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失親（一）
夏浩淼欣慰的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夏天縱，又轉過頭看向夏朝歌。
他的雙眼迷離了起來，他張著嘴，很想說話，但是阿了許久，什麼也說不出口。
夏朝歌的心，忽然猛地跳了起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父皇，你先休息好不好？我讓師父來，他一定能夠治好你，你只需要好好的休息。」
也不知道夏浩淼到底有沒有聽到夏朝歌說話，他一直盯著夏朝歌的臉，雙眼迷離，堅持要開口。
夏朝歌的心，越來越慌亂，她握緊夏浩淼的手，正想說什麼。
卻聽得夏浩淼渾身顫抖，聲音沙啞又模糊的說了兩個字：心菱…
最後一個音落下，夏浩淼的身體一癱，手一鬆，雙眼閉上了。
「父皇，父皇！」夏朝歌撕心裂肺的喊著。
她伸手去探夏浩淼的鼻息，沒有！
去摸他的心跳，沒有！
去摸他的脈搏，依舊沒有！
「父皇！」夏朝歌哭喊著給夏浩淼做心肺復甦。
但最終是徒勞，夏天縱看不下去，一把將夏朝歌抱住了。
「朝歌，夠了，夠了，父皇是真的去了！」
夏朝歌停了手，失聲痛哭，整個寢殿哭聲一片，皇宮陷入了一片陰霾之中。
太監總管一聲傳報：「皇上駕崩了」一層層傳了出去。
在牧景鑠叛亂平定後僅餘的大臣在乾坤宮外跪成了一片。
夏浩淼的靈堂之上，夏朝歌和夏天縱跪在最前方，痛哭流涕。
劫後餘生的大臣們，也哭聲一片，不知是哭自己活了下來，還是哭離國換了國君。
十六年來的寵愛，一幕幕在夏朝歌眼前重現，逝去的一切，令她痛苦萬分。
她終於，還是成了孤兒。
「朝歌，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你都沒合過眼，太累了。」
夏天縱心疼的拍了拍夏朝歌的手。
夏朝歌搖了搖頭，她怎麼睡得著。
「現在就剩下我們兄妹了，你若是垮了，我怎麼辦？」
夏朝歌不說話，這麼短的時間內，經歷兩次失親，再堅強，也會崩潰。
夏天縱抬起頭，看了身後的奚明煦一眼。
奚明煦嘆息一聲，從背後點了夏朝歌的穴道，讓素衣將她抱起，送回了房中。
「奚明煦，如今大局已定，後事卻不少，這段時間，恐怕要勞煩你了。」
「太子客氣了，明煦自當盡力。」
奚明煦一點頭，離開靈堂。
夏天縱在靈堂上跪了很久，他始終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會弄成這樣。
母后是怎麼死的，父皇病情怎麼會忽然加重，翟斐然忽然離開，夏婉晴忽然消失，牧景鑠忽然逼宮。
這些事情，真的沒有一點關聯嗎？
他忙於國事，竟無暇去查探，一時間，他也迷茫了起來。
在靈堂前守了三天，夏天縱起身去處理國事。
然而，他還未走到御書房，一個宮女攔在了前面。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你是誰？有何事？」
「啟稟太子殿下，奴婢是二公主的貼身宮女。」
「二公主讓奴婢告訴太子殿下，若太子想知道真相，她在城樓等你。」
第184章 失親（二）
夏天縱皺了皺眉，他早就覺得此時疑點重重了，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方向。
如今失蹤了好幾天的夏婉晴終於又出現，見了她，很多疑點說不定都能夠迎刃而解了。
「帶路」
「是太子殿下。」
那婢女帶著夏天縱一路走到了城樓之上。
在高高的城樓上，一個披著披風的背影出現在夏天縱的眼前。
待他走上前，夏婉晴緩緩的轉過身來。
看到夏婉晴的時候，夏天縱驚訝不已。
原本如同一朵嬌蘭一般柔軟又溫婉的夏婉晴，一下子竟然變成這樣！
她的雙眼下眼袋有些青黑，眼窩深陷，臉色發青，嘴唇有些慘白，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態很差。
而且，她身上穿的，竟然是宮女的衣服，全身衣服灰撲撲的宮女打扮。
「婉晴，你去了哪？你這是什麼情況？」夏天縱疑惑不已。
夏婉晴笑了，笑得有些淒厲，有些諷刺，有些猙獰。
