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親愛的白醫生: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也許此刻我正在空中飛翔,也許馬戲團帳篷頂上的燈光會有那麼一下子使我感到昏眩。
我不太曉得我寄這封信給你的用意是什麼,然而我就是想寫提起筆,寫封信給你。
醫生,你有作過飛翔的夢嗎?我指的是,快樂飛翔的夢。在我還是個男孩的時候,我時常會作這樣的夢。我常夢見,我飛翔在一片大草原上,上頭有著和徐的陽光伴隨。前面一望無盡,風聲在我耳邊呼呼歌唱。
白天,或黃昏,瘦弱的我,總會坐在樹下,看著遠方飄泊的浮雲,彷彿我就飛翔在天際。(儘管這時,我過得並不好,父母搭上的輪船,不幸地在印度洋沈沒,我只能在叔父的施捨下生活。)
當我十六歲時我便被要求,要去五英哩外的一個木匠那,當個學徒。那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師父,我總是被要求要扛著厚重的木板,上樓下樓。我腳上的一個傷口,就是那時候被砸出來的。
那時,我的生活日復一日,即使把今天和昨天交換,我也不會察覺吧!等忙碌的一天結束,回到屬於我的小閣樓。我攤坐在木頭小床上,回憶起我模糊的童年。
我常在心中和上帝禱告,期望祂能聽到我的聲音,期望祂能讓我飛行。
也許上帝真的聽到了我的聲音。十八歲那年,我遇到了安娜,她是個有著一頭紅髮的美麗女子,有著世上最柔和的聲音。我好像得到了世界,我非常快樂而富足,只是安娜的父母不允許我們來往。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安娜和我都試著讓他們接受我,然而,他們卻依然堅絕反對!因為,我沒錢,我沒有家人。僅有的,只有我對安娜的愛而已。
於是,我們在某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逃離了這座城鎮。
坐在駛離加地夫的馬車上,僅管安娜很勇敢,但她還是趴在我的胸口哭了!黑夜的風呼呼地吹著,不斷地拂過我們身上。我回頭看這個住了十八年的地方。我的故鄉啊!再見了!我的故鄉啊!我把安娜抱得更緊了!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很快樂!現在回想,那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吧!每天早上,我都會在她的歌聲中醒來,她會輕輕摸我的臉,要我起床,我就會像個孩子般的耍賴。我們的生活,簡單卻很多驚奇,從來不知道,原來兩個相愛的人,可以看到這麼多。我以為,我會和她一直過下去,直到,我們有了兒女,頭髮都花白,牙齒都掉光。
然而,我始終忘不了兒時飛翔的那個夢。
約莫是逃奔出來的五年後,我和安娜的生活,起了巨大的變化。不是因為我們不再相愛了,而是……我們去看了一次馬戲團的表演。我才發現,原來真的有人可以接近天空,以一種挑戰極限的方式。
請你別嘲笑我。我知道,你一定會說:「那只是空中飛人罷了!」但是,你知道嗎?在我看見的當下,我的頭,彷彿被鐵器重重的敲擊。兒時的夢想,全都一股腦地塞進我的腦袋。我看見那個男人,逆著光,直挺挺的飛翔在空中。在天空旋轉,畫了一個極完美的弧形。他的汗水,就這麼拋灑在空中,閃耀著光芒。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我實現夢想的唯一機會。表演結束後,我瞞著安娜走到後台,拜託團長讓我入團。他問我:「我家人呢?」我說:「沒家人。」他問我:「能吃苦嗎?」我便一直點頭。結果,出乎意料的,他要我三天之後和他們一起走,如果我要的話。
這三天裡,我顯得焦躁不安,因為安娜不可能讓我去的,可是我又非去不可。我開始發呆,體貼的她還以為我生病了!三天後的下班,我沒回家。
我丟下了她!是的!該死的我,丟下了她!
即使我現在寫到這,還是不由得全身發抖。我這該死的混球!
白醫生,你一定也認為我很該死吧!我的該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盡的。
現在……我已垂垂老矣了!
幾年前,團長甚至嚴令禁止我上場表演。呵!很諷刺吧!到頭來,我還是不能飛翔!
每個夜裡,我總會魂遊到那年我們住的小房子,安娜都會燉好一鍋湯等我。我會脫下我厚重的風衣,將它掛在門口的木製掛勾上。等到我回頭時,安娜不見了!房子也不見了!留給我的,只有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我大叫,可是卻沒人回應我。果然,這個世界,真的是遺忘我了吧!
上帝,他也遺忘我了嗎?
也許,是時候了!最近,我將作出我人生最完美的一場演出,一個令人驚嘆地、最終地演出。
對不起,之前來找你看病,我卻從不肯說實話!白醫生!對不起!我不是看輕你,只是,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很感謝你!因為,你是這世上,少數幾個耐心忍容我的人。
感謝神!讓我遇見了你!
感謝神!賜予你這麼一副好心腸!
希望你在這世上,發現許多我錯過的快樂!
最差勁的病人.A Flying Trapeze
(待續)
也發表於個人部落格:http://blog.webs-tv.net/ken731103(遺忘在天空的記事本)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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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貪婪殺手 於 2006-8-28 01:45 PM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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