。也就是說,你現在所有的榮耀都會被打消。如果你願意拋棄你現在有的一切,一心求道,我自然可以造就你。」



  季效群的騎兵隊抵達金關城,城內的高級軍官早就收到消息,西防軍元帥師誠禮親自帶隊出城迎接。

  前軍的騎兵隊在季揚武跟胡刀兩人的帶領下,已經廓清了道路。後方帶領所有步兵的季瓊可以放心趕路,押運全軍所需要的各種物資趕往前線跟他們會合。季效群則因為要跟秋族派來的物資隊先會合點收,並且跟秋族派出的代表秋禾豐會合點交。



  秋族是中洲第一大的商貿世家,從礦脈發跡。秋族的發家在雄州,雄州蘊含了大量優質的各種金屬礦脈,他們透過冶煉金屬、製作兵器起家,並且跟烏族合作,烏族保護秋族,秋族提供各種金屬跟鑄劍師到烏族去。

  之後秋族跨足各地的貿易往來,生意甚至做到東夷、北海等地,秋族分支的各系各自做各自的生意,有些族人所經營的部分並不是那麼賺錢,但由於有一定的重要性,秋族並不介意短期間內賠錢插足,重要的是要在這個業界有一席之地。

  雖然商人總是追求最大的利益,但秋族的家訓中載名了樹敵不如交友。他們要跨足某個業界的時候,自然會引起該業界內執牛耳的商人不滿,但秋族通常會透過分享利益、以旗下的產業共創更多利益的方式說服對方,讓對方不僅不仇視,反而還樂於成為秋族的引路人。

  一個大一統的和平國家,生意自然是可以蓬勃發展,但在朝廷中央無法實質控制地方的時候,這種接近亂世的曖昧,反而讓有眼光的商人有更多混水摸魚的空間。季族的產業在各州都受到州牧旗下的人馬保護,有些州郡的商人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受到官方的保護,但是一旦跨州就可能會出問題,不單需要擔心山賊土匪,還要擔心過了州界之後受到道路上的關卡刁難,秋族所開的貨棧、車馬行、保鑣局、錢莊等等,正是給這些地方的巨商相當的方便。

  秋族也會讓各州的大商人插股自己在當地的產業,甚至讓他們有獨立的經營代理權,秋族只要求上繳一定的股利,並且進行監察。當然間中也不乏會有一些貪念過甚,想要吞掉秋家委託經營的產業的不肖商人存在,但這些人通常都會付出相當的代價,比如承受來自各方的經濟制裁,店鋪、商隊被劫、甚至想請地方的小幫會保護圍事,都沒有人敢介入他們之間的事情。



  季效群這次找來秋族,並沒有用自己的名義,而是派了女兒前去接洽。他目前一共有兩子一女,長子、次子分別往政界、軍界發展。唯獨這個十二歲就有才女之名,卻因為季效群特意遮掩保護,而逐漸淡出眾人目光的女兒季翔靈,到現在仍然在季效群身邊幫忙。

  季翔靈目前不過十七歲,若生於民間,已是待嫁的年齡。不過季國的貴族並不像民間一樣時興早婚,除了部分世襲貴族有傳宗接代以續香火的壓力外,女子二十五歲才論婚嫁相當平常,男子甚至有三十歲以上才正式婚娶。

  女子跟男子同樣都必須接受教育,如果女子傑出的話,也會被提拔起來擔任要職。季國從西原來的時候雖然有著男尊女卑的傳統,但是中洲一地男女平等的風氣盛行,外來的皇族也難免受到影響,甚至建國以來還出過兩個女皇帝。

  季翔靈負責的事情,主要是一些季效群不方便親手去管,也不敢隨便交給外人的事情。像是跟江湖武士的聯絡、跟國內巨商的往來、王府產業的經營等等。

  這次跟秋族的聯絡也是由季翔靈主要負責。秋禾豐是秋族『首厝』的三公子,也是準備要角逐族主位置的候選人。

  雖然秋族以商為先,盡可能不去介入政治,明明就是一個巨商世家,卻又打散分家,分成『首厝』、『頂厝』、『下厝』、『中厝』、『左厝』、『右厝』等等分支,但這些分支的名稱卻又沒有一定的上下意義,可以看成是兄弟分家之後各自發展,但各厝之間也會相互的支援,某一厝的族人要創什麼新產業的時候,各厝都會出人出錢過去幫忙跟捧場,但除了收取獲利之外,在產業上了軌道之後,各厝原本派出的人力就會收回,只收取股利而不介入經營,各厝也有他們主要經營的產業,各厝之間對產業的分類多半是井水不犯河水,沒有利益衝突之下,自然也就還能維持一個表象的和平,私底下那些暗潮洶湧,御史台那邊的觀風御史時常會傳回相關的報告。

  不過季翔靈看過這些報告之後曾經跟他說,這些報告不見得真的是秋族的內部情況,更有可能是他們製造合理性以掩人耳目的計中之計。一個大族哪怕表現的再團結,內部總會有一些爭端衝突,而人們對於這種大族內部的八卦跟醜聞又會更有興趣,比起相信一個大族裡面團結一致,更多人寧可相信這個大族已經有著潛在分裂的危機,這大概也是一種人性。

  秋族很可能利用製造這些不合的消息,一來讓商業上的對手放鬆警戒,二來也提供消費者談論跟關注的資料,讓他們的產品可以在市場上永遠充滿熱度。

  心裡有底,跟對方合作自然保持著三分的警戒之心。這次的物資調動,給秋族的利潤不多,要求的數量也只是估計秋族臨時可以調動的數字,本來以來還需要經過一些談判才能達成妥協,不過秋禾豐卻是大筆一揮,絲毫沒有猶豫的如數應允,只要求至少先付清六成的貨款,以為調動物資、運輸、護送之用。



  秋禾豐帶著樣品去季效群處交貨的時候,受邀跟季效群一起到金關前線去點交。

  跟秋族訂的物資,有糧草跟武器,秋族光是從各地押運物資的人力就動員了五百人,秋族在金關也有倉庫跟錢莊,物資送過來交割之後領了憑證,就可以直接在錢莊提錢出來辦貨,金關有許多從西原交易過來的商品,在西防軍的限制下必須在金關城出售交割,以便收取稅金,只有一些有足夠實力的大商人可以在西防軍的允許下進來城裡交易。

  從西原販貨進入金關城的會受到西防軍的保護,只收取入城稅或者甚至不抽稅金,但從西原運進來的貨物必須要通過海關並且存入軍方的倉庫,由商人主動申報成本價,計算過數額之後發給出入憑證讓從西原進貨的商人去找買家來看貨。交易成立之後從利潤收取一定稅率的關稅,然後才能從倉庫發貨出去。

  由於有這筆收入的存在,使得西防軍即使年年都沒辦法從朝廷獲得足夠的軍餉,但還是可以養活十萬兵馬,並且促進地方經濟的發展,獎勵屯田等等,如果都要靠朝廷撥發軍餉糧草,可能沒多久西防軍就解散了。

  朝廷雖然想要透過後勤制約西防軍,但西防軍卻總是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不見得非得靠朝廷的撥補,而以朝廷撥補在軍費上的數字,每年西防軍也只能拿到三百億左右的經費,這還要包括朝廷撥發的軍糧物資的折價。西防軍的新進民兵每個月就發三萬的薪俸,包吃包住還發被服、鎧甲、兵器,正式的兵員即使是最基層的重步兵,每個月的薪俸也要五萬,更不要說弓箭手、騎兵、工兵等等還有額外的加給。發過來的現金跟物資根本也不足,大概也就只能拿來發發獎金。

  有這些財源,西防軍也才能發揮戰鬥力。但有這些財源,朝廷就沒有辦法完全制約西防軍,這也是季效群非常苦惱的地方。

  季效群掌握兵權以來,除了這幾年因為輔相的工作而沒能親自領軍,再早一點的那幾年,只要接近冬季,季效群都是帶兵支援的主將或副將,不過朝廷派出的軍隊只會留在第二線防守長城,季效群能做的也只有把一些多帶的軍餉派人送到金關去勞軍,沒什麼機會在冬天這段作戰期見到西防軍的高級將領。如果這次不是因為昏帝的允許,他也不可能直接帶兵到金關來。



  入城的各種儀式結束之後,師誠禮帶季效群到元帥府,換上比較輕便的服裝後,在主廳對他簡報了下現在敵我雙方的情況。

  這些報告中包括幾支義軍滲透到西原去搞破壞,輕騎劍兵團分別前往接應等等。季效群暗暗的把師誠禮提到的地名記起來,這些地方他都還有印象,像是泉堡、臨海關這兩處,根本是之前師誠禮上書討要增加軍餉的時候提過的敵軍物資聚集地。

  師誠禮雖然沒有多解釋什麼,但季效群已經從他的話中知道師誠禮仍然履行了原本的計畫,即使朝廷方面特意的拖欠發給輕騎兵使用的乾口糧,讓他們頂多只能做出騷擾而不能決定性的摧毀這些地方的物資,但西防軍也仍然出動了輕騎劍兵去偷襲了這些地方--名義上那是義軍幹的,跟西防軍無關。



  「王爺是我朝第一名將,不知道看過本帥這邊的兵馬,有什麼指教?」師誠禮簡報完,雙方到後面的書房喝茶,師誠禮忽然丟了這麼一句話。

  「虎狼之師,西疆屏障。西防軍如此精銳剽悍,元帥功不可沒。」季效群摸不清楚他想說什麼,隨口回應道。

  「本帥習慣了軍旅生活,師氏一族也是都是軍旅出身,說句冒犯的話。」師誠禮道:「我們沒有自外於國的野心,也不想當割據一方的諸侯。駐馬金關,只為了守土,防止西匪來犯。不過朝廷似乎對我們誤會甚深。」

