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祖克柏：楚門 or 機器人

當地時間 8 月 17 日，馬克·祖克柏為了慶祝旗下元宇宙概念社交平台《地平線世界》（Horizon Worlds）在西班牙和法國上線，在自己的 Facebook 帳號上傳了一張虛擬自拍。

圖片中，神似祖克柏的 3D 小人手持自拍設備，背後則是西班牙的巴塞隆納主教座堂與法國的艾菲爾鐵塔。祖克柏寫道：「我期待能和大家一起在《地平線世界》裡共同探索交流，創造使用戶身臨其境的虛擬世界。」



這可能是虛擬形象建模最容易的一次，因為本人的形象就是目光空洞，表情單一，就連微表情也幾乎沒有，這也導致了祖克柏的皮膚格外舒展，就像剛打過大劑量的肉毒桿菌一樣，拿放大鏡也未必能找到一點表情紋。

所以，雖然很多人覺得這張來自元宇宙的自拍照很搞笑，面無表情的小人正好和社交網路上對他是機器人的段子對應上了，但實際上，這個形象並沒有離祖克柏的現實太遠。

大概是為了證明 Meta 來自未來，而不是從 90 年代穿越的，一周之後，祖克柏登上了美國眼下最火爆的播客欄目「The Joe Rogan Experience」。

在節目中，小祖說，「你早上醒來查看手機，發現收到一百萬條訊息時，就像是肚子上被打了一拳……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每天的時間都不夠用。」

這句看似抱怨的話，也可能是在拐彎抹角的澄清——我，小祖，並不是一個機器人，畢竟要是機器人被揍上一拳的話，是不會有什麼感覺的。

那麼是什麼力量讓一個人的表情如此的凝滯？

「因為19歲開始就活在公眾視線下。以我的經驗來說，很多人對我有先入為主的錯誤認知。 」祖克柏曾經對《連線》編輯 Steven Levy 說過這樣的話。

很多人將這句話的重點放在了後面，但也許事情的糟糕之處在於前半句。現年 38 歲的祖克柏，有一半的人生是活在聚光燈下的，活在一個由算法驅動的虛擬世界裡的，他當然是那個世界的主角，但也是那個世界的楚門。

一

在祖克柏看來，被群嘲的《地平線世界》可不是什麼測試產品，而是「元宇宙願景的核心」。

2021 年 12 月，《地平線世界》在北美地區上線，用戶必須佩戴 Meta 自家發售的 VR 設備（Quest）才能進入遊戲，而遊戲的效果卻十分的粗糙。環境乏味單調、互動簡單笨拙、bug 層出不窮。最為詭異的是，遊戲中的虛擬小人只有上半身，沒有腿，用戶的觀感極其難受，上線三個月用戶數只有 30 萬。

根據 Meta 財報，2021 年元宇宙業務所在的 Reality Labs 業務部門錄得收入 22.7 億美元，淨虧損 101.9 億美元。因此很多人對此有所質疑，如果巨額燒錢給出的產品停留在目前的水平上，元宇宙還會有前景嗎？

這應該就是祖克柏登上「The Joe Rogan Experience」的真正原因，他希望通過與喜劇明星出身的主持人 Joe Rogen 對談的三個小時，來打消人們對於 VR、AR 和元宇宙的顧慮。

在祖克柏看來，VR 設備的普及率已經和 PS 或 Xbox 不相上下，這意味著大眾端已經有了很好的元宇宙入口。

第三方統計顯示，2021 年 VR 頭戴式顯示器全球出貨量 1095 萬台，索尼 PS5 賣出 1250 萬台，PS 系列產品的累積銷量更是遠超 VR 數十倍。祖克柏談論的不相上下顯然有偷換概念的嫌疑，他是在用一個品類的銷量對比一個單品的銷量。但為了「帶貨」，也只能這麼對比了。

未來許多服務類的實體物品都將被全息投影取代。祖克柏稱：「椅子和食物都是實物，但大多數娛樂，比如電視就不需要實物，它只需要你牆上的某個應用程序，你打個響指，電視的全息影像就會出現。」

祖克柏以咖啡館為場景描述VR頭盔廣闊的應用前景，他宣稱：「大家可以互相發送全息圖片，朋友們可以通過全息投影一起舉辦撲克之夜。」

他略帶調侃地和主持人表示，五年之內，他或許會戴著 AI 眼鏡、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接受采訪。

祖克柏再次預告 Meta 會在今年 10 月發布新款 VR 頭顯產品，並透露新設備將允許虛擬化身模仿用戶的面部表情，並允許虛擬化身進行眼神交流。在他看來，生活中的多數交流是通過不說話的方式實現的，技術升級後，VR 設備可以捕捉到人與人之間的眼神交流。祖克柏還提到了 Meta 正在研發元宇宙手套，佩戴後可以讓用戶「能從觸覺上感覺到」物體，進一步增強體驗。

