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走在冬夜的重新橋上,今天,是我的三十歲生日。
我彎下腰,把那雙弄痛我的高跟鞋提在手上,那是趁百貨公司換季打折時買的。為了它,我著實吃了二個星期泡麵。
身上穿的,是我向敗金女借來的當季洋裝,價錢貴到忍不住用手去接我快掉下來的眼珠。精緻的黑色雪紡紗,顯然不太能在寒冷的夜裡,為我抵擋風寒。我很遺憾,並沒有帶紙巾出來,擰一擰我快決堤的鼻水,只能小心不能讓它滴落到我的洋裝上。
偶爾,從我身邊駛過的機車會減慢速度,稍稍打量一下我的精神狀況。他們大概以為,赤腳的我,是打那來跳河的精神病患。他們那知道,這裡的河水又黑又臭,我再笨也不會跳下去。只怕死不成,反而整個身子插在泥沙淤積的淡水河裡,等著別人駕著小竹筏來解救。上次不就有個和丈夫吵架的婦女,倒栽蔥的埋在河泥裡,差一點河水噎死。
悲傷、跳河已經很可憐了,還要把自己投河兩腳朝天的模樣登在報紙上,這真是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了!
媽的!橋上的人行磚弄痛了我。
我感覺我的眼淚痛到快落下來了,我深呼吸。橋上的燈光打在鐵製的橋架上,彷若傷心者的舞台。冷凜的風呼呼在我耳畔,吹亂了我的頭髮,裙子糾成一團,伏貼我的腿上。但我仍然一直走。
今天,是我男友結婚的日子。也許,算「前」男友,隨便。總之,他結婚了!在我和他相守了三年四個月又二十八天的日子後,他結婚了!穿上那件婚紗的,卻是別的女人。
「……我……要結婚了!」電話裡,嗡嗡地收訊不良。辦公室很吵。
「開玩笑,誰說要嫁你!」我笑著說,我知道此刻的他,一定紅透了整張臉!
「真的,那個……。」他口吃。
「真的?你幹麼這麼猴急。不是說好以後要去墾丁的沙灘上結婚,有著陽光…沙啦!……。」
「不是跟妳。」
「?」什麼?我握話筒的手滑了一下,我流手汗。
「我說……新娘不是妳。」我怔忡了。
「喂!何偉強,別開玩笑好不好,今天又不是愚人節。」我的臉也流汗,哈哈!
「真的,我這星期要結婚了!跟我大學同學。」他的語氣堅硬得像個石頭,冰冷。我懷疑我接錯別人電話。
「哈!不好笑!哈!」但我笑了。
「對不起!」丟下這句後,電話掛了,只剩嘟嘟聲不停敲擊我的腦神經。這該死的白痴,他以為這樣可以騙到我嗎?不入流的笑話,比從十年前笑話集抄出來的,更不好笑。哈哈,這混蛋!他以為我還是以前是那個天真的女孩嗎?我沒那麼笨。
等一等,他就會打電話來道歉了,或者,當我一回過頭,他就站在門口,拿束正在盛開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一把抱向我,把我摟在懷裡。我會火氣全消,像隻綿羊般,靠在他胸口。同事們會驚呼!
手指敲著桌面,電腦上微笑娃娃依舊向我點頭,我摒氣凝視話筒。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哭了,而且,是在正忙的辦公室裡。
為什麼,有些人,有些感情,割捨得如此輕易。
今天,是我三十歲生日。過完了三十個年頭的壽星正在重新橋上,像個瘋婆子般的游盪。KTV很熱鬧,喝完酒的臉很燙。今天大家都不准點悲歌,今天我們要吵翻整個錢櫃天花板。僅管,等會曲終人散,我會要求自己走完這一段。
橋下河水漆黑無邊,河邊水草好似鬼魅。我扶著欄杆,將養分吐給河裡的魚。嘔著嘔著,嘔出淚來。吸了吸鼻涕,手臂撫去眼淚,嗚嗚叫的是我的低鳴。
「那個負心漢!」
「王八蛋!」
「靠!他以為他是誰啊!老娘不爽了!」我手撐著欄杆,橋邊燈投射在我臉上。明明很冷,我早已流出一身汗。頭昏沈沈的,我望見遠方萬家燈火,在這台北城,有多少和我一般的心碎靈魂。
放心,我不會尋死的,只是失戀嘛!不知誰說的:「失戀就像重感冒,不易好,但一旦好了,就有抗體,就不會再傷心了!」我試著坐在地上,兩條腿伸出欄杆外,任它橋外搖搖晃晃。然後,呢喃唱起了歌。
今天,世界是個傷心舞台,我在台上表演。我用眼淚,換來勇氣。即使難過得想死,即使我的鼻子好像被人揍過的酸痛,我仍要唱下去。愛情幕落了,我知道,我已錯過它的謝幕了。
創作靈感:幾年前,曾聽說過一個痴心的女孩子。漫長地等著男友入伍,數日子,等男友退伍。那名女孩,很懂事,都會去陪伴那名男孩的母親。兩年後,男孩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她。連男孩的母親都登門去向那名女生說對不起,兩個人哭成一團。
聽完這個故事,我想,很誇張。然而,這世界這麼大,廣度無限,有的愛情種類也無限。女孩,只是遇到了一個不懂珍惜的男孩。也許會難過,但想想,這種人,真值得你花餘生與他在一起嗎?
我想是否定的。每個人都曾受傷,受了傷,請唱歌吧!在淚水和回憶裡,舔完血漬後,拍一拍灰塵重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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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apple136 於 2006-4-8 12:06 PM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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