  「元帥何出此言?聖上對師族一向倚重,否則怎放心讓師族掌握西防軍?至於後勤糧草軍餉的部分,本朝目前一年只有八千億的稅收,要用到許多地方,有時難免左支右絀。師元帥以為是朝廷不信任西防軍,這誤會可就大了。」

  師誠禮微微一笑,道:「這些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王爺知道我們的狀況就好。這次雖然說晚了一點,不過那些由秋族運送過來的物資剛好派得上用場,本帥在這邊先謝謝王爺了。」

  季效群眉頭微微一皺,不動聲色的道:「軍需本來就是戰爭所需,元帥不必客氣。」

  「最近因為有許多預防性質的行動,剛好需要大量的乾糧。秋族的商隊送乾糧的時間剛剛好。聽說這些乾糧其實是由王爺作價購買,不知道……」

  「說起來也是國庫的錢,到時候由戶部那邊沖銷掉就好。」季效群道。

  「那就謝謝王爺了。王爺對我們目前的分配有沒有什麼意見?既然王爺到了前線指揮,這裡的防務自然是要以王爺的意見為主。」師誠禮笑得有點僵,大概他真的還不習慣朝廷官員之間的爾虞我詐。明明是懷疑季效群來的目的是干預軍務,卻又說得大方,像是要把指揮權讓給他似的。

  不過如果季效群還真的傻傻地接過指揮權,可能晚上西防軍就譁變了,說不定他自己就被軟禁在金關城,甚至死得不明不白也不一定。

  「本王只想知道出城的這些兵馬有沒有需要接應的。如果需要接應的話,本王所帶來的這些騎兵如何馳援、如何配合作戰。師元帥在金關指揮了這麼久了,這裡的環境跟戰局沒有人比你還要懂,本王豈能越俎代庖?」

  「若王爺如此謙遜,本帥也就不客氣了。王爺請跟我來。」師誠禮拿起放在桌旁的劍,帶著季效群走出去。A

  外面的親兵看到他們從書房走出來,季效群的府衛先圍了過來,倒是師誠禮的親兵只是遠遠的行了軍禮,就繼續自己的操練。他們現在的課程是擊劍,所有人或者一對一、或者兩兩一組、或者數人一組,相互對打練習。

  他們用的雖然只是木劍,不過打起來卻是毫不留情,攻擊頭臉跟身體的要害的動作時常出現,防禦的一方卻都能從容的擋下這些攻擊,顯然這些人早就已經培養出默契,從對方的肢體動作中就可以看出對方攻擊的位置。

  若要季效群評斷,這些人到了京城三軍,每個人都有資格加入禁衛軍成為內廷侍衛,他們在這邊雖然是元帥的親兵,地位應該也相當的超然,但從肩章看來,他們的位階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



  隨著師誠禮離開元帥府。季效群對師誠禮的元帥府的規模有點訝異,裡面除了一處操場看起來可以容納百人左右外,建築物以主廳為主,旁邊分散著一排一排的平房,平房的後面則是馬廄,看來這個元帥府裡面只有主會議廳跟師誠禮的書房較具規模,甚至連臥房的位置都看不到,難道他身為西防軍元帥、金關州牧,在城裡連個像樣的住處都沒有?

  師誠禮似乎注意到季效群的疑惑,道:「走路過去吧,不會太遠。這裡的軍務多半都在三個都督府處理,我的元帥府裡面只有住著親兵跟我,家眷也不住在那裏。」

  「師元帥的生活還真是簡樸。」

  師誠禮現在一身輕便,除了腰間配掛的劍顯示他會武,不然看起來就像是個鄉農。季效群只帶了兩個隨扈,師誠禮卻一個親兵都沒有跟出來,季效群不解地問道:「師元帥的親兵都不隨身保護的嗎?」

  「這裡是金關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些親兵也只是名義上是我的親兵,實際上他們只是留在我的府中練劍跟練陣法的軍人,只是掛著親兵的名義我比較方便親自指導。現在從外面進來的年輕人願意刻苦修練的已經不多了。」師誠禮道。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中軍大都督府。也是州牧衙門。西防軍所有的命令跟軍事行動,都在這邊計畫跟簽核,然後發送出去。我們到了。」師誠禮停在一處看起來蓋得奇形怪狀的堡壘門口,直接帶著他們從大門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這個奇形怪狀的堡壘蓋成星芒型,從上往下看是個奇形怪狀的五芒星,門設在凹角處,可以想見如果有人想要來攻擊這個地方,光是奪門就會死傷慘重,光是兩邊夾峙的牆上射箭下來就讓人受不了。

  各個伸出去星芒上面,挖設了弩窗,牆內各放著一具重型連弩砲,季效群知道這種重型連弩砲可以連續射出三支戰斧大箭,五具弩砲剛好對著內城城牆開的五個城門,要是敵人攻進內城打破城門,這些重型弩砲射出的戰斧大箭,在兩百公尺的射程之內,殺人斬馬猶如無物,即使武功再怎麼高明也不可能擋得下來。

  牆上有眺望台、箭塔、烽火台,還堆著一堆堆的大石頭跟大水缸,水缸大概是用來應付火情跟煙攻,石頭則用來砸那些攻到城下的敵人。

  這個堡壘剛好位在城內的一處高地,又蓋得特別高,幾乎可以從這邊的眺望台看到前線的戰況,也可以從這個地方直接發令指揮軍隊。



  師誠禮帶著季效群上了兩層樓,走到一間房間門口,門外的牌子寫著『中軍大都督府直轄戰術規劃室暨戰情分析小組』。門口兩個佩劍的衛兵長劍出鞘,劍尖指著地面,即使是看到師誠禮過來,他們也沒有把劍收回劍鞘,只是用沒有持劍的手按到胸前行軍禮。

  整層樓的人流其實來來往往的,每一間房間都掛有類似的門牌,但就只有這一間房間放了兩個持劍的衛兵,就算再怎麼沒經驗大概也能看出這裡的重要程度。

  門口的衛兵幫他們打開門,師誠禮帶頭走進去,外面的衛兵隨即把門關上。

  季效群一眼看去,這是一間相當大的房間,裡面擺著八張寬大的長桌,每一桌都有四五個人在那邊忙碌的工作,每張桌子都用屏風隔起,屏風上有的掛著地圖,有的掛著表格資料。八張桌子呈放射狀的擺放,八張長桌的中間擺著一張圓桌,桌子不大,頂多可以勉強圍坐十個人。

  師誠禮帶著季效群直接走到中央的圓桌,介紹道:「這裡是西防軍所有軍事行動的規劃指揮室,所有情報在經過整理之後也會匯集到這裡來,提供規劃的參考。外面的八張桌子每時每刻都必須有人輪值工作,整理情報、匯集戰況並且計畫接下來的每一步,提供給指揮官做參考。所有的任務在保密階段,只有這裡的人知道,就算是我,離開這間房間,我也不能多說一句。這一點也請王爺跟貴屬留意。」

  季效群微微點頭,算是允諾。師誠禮向其中一桌辦事的人道:「把虎倉山八虎寨的作戰計畫拿過來。」說完,走回圓桌招待季效群坐下,沒多久就有人端上熱茶,然後送上一份文件。

  師誠禮翻看了最後一頁,皺眉問道:「追蹤這個行動的探子還沒有傳回新的消息嗎?」

  「報告元帥。這個探子回傳的消息,下面是奉命不做整理直接送來這裡。看來目前是還沒有消息。」送文件跟熱茶過來的軍官道。

  「陳上校你是今天的值日軍官?」師誠禮問道。

  「是。」

  「你派出探子去探過那條線的消息了嗎?」

  「從墨雲的第一隊出發之後,我們就有隨軍的聯絡人在他的隊伍裡面,他可以透過聯絡人跟我們聯絡。不過按照慣例,義軍隊伍進入敵境之後我們這邊是不做指揮的,所以他們要不要跟我們聯絡是看墨雲的意思。師言冰將軍的隊伍出發之後,我們沿路都派出坐探,用飛鴿傳書傳遞重要的訊息。鴿子會飛回我們這邊的鴿站,再由我們這邊的鴿站轉傳回來。」

  「所以到目前為止鴿站那邊都沒有消息回來就是了?」

  「每個探子攜帶三隻信鴿,或許是他們並沒有探到什麼重要的消息,所以沒有發出鴿書傳訊。」

  「其他的隊伍回來了嗎?」

  「我們整個計畫預計要摧毀十二個目標,包括六個糧庫、四個草場以及兩個兵器工場。目前回傳的情報顯示已經摧毀了四個糧庫、一個草場跟一個兵工場,有兩座糧庫、兩座草場因為敵軍忽然加強防守的人力,因此取消了攻擊計畫。剩下的一座草場跟兵工廠則還沒有傳回是不是成功的消息,這兩處目標深入敵境,因此提前出發,雖然還未傳回消息,不過成功的機會應該很大。」陳上校道。



  季效群翻閱著師誠禮遞過來的文件,這份文件應該只是整個計畫中的一環,也就是師誠禮想要讓他知道的部分。

  整個計畫,就是從墨雲帶人到虎倉山找蕭八虎報仇開始,在主線的計畫中,也寫下了部分西防軍整理出來、比較具有可信度的資料,像是蕭八虎跟八虎寨的二寨主不合、夏門侯已經派了若干高手前往虎倉山等等,文件中還有許多圈圈點點的劃記,計畫的最後則是有陳上校、西防軍後軍都督、師誠禮、墨雲以及師言冰的簽名,顯然這份文件到目前只有這五個人看過。

