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經心的在街上走著,路人一定奇怪著我過度緩慢的步伐,不知道為什麼,人們總是要讓別人看起來自己正在忙些什麼,不可以就只是寂寞的走在路上嗎?我是這麼想的,不太在意旁人眼光。
我和人有約,只是一早醒到現在的無事可做,才使得我提早了一個多小時出現在這兒沒事閒晃,這個我熟悉的不行的地方、這個車子永遠多於行人的大馬路上。
觀察著路人,或快、或慢、或大包小包、或神色緊繃,卻不經易的看見了他,不變的咖啡色外套、襯衫、牛仔褲,還有不變的那深刻五觀。
見他走進了一家吉它店,第一次,我注意到這條街上原來有一家吉它店,原來人的眼睛,向來只看見自己想看的東西。停下了腳步,我定定的站在對街,看他在吉它前游走、看他和老闆對話。
不論多少次走過我們共同去過的地方,從不曾遇到他,多少該能遇見的場合都擦身而過,這個世界總是這樣,喜歡出其不易、喜歡看人們被記憶衝撞的措手不及。
畢業,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情,怎麼一切看起來遙遠了許多?望著對街的他,不禁有一股淡淡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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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至今我仍然不清楚,我究竟對你懷著什麼樣的感情。
他第一次闖入我的世界的時候,我只覺得不可思議和新鮮!這樣一個看起來那麼活潑、帥氣的男孩子,怎麼可能會注意到自己?在那之前,他對我而言,就是愛玩的那一群、微積分總是不及格的其中一員。
佑是個固執的男生,也很孤獨。以前我總以為他有一群好朋友,他總是看起來那麼的開朗,一定沒有什麼煩惱,事實卻不是看起來那樣。
那天,我只是一如往常的趕不上第一堂上課而已,在進教室前看到了拄著枴杖的他,我知道他前天晚上摔了車,驚訝的卻是他受了傷,卻一個人來學校。
「你怎麼這麼慢才來呀?」我問道,順便前去幫他拿著包包。
「受傷丫,起來到現在做什麼都不方便,所以就這麼慢了。」
「你不是有室友嗎?幹嘛不叫他們載你一下,或者幫你什麼的都行丫。」我疑惑的問道。
他的回答有點遲,「我不喜歡麻煩別人。」
「這怎麼算麻煩,朋友本來就會互相幫忙的,況且你受傷了,別人也不會跟你計較的!」我無法認同佑的說辭,一方面也心疼他一個人這樣辛辛苦苦的來學校,可以不用這個樣子的啊!
「也許吧,可是我就是不想。」他是一臉的無所謂。
佑沒反駁我的話,不過自己的意思還是很強烈,我知道了佑的固執,也開始發現他不是我以為的那樣,會吆喝著許多朋友快快樂樂的玩,他只和朋友們分享好的那一面。
任何困難的事情,他都不願意向他的朋友開口,那樣也算是朋友嗎?我時常懷疑著,也質問他,但始終沒有我滿意的答案。
「你吃飽了嗎?」我問道。
「還沒。」
「幹嘛不去吃?這麼晚了!」看看時間,這個時間我可以再吃一次宵夜了,我不了解他為何自虐。
「一個人懶得去吃,沒什麼胃口。」
「找你的朋友們一起去吃啊!」我提著議,希望他能開心一點、希望他能健康一點對自己,其實別人正常過生活,只是自己會覺得好受吧?
「每個人都很忙碌,我不想增加別人的負擔。」不論是什麼事情,佑的回答都是類似的。
無法說服他去依賴別人,又不喜歡見到他總是一個人孤單的模樣。是的,在愈來愈了解之後,我終於看清他總是那麼的背動,雖然在一群的朋友之中,他卻不曾主動找他的朋友陪他去做什麼。
「我陪你去吃飯吧!不要虐待自己的胃,它會抗議。」我知道,他是不會主動說什麼的,於是由我來拖著他去吃飯。
「真的?現在十點了。」
「不要就算了喔,反正不會餓到我!」
「好啦,謝謝妳,我現在去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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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每天都會問你吃飽了沒!」我說道,希望能給他一點關心的力量,讓他覺得還是有很多人在關心他。
「好啊。」
忘記了是怎麼開始的了,總之,一切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前進著,我分不清自己對他究竟抱持什麼態度,也不正視他對我懷著什麼心理,只希望能不變。
「喂喂,感冒了啊?」看他一臉陰霾,我問道,這陣子的他不是體弱多病就是心事重重,這個年紀的男孩怎麼可以是這個樣子呢!
