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9章 天宸（一）
止兮看到蒼凌的那一瞬間，心底萬般的複雜。
遠處傳來的廝殺震碎耳膜，染紅了眼簾，止兮收起了情緒，一個轉身朝著九天飛了過去。
一眨眼時間，她便飛到了渡生谷前面的戰場之上。
她手腕一轉，神夢靈杖便出現在她的手中。
藍光驟亮，殺意爆發，血色蔓延，彷彿回到了百億年前，異族入侵六界的那一刻。
下一瞬，無數藍光攻向了異族的軍隊。
每一道藍光都犀利無比，像是利刃一樣直穿敵人的心臟，炸開敵人的胸膛。
止兮的忽然出手，讓整個原本僵持的戰局，一下子拉開了差距。
「止兮！你回來了！」
九天回過頭驚喜的喊了一聲，露出了一臉的喜悅。
她的臉上染滿了血，透著一股疲憊和堅強。
那一瞬間，止兮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她是小司命仰望九天戰神的時光。
這樣的九天，很閃亮，也很令人欣喜。
「嗯，我回來了。」止兮頷首輕笑。
「回來就好，你把我家小九兒給累壞了，敵人給你，我要帶我家小九兒去休息了。」
鳳辭那帶著三分調笑七分正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止兮緩緩的回過頭。
「行，放你們三天假，讓我來就好。」
止兮說完，神夢靈杖抬起，衝入了廝殺圈之中。
看到這一幕，九天狠狠的剜了鳳辭一眼。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心疼你啊，這段時間你確實很累了。」鳳辭雙手一攤。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止兮也很累，她一個人救了那麼多六界之人回來。」
九天輕嘆了一聲，回頭看了蒼凌一眼。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九天說完，足尖一點朝著止兮飛了過去，繼續衝鋒陷陣，絲毫沒有退縮。
鳳辭看到這一幕，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傻媳婦。」
他說罷，也揮動長劍，在血色漫天的渡生谷之外傾力戰了起來。
止兮的加入，讓六界的氣勢一下子大增，漸漸的優勢正在往六界這一邊轉移。
正在六界優勢滿滿的時候，異族又一批援軍趕到了！
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從渡生谷的西方飛了過來，他們手中的長刀發亮，神色堅定，鎧甲厚重。
看到這一幕，六界這邊的壓力一下子增大了起來。
跟著止兮回來的那一批人很快也加入了對戰之中。
一時間，原本就相當激烈的戰場之上，廝殺更甚。
刀劍相碰，廝殺不斷，血液飛濺，屍體橫陳。
誰也不肯退讓，誰也不願落後，氣氛猶如緊繃的弦，容不得半點鬆懈。
一批批人浴血奮戰，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繼續上。
六界之人前所未有的團結。
無論是那一界的，哪一族的，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全然不分彼此了。
曾經的對手，如今已經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忘記了當初的嫌隙，只剩下團結。
半空之中，無數的法力不斷的施展，萬千的光芒閃耀著，更添了幾分凝重。
這一仗幾乎打得昏天黑地，整個渡生谷幾乎面目全非。
第2410章 天宸（二）
若是換了別的地方，可能早就已經山川崩落，河水倒灌，界面崩毀了。
但是在渡生谷，毀壞的地方，在緩緩的恢復，才維持了它基本的形態，沒有全部崩毀。
也就是這樣一個形態，保證了六界這一邊永遠有個屏障。
短短的時間之內，又死了很多人，也傷了很多人。
生與死之間，所有人都只差一步。
在六界的傾力抗爭之下，六界漸漸的佔了上風。
異族的人雖然多，但是他們的領頭實力卻不如止兮。
在這世間，除了蒼凌和玄瞳，沒人能打得過她。
止兮猶如收割生命的殺神一般，神夢靈杖在她手中成了極其可怕的東西。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止兮身上的衣衫已經染滿了血漬。
這血漬裡面，有她的，也有異族的。
她不知疲憊，不管疼痛的戰著，她很快就衝入了異族的內部，進入了異族的包圍圈裡。
一如百億年前，她在異族的包圍之下動手一般，毫不猶豫，沒有遲疑。
這一動作，嚇壞了所有的人，包括六界之人，也包括異族之人。
在六界人的眼中，這麼做雖然可以殺得更快，但是太危險！
在異族的眼中，這未免也太凶悍，令人恐懼的同時，也激起了他們的怒意，太囂張！
看到這一幕，蒼凌的眉頭輕輕的蹙了一下。
就在此時，天空之上一陣冷風捲起，漫天的雪花忽然降落了下來。
雪花尖銳，在冷風的吹拂之下，朝著異族之人狂攻而去。
異族的軍隊本就落了下風，加上止兮的猛攻，讓他們一下子難以招架。
最後再加上這漫天的飄雪，他們更是陷入了劣勢，已經開始節節敗退了。
看到這一幕，異族的人終於心生了退意。
最後，異族的大將軍一聲令下，所有的異族軍隊全部撤退。
很短的時間內，井然有序的異族軍隊撤出了渡生谷的戰場。
他們離開之後，六界之人也沒有在追。
這一戰已經一連打了一天一夜了，誰也沒有休息，六界的人已經疲憊不堪了。