  季效群也拿過一枝筆,在師言冰的後面空格處添上自己的名字,同時問道:「元帥需要用到本王的兵力嗎?」

  「王爺大老遠來一趟,不想帶點東西回去嗎?」師誠禮笑笑,拿過陳上校另外遞過來的一份文件,略為翻看之後點點頭:「即使這十二個目標都毀掉,也不值得拿師言冰跟他帶的第一團去換。我想請王爺帶兵配合,我這邊再出一個旅的重騎兵去牽制夏門關的駐軍,由王爺帶兵去把師言冰跟墨雲接應回來,不知道王爺意下如何?」

  「本王這次帶的兵馬總數只有三萬,現在抵達這裡的只有騎兵一萬兩千人,還要等待休整,能出動的頂多五千人。對面的敵軍光是夏門關就號稱擁兵十萬,現在更是號稱聚集了五十萬軍隊進犯,光是派五千人去夏門關,真的能夠達到牽制的效果嗎?」季效群猶豫的道。

  師誠禮拿起桌上的紙鎮壓好紙,拿過筆開始寫派令,一邊回答季效群道:「王爺是知兵的人,不用跟我開玩笑了。這所謂的五十萬大軍只是虛張聲勢,實際的數字不會超過三十萬。今年西原糧產不豐,雖然讓更多在領地沒法過冬的西原人湊到這裡來,但如果他們真的有五十萬人,這一次負責當會盟長的公爵搬光了自家的庫房都養不起。甚至估計的三十萬人裡面,有戰力直接參戰的,不會超過十萬。其他人只是來混口飯吃,部落長或許會派出一些人去幫忙打仗,但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要分戰利品,如果犧牲過鉅,將來部落被吞掉都有可能,當上部落長的高級軍官還盼望著封爵,不可能把全族都壓上去。三中取一,已經相當犧牲了。」

  「這樣子也還是有幾萬人,對方又都是騎兵……五千人還是很危險。不如這五千人派去接應,本王的隊伍休整兩日後,全軍拉出去夏門關……」季效群說到一半被師誠禮打斷:「一來救兵如救火。夏門侯派了他的首席智囊道淳僧跟五千兵馬到虎倉山去,我猜師言冰應該可以順利的打通出路,而對方忽然對我們這次要攻擊的糧倉等目標有了增防的動作,估計也是因為這個調虎離山之計已經被對方看破。不管最後師言冰的救援成不成功,道淳僧都必須趕著回來參加這邊的戰爭。」

  「調虎離山?師元帥是說,不管是墨雲或者是師言冰,都是用來調動道淳僧的餌嗎?」

  「王爺真不愧是皇族中最懂兵法的人。才剛到沒有多久就已經掌握了我們全盤的計畫。這些計畫剛剛在設計的時候,就算我把全盤的計劃說給帶兵的軍官聽,他們也聽不懂。所以被召來這裡的軍官,都只會知道整個計畫的其中一部份,如果要串起其他的部分,就要等執行完任務回來之後,再自己去翻閱資料。」

  「利用墨雲的江湖名聲跟帶領義軍的功績,逼得夏門侯不得不派出同樣出身江湖精擅武術的首席智囊,帶優勢兵力去剿殺他。又唯恐墨雲一個人不夠,把師言冰准將也一起派去。這兩人一個成名於江湖,一個成名於軍中,是對岸欲殺之而後快的兩個大人物。所以夏門關那邊的軍隊肯定會把目光聚焦到墨雲跟師言冰身上。西防軍這邊就可以調出兵馬去破壞敵人的糧草軍械。」

  「整個計畫,要看墨雲跟師言冰兩個人的表現如何。他們的表現愈囂張愈搶眼,就愈能吸引敵人的注意。不過敵人也不是飯桶,只要有一兩個目標遭到我軍襲擊的消息傳回去,廈門關那邊也會立刻調軍應變,只是少了道淳僧在夏門關,他們不見得能猜準我們設定的目標,只會逼得他們處處佈防,分散兵力。我軍可以從容地滲透進去再撤退出來。」師誠禮把寫好的派令摺好,笑道:「幸好他們兩個不負所託。墨雲在虎倉山不僅殺死了蕭八虎,連敗夏門侯派去虎倉山的三大高手,還讓八虎寨的二寨主坐上寨主的位置。師言冰巧計調動敵軍,避強擊弱,單挑道淳僧並擊敗對方,迫使道淳僧撤回夏門關。」

  「如果能夠當場殺死道淳僧的話,那這個功勞就大了。」季效群道。

  師誠禮搖搖頭,沒有說話。沒有必要讓季效群知道留著道淳僧的好處有多少,光是讓夏門侯手下新舊兩派開始內鬥,留著道淳僧就有相當大的價值。

  「本王還是認為由本王去夏門關會比較好。光是打出本王的旗號,夏門關的敵軍應該怎麼也會全力留下本王吧。」季效群對師誠禮不以為然的態度沒有深究,仍然試著要爭取牽制夏門關的任務。

  「王爺的軍隊到夏門關去,會有兩害。其一,敵軍肯定會全力的留下你,就算王爺用兵如神,部隊也難免死傷慘重。此一害也。其二,所有來會盟的部落長,肯定會以殺死你為最高目標,很可能會引發決戰的提早開始。我軍一向以守勢作戰獲勝,出兵野戰甚至攻城,對我軍不利。但如果是西防軍的重騎兵旅,又是以騷擾牽制為主的去打這場仗,一來前來會盟的部落主沒什麼興趣出兵,可以避免決戰,二來對方看到我軍的重騎兵,也會懷疑我軍準備前去破壞他們的儲備,反而會分兵去守護糧倉。」

  師誠禮見季效群聽完話,眼中透出猶豫之色,又道:「王爺如果願意去接應師言冰,則有三大好處。其一,對方雖然準備阻截,但沒有想到是王爺的兵馬,作戰方式跟西防軍不同,肯定會吃大虧。其二,王爺的隊伍是從京師過來的援兵,對方的軍隊看到肯定會以為有大部隊隨後出現,不會只有這區區的幾千人,如此可以欺敵。其三,接應師言冰等,損失不大,卻能獲得比較大的戰功。王爺的功勞我這邊也會上書朝廷表功,也許王爺不把這點功勞放在心上,但王爺安內攘外,朝廷裡面那些對王爺有所質疑的聲音應該也會被壓下去。這兩害三利,還請王爺斟酌。」

  季效群露出一副頗不情願的表情,道:「元帥如此厚待,本王再反對就像是質疑你的能力了。就如師元帥說的吧。這邊的事情商量完,本王就回去點兵出發。」



  離開中軍大都督府,季效群出城回到城北的營地,意外的發現季瓊的步兵隊也到了。問了才知道季瓊每兩天就有一天是急行軍,由於軍需都在季瓊那裡,急行軍的日子都可以吃得特別好,使得後來他的隊伍幾乎天天都以急行軍的狀態在前進。

  由於他們並沒有要立刻投入戰爭,來到營地之後可以休息個幾天,季瓊也就樂得用豐厚的伙食來鼓勵部隊走快一點。

  季效群進入軍營裏面,慰問一下軍官跟士兵,這些士兵很多都是季效群之前帶出來的,儘管因為急行軍每個人都相當疲倦,但解下軍需、架起帳棚等等的工作還是要做,士兵們在軍官的分配下領取物資,輪流操作。這段行軍的時間每天都得做同樣的事,所以已經相當熟練,原本除了水龍軍之外其他的像虎賁軍跟禁衛軍,其實很少有野營的經驗,但經過這段時間的行軍訓練,每個人都已經相當熟練立營布陣的操作。

  季效群本來以為季瓊對立營也很陌生,出發前還畫了幾個立營的布法給他。不過季瓊大概是天生的軍人,對這種事情的敏銳度相當高,甚至還能舉一反三,因地制宜的自作修改,令季效群大為讚嘆。A



  讓下面的軍官自己去處理軍務之後,季效群召集了季瓊、胡刀跟季揚武三人進到主帳來召開會議。

  這三個人雖然是征西軍元帥下面的都督,理論上各領一個師的兵力,但因為季效群把建制打散,將胡刀跟季揚武兩個可能會跟他搗蛋的人留在自己身邊統領騎兵,但由於騎兵是由季效群自己直接掌控,這兩個人等於只是季效群下面的副官。且騎兵維持千人團的編制,除了季效群把兩千名從水龍軍調出來的劍兵配上馬匹改成輕騎劍兵,由自己直接統率,每個騎兵團的團領仍然維持對自己部隊的掌控權,只需要聽從季效群發出的命令。

  從京城行軍過來的時候,季效群倒是讓這兩個負責廓清前面的道路,自己則帶兩千輕騎劍兵以及秋禾豐帶來交遞貨單跟樣品的隊伍居中,最後是季瓊的步兵跟押送糧秣物資隊伍。

  在他們三萬兵馬離開之後,水龍軍會派四萬人填補第二線的長城防線,這些後備隊雖然不直接上戰場,但名義上他們也是征西軍的成員,季效群可以傳令讓大都督季紫風派軍隊到這裡增援,不過季效群不打算這麼做。

  他現在能夠馬上出動的,只有胡刀跟季揚武帶來的先鋒騎兵,全部的騎兵一共有一萬人,加上輕騎劍兵兩千,已經是一支相當龐大的騎兵部隊。兵種則分別有五千輕騎跟五千重騎。

  輕騎兵雖然用途多樣,但直接進行衝鋒作戰並不適合,不過可以派出一千人,以百人為單位,前往偵查。季效群派季揚武負責偵查彙報,沒有被挑選到的輕騎兵留給季瓊整編訓練,重騎兵由胡刀負責,跟季效群的兩千親兵組成混編部隊,先到金關堡休整,等到季揚武的隊伍傳回消息之後,才會出兵。