此外，為了打消輿論的批評，在發布了第一張自拍照之後，祖克柏隔了兩天又上傳了效果有一定改善的虛擬形象照片，還特意強調之前的只是隨手拍的。

二

上述播客節目中，討論到近期熱門的腦機接口技術，祖克柏透露 Meta 正在研究，這會是元宇宙的重要組成部分。

他不忘「拉踩」馬斯克的腦機接口公司 Neuralink。馬斯克正在研究腦機芯片，並試圖將芯片植入用戶大腦，刺激神經，記錄活動。祖克柏半開玩笑地稱：「我認為在未來 10 年或 15 年裡，普通人不會為了好玩而把東西植入自己的大腦裡。人們想要成熟技術，而不是每年都需要對大腦植入物進行升級的技術。」

可能不想太惹馬斯克生氣，祖克柏又稱 Neuralink 的植入技術或許可以用在醫療方面。

祖克柏認為腦機接口技術嵌入元宇宙還是得採用體外方式，例如使用可穿戴設備來接收大腦信號。他認為，人體內額外的運動神經元可以將指令從大腦傳遞到身體肌肉的腦細胞。

祖克柏稱：「你可以在手腕上安裝一套設備，你的大腦可以與手進行交流，然後腕帶可以接收這些信號，將它們轉化為完全不同的東西。」

在多數人認為沈迷虛擬世界將導致人們變得疏離，出現更多心理問題的時候，祖克柏則辯稱元宇宙會是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他稱：「相比通過手機這個小小的屏幕來消費所有額外的內容，我認為 AR 和 VR 能讓人們進行更多的互動，沉浸感將創造更親密的社交體驗，人們聚集在更有利於建立友好關係的環境中，儘管是以虛擬形象的形式出現。」

元宇宙能帶來健康，這個觀念很有成為 Meta 未來營銷重點的潛力。



三

節目中，祖克柏一直盡量表現得輕鬆隨意，儘管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一場針對近期輿論的「公共秀」。

2016 年美國大選的社交網路輿論戰與此後被披露的劍橋分析公司醜聞堪稱是祖克柏在歐美輿論形象的分水嶺。

在此之前，祖克柏精心營造的鄰家極客形象深入人心；在此之後，祖克柏的一舉一動都備受質疑。雖然 Facebook 用高達 50 億美元的罰款擺平了醜聞，但是國會聽證會上祖克柏詭異的申請與慘白的臉色卻成了跨不過去的梗，外國網路近幾年盛行著「祖克柏是蜥蜴人」的段子。

相比較當初走到哪、聽到哪的歡呼聲，現在的網民們是拿著放大鏡在分析祖克柏每一個舉動「非人類」之處。

於是，至少在這期節目裡，祖克柏的表情很是豐富，還不時地拿起杯子和主持人的對碰，還會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導到個人的生活中。

他用自嘲的語氣形容著自己每天面對的工作量，強調自己不能對「人們扔來的事情做出全部反應」，他得主動安排日程，還要抽出足夠的時間陪伴女兒。

二十年間，社交網路已經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從一個出於惡作劇的女同學打分網站走到現在這般擁有三十億用戶的龐然大物，祖克柏表示自己只能盡力去維持平台的狀態，他甚至感覺到了委屈，認為很多問題並不在於他，也不在於公司，而是使用者的價值觀導致的，強調自己最初搭建社交網路是為了「設計幫助人們建立聯繫的技術」。

祖克柏透露，Meta 在 2021 年花費了 50 億美元打擊虛假資訊。

接著話題，他還踩了一腳推特，認為「看多了推特很難不生氣」，上面的聰明人太有見地，為了論證個人觀點而無所不用其極。相比之下，自家的Instagram體驗很舒服，因為是在精心設計下打造出來的積極的社交空間，他補充道：「我不想做一些讓人生氣的東西。」

主持人笑稱喜歡和祖克柏聊天，但不喜歡祖克柏喝水，這讓他想起著名的參議院喝水圖和由此引發的機器人傳聞。

眼看著話題被引導了最著名的網路段子上，小祖表現出了些許的無奈，他喝下一口水感嘆地說：「參議院聽證會可不是個強調人性的環境，如果你在那裡待上六七個小時，表情管理也難免會失控。」

不過，儘管在上述採訪中，祖克柏抱怨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但主持人很自然地表示能力意味著責任，「你控制著 30 多億人的資訊流，這是從未有過的。」

是啊，某種角度上，無論是 Facebook，還是 Instagram，甚至是還很粗糙的地平線世界，不都是一個虛擬世界的海景鎮嗎？

二十幾年前，電影《楚門的世界》的結局中，楚門離開了海景鎮。沒有人知道他將要去哪裡。

有一種可能是，當楚門終於領教了巨大的名利之後，會心甘情願地回到海景鎮。也有一種可能，楚門會再造一個海景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