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霹靂布袋戲的代表人物，不管你對布袋戲熟不熟，腦中第一個浮現的人物很難不是素還真。為什麼？
因為他是霹靂系列中正道的領導，換言之就是劇集的主角。而像霹靂這種長期發展的戲劇，為了維持劇情
的新鮮感，武林至尊的位置不斷地在換人做做看，這也讓各種不一樣的領導風格，不斷地在霹靂的劇中轉
變，而從這方面的轉變，也大致可以一窺霹靂在劇情方面的變化。
【史豔文‧聖人無瑕宛如玉】
談到布袋戲中的領導者，就不能不提雲洲大儒俠史豔文。這位金光戲的第一代男主角，還沒出場就聲名
滿天下，人品更是眾人推崇，與「萬惡的罪魁」藏鏡人形成強烈的對比。在那個正邪互相對立的年代，史
豔文代表的就是「道德、正義」，武功是絕頂高強，人品是冰清玉潔。
那個時代劇本編撰不像現在這麼寫實，在充滿正邪衝突的戲碼中，鮮有遊走其中的灰色地帶，史豔文這
個角色，與其說是中原武林的領導者，毋寧說是一個精神象徵，一個有如處女般，道德、清靜以及純潔的
代表。
當然，這不是代表史豔文這個人並無可議之處，至少他在處理家庭問題以及情感糾葛下就有不少瑕疵，
只是在那個時代中，我們很容易就原諒了他─男人嘛，誰不會因公忘私呢？就算到了最後，史豔文為了武
林和平，加入了武林中最有勢力的歐陽世家，變成了一個逃離俗世的山林野人，我們仍然沒聽過劇中那個
角色批評過他。
但是就現在的眼光來看，或許史豔文這種角色，是有點脫離現實了；這個角色幾乎沒有私慾，一心一意
為武林奉獻，這種形象你很難從史書或者社會上找到類似的對照組，他所強調的無私精神似乎只有耶穌、
穆罕默德等宗教先知身上找的到。
【歐陽上智‧多行不義必自斃】
企圖改變武林混亂的史豔文，選擇加入歐陽世家，企圖以武林派閥的實力安定武林，但史豔文旋即發現
自己大錯特錯，因為歐陽世家的主導者歐陽上智，並不是史豔文心中所想的那樣。
如果史豔文是塊純潔無瑕的美玉，那歐陽上智就塊烏七抺黑的墨條，混身上下沒有一塊不是黑的，這位
貌不驚人、又沒有身負絕藝的老者，卻能夠掌控中原武林達四十集之久，原因在那裡？
當然是手段夠狠、心夠黑。歐陽上智為了讓素還真臣服，干願砍斷四肢，顯示出這個角色有著其他人都
沒有的毅力以及對權力的渴望；但歐陽上智真正為人所詬病的，卻是在他不擇手段的做事方式：他的歐陽
世家族譜，基本上就是一部亂倫的忠實紀錄，母子、祖孫等尋常人綱，在歐陽上智的操弄下，幾乎全盤遭
到毀壞，甚至他為了掌控流星君，還唆使他做出亂倫的行為！
走出史豔文時代單純的正邪對峙，接上一個歐陽上智，兩人對於道德的認知顯然是天南地北，也可以從
他設計讓流星君亂倫、以及無情屠殺背叛的手足的劇情中，處處都可以看到編劇對於歐陽上智形同暴君的
描寫，這對當時尚未脫離史豔文色彩的霹靂來說，歐陽上智的行徑，簡直喪盡天良、令人髮指。
當然，以柳伯通在死前也要護衛歐陽上智的表現來看，這位梟雄在統治方面可能還是有一點手段的，不
過在當時道德感極重的時代中，歐陽上智毫無德行的種種措施碰觸了大忌，早已註下了失敗的命運。
【素還真‧掌握文武半邊天】
會把清香白蓮素還真這位霹靂系列的男主角放在第三個才敘述，是因為素賢人是直等到歐陽上智為歐陽
琳所刺，成為海上浮屍後才算真正鞏固了在中原武林的領導者。而這個不好坐的位置，素還真一坐坐了五
六百集，在不同的時間裡，素還真也一直在調整不同的風格，甚至還因應不同的化身，衍變出不同的個性
，我們也可以說，素還真天生就是個演員，演誰就像誰！
先來看看素還真這個角色，他具備了一切主角所具有的條件：外表是面如白玉、玉樹臨風，長相是一副
白面書生樣的俊俏；而在修為方面，素還真文可以七步成詩，甚至連他的詩號中也有「腦中真書藏萬貫」
的稱謂；武方面更是深不可測，除了層出不絕的殺招外，素還真更具備有「見招學招」的本事，與赤鬼等
東瀛武士在影中林之戰，素還真現學現賣，殺得橙次抱頭鼠竄，羞愧得只能切腹。
從素還真身上，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活脫像是羅馬雕像的完人，他可以在馬背上打天下，也可以動腦將武
林動亂處理的有條不紊，這聽起來似乎又是史豔文的翻版，但不同的是，素還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更是
個邪道欲一統武林的障礙象徵；素還真可以很幽默、也可以殺氣騰騰、毅然決然；當他是素還真時，他可