  季揚武領命去後,只剩胡刀跟季效群留在帳內,季瓊來回看了看他們,道:「如果王爺沒有什麼要吩咐的,末將就先出去了。」

  胡刀等季瓊離開之後,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季效群,季效群眉頭一皺:「有什麼難處嗎?」

  「這次去救援的隊伍人數,只有七千兵馬,末將以為這樣的人數太少,王爺的安危要緊。」胡刀道。

  「哦?那要帶多少你覺得才夠呢?」

  「如果步兵還要休整,末將請求派出所有的騎兵。糧草部分,我軍已經存在金關軍庫裡面的東西很多,跟西防軍換成現成的乾糧,應該就足以供給全部的騎兵使用。」胡刀鼓起勇氣道。

  季效群站起來,沉吟片刻,搖搖頭道:「胡將軍,你是胡相之子,算起來也是皇親國戚,本王不想瞞你。這一次前來救援,原本有十萬兵馬,但能調出來的會有三萬的民兵跟新兵,這些人跟著出來打仗,除了送死之外就是浪費糧食,所以本王向皇上自請裁減,只帶這三萬人出來,同時水龍軍的季紫風大都督已經領兵四萬進駐長城的第二防線,我們只是來協助西防軍,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的兵員,可能要進行實戰的情況下,騎兵部隊更是要愈精簡愈好。」

  「末將這一路上一直都在研究西防軍打仗的方式跟我們援助的方式,對這一戰末將有個提議。」

  「說來聽聽。」

  「這一戰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我們要救援的隊伍,而他們正在往金關堡的方向靠近,我們知道,估計敵人也知道。末將認為我們可以把一萬兩千名騎兵的兵力都集中到金關堡,重騎兵留在後面,由輕騎兵跟劍兵當先。一來輕騎兵的速度比較快,重騎兵雖然擅長衝鋒,但不適合奔襲。二來只要能夠跟對方會合,重騎兵就可以跟輕騎兵一起前後夾擊敵人。」胡刀拍拍胸口道:「請王爺把五千輕騎兵派給末將,末將願意擔任先鋒去尋找師言冰的部隊,接應到友軍之後,王爺再以重騎兵於近處接應。」

  季效群起身走向胡刀,拍拍他的肩膀嘆道:「胡將軍所說的的確是比較保守的萬全之策,本王也沒辦法否定如果照你說的做,可能把握會大得多。」

  「請王爺鑒納……」

  「不過--我軍剛剛抵達這裡,許多物資還不見得全部運抵,西防軍雖然有的是乾糧,不過那是輕騎兵長途奔襲的本錢,本來就不多的東西不能隨便消耗。這一戰本王不想要拖太久,揚武的隊伍出發之後,本王預計會在接近金關堡的地方發現大量準備埋伏的敵人伏兵,為了對付師言冰以輕騎兵為主的軍隊,敵軍應該會想辦法湊出一定數量的重騎兵來截擊,這是為什麼要使用重騎兵的原因,與其說是救人,不如說是一場決戰。我們的行軍乾糧還夠揚武帶去,三天的時間內必須找到敵人並且回來回報,重騎兵一旦出發,整個行程不會超過兩天。」

  「末將不知道王爺還考慮了這麼多事,失言了,還請王爺恕罪。」

  「這沒什麼。不過下次如果有這種提案的話,可以在所有人都在的集會時說。本王帶兵第一個想的就是後勤糧草,有足夠的糧草才能談兵,如果忽略了後勤整備的重要性,只一味的去追求數字跟戰績,這樣的將領連兵都帶不好,遑論打仗?」

  「是。末將這就去準備。」



  季揚武的輕騎兵因為要裝載乾糧跟食水,所以比整裝完備就可以出發的重騎兵還晚了一個小時才出發,不過當季效群跟胡刀的重騎兵通過金關城的西大門時,他們的隊伍就已經趕上,打了個招呼之後就超過他們,踏上金關陸橋。

  金關陸橋是因為冬天枯水加上冰封的關係才產生的季節性路線,即使兩國經常在附近打仗,但兩邊的商旅仍然會趁著停戰的時間往來做生意,通常金關陸橋出現的時間是從十一月的下旬到三月上旬,不過要能夠承受大部隊進入踩踏作戰,都必須等到十二月中旬甚至下旬才可以大規模行軍,這段時間元國的部隊也才會圍著金關堡打,或者是派出小部隊趁著金關堡被大部隊封鎖的時候,跑到金關城附近擄掠在城外的商旅或劫取物資。

  即使在交戰期,每當戰爭告一段落雙方各自收拾的時候,商人也會趁機度過金關陸橋去進行貿易,停戰期就更不用說了,還沒有穩定的陸橋上甚至有人架起涼棚就在陸橋上做起小生意,來來往往的民眾、商隊甚至調動的軍隊,甚至還有一些元軍派出來的細作。不過為了細作而斷絕龐大的貿易是不可能的,尤其西防軍更是兩岸這種互不承認的走私貿易下最大的受益者,不可能因為商人裡面有細作就不去做這條生意。

  只是比起夏門關的鬆散,金關城這邊的商貿管理比較嚴格,包括強制存倉、海關報稅等等的措施,讓兩邊的走私貿易變得光明正大,只要有西防軍發給證件的商旅,在這裡都可以受到西防軍的保護。不過如果在戰爭戒嚴的期間想要出城或者送信,難免會比較不方便一點,商旅們多半很快地把生意做一做,載著交易的貨物又急匆匆的跑回去。

  季效群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車馬粼粼,上面滿載著各種貨物。這些帶著中洲的商品到西原換來農畜產品、獸皮等物的商隊不論大小,都會在隊伍的車馬上插著小旗,大多數都有一面黑旗,還有一小部分除了黑旗之外也插著一面紅旗。季效群看得不明所以,找來師誠禮派給他們帶路的嚮導詢問。

  「稟王爺。他們帶的兩面旗子,紅旗是他們在夏門關做生意繳納過稅金的通關旗,黑色的旗子則是金關城的通關旗。這兩面旗子不是每個商隊都有,大部分我們這邊過去的商人,都不太喜歡到夏門關做生意,抽得稅重,利潤會少,寧可自己下鄉走私。因為這段時間夏門關會有許多勢力匯集,夏門侯不好干預他們做生意,所以通常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像秋族的商隊因為帶貨多人數也多,為了避免誤會,他們每年過去行商都會到夏門關去見夏門侯,或者送些禮物或者繳納稅金換取通關旗,他們往來夏門關做生意就比較平安一點。」

  「西防軍發這麼多的黑旗出去,不怕混進奸細嗎?」季效群問道。畢竟舉目看去,只要是商隊幾乎都有黑旗,甚至門口還設了一個攤子在那邊販賣,一面小旗一百季幣,看來只要是人都可以買。

  「這些旗子也只能方便他們入城跟走過金關堡到金關城之間這一段的陸橋,不太會受到盤問。不過旗子雖然可以買,也必須出具證明。對岸的商人有要過來做生意的必需要找到我們這邊商人幫他們作保,或者由我們這邊的買辦幫他們辦理,他們很少會直接過來這邊做生意,這樣我們也比較不用擔心會有奸細混進來。」嚮導道。

  「我們的人就沒有收了錢幫他們收集情報的嗎?」季效群問道。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這種事情關乎軍情,隨口掛在嘴上的話,小人脖子上的人頭可是隨時會掛上旗桿示眾的。就算小人多嘴,可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就像我接到帥爺的軍令,帶王爺走一趟金關堡,但小人也不知道王爺道金關堡去做什麼,也不會想知道。」

  「不想知道?你不知道這種消息可以賣錢嗎?」

  「就算可以賣錢小人也不想知道。西原那邊的蠻子跑進來就到處殺人,他們給的錢再多,在別的地方可能派得上用場,在金關城……甚至金關州,人人恨西原蠻子入骨,他們如果混進來被發現,來不及報官就被鄉人們分屍了,所以這些商人雖然富貴榮華,軍人跟老百姓願意跟他們打交道的也不多。」嚮導道。

  「有西防軍在,敵人還能夠這麼長驅直入嗎?」季效群問道。

  「有時對方人多的時候難免會漏網。西原蠻子沿岸堆石頭舖木板就過去了。雖然大部分都會被義勇軍抓到殺死,不過這些蠻子進來就是燒殺擄掠,搞得很多農人每到這個時候就舉家躲到城裡去。只是城裡的消費高,多半得去當軍伕賺點外快糧食,不然又要租房子又要吃要喝要過年的,豐年也很辛苦,如果遇到荒歉,很多人只能先搬到城門附近搭棚聚居,聽到警報聲趕快收拾進城,根本沒有辦法住到城裡去。」

  「本王會再跟師元帥聊聊,看看有沒有辦法。農為國本、也是軍本。不能不重視這個問題。」

  「帥爺已經做了很多啦。很多做農的都是師家的佃農,師家收的租金不算多,又幾乎都轉手就繳去當軍費,五十年前農人還不准進城,如果遇到西原蠻子就只能跟他們拚了,有時候一整個村子被屠掉旁邊變成荒地都有可能,不過誠禮帥爺上任之後,一直想辦法要在這段時間改善附近農人的生活跟安全,現在冬天還敢死留在村子不走的,多半都是軍隊退下來的了。」