「不知道,整個早上都頭重重的,也沒什麼胃口。」他的表情就是鬱鬱寡歡,一絲笑容也沒有。
「又沒吃東西丫?」
「嗯。」他點了點頭。
「這樣不行啦,啊,我有帶麥片,你喝點麥片好了,空腹的話沒體力,感冒會變嚴重喔!」不由分說的,我從包包裡搜出了麥片。
「我沒有杯子啊。」佑看了看我,這麼說。
「我幫你借。」不再給他有拒絕的理由,我很快的找了杯子,遞上一杯熱熱的麥片,我希望傳過去的,不只是一杯麥片,而是別人的關心。
朋友說:「愛在曖昧不清時最美,那妳仔細想想,為什麼不能永遠曖昧?妳必須做個決定。」
我沒有被點醒,依舊只是維持著現狀,聽著他訴說一些心事,覺得自己被信任,拖著他去吃飯、擔心他沒有好好睡覺。
「陪我去走走好不好?」佑常這麼說著,在他心情不好的這段時間。
「還有一節課啊!」我皺著眉看他,「老是這麼不用心的話,期末考怎麼辦呢!」不忘督促他那跌入谷底的功課。
「反正,又不重要的課,走啦!」他邀請著,對不想上課的我,是一種誘惑,心中正掙扎。
「心情不好喔?幹嘛一天到晚心情不好。」我有點不了解,這個年紀有多少事情好煩惱。
「對啊,心情不好。」
「我帶你去找幸運草好了!」亂走也不是辦法,我提了一個議。
「好啊。」
我總是喜歡走路很快,擔心他跟不上所以很自然的抓著他的手捥走,走著走著,不知道何時開始他們卻十指交握著,我假裝自己沒發現,還是快步的拉著他走。
我蹲在草地上,仔細的看著,希望真能找到一株幸運草,帶來他的快樂,他則在後頭不停的鬧我,時而抓蟲嚇我、時而搔我癢,整個下午不停的笑著、鬧著。
那天,究竟有沒有找到幸運草,我不記得了,也許因為沒有所以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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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來的措手不及,我們還是在一起了,我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雖然還不知道喜歡究竟是什麼,自己卻確實是牽掛著他的,希望他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他緊張的表情、鬆一口氣的表情,我都記得。
我們牽著手在街道上走,靠著背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涼涼的風、亮亮的星空裡,靜靜的靠著,我聽他說他的家人、興趣,他聽我唱歌、胡說八道。
「喂喂,妳在房間裡嗎?」
「是啊。」
「我在樓下,妳下來一下好不好?」
佑常常出其不意的來找我,他知道我嘴嚵,出現時總拎著食物,我總嚷嚷著要減肥還是照單全收…,我想,我瘦不了的話,一定要歸疚於他!
寒假來臨前,我們都很惶恐,這是第一次必須分開那麼長的時間。
「妳一定會忘記我!」佑總是這麼說。
「哪會,反正才一個月而已,不用擔心。」我總以為沒有什麼,相較於佑的緊張兮兮,我顯得很輕鬆自然。
「騙人…,妳一定一個月都不會來找我、也不會打電話給我…然後開學後就忘記我了。」
「說什麼傻話!」面對他總是這麼沒自信,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佑長得帥氣,女人緣自是不在話下,我都不擔心他會不會被誰搶走了,反到是佑總是擔心自己會不會消失,這些我感到啼笑皆非。
寒假真正到了的時候,我才發現遠距離的可怕。假期中的我,總是期待著每天睡前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一日發生的事情,又擔心著電話費而匆匆掛斷。
我去找他玩的時候,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麼想他。
「喂喂,頭髮剪得好好笑!」看到那依然很帥氣的佑,我很開心。
「哪有!這是造型,妳懂不懂?」佑立刻看向反光的玻璃門,又伸手撥了撥弄頭髮。
他們都笑了,緊緊握著手在大街小巷走著,那天我捨不得天黑、捨不得又要回家去、捨不得手上的溫度。
還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學期結束前,佑一蹋糊塗的功課,幾乎是沒救了,我們每天都在討論著,佑到底會不會被二一。
收到成績單那天,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的情況,佑果然還是被二一了,這對他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不過,有些事情再怎麼心理準備還是沒有用的。
「不要再想啦,反正已經發生了不是嗎?下學期才是重點丫,一直後悔的話,怎麼前進呢?」
「不過還是覺得心情很沉重,我跟我爸媽都覺得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下學期真的要好好努力,不能再這樣。」
「嗯,不要想太多,下學期你去讀書的時候,可以找我去啊,不會的可以問我。」那時候的我,以為自己有無限的耐心,但這只是另一個傷害的開頭。