以為了與風采鈴的一夜夫妻而痛苦自責；而當他是臥雲時，又可以軟化誓死不與之妥協的晏定邦的想法，
素還真的故事，活脫在你我周遭，隨處可見但又那麼真實。
而細數素還真的領導風格，一言以蔽之，是一種揉合複雜情緒的中庸之道。素還真思想中的武林，並無
所謂的神魔、正邪等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以他可以以更為客觀的觀念來審視武林各派人士，這種態度在魔
魁復生的過程的表露無遺，但有時過於優柔寡斷的作風，也讓戰友容易產生「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疑慮，
讓素還真備受質疑，讓其領導下的武林總是有些不茍同的雜音出現。
這就是素還真，一方面必須應付武林陰謀家的侵略，另一方面又必須面對同志不曾間斷的質疑，完全是
一個符合社會現狀的領導者，而素還真的態度也不曾改變：你可以不認同我，但我一定會盡全力維持武林
的安定！
【崎路人‧羅網乾坤任吾行】
霹靂布袋戲對於領導者的闡釋，一直到了劍魂時代崎路人登場後才算大致底定。身揹布袋、髮型旁分清
爽的崎路人，與史菁菁的一席話，算是正式向過去史豔文時代忠孝節義、聖人無瑕的領導者風格劃清界限
，也意味著未來正邪界限難定、腦智決定一切的新時代來臨。
在對史菁菁的談話中，崎路人談到「史豔文就是因為太過於仁慈，所以才會變的軟弱沒衝勁，在現實的
社會，這種人很快地就會被淘汰！」，也針對武林的現實面提出「當機立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作事
方針，在當時聽來，是極度驚世駭俗的，不過也為未來的劇情走向，提供了更多方面的思考。比方說日後
素還真歸降集境十八聯盟、或者是素還真與太黃君聯手對抗業途靈，這在過去幾乎都不可能出現的畫面，
都在崎路人這一席話後變成可以接受的現實。
但崎路人有趣的地方還不只如此，最特別的地方他不只做事方面「不擇手段」，對待敵人及朋友更是如
此；對頑劣不堪的金少爺，他選擇以瘋瘋顛顛的方式來教育他，最後終於將金少爺導回正途；而對天蝶盟
潛伏在武林的細作，崎路人也是毫不手軟，將天蝶盟的詭計問出來後，就讓箭無形將其剷除，崎路人以德
報德、以直報怨的作風不禁讓觀眾驚覺，原來除了素還真懷柔的作風外，我們還有另一種選擇！
【一頁書‧百世經綸渡迷航】
而在霹靂異數登場的佛教高人一頁書，則又是另一種與崎路人不同的領導類型。
這位滅境的高人梵天，到了苦境變成百世經綸一頁書，武功是天下第一，身份地位更是備受推崇。不過
一頁書並不是個依恃武力蠻幹的暴力和尚，相反地，他有攻有守，在強勢的作風下，其實一頁書表現出來
的更是大智慧的腦袋。與素還真相比，一頁書顯得不拖泥帶水，更不受情感的羈絆，對於危機的處理也更
形明快。也就因為如此，一頁書比素還真而言，感覺處理事務更有效率，不過也容易給外界「嫉惡如仇」
的形象，事實上，一頁書對於佛魔、正邪之間的概念也是十分中庸，能在霹靂立足，一頁書所依賴的絕對
不是優勢的武力，而是反應明快的腦袋。
其實一頁書與素還真最大的分野在於，素還真習慣走在曖昧的灰色地帶，有些時候讓人難以理解素還真
做決定的理由，這種做風在處理魔魁復生時達到極致；一頁書卻是個習慣表達思想正確的智者，用智用計
皆是為了達成所謂理想中的正義，就某種程度來說，他與素還真的個性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在終極目標上
，素還真接近讓武林「正常發展」，而一頁書是傾向於「平定狼煙」。
【非凡公子‧強硬統治終傾圮】
除了歐陽上智，另外要選一個暴君型的武林至尊，曾經以三教之子身份統領無極殿的非凡公子，恐怕很
難不榜上有名吧？
但仔細想想，非凡公子會變成眾人眼中的暴君，其實與歐陽上智有著很大的不同，歐陽上智基本上在手
段和做人有著嚴重的偏差，但非凡公子不是，除了做事的手段比較極端外，腦袋、反應都是一流的，更重
要的是，他也是有一份維持武林和平的意志，所以才會一上任，就針對當時的亂源‧魔域動手。
不知為何，非凡讓我想到明朝亡國之君‧崇禎皇帝。兩人都不是昏庸無能的領導者，本身也算是勤於理
政、積極想要突破現狀，但是最後都慘遭亡國痛，落得被人追殺的下場，何也？
究其原因，還是在個性方面的問題。
孤身來到中原的非凡公子，個性自信卻不容易相信別人，再加上之前三教對其並不友善，所以他才甫上