  「……」季效群默然半晌,從懷中拿出一個銀幣賞給嚮導:「賞你。去帶路吧。」



  嚮導千恩萬謝的退下去。那枚銀幣的幣值是十萬,差不多是嚮導半年的收入,由不得他不開心。

  農人如果進城打工當軍伕的話,一個月只有兩萬季幣的酬金,至於領地男丁來受四個月徵兵訓的,每個月也只能拿到七千多季幣的零用錢,五萬是正規軍步兵一個月的餉銀,若配合吃住穿用的各種補貼,這份俸餉足以在金關城裡養活一家四口人還綽綽有餘。

  嚮導原本是附近山村的獵人,收入並不穩定,想從軍也不見得有缺,只有在冬天的這段時間進城打工當軍伕,領那一個月兩萬季幣的微薄薪俸,在城裡頂多只看過商人會使用五萬幣值的小銀幣,至於這種幣值十萬的大銀幣,嚮導出生以來還沒有見過。

  季效群沒有空去注意嚮導的歡天喜地。他心裡在想著一個問題,很可能會變成將來的隱憂。

  剛剛嚮導提到師誠禮對附近農民的懷柔優禮,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不是以前的州牧不想做,而是這在昏帝即位之前根本是難以想像的事。

  朝廷不見得會在意地方官在地方上是不是貪汙腐敗,又或者政績如何,反正幾年一任,就算想要收買民心,最終也會歸於中央,但當這些都牧、州牧等地方大員掌握了兵權之後,他們就徹底地成為地方上的統治者,朝廷無法再涉入地方的治理中。

  西防軍所在的金關州、彭州兩地,原本可以直接任命師誠禮為金彭都的都牧,但考量到任命之後將來會收不回來,因此仍然分別任命兩州州牧。師誠禮為金關州牧,但都牧的位置,就永遠只能虛懸,就算任命了皇族去當金彭都的都牧,恐怕也只會被供起來毫無實權的直接退休。

  西防軍元帥兼金關州州牧,等於是把金關州的行政大權全部都交到師誠禮的手上,即使朝廷不願意也不能不這樣收攬師誠禮,而且師誠禮的軍功又何止值一個元帥,如果不是異姓不封王,以他的功勞,足以封個世襲罔替的親王也不為過。現在師誠禮的爵位是金國公、五代世襲,爵位已經是人臣的最高位,就算直接退休也可以安享尊榮,但他卻在這裡收買人心。

  因為昏帝的失策,為了應付民變而把地方軍事大權交給州牧、都牧,使得這些諸侯尾大不掉。季效群一次全國性的武裝巡行,讓各地的諸侯看到朝廷中央還是有著足以討伐不臣的軍事力量跟將領,讓他們願意屈服。

  但即使他們願意暫時放軟姿態,已經交到他們手上的權力也收不回來了。季效群讓各地的諸侯們重新承認朝廷,按時納貢、納稅,但也沒辦法更動他們的位置,只能在他們還維持恭順的時候暫時敷衍,這對季效群來說可以說是奇恥大辱,可是即使有精銳的軍隊,沒有地方上貢的物資跟金錢,也沒有辦法維持軍隊的開銷,軍隊只會愈來愈弱。

  武裝巡行的時候,季效群只能出動三萬騎兵,正是因為當時朝廷的經濟情況,只能夠維持這三萬兵馬三年在外的後勤,再多就沒辦法,也好在季效群保密工夫做得不錯,加上各地的地方大員牧事只是想要攬權而非想要造反,所以這件事情才能夠在各方斡旋下順順利利的辦下來。

  季效群封了郡王之後,心中念念茲茲的,仍是要解除全國地方大員的兵權,並任命由朝廷中央派遣的軍官帶領各地的駐軍。不過想歸想,每過一天,地方大員的權力就更深一分,如今如果季效群真的想要貿然行事,很可能接下來就得直接開戰。

  軍隊一動就是金山銀海,季效群重視糧草後勤,也當過輔相,知道現在朝廷的情況,並不足以讓自己去打這種仗。就算討平了一路諸侯,接下來各地都會騷動起來,輕舉妄動的結果是直接終結季國在中洲的統治,現在至少各路諸侯表面上還是尊奉朝廷跟天子,即使在領地努力的收買人心、讓勢力盤根錯節,至少還沒有人敢公然揭起反旗。

  不過,那也是因為這些地方大員當初終究是朝廷任命,背景多是僑寓世族,在中洲沒有地方上的根基,季氏皇族至少還有陽明教的承認,任命的官員有其合法性,這些大員如果想要脫離朝廷獨樹一幟,民眾也不會響應。

  西防軍師族則是此中的例外。A

  其他的州牧、甚至都牧,就算在怎麼在轄境內收買民心,沒有個幾代的經營,很難完全收攬當地民心,即使手上有軍隊,也只能挾軍自重,沒辦法獲得民眾全心全意的支持。但西防軍所在的地方,師族的利益就是當地人的利益,他們在這裡的經營甚至比季族到中洲還要早。

  如果不是師族將元族擋在西原,元族的鐵蹄已經踏遍整個中洲,季族也必然會因此滅族。但師族的武裝力量,卻也令在中洲建國的季族相當忌憚,即使師族表現得再怎麼恭順,建國以來歷任君主,也沒有哪一個敢擅動師族的兵權。

  在苗州建立長城,說是防禦元族入侵的第二線,還不如說是為了防止師族哪一天突然揭竿起義而佈署的預備軍力。

  季氏皇族需要師族替他們防守金關,又防備師族可能的造反,說起來也是相當矛盾,而且相當可悲。

  如果今天師族真的有心要造反,憑著他們的兵力,要突破長城、兵脅京師,也絕對沒有問題。做再多的準備,也難以改變這個結果。

  如今朝廷雖然在各種方面意圖壓制師族,但對師族來說,恐怕只是無理取鬧的小孩子把戲,包括自己帶兵前來支援的事情,師誠禮大概也不會覺得高興,反而會覺得這是朝廷意圖把手伸進金關跟彭州的把戲吧。

  換個角度想,師族既然是兩面刃,與其惹火他們,不如好好的攏絡他們,這才會更有幫助。

  就算想要把兵權收回來,也要分個幾步走。在這之前,讓師族有更多的權柄,對自己應該會更有利。

  即使是一塊鐵板,也可能用火熔掉。對師族,自己還需要花點時間去找到可以突破的點,或者是可以利用的人。



  季效群的七千騎兵抵達金關堡,季效群特別花點時間參觀這座水上堡壘。

  過了冬天之後,金關陸橋就會被海水淹沒,金關堡所在的金關島就會變成孤懸於狹海枝上的島嶼,西防軍會派出船隻過來接運人力跟糧食物資,這些接運點主要是在金關島南邊的廖螺碼頭,即使在金關陸橋出現的時候,廖螺碼頭的水也只是變淺,而不會整個暴露出來。

  從廖螺碼頭到金關堡修築了可以行駛馬車的馳道,運補的時候運補船進入廖螺碼頭卸貨,然後由馬車接運到金關堡,物資每天都會運送,讓金關島上的前軍都督府跟所有軍民不虞匱乏。

  金關堡內修築了許多的各式倉庫,主要用來收藏糧食跟武器,島上雖然有井水,不過淡水非常有限,所以除了飲用之外禁止用島上的井水沐浴洗滌,不過從南邊流過來的水鹹度比較低,夏天的時候如果上游的南巒一帶有下雨,在北海退潮的時候狹海的水會淡化到甚至可以飲用,金關堡會趁機接水儲存在堡內幾個大蓄水池裡面。

  在陸路能通的時候,西防軍也會在商隊的掩護下大量搶運物資到金關堡去,比起船運會來得更加經濟,在春夏秋三季,金關島也會變成走私船交換物資跟補給的中繼站。

  這樣一座堡壘,稱得上是固若金湯,難怪西防軍即使要花上大筆心血,也要把這座堡壘守下來。



  季揚武將季效群的兩千輕騎劍兵分出了一千去,分散去偵查可能採取的回程道路,不過沿路上經常遭遇到從夏門關派出來的巡邏隊,雙方也不免有些衝突跟交鋒,不過輕騎劍兵的素質佳,因為在水龍軍中服役,不像西防軍的輕騎劍兵一樣擅長騎射,季效群幫他們每個人配備了從東夷買來的騎兵短弩,雖然射速比不上馬弓,不過卻有更長的射程跟穩定度,而且配備上弦旋鈕,可以在馬上重新上箭。

  這些水龍軍的劍兵原本都是從江湖上招募來的武士,本身的武藝有一定的水準,多半也都練過暗器跟輕功,如果在戰鬥中難以上箭,他們也能跳下馬步戰,憑著更靈敏的身法逼近敵人,用暗器或直接肉搏近戰取勝。

  要被選為劍兵,必然要有一定的戰績,實戰經驗上不會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戰場的不同,面對的敵人也不同。

  季揚武能否完成偵查的任務而不損失太多的人馬,這是季效群對他的考驗,也是對他的觀察。如果季揚武聰明的話,就應該漂亮的完成這次任務的指揮,讓季效群對他另眼相看。

  至於胡刀,季效群並不把他當成可以爭取的軍中將領,疏不間親、血濃於水。季效群自忖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可以吸引胡刀為自己效力,胡刀勢必會成為自己的敵人,不過不知道會是以何種形式而已。

  現在給胡刀表現的舞台,觀察他是否能好好地帶領這一批重騎兵。胡刀原本是步兵將領,如果他能夠好好的帶領跟指揮騎兵,那就代表這個人並不能侷限在一個兵種,是一個人才,將來如果在戰場上遇到的話要多加小心。如果他不能夠好好的帶領騎兵,有自己隨隊,也可以收拾善後,對他的評價也可以打個折扣,不用太過擔心他手上的兵。