「我去哪？我在皇宮裡東躲西藏，戰戰兢兢，惶惶度日。可笑我堂堂一國公主，卻像個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天縱擰眉問道。
「全拜你那心愛的皇妹，夏朝歌所賜！」夏婉晴大笑了起來：「她和奚明煦狼狽為奸，我夏家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你別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是你被蒙在鼓裡，就你一個人被蒙在鼓裡而已！」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知道皇后是怎麼死的麼？她是自殺的，還嫁禍了夏雪漫。」
夏天縱臉色一白，震驚不已，他立即反駁：「怎麼可能，我母后好端端的怎麼會自殺！」
「為了你啊。」夏婉晴好笑的看著夏天縱。
「我沒心情聽你胡說八道！」夏天縱說完轉身就走。
「你可以不信，但事實就是事實，不信你問夏朝歌，她親眼看著皇后自盡，可她卻隱瞞不報，難道沒有隱情麼？」
夏天縱停下了腳步，他猛地回過頭看向夏婉晴。
「難道你不好奇，為什麼鳳儀宮大火，只有皇后一個人死了？那時候，夏朝歌明明陪著她，還有那麼多宮女伺候她，但所有人都活著，就她一個死了？」
「你說吧」夏天縱徹底的沉下了心來。
「因為她是自殺的，所以她遣散了宮人，支開了夏朝歌。」
「為什麼？」
「為了瞞你的身世，二十年前，皇后嫁給皇帝之前，曾經跟牧景鑠私奔過。」
夏天縱聽到這話，震驚的後退了一步，身體有些虛軟。
「你是牧景鑠的兒子，夏朝歌才是夏浩淼的女兒。」
「你胡說！」夏天縱大吼出來，他完全不相信，也不能接受。
「我胡說？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你，只有你一個人蒙在鼓裡。」
夏婉晴看著夏天縱蒼白的臉色，痛苦的神情，心中有一種快感湧來，她嘴角溢出一個陰沉的笑容。
「牧景鑠要奪權逼宮，拿這個秘密去逼迫皇后給父皇下藥，她為了守住這個秘密，才縱火自盡的。」
「不，不是…」
第185章 失親（三）
「你嘴上說不是，但是你心裡已經信了，夏天縱，你是逆臣牧景鑠的兒子！」
夏婉晴步步緊逼，她面色猙獰，給她蒼白的臉上更添了幾分可怕的氣息。
「牧景鑠為了叛亂，設計害死了父皇和皇后，然後逼宮。」
「夏朝歌和奚明煦的出現，讓他功敗垂成，遺恨而死。可父皇一死，你繼位，這夏家的天下還是姓牧！」
「夏天縱，為了你一個人，死了那麼多人，到頭來，你還成了牧景鑠奪取夏家江山的幫凶！」
「哈哈哈…夏天縱，我要是你，我還有良心，我就沒臉霸佔這個位置！」
夏天縱臉色煞白，步步後退，全身冒著冷汗，心不停的在顫抖。
「所有人都替你瞞著，所有人都為了你好，可你自己真的坐得安穩嗎？」
「夠了，你別說了！」夏天縱大吼出來。
但夏婉晴情緒已經失控，雙眸染上了幾分癲狂，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
「你以為父皇死了，你繼位，順理成章。可你也不看看，現在江山到底在誰的手中！」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不懂嗎？在之前，牧景鑠一手控制整個朝廷，皇宮，京都，你除了一個太子之名，你還有什麼？」
「牧景鑠造反，是誰替你平定的？是夏朝歌和奚明煦！你又做過什麼？」
「現在整個朝廷，皇宮，京都，乃至整個離國，都控制在誰的手中，你不懂？」
夏天縱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的整個大腦一片嗡嗡亂響。
他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傾塌了下來。
「只要奚明煦一個念頭，你夏天縱能鬥得過他？他要奪取這江山，如今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當初，離國還有牧景鑠跟奚家制衡，如今牧景鑠一死，奚家，一家獨大了呢！」
「再想想，他奚明煦的親生母親命喪你們夏家之手，他憑什麼要替他的弒母仇人守這江山？」