任武林至尊之位，就先以抄寫經書的藉口，囚禁三教各一名先天，然後再以交流的名義，讓三教再行互相
監視之實，種種的措施，除了顯示非凡強烈的不安全感外，也讓原本就不是心悅誠服的三教更形反感，這
就像一棟大樓被蛀得千瘡百孔一般，接下來只等一個致命性的因素發生了。
王朝十六集才登基的非凡公子，在面對魔域戰事頻頻失利後，終於引爆內部抗爭，始終不滿的道教首先
發難，勾結魔域設於武林的八德聯會企圖推翻政權，然後始終看去中立的儒教也表態反對，最終連態度溫
和的佛教也不再支持，不出十集，非凡公子從高高在上的武林至尊，落得變成遭人追殺的喪家之犬，宛如
從天堂摔落地獄。
非凡公子的例子，充分說明了領導者貴在人和，沒有屬下的支持，再怎麼精明厲害的領導者也是枉然。
【刑老‧胸無點墨死應該】
恐怕沒有多少記得這位怪老頭吧？創世狂人尾聲，素還真退隱避居不夜天，中原正道群龍無首時，這個
其貌不揚的老頭大言不慚，自稱是「素還真的代理者」，但其真實身份不過是汗青編的一個細作！而這個
怪老頭出場也沒多久，就被四飛天突來一掌，貫破天靈而亡。
坦白說，把刑老放在領導者這個單元講有點勉強，但從他的身上，我們還是看到了霹靂布袋戲對於領導
者的基本要求：他們不但要一個會從馬背上打天下的武學宗師，更重要的是他還必須有七步成詩的文學素
養；刑老甫出場時雖然沒啥氣勢，但立刻抓準要求素還真簽訂契約要出讓大將如葉小釵、劍君等的方針卻
還算玩的頗為出色，只是這個糟老頭一到不夜天馬上就露了饀，面對門口要求吟詩成對的藏頭詩完全是有
看沒有懂，不知道當時潛伏在不夜天的上司寒雨夢中人會不會搖頭？
胸無點墨的刑老，犯了霹靂行文走武的領導者兵家大忌，想要在這個舞台混下去，只能連說三聲很難、
很難、很難。
【晏定邦‧理想世界天下圓】
布袋戲中始終為人詬病的一點，便是女角似乎長期居於花瓶或弱勢的地位，不過這點在晏定邦登場後為
之一變。有別於其師尊晏定邦或是後期表現出色的妖后，晏定邦並不是做風強硬的女梟雄。相反地，她是
個極為突出的理想主義者。
以醫者之姿現世的神醫晏定邦，出場時號稱連草木皆可醫，而她並沒有一般武林名醫個性怪僻的缺點，
反而更將她的理想推廣到治世的方面。江湖血路時，他化身成長樂君創造天下圓，創造出一個類似希臘哲
人亞里斯多德所述的理想國，並且以九本真經中壓倒性的武力藉以服眾，讓中原武林的名人幾乎全受其掌
握。
晏定邦在崇高的理想下創造了天下圓，企圖以一已的力量，消弭武林長久以來的戰火，但也因其性格使
然，對於宣布退隱不願予以協助的素還真、一頁書感到十分忿怒，最後走上岔路導致老化而亡，而天下圓
所標榜的大同世界也在武林人士之間的難忘舊恨，以及內部權力傾軋暗鬥不斷，最終還是傾圮崩潰。晏定
邦的例子，似乎也暗示著理想國的世界只是個可以說不能做的夢。
【天策真龍‧萬夫莫敵龍御天】
晏定邦之後，也許你會以為在霹靂近千集的劇集之中，再也變不出新的領導者花樣了是吧？事實上不然
，等到天策真龍一出，又將領導者的哲學推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天策真龍自瓜代紫星眉之後便身負七星之力，而隨著他體內星靈的多寡，也讓天策真龍呈現了各種不同
的風貌：五星時的他是個梟雄，為了爭奪武林的領導權，可以一路逼殺五公子到底，也可以容忍悅蘭芳投
靠進行殘殺同伴坐收漁翁之利，那時的天策真龍對敵人暴戻凶狠，對手下尊重採納建言，完完全全的便是
一副開國霸主的模樣，而在取得中原武林的主導權後，天策與魔劍道之間的戰爭，又可以視為率領群俠對
抗外域入侵的象徵。
或者可以說，在霹靂的世界中，天策真龍是個最像「王」的領導者。
而等到六星之力貫體後，天策這種像「王」一般的特性更是明顯，在霹靂的世界中從來不重要的百姓小
民，竟然也成了天策真龍念茲在茲的對象，一向權謀的霹靂世界，敵對的雙方會停火，也只有天策真龍是
真心的想要和平！
拋至龍主的六星天龍或許不勤政，但絕對很愛民，而他雖然已經接近「天下無敵」的境界了，但不到最
後一刻不做戰爭的決定以免擾民的作風，或許才是市井小民最歡迎的武林領導者吧？
綜觀霹靂近千集的劇集，領導者千千萬萬，或暴戾殘忍、或仁者無敵，在繽紛炫麗的視覺效果之外，霹
靂系列所帶給我們的，更是意蘊深厚的領導者哲學。
(轉貼自霹靂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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