  這一仗打完,他手下的三名都督,胡刀、季揚武跟季瓊,勢必都會有所升賞。不過光是打這一仗是沒有辦法封爵的,頂多就是讓他們可以從原本的位置提升到現在他們所做的職務,這一仗帶他們出來的目的,也是為了讓他們分功晉升,以避免昏帝又把疑心動到自己身上。

  自從跟雲幽有了終身之約,季效群就有意無意的行韜晦之計,除了還是抓緊自己手上的權力之外,已經不太在朝廷上跟政敵們爭鋒相對,被調出來打仗之後雖然每天都會收到朝廷發的邸報,也會看到由季元隆、元基跟季翔靈寫來報告情況的書信。兩個兒子分別被他派往文臣跟武將的圈子中,名是學習,實則幫忙盯著朝局動態。

  廖中理收了季元隆為徒,一來給季效群的面子,二來也把自己跟季效群的利益掛了勾,廖中理現在雖然說不上位極人臣,不過距離入閣拜相只差一步,他雖然並沒有表現得很熱中,似乎有點以講書授徒為樂,但從他願意收季元隆為徒這件事情看來,廖中理並不是無意入閣,只是不想入閣之後屈居胡蛟之下,索性找藉口拒絕入閣徵詢。

  有廖中理幫忙,季元隆每天都可以聽到很多朝廷上的事情,這些事情季元隆會找人詳細的紀錄下來,然後由自己看著紀錄寫下節略,跟季元基還有季翔靈的信件一起送到。如果季效群有什麼指示,也會派人回信,讓季元隆去找廖中理商量。

  相對於季元隆,季元基對武術跟兵法有興趣,雖然現在年方十八,但十六歲時已經起始練聖炎劍法。聖炎劍法以聖炎九訣為基礎,而聖炎九訣必須要在內功有一定根柢之後才能修習,季氏皇族中要練到聖炎劍法,多半都在二十歲過後才起始修練,好在聖炎九訣先易後難,開始修習之後從第一訣到第三訣通常可以在一到三年內練成,第四訣開始才逐漸的需要更長的時間。季元基可以在十六歲就能練聖炎劍法,已經當得上奇才之譽。

  季效群將他送進禁衛軍,以備之後可以進入內廷侍衛的體系。由於他的身分的關係,禁衛軍中許多長官對他都是攏絡有加,許多事情都不會去瞞著他,因此他也可以從中得知許多軍方將領的想法跟立場,以及宮禁之內的秘辛。

  雖然三個人都會寫信過來給他,讓他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只要是小事,多半還是會由季翔靈在京城直接處理,雖然季元隆跟季元基兩個人都年長於她,可是她卻是三個子女中最具殺伐決斷的決策能力的人,而且由於長期隱於幕後,就算有什麼功勞也是歸於兩個兄長在外面的調度,對兩個兄長來說,季祥靈只是個幫助他們的工具罷了,並不會把季翔靈當成威脅。



  在金關堡駐軍到第三天,季揚武派出的傳信兵回到金關堡,回報已經找到了師言冰部隊的消息。

  師誠禮派出牽制夏門關的重騎兵旅跟季效群的軍隊同時出發,依照原定的作戰計畫,分別出發到夏門關以及接應師言冰。

  季效群其實對師言冰跟墨雲都有點好奇。對墨雲主要是好奇於他的劍術,居然可以讓師族承認他是西防軍的第一劍手,師族可不是由一群文弱書生組成的,家傳的劍法內功在中洲可是排得上前五名的知名武術,族中更是高手如雲,墨雲如果不是接受過輪番挑戰還把他們打得心服口服,他們不可能服他的劍,更不可能對他百般維護,甚至把他當成英雄象徵。

  不過墨雲終究不是西防軍的正式編制,比起墨雲,季效群對師言冰更有興趣。師言冰可以說是在很年輕的年紀就被公認為師族青壯一代的第一劍手,雖然敗在墨雲的手底下,但可以說是雖敗猶榮。師家禁止家族內部私鬥,所以評定高手幾乎都是在對外的戰績。由於沒有人可以在鬥劍上擊敗墨雲,因此師族的高手們便以在墨雲劍下撐過幾招來作為比較的依據。

  跟墨雲挑戰並敗於他的劍下的高手,多半會覺得自己跟他還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因此很難再興起挑戰的念頭。師言冰卻接連挑戰了墨雲三次,直到最後一次才認敗虧輸。

  雖然其中的第二場,看似師言冰贏了,其實應該只是師族內部的長老們跟墨雲之間的協議,等於是幫師言冰造勢。第一場師言冰因為兵刃比不過墨雲的寶劍,第七劍就被砍斷長劍落敗,第二場也是在第七劍的時候贏了墨雲一招,看似雙方打成平手。但從後面的結果來看,這場所謂的勝利墨雲並沒有拿出實力,當然師言冰本身劍術必須夠強,才能讓師族高層願意為他造勢,如果只是個普通高手,師族也不見得願意派出來。

  季效群自己也曾經混跡江湖,知道江湖武士對比武的勝敗是相當執著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師言冰根本沒有必要在第二次贏了之後還挑戰第三次,除非第二場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勝利者。

  墨雲是外來者,是加入西防軍的義軍領袖之一,劍術高明雖然可以讓西防軍引以為榮,成為鼓舞士氣的英雄人物,但師族之中如果沒有一個可以跟他相悖的同輩高手,那也未免臉上無光。大概就是在這個理由下,師族的高層讓族中青壯輩劍術稱冠的師言冰跟墨雲比劍,並在公開的戰績中寫下一勝一負的紀錄。

  由於第一場墨雲是用寶劍破壞了師言冰的兵器,在師言冰也換上寶劍的之後,就贏了墨雲,傳出去之後師言冰的評價比墨雲還高。不過在江湖傳說中,師言冰曾經第三次秘密挑戰,雙方鬥了百招之後師言冰甘拜下風,還有傳說是師家的劍術第一高手『劍狂』師落影,曾經兩次偷襲式的向墨雲出手,卻被墨雲架住他的攻勢,師落影並沒有死死糾纏,而是在對方的劍勢擴展到最高峰前撤退,雖然墨雲沒有擊敗他,但那也只是因為師落影掌握主動,可以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擊之前就全身而退的緣故。

  師言冰敢連續三次挑戰墨雲,想來並不是憑著血氣之勇,而是在自己精確計算下認定有贏的可能,所以才敢這麼做,如果明知道怎麼打都會輸的話,大概只會藏拙,甚至在贏了第二場之後就乾脆悶聲大發財,沒有必要去挑戰第三場。

  第三場的結果雖說秘而不宣,不過大概可以從後來師言冰幾乎以師禮禮敬墨雲猜出這一戰的結果,墨雲應該是讓師言冰心服口服的敗了一陣。如果有機會的話,自己或許可以試試師言冰的劍法,至於墨雲……季效群可不覺得如果自己挑戰他的話,他會對自己手下留情,要活下來得憑自己的真實功夫,雖然自認為憑著融貫全套的聖炎劍法應該有一戰之力,但如果輸了,墨雲可能不會放過自己吧。

  如果墨雲是『那個家族』的人的話。

  西防軍中,師言冰接班的態勢已經出現,無論是師誠禮或者前中後軍的大都督跟都督,在輩分上都是師言冰的上一代人。師誠禮應該會在退休之前讓師言冰成為其中一軍的都督,然後授予家主之位,此後就等朝廷頒下正式的任命詔書,將之升任為西防軍的軍元帥。

  雖然師族之中,有意角逐家主之位的人還有好幾個,也並不是只有師言冰一枝獨秀,但是其他人不管是軍功跟地位還有劍術上,都還比不過師言冰,可以說就算將來家主的位置傳給其他人,那些人可能都坐不穩。

  接下來要觀察的,就是師言冰是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了。如果他的企圖心只止步在家主之位,那也還無所謂,但如果這個人有心要從西防軍轉往朝廷或者對朝廷有所不滿的話,自己可能得想想辦法,提醒他一下,以免他忘了自己是誰。

  師誠禮對朝廷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季效群手上也沒有可以拿出來攏絡他的東西,而且他也只是想要固守一方、不受干預,表面上他也表現出對朝廷的順服,跟其他地方的牧撫大員並無不同,暫時可以不論。

  「報!前方偵查到敵軍,友軍陷入包圍。」

  「列陣!」季效群把腦中那些念頭排除,拔出劍:「隨本王衝鋒!」



  師言冰跟墨雲一行人在火速趕回金關的路上,發現沿海的港口小鎮幾乎都已經因為道淳僧的命令,派駐了戰士控制了所有的港口,即使要利用船隻秘密偷渡過去也沒辦法。

  沿路上雖然由師濬玄跟墨雲等偵查、排除了許多敵軍的探子,師言冰也想辦法設下疑兵,不過道淳僧這次鐵了心不受誘惑,回到夏門關之後派出的主力部隊就這麼放在夏門關跟沿海的便道上。

  道淳僧在虎倉山失利的事情傳來,可以說是狠狠打了夏門侯的臉,尤其是現在許多部落的部落長都齊聚在這附近,消息傳得很快,夏門侯雖然對道淳僧有所不滿,現在也不能不全力支持他把這個爛帳討回來。

  夏門侯手下有五千匹擅長短程衝鋒、高身體壯的『大石戰馬』,他憑之建立了一旅的重甲衝鋒軍,一旦發動衝鋒衝進敵陣,就算是步兵擺出塔盾都會被衝破,而且人馬都披上重甲,被弓矢命中也穿不進去。這一次他把調出了兩千重甲衝鋒軍,配合八千名騎兵交給道淳僧指揮,並且讓道淳僧自己選任自己的人擔任軍官,不再像虎倉山的時候把紀巢等插釘子似的安插在那邊。