那個寒假,我用所有寂寞的時間想他,在房間裡反覆聽著在台北買的cd,拿筆在本子上寫著給他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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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之後,時間過的非常的快,我卻常常覺得自己好累,好像佑從來都是這樣,好像是自己才終於發現原來自己無力承擔。
「吃飽了嗎?」這樣的問題,其實我已經漸漸的不問了,在我們交往之後。
「還沒,妳呢?」
「很晚了,你怎麼不去吃?我等等要跟室友去逛街,等等才會順便吃。」
「是喔,我可能不去吃了。」
面對他這樣又是自暴自棄的口吻,我很不高興,「為什麼?」
「一個人,懶得去吃。」
「一個人就不會餓了嗎!你不能老是這樣子啊,你有室友、有朋友,隨便找誰陪你都行吧?」怒火在一瞬間爆發,老是這樣!佑老是這樣!這麼一來,他餓著了,好像是因為我,那個唯一陪他去吃飯的人走掉的關係。
「現在大家都吃飽了吧。」
廢話!現在都幾點了,難道我不知道嗎,「那你為什麼不在吃飯時間就去找大家呢?」
「有些人不吃、有些人已經找好人了,我不想硬叫人陪我,也不想插入別人,反正妳不用管我了,好好去逛街吧。」
如果他無法好好的照顧好自己,總是要讓我覺得我必須時時顧著他,那麼誰都會感到疲累吧?這個時候,我總感到一陣無力,於是我拒絕了很多和朋友吃飯的時間。
佑總是以退為進的逼著我,他口裡說著叫我去玩、要我開心,卻又一個人在一旁虐待自己給我看,這是他所謂的祝福方式?心領了。
「對了,下禮拜我和小惠我們要去看電影耶!」室友說道。
「是喔,幾個人去啊?」
「大概,五個吧,不過,我想妳一定會跟佑出去吧,所以就沒有算妳的分了。」室友說的理所當然。
「喔,沒關係。」我這麼說沒錯,心中卻有一股巨大的失落,我不要因為談戀愛而遠離朋友,也不要佑因為談戀愛,更加遠離朋友。
之後之後,我曾試圖多次跟佑說這個想法,事情卻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很明顯愛情在我們心中的份量並不一樣,不管怎麼討論都沒有共識,也沒有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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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對我很好,他用盡他的可能想呵護我,想把我納入他保護的羽翼下。他永遠走在馬路的外頭,他是第一個發現我心情不好的人,他會將他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肩上,他會記下我說的話給我驚喜。
還記得,我們常在寒冬中拉扯著他的外套,因為比起一直以來都很少生病的我,他顯得更需要保暖,我只要感受到他的心意就好,卻往往演變成僵硬的局面。
還記得,每次教佑功課時,我總是會失去耐心的拍著桌子,看見佑難過的表情,才又回神發現自己太過激動、不理智,明明我都知道不是佑的錯,不懂就只是不懂而已。
佑,我真的很累了,再怎麼堅強的我,也想在愛情裡被寵,可以無法無天、可以無限安心,我想找一個了解我的人,不必總是努力的解釋著雞同鴨講的對話,不必總是擔心掛意你好不好。
在我身邊的佑,愈來愈枯萎,他卻不覺得。可是,我忘不了人群中的他多麼耀眼,我不要他待在我身旁愈來愈黯淡,我不要他走出人群只捧著愛情。
因為我無法承受他為我失去那麼多,因為我也不會為他失去那麼多,所以佑,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對於一個不夠愛你的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就在暑假時,我說了分手,佑,你的悲傷我至今都沒有忘記,它在我心中烙下最深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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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的片段,就這樣吧。對街的他看起來很自信、很快樂,沒有我的世界他依然可以過的很好,他的世界不會停止轉動。
曾經我以為我們可以變成朋友,那段糾纏不休、彼此傷害的日子,卻叫我餘悸猶存。就當作我們已經笑著打過招呼,問彼此最近過得好不好,佑說他準備去練吉它,而我說正要去赴約,就當作我們已經微笑的對彼此說再見。
看見友人從遠方出現,我朝著他揮揮手。
佑,如果我們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那麼,平行的兩條線永遠不會遠離,我會在一定的距離一直看著你。再見了,祝福你過得很好。
[ 本帖最後由 貪婪殺手 於 2006-10-5 21:52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