夏天縱的整個身子癱軟了下來，他閉上雙眼，一臉的絕望。
這麼久以來，他從未扶植過自己的勢力，為的是不讓父皇為難。
離國就他這麼一個皇子，他遲早會繼位，便沒有做那麼多打算，只是一味的勤於治國。
如今夏婉晴的話，如一盆冷水，將他澆得徹徹底底。
夏家無後，江山早就易主了。
他是逆臣之子，害死了疼他的父皇母后，他還有什麼臉面去繼承大統？
反正是易主，易誰不是易呢？
忽然間，夏天縱大笑了起來，他的身子不停的往後退，一直退到了城牆邊上。
夏婉晴看到已經失了神的夏天縱，嘴角邊露出了一抹陰笑，心中有一種快感侵襲全身。
「死吧，最好你們都去死！」
夏婉晴的視線猶如一條毒蛇的一樣，鑽在夏天縱的身上。
就在此時，她的婢女匆匆的從城樓下跑上來。
「二公主，長公主朝這邊趕來了！快走！」
夏婉晴神色一變，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夏天縱，她便匆匆的從城樓的另外一條路走下去了。
第186章 失親（四）
當夏朝歌趕到城樓上來的時候，夏天縱站在城樓邊上。
他的雙眼空洞無神，面容十分狼狽，完全沒有了當初那溫和又神采奕奕的樣子。
「皇兄，你這是在做什麼？這裡風大，你快跟我回去。」
夏朝歌的心狂跳起來，她上前幾步去拉夏天縱。
「別過來！朝歌你別過來！」
夏天縱又往城牆貼近了幾分，眼看著就要掉下去，夏朝歌的心都懸了起來。
「好，我不過來，但是皇兄，你先下來好不好？」
「朝歌，我是不是害死了好多人？」
夏天縱的眼角濕潤，神色哀慟。
「皇兄，夏婉晴害死了母后，害死了父皇，現在又來害你，你為什麼要聽她的！」
夏朝歌沒忍住，痛哭了出來。
「其實是我害死的對麼？」
「不對！她才是背後黑手，我後悔，後悔沒有一早掐死她！」夏朝歌咬牙切齒的道。
「朝歌，我知道你在維護我，和父皇母后一樣的維護我。」
「皇兄，我已經沒有爹娘了，你難道要我連哥哥都失去嗎？難道要留我一個人嗎？」
夏朝歌哭喊出聲，她從來沒有那樣悲傷過。
從一個孤兒，到一個司命，到現在的夏朝歌，她活了那麼久，從來沒有那樣悲痛過。
「朝歌，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我不是父皇的兒子，我是牧景鑠那個逆臣的兒子，是不是？」
「母后知道，父皇也知道，是不是？夏婉晴知道，牧景鑠知道，就連奚明煦也知道，是不是？」
夏朝歌哭著抹了一把眼淚，她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皇兄。」
「朝歌，如果不是為了瞞我的身世，母后不會死，父皇也不會一病不起，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根本就不應該被生下來，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夏朝歌跑了過去，然而夏天縱卻先她一步爬上了城樓。
「皇兄，你幹什麼，你瘋了？你為什麼非要聽她挑撥離間！」夏朝歌嘶喊了出來。
「我沒有」
面對夏朝歌的歇斯底里，夏天縱反而冷靜了下來。
「那你為什麼還不下來！」
「朝歌，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心裡真的好痛苦，我沒有辦法去面對真相，也沒有辦法面對自己。」
「皇兄…」
「你要我以後怎麼過？逆臣之子的身份，霸佔夏家的江山？」
「你是父皇的兒子，你姓夏！」
「可這江山，早就不姓夏了，朝歌，除了寬厚待人，除了太子之名，我一無所有，我保不住這夏家的江山。」
「那我陪著你一起。」
「朝歌，能生在夏家，幸福的過二十年，我已經滿足了。」
「皇兄，你要什麼？」
「就讓我最後再為你做點事情。」
「皇兄，你下來啊！」
「只要我還活著，就會像根刺一樣，橫在你和奚明煦中間，他隨時得防著我這個所謂的太子，只有我離開，他對你才再沒有顧忌。」
「不，不是的…」
「朝歌，讓我最後成全你一次吧，離國的新皇后。」
夏天縱話音落下，縱身跳下了城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