  有著絕對的支持,加上夏門關附近幾乎就是道淳僧自己經營出來的主場,師言冰等愈靠近夏門關,壓力也就愈來愈大,一路上遇到的衝突也就愈來愈多。

  雖然隊伍內都是修練過內功的劍兵跟江湖俠客,需要休息的時間也比一般人短,但遇敵的頻率愈來愈高,哪怕每一次都能讓對方丟下幾具屍體跑掉,己方也難免會有損傷。

  就在接近金關陸橋的時候,終於遭遇到道淳僧親自率領的萬人部隊,對方休整已定,倚靠著防禦工事,神定氣閒的看著他們。

  師言冰看著手下的部隊,每個人都已經抽出戰刀或者握緊長兵器,排成陣型跟在軍官的身後。

  輪番的出戰試探大概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只等雙方戰鼓一下,混戰便會展開。

  如果能夠保持陣型、相互掩護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過現在是疲兵對上數量壓倒性占優的生力軍,光要維持戰意跟士氣恐怕都不容易。

  西原這邊的軍事調動,應該會引起探子的注意,可能從金關堡那邊也會派出援兵,不過對方利用短暫的時間建立了許多阻擋騎兵的防禦工事,肯定是為了要攔阻他們的回歸,把戰場限定在這個範圍內。

  要退也沒有糧草可以使用,而且如果撤退的命令一下,隊伍很可能就會失去戰意,淪為被對方單方面屠宰的犧牲品。

  每個人可以用的箭矢也不多了,且對方也不是想要防守的樣子,而是打算靠著優勢兵力一口氣消滅掉這邊的一千多人。

  「諸位!」師言冰策馬陣前,高聲道:「維持陣型,跟著我衝!只要衝破敵陣,我們就能活著回去!」

  所有人同聲附和,師言兵同時長劍一指,策馬朝道淳僧所在的帥旗處衝過去。A



  這種時候質疑命令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墨雲拔出雲光劍策馬跟在師言冰的旁邊,輕鬆的撥落飛過來的羽箭。

  雲劍九訣中的純防禦劍訣『密雲不雨』,完全施展開來可以在身周形成一個以劍光、劍氣組成的光球,若用在單向防禦,短時間連續不定向的劍路,即使硬封敵人充滿殺傷力的招式也仍綽綽有餘,只是由普通騎兵射過來的羽箭根本難不倒他。

  雲光跟雲藏雙劍合璧,劍氣透出劍鋒數尺有餘,射過來的羽箭不只被擊落,有些還被借力使力的反激回去,反擊射箭的敵人。

  他們的隊伍很快就衝到敵方的盾陣之前,師言冰手中月影劍在空中劃了數圈,蓄勢已定。寶劍帶著狂猛的劍氣狂轟而下,橫斬在併起來的塔盾上。

  首當其衝的三張塔盾被劍勁震碎,狂暴的破壞力把周圍幾張塔盾連根拔起,摔向那些衝過來要阻止他們的騎兵,幾個敵軍騎兵被塔盾的碎片打中,連人帶馬癱倒在地。其他人立刻勒住馬匹退開。

  這招『風捲殘雲』是跟墨雲切磋之後,由墨雲依照他的劍路,傳授給他『雲劍九訣』中的一訣。墨雲的雲劍九訣,對內功的要求非常吃重,內力不夠根本無法施展,內力夠強也要至少做到收發自如,才能夠將這一招借力還力的精髓施展出來。

  這一招本來是用在對付內功高明的敵人,用劍氣帶動借引對方攻擊的內勁化為己用並加以反擊,但在無力可借的情況下,也可以蓄引自己的內力集中於用劍畫出的『氣環』,以氣環轟向敵人,以破開敵人的護體真氣。連比自己內功強大的敵人都可以用這招強攻,這時用來轟破塔盾,自然只是小菜一碟。

  師言冰縱馬通過缺口之後,在塔盾陣後面的大石鐵騎策馬衝來,這些鐵騎兵人人都持著一根重鐵矛,列陣衝過來的時候純憑馬力跟陣型配合,就足以衝破碾碎步兵的布陣,而對於敵方的高手,他們也有應變之法。

  師言冰的月影劍鋒利非常,破敵甲有如無物,只要讓過敵人的衝擊,一劍揮過便能讓對方濺血落馬、斷手折足。不過他只來得及砍翻三個,其他的鐵騎兵就已經結成陣式,三五人連成鐵壁矛陣,輪番向他衝擊。

  其他鐵騎死命的補上缺口,墨雲的義軍中高手雖然多,武器也比公發的還要精良,但除了墨雲的雲光劍、秦夢雲的胡蜂劍,其他的都不是什麼特別鑄製的神兵利器,沒辦法那麼容易的砍破對方的鐵甲。

  正當戰況陷入膠著,只見師濬玄從馬上一跳,越過塔盾,翻到了另外一邊,他持著餵毒匕首,在閃過對方的攻擊之後或者刺人或者刺馬,一下子就在對方的馬陣裡面造成一陣混亂。

  元軍的馬陣立刻在將領的指揮下向他包圍過來,只要能限制住他的行動,自然可以亂槍刺死他,不過師濬玄身形滑溜,要能把他圍住也沒有那麼容易。

  多了師濬玄進去到處搗亂,鐵騎兵也難免首尾難顧,被師言冰弄破的缺口在師濬青、師龍等幾名高手的輪番衝擊下愈開愈大,也就有愈來愈多人可以加入混戰。

  一個人進來,就會拉走好幾個人過去對付他,雖然戰況看起來仍然不樂觀,死傷也不斷的增加,但是少了弓箭等遠程武器的威脅,對擅長近戰肉搏的輕騎劍兵來說,反而更有優勢。他們攻擊敵人裝甲的關節處跟接縫處,或者刺傷馬匹讓馬抓狂亂跑。

  輕騎兵的裝備遇到這種連人帶馬都包著鐵甲的鐵騎兵,加上馬匹又是身高體壯擅長衝撞的大石戰馬,本來就沒有優勢,輕騎兵擅長騎射,但遇到這種敵人羽箭根本也透不進去,用刀砍棒打也不一定可以產生太大的效果,除非都像師言冰一樣握有削鐵如泥的寶劍,或者跟師濬玄一樣乾脆放棄戰馬,直接憑著輕功身法在地面上鑽來鑽去,伺機殺傷敵人。



  元軍鐵騎跟西防軍突破防線的隊伍陷入混戰,他們雖然在兵器跟鎧甲上佔有優勢,卻因為攻擊方式比較呆板,容易被擅長武技的輕騎劍兵躲過他們的攻勢後反擊,雖然不見得能夠重創鐵騎兵,附有內力的攻擊也不是鐵甲可以完全卸除的,連挨個幾下,許多鐵騎兵口鼻處便滲出了血絲,動作變慢。

  不過光是鐵騎兵的數量就已經是西防軍的兩倍,外圍還有八千名生力軍虎視眈眈,只要接到命令隨時可以加入戰局。

  道淳僧也沒有想過師言冰的這區區千人部隊,又是在自己優勢兵力包圍之下,居然可以撐上這麼久。雖然自己已經盡量高估西防軍的輕騎劍兵團的實力,但這群人面對裝備、戰術都優於自己的部隊,竟然也可以撐得了這麼久,這還是一群疲兵。

  「報!後方有敵人來襲。張百騎已經前去攔截,李百騎請命出兵協助。」

  「敵人有多少?打著什麼旗號?」

  「人數莫約五千,都是重騎兵。打著紫雲旗,不知道主將是誰。」

  「傳令讓李百騎出兵,吳百騎率本部策應。」道淳僧對西防軍的旗號雖然有一定的認識,但並沒有看過紫雲旗。西防軍的軍旗通常都是黑旗,而元國軍隊的軍旗主色則是紅旗,並且會配上不同的圖騰作為識別。

  以往就算季效群奉派支援,也只會停留在第二防線,紫雲旗這種只有季國王公級貴族用的旗幟,道淳僧僅有耳聞。但西防軍中有資格用紫雲旗的,只有西防軍元帥師誠禮,他襲爵金國公,加上自己的戰功獲得五代世襲的殊榮,如果不是季國異姓不封王的規矩,他要封個親王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師誠禮如果親自出兵的話,大概不會只有這麼少的隊伍,否則夏門關這邊肯定會因為要拿下師誠禮的人頭而全軍出動。

  對道淳僧來說,他自然知道師誠禮只是族長的位置,雖然對西防軍有指揮權,但殺他一個並不會對西防軍產生什麼混亂,指揮順位將會由中軍大都督取代。不過元國的多數人並不知道。

  在元國,一個部落的部落長幾乎就代表著那個部落,這個部落長的強大會吸引比較小的部落或者遊牧民來歸附。但相對的如果部落長被殺橫死的話,這個部落也將會因此分裂、崩潰。

  這也是為什麼元國如果發生內戰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部落長之間單挑的戲碼,反而很少全軍衝上去。西防軍在跟援國長期作戰之中發現了他們有這種特殊的習俗時,也著力培養了許多高手,在兩陣對圓準備交鋒的時候,直接在戰場上殺死對方的高階軍官,就可以讓他的部下陷入失去指揮的混亂。

  這是元族自己的傳統,也是他們維繫部落向心力的作法,即使道淳僧看出這種原始的軍事體系有相當大的缺點,卻也沒有辦法去改,只能建議夏門侯除了原本的軍隊之外,也要組織不屬於各部落的奴隸兵團,平常可以做為工兵使用,戰時也可以負責守衛跟巡邏。

  事實證明了,元族利用這種充滿缺點的原始軍事架構,打垮了將軍事體制改制成東夷軍事架構的季族。現在元族之所以可以統治西原,也是因為這個軍事體制奏效的關係。對元族來說,這種軍事架構利大於弊,自然沒有改變的誘因。



