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學年度尾聲,大部分系所的老師們都剛經歷完出題、監考、閱卷、口試、排比等一連串的試務工作,有的所還熱情的舉辦「研一新生報到說明會」,準備迎接新一批過關斬將上來的新科研究生。有的老師們忙著搶學生,以便他們從暑假開始上工,縮短實驗室因老骨頭畢業造成的青黃不接;有的老師們神閒氣定不急著找學生進來,也許是老人延畢還沒有空間空位,也許是看多了各式各樣心性與程度的研究生,「多一個難帶的造成的困擾,未必比少一個有福氣」;有的老師覺得有教無類,「帶學生的勞役要平均,所以誰先找我就收誰,收到定額就收攤。」無論是上述哪一種行事風格的老師,都需面對的就是研究所的目標--從事高深研究與產出論文與知識。在這個產出的過程,研究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勤快任事的助手
工學院的子虛教授強調:「研究所師生不能僵固在過去純“師生”的位階,而是一群共事的研究集團」。這句話一語點破了研究所口試時,口試委員審候選人的重要角度:選研究夥伴!因為,許多老師認為,研究所是以學術專業為貴的地方,不是要教研究生怎麼做人、應對進退。所以,有的老師選學生先挑名校畢業,因為他們程度好,可能培養為得力的研究助手;但是另一些老師選學生,則是勤快的優先,因為叫不動的再聰穎也是枉然!
「程度好」和「勤快」這兩種特質,說穿了也就像是一般公司在召募員工的基本條件。在理工領域研究的成果,除了老師的研究構想之外,在執行層面,往往需要有昂貴的儀器設備、日夜操作監控等耗費人力的“高級技術作業員”支援,而這個位置,正是由研究生們的學長姐帶學弟妹,一屆屆傳承,始得成就出一些辛苦而重要的數據;再累積好些年的成果,才能成就一位老師的升等--產出重要的論文與知識。如果指導教授的目標是論文的生產,研究生也就成為生產過程中的助手了。當然,也有指導教授把產出「具有專業水準的畢業生」作為他的目標之一,那他對他的研究與學生的要求,也就會是不同的格局。
在這個合夥的過程中,會發生哪些人際問題與苦痛呢?許多老師都像子虛教授一般,認為現在的研究所環境和過去不同,「有些研究生自己根本不能吃苦,有的甚至還在眷戀過去大學生活」,因此對於待在實驗室這個基本要求,師生間難免不發生衝突,有的指導教授甚至會對進實驗室遲到的學生搬出兒時“罰站走廊”的戲碼;另一些老師,並不要求研究生要隨時“看得見”,因為只要能按照進度繳出業績即可,因此老師也有足夠的理由可以隨時打手機追問進度,或是要求繳交實驗結果,躲老師電話成為新的師生遊戲,也因此製造了許多得罪事件(得罪,是無法對質的)。
成為合夥的研究夥伴,指導教授與研究生之間的“要”與“給”是很微妙的,老師對學生該下多少心血去栽培,然後該項學生“要求”多少的成果?多了怕學生抱怨,少了又擔心研究進度,又該怎麼“要求”?相對地,學生該“給”多少?給多了怕老師要求更多,負擔更重;給少,則怕老師認為不認真,形成刻板印象,又該怎麼“給”?這些人際困擾,絕對是從「教室」進入「研究室」的學生所始料未及的。
一段柏油路?
另一個因師生成為共事的研究集團而產生的重大人際苦痛,是在研究成果中功勞(credits)的計算。先來看看中研院長李遠哲的例子,李遠哲回憶過去在柏克萊做博士後時,自己設計了一個離子碰撞的儀器,而遠在英國的指導教授在發表文章的作者中居然沒有他的名字,只感謝他做了儀器。李遠哲當時並沒有責怪那名教授,「因為我覺得我以後會做的比他更好」;後來他病了,每個禮拜送他去看病的,還是他!李遠哲先生說,在抱著好意的前提下,「若是看到老師有不太合理的事,應用寬廣的心懷向老師說」,事情應是可以合理解決的。如果「老闆」比較拗直,「年輕的學生有時吃點虧也沒有關係,不要斤斤計較」。
老闆公然將學生的學術成果「據為已有」算不算「偷吃」?陽明大學醫學院郭茂雄教授有不同的見解,他巧喻了指導教授與研究生的關係,就如同董事長與其司機的關係一般:「董事長指揮司機如何開車以到達某個目的地,司機照指示開車,有時會加上自己的意見,但車子能到達目的地,還是以董事長指揮的貢獻居多,因若沒有董事長的授權與意思表示,司機根本不知道要出車及要把車子開往何處,遑論到達目的地。」
一個研究的完成也一樣,是指導教授指揮研究生共同完成的,以指導教授指揮的貢獻居多,不能因為指導教授沒有親自做實驗或只是改改論文而已,就說該研究的完成完全是學生的功勞。碩博士論文既然是指導教授與其學生共同完成的成果,他當然有權使用它,不能說這是抄襲。
對大部分研究生來說,乍聞的多半是表面的現象,比如論文或實驗,全是自己雙手雙腳,花了好幾個不眠不休的日子才做出來的東西,老闆卻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就變成了自己學術生涯上的「一段柏油路」,這時研究生會想到的,恐怕就不是郭教授所提共同參與的問題,而是智慧財產權的問題了!如果不用「抄襲」這樣難聽敏感的字眼,那當年愛迪生試成了用鎢絲做為燈泡發亮持久的器材之後,其他發現鎢材料的、生產鎢絲的,是不是都要過來為他的智慧財產分一杯羹呢?
在大學部的師生關係裡,師生彼此只有知識的交流、學分與分數的索求,學生與老師沒有所謂的隸屬關係。但是,一旦進入研究所,研究生肩負了許多屬於學術殿堂的規矩、價值觀、桂冠。在修習的這兩年中,許多東西師生成為共享與共榮,包括勞役、時間、榮譽的重新分配。研究生的臉上,逐漸讀出老師趕論文、爭取計劃的擔子;而指導教授的背上,亦多了負責研究生生計有著落、論文品質有提昇、以及準時弄畢業的壓力。這一連串的事件交疊在兩年內發生,誰能怨嘆進了研究所,師生關係好難搞定呢!
[ 本帖最後由 水藍 於 2005-10-29 09:21 PM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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