他們站在渡生谷之外，看著異族大軍的撤退，心中百般複雜。
原本瀰漫在他們心頭的失敗和沉重，一下子都被掀了起來。
他們會贏，他們看到了希望。
陽光之下，六界之人的背影，一下子狼狽卻又非常的堅挺。
最後九天下令，收了軍隊，回渡生谷之中修整。
離開之前，九天伸手拍了拍止兮的肩膀。
「你別怪蒼凌不出手，玄瞳還未出現，他得防著。」
「這些日子他也做了很多事情，他帶領著六界退守渡生谷是個正確的決定。」
「這裡進可攻，退可守，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好打，你…」
九天擔憂的輕嘆了一聲，又道：「你們好好的談。」
止兮點了點頭，她沒有說話，九天的意思她明白。
一眨眼時間，原本充滿了廝殺的渡生谷外，一下子變得安靜不已。
空中的風吹起，捲起尚未融化的冰花飄了起來，漫天飛舞，晶瑩剔透。
第2411章 天宸（三）
止兮伸出手，接住了那一片雪花，讓它在手心裡融化。
她回過頭，所有人都走了，一片狼藉的戰場之上，除了滿地的屍體，便只有蒼凌那一抹白影了。
她抬眼看向他，他也恰好朝著她看過來。
她知道，他在等她。
止兮足尖一點，朝著蒼凌所在的山上飛了過去。
她停下來，一雙眼眸緊緊的看著蒼凌，想要從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之中，看穿他心中所想。
然而，那一雙眼眸猶如億萬年不化的冰川，根本就看不透。
「蒼凌。」
「兮兮。」
「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止兮不想再拐彎抹角，她直接把心裡的疑問直接問了出來。
她今天一定要問出一個所以然。
「我去過很多地方。」
「你那天送我走之後，是去攔玄瞳了嗎？」
「是。」
「那麼後來呢？你是不是去過極樂宮的地下宮殿？」
「是。」
止兮雖然已經猜到真的是蒼凌，可他親口承認，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他明明已經去過，為什麼可以見死不救？
他明明一開始去異族就是為了救人的啊！
「那六界和異族之間的封印，是不是你打破的？」
「是。」
聽到蒼凌親口承認，身體不可抑制的一顫。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見死不救？你為什麼要把戰火引向六界？」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本是六界第一戰神，你的責任呢？你的良知呢？」
「無論你有什麼理由，害死那麼多的人，你和玄瞳還有什麼區別？！」
止兮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她沒有辦法想像。
一個百億年前，曾經為了六界浴血奮戰的人。
一個她父親傾力培養用於拯救六界大難的人。
一個她信了那麼久，愛了那麼久的人，如今竟然變成這個樣子！
無論有什麼理由，她都很難，很難接受。
尤其是，她的祖母，還死在了極樂宮的地下宮殿。
如果當初，蒼凌救了他們，她的祖母就不會死。
止兮緊緊的看著蒼凌，她的眼眶微紅，心裡難受不已。
「我和玄瞳，本就沒有什麼區別。」
蒼凌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山邊的風，吹散頂上的霧靄。
止兮一怔，她眉頭緊蹙，難以置信的看著蒼凌。
「什麼意思？」
「我和玄瞳，原本是一個人，上古創世神——天宸。」
止兮一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蒼凌和玄瞳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秘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宸自天地創立之初就已經存在了，就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他活了多久。」
「原本這世間一片混沌，是他一點一點的將山川建立，將草木養起，將河流打通。」
「後來，世間漸漸的生出了許多的生靈，開始熱鬧了起來。」
「那個時候，天宸是這世間最厲害，最高貴的神，無所不能，法力無邊。」
「直到有一天，他算到了大劫將至，他很可能渡不過去。」
「世間就是如此，沒有誰永生不死，沒有誰絕對無敵，也沒有誰能永遠稱霸。」
第2412章 天宸（四）
「世間終將會趨向於一個平衡，或者直接滅殺，或者消磨殆盡。」
「正是因為活得太久，擁有得太多，天宸不肯放棄。」
「他覺得，整個世間都是他造的，憑什麼他最後要被滅殺。」
「他想活著，可他卻又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渡過這一劫。」
「因為他實在是太強了，越強的人劫數就越是可怕，越是擁有，就越害怕失去。」
「於是，他做了一個決定，將自己一分為二，重新轉生，以削弱自身力量的方式來削弱天劫。」
「待到天劫過去，他再重新融合，這樣能夠最大的保證，他可以渡過這個天劫。」
說到這裡，蒼凌輕笑了一聲。
止兮聽不出他的笑帶的是什麼感情，或感嘆，或嘲諷，或不屑，或無奈。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分為二之後，直到現在都沒有再重新融合起來。」