  季效群領著親衛,一馬當先的衝向戰場。負責在外面翼護的李百騎當先發現,率領著自己的千人隊迎了上去。

  李百騎的長子長得魁梧異常,使兩根九節鐵鞭,雙臂有千斤之力,是他部落裡面難得的悍將,此時揮著雙鞭攻向季效群,眼神像是餓了幾天的虎豹,看到了柔弱的小羊在面前蹣跚學步一樣。

  季效群看到眼前這個戴著十騎長頭飾的魁梧大漢,聽著他手揮鐵鞭的呼呼聲,唇角露出不屑的冷笑。手一揮,身後的兩名親衛已經策馬向前,向對方衝了過去。

  李十騎看到對方只有兩個騎兵迎向自己而不是由將領親自迎來,感覺自己被深深的侮辱了。

  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不屑,顯然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他出手。這對戰士來說是莫大的侮辱,對李十騎這種只有肌肉沒長腦子的野獸派將領來說,更激得他怒發如狂。

  季效群這兩個親衛是從王府裡面帶出來的府衛,一個叫山九迴、一個叫谷大義,他們兩個都是季效群從水龍軍中選出來跟著自己的武功高手,此時他們各自拔刀,分左右攻向李十騎。

  李十騎的隊伍中立刻也衝出一個人,拔馬刀迎向山九迴。山九迴正仰身閃過揮過來的鐵鞭,隨即便揮刀迎向攻過來的敵人。李十騎另一手的鐵鞭則砸向谷大義,卻給谷大義出刀硬架了他一鞭。

  谷大義騎的馬踉蹌了幾步,顯然這一鞭的力道谷大義自己沒能完全吃得住,但李十騎的馬卻軟腳前仆,把李十騎狠摔下馬。卻是谷大義擋下他的鐵鞭之餘,出腳踢了李十騎的馬一腳。

  如果只是平常挨了一腳,馬匹也就在中招的地方多了一片瘀血,並不會有什麼影響。不過谷大義這一腳卻有名堂,叫做『無蹤腿』。他曾經憑著這個腿法,在陶郡的陶源樓上踹翻了『陶源八虎』,還曾經一腳踢死了在大街上發狂的黃牛。即使在馬上踢出去的角度不對,沒辦法像站在地上那樣發揮腿法的威力,李十騎的馬也吃不住這一腿。

  李十騎落馬,翻身一滾,躲開了谷大義的刀斬,卻沒躲過谷大義的『無蹤腿』,胸口中了一腳,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此時山九迴已經砍翻了敵人,回馬過來一刀刺出,硬生生把李十騎前胸後背刺了個對穿。

  李百騎看到兒子被殺,悲憤怒號,失去理智的衝過去想替兒子報仇,谷大義拍馬迎上,兩人交換了三招後谷大義拍馬跟他錯身而過,飛腳踢開了他揮過來的鐵鞭。

  這一腳差點沒讓李百騎鐵鞭脫手,但山九迴卻沒有放過這機會,揮著染滿鮮血的戰刀補上空位,一刀砍向李百騎的脅下空門。

  李百騎感覺脅下劇痛,奮起神力猛夾住山九迴的刀,山九迴猛力抽刀抽不回來,對方的鐵鞭當頭砸下,連忙放刀斜身一讓,被鐵鞭砸在肩胛上,肩胛骨立刻被打斷。

  如果李百騎再補一鞭,山九迴必然無倖。好在此時谷大義已經勒馬追回,一腳踢中李百騎的後心,李百騎重傷之下又挨了這一腳,再也硬撐不住,吐血落馬。鐵鞭摔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兩個季效群身邊的親兵擊殺了李百騎父子,自是振奮士氣。全軍在季效群帶領下,發起好幾波的衝鋒,尖刀一般的刺進包圍中。



  陣中師言冰觀察到元軍外圍混亂,道淳僧的旗幟也在往後退,猜測是己方援軍攻擊敵軍背後,戰機不可失。師言冰策馬到掌旗手旁,提氣喝道:「敵將死了!援軍已到!全軍集結到我的旗下準備突圍!」

  此時處處混戰,吵雜不斷,不過他的聲音用內力送出,穩穩的響遍整個戰場,元軍聽到己方將領身亡,又看到道淳僧的旗號往後退,不由得信了幾分。即使從中軍處不斷地傳出號角聲催促他們進軍,但聽到了師言冰下令的話語聲,又看到己方將旗在後退,一時士氣大沮,如果不是還在交戰中,可能早就轉身逃了。

  師言冰看了下聚集過來的部隊,墨雲跟他的游擊隊剩下大約五十人,自己的隊伍多人帶傷,大約也損失了七十幾個,傷者難以計數。師濬玄全身都是血跡,卻看不出有什麼傷;師濬青劍交左手,右手血淋淋的不知道是被砍了一刀還是刺了一劍。師言冰自己也多處受傷,不過他內功深厚,倒也還挺得住。



  道淳僧連派了三千人過去阻擋季效群,卻完全阻擋不住。李百騎父子陣亡、張百騎剛剛出馬遇到胡刀,戰不三合就被砍了一刀逃回來。

  策應的吳百騎把敗兵收攏,卻也沒能收回頹勢,在季效群指揮騎兵跟親兵的連續衝擊下,隊伍逐漸潰散,逼得他只能不斷收縮防線。

  道淳僧從中軍看到派出去攔阻季效群的軍隊沒能撐得了多久就潰敗下來,帶著親兵團想要過去指揮的時候,這邊師言冰的喊叫聲傳到他耳中,被包圍的西防軍輕騎劍兵原本已經打得相當吃力,這時候又奮起餘力反攻,兩頭難以兼顧,不由得由衷產生一種挫敗感。

  自己終究不適合這個戰場嗎?比起這些能征慣戰的將領,自己真的太嫩了吧。

  敵方指揮的遲滯,落到了師言冰的眼中。如果不是剛剛下了集結令,現在只要有一個連的兵力衝向對方中軍,說不定可以直接拿下主將,現在道淳僧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他可以選擇用他的兵力吃掉不知名的援軍或者師言冰的部隊,但接下來就是被另外一支部隊擊潰的結果。

  自己放他一馬,是為了要讓他在夏門關跟那些掌握兵權的高階軍官鬥個你死我活,現在把他殺死也未免太可惜……但讓他受點傷中點毒,應該很理想。

  可惜自己離他太遠。



  師言冰集中部隊的命令一下,在戰場另一端的師濬玄正單槍匹馬的在敵陣中衝突。他的打法不是正面跟敵人對上,也不去跟敵人糾纏。

  一觸即退,專挑那些正在跟友軍纏戰的敵人撿尾刀,一刀砍下之後不論死活,絕不補刀。策馬就去尋找下一個目標,此時他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道淳僧,也看到道淳僧的猶豫。

  雖然不知道那是敵方的主將,不過在戰場上大家都披甲拿著一色的兵器時,這個僧人打扮的目標相當顯眼,師濬玄估了下距離,拿起箭插進匕首鞘中。搭上弓彎腰俯身,一箭射出。

  沒有什麼弓開如滿月、箭去如流星的描寫。這一箭無聲無息的從馬頸側射出,循著低位直射向道淳僧的腰側。

  也許是練武人的直覺,道淳僧看到箭射來的時候雖然已經近在咫尺,還是來得及揮出一掌,意圖要把箭拍落,但這一箭角度實在太過刁鑽,即使他立刻出手,也只拍偏了箭矢,箭矢在腰側劃出一道血痕,沒有貫腰而入。

  一陣撕裂皮肉的疼痛過去,道淳僧卻感覺腰側一陣發麻,他身邊的蕭道明連忙奔過來:「師兄?你……傷得怎樣?」

  「不礙事。箭上有毒,我得運功逼毒……繼續打,至少要把師言冰吃掉。」

  「師兄的身體要緊,不能打了。我們退吧。」蕭道明惶急的道。

  「不行!」道淳僧感覺腰部的麻痺感逐漸擴張,現在連嘴唇都有點發麻,好烈的毒!一陣暈眩,道淳僧俯趴在馬背上,滿眼金星,隱約有人扯住他的腰帶把他提到另一匹馬上,策馬便走。



  師濬玄一邊撤離,一邊注意著道淳僧那邊的情況,到看到他終於趴下,才確認自己剛剛的那一箭的確射中了他。

  從他身邊的親兵救了他,大聲叫嚷著撤退,元軍原本就已經錯動的包圍網立刻崩潰,陣不成陣,亂軍四散奔逃。

  從這些亂軍身後出現的,是一彪騎兵威風凜凜的現身。紫色的旌旗簇擁著一人,衣甲華貴、手提寶劍。胯下黑馬精炭似的全身沒有一根雜毛,身上一襲紫色戰袍沒有一處汙損。那人目光灼熱的掃過戰場,見到師言冰聚集的隊伍,面露笑容,率人迎了過去。

  師言冰從他的隊伍裝束以及紫色雲紋旗,猜到他可能是誰,但怎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他率軍到這裡來。

  朝廷來的軍隊不是一向都只會縮在二線,不知道是要防元國還是要防西防軍,想不到季效群居然敢帶兵通過陸橋,反攻到西原這裡來。

  不過季效群會出現在這裡,想必是已經從師誠禮那邊知道了他們所有的行動。師誠禮居然能夠說動季效群帶兵前來營救,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對方的。

  季效群的馬停在師言冰前面,師言冰率眾施軍禮,季效群揮揮手讓他們免禮:「諸位辛苦了。不過現在還不能放鬆,有話回金關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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