「他一分為二，造就了我和玄瞳，我們兩個有了各自的思想，誰也不願意犧牲自己，去成就天宸。」
「他的一分為二，遭了天譴，全都報在了我和玄瞳的身上。」
蒼凌又輕笑了一聲，這一次是冷笑，止兮聽出了濃重的嘲諷。
諷刺天宸的自作聰明，諷刺天宸的自私自利，造成了這麼一個結果。
止兮聽到蒼凌的話，心裡震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沒想到，當年父親不知從哪裡撿回來的，說是能夠拯救六界的蒼凌，竟然有著這樣的身世。
是了，玄瞳被放出，天地之間，除了蒼凌，誰還能夠奈何得了他？
「玄瞳天生異瞳，生出來就被人當做怪物一樣，千方百計的要滅殺他，度過了最可怕的童年，養成了最極端了性格。」
止兮緩緩的道：「這是玄瞳的天譴，那麼你呢？蒼凌，你的天譴是什麼？」
止兮抬眼看向蒼凌，看著他冰冷的臉龐，看著他深邃的雙眸，心裡一下子覺得很難受。
存在就是為了渡劫，生下就遭了天譴，當一切磨難結束之後，又要徹底消失，將人生還給天宸。
這算什麼？
這又憑什麼？
任何人，無論是什麼出生，至少命還是自己的。
可蒼凌和玄瞳，命卻是別人的。
承受了苦難，就徹底消亡，這算是什麼安排？
蒼凌沉默了一瞬，他沒有回答。
「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可我想聽。」
「但我不想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你難過。」蒼凌輕嘆了一聲。
「兮兮，你轉過好幾世，你做過仙女，做過神女，做過魔女。」
「可無論你是無憂無慮的小司命，還是心狠手辣的幽冥鬼夜姬，亦或者是博大的普天之女，你的心底都是善良的。」
「有些事情，不適合你去聽，有些事情，不能讓你去做。」
「兮兮，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止兮一怔，她幾乎想都沒有想，就點了點頭。
「那你便等著，我會還你一片盛世太平。」
蒼凌抬起手，輕撫止兮的眉眼，抹掉她眼角邊的淚光。
第2413章 天宸（五）
止兮拚命的搖了搖頭，她緊緊的抓著蒼凌的手。
她總覺得，事情根本就沒有蒼凌說的那樣簡單。
天宸是創世神，他既然敢將自己一分為二，怎麼可能沒有後招？
他一分為二之後，蒼凌和玄瞳尚且如此強大，那麼他本尊又該有多可怕？
蒼凌越是不願意說，她就越是害怕。
她總覺得，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艱難。
如果天宸成功了，這個世間，便再也沒有蒼凌了。
還她一片盛世太平，那這一片盛世裡，是不是沒有他了？
所以，他才不肯說？
「我不想等。」
止兮說完，低著頭，一頭紮進了蒼凌的懷裡。
他的身體很冰冷，渾身的氣息也很冰冷，冷得就像是當年她父親剛剛把蒼凌帶回來的時候一樣。
那個時候，他沒有一絲感情，沒有一點情緒。
像是石頭，無論是暖陽還是冷雨，都沒辦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我想和你一起面對。」
「可我不想和你一起面對，這件事情，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與你有關，那就與我有關。」
蒼凌輕嘆了一聲，他抬手輕撫止兮的腦袋。
這是止兮聽過，蒼凌最悠長，情緒對複雜的一次長嘆了。
以前遇到什麼困難，什麼事情，蒼凌都能夠輕易的解決它。
她第一次見到蒼凌如此的不確定。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證什麼。
畢竟這一次不是斗別人，而是斗自己。
蒼凌沉默了，他沒有說話。
山間上的風，捲起一絲絲涼意，融入了淡淡的血腥味，緩緩的飄動著。
天邊的夕陽漸漸西下，晚霞的餘暉著落在這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
一眼看上去，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霞光。
亦或者，兩者早已融為一體。
天色漸漸的暗下，所有的殺戮和焦躁都被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渡生谷之中，草木繁榮，一片生機盎然。
受了傷的六界弟子都在谷中打坐養傷。
死去的六界弟子們也全都被送回了渡生谷之中，在林子裡安置著。
誰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難道死去的人，還能重活嗎？
仙可以，妖可以，重新去轉世輪迴，可是神和魔一旦隕落，就什麼也沒有了。
渡生谷內，篝火很亮，傳來光明和溫暖，彷彿一雙柔軟的手，撫慰所有人疲憊的心靈。
主帳之內，止兮坐在正中央，聽著九天他們匯報軍情。
這一路以來，他們確實損失不小，但是一開始就決定退守渡生谷，減少了傷亡，也逼得異族只能深入，讓他們的處境還不算糟糕。
六界和異族開打的時刻，正好就是那天她進入地宮救人的時刻。
換言之，當她送走傾心，進入地宮的那一刻，六界和異族就已經開打了。
玄瞳，早就猜到她的選擇，也早早的就準備好了開戰。
他其實，根本就沒有給她選擇。
如果她當時接受了玄瞳，留在了他身邊。
充其量，也就是陪著他一起攻打六界而已。
就和百億年前一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