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躺在床上,睜著雙眼不發一語,更精確一點來說,我的頭正枕在一健壯的胳臂上,我們都沒有動,我想說不定他也正在思考為什麼會這樣,抑或許只有我這麼想。
這個男人被我狠狠的甩了,用抱歉的笑容和溫婉的言詞說分手、用悲憫和虧欠的表情讓他恨不起來,我只是想讓自己最好過罷了,因為我是那麼的自私,怕眼中留下任何他悲傷的表情。
我不懂的是為什麼我會在甩了他之後,還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聽著他用低啞的聲音柔柔的說愛我、任他那雙敲琴鍵的長指在我細膩背脊上滑動。
而他,更不懂了。我想總有一天他會停住在我耳邊的呢喃,像是拿著糖在誘哄三歲小孩一般,用最細柔的聲嗓一遍遍詢問著,我永遠不會說“yes”的問題,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還以為女人最喜歡承諾,現在的他卻不需要對我負任何責任,他不是我的誰,我們只是朋友。而我還真想為這個說辭放聲大笑,多可笑!我不懂為什麼我反而喜歡這樣薄弱的關係。
我想以後我終究會為這件事付上慘痛的代價,為什麼要往既定的悲劇路上走,於是,我總在這個時候忍不住笑了,這不是在作賤自己嗎?
「笑什麼?」他總被我突如其來的發笑弄的不安,彷彿我又在策劃著什麼自得其樂著,他害怕那種在門外的感覺。
可事實上,他是在門外!他永遠不會知道,我總是這麼自嘲著。
當然,我不會對他解釋,難不成我要他向我保證一輩子愛我?不,我們什麼都不是,憑什麼得到這樣的承諾。
「沒什麼,餓了嗎?」我若無其事的帶開話題。雙手搭上了他的肩,耳朵覆在他的左胸上。
砰砰!砰砰!我常常懷疑那麼有力的跳動,怎麼能被皮膚完美的遮住呢?應該要讓肉眼能一眼看出他的生命力才是!
他不滿意我的回答,收緊了雙臂將我緊緊貼在他胸口,又一個翻身覆在我身上,他以為這是他對我最能掌控的時刻,所以在他對我感到無力或挫折時,他就會這麼做。
於是我又笑了,對於他的天真可愛,但他討厭在這時候看到我的笑容,所以他會狠狠的吻住我的嘴唇,讓它不能停在微笑的畫面。
我想我永遠不會告訴他,就連他最驕傲的這個部分,是由假裝迷亂的眼神和故意顯得慌亂的喘息所製造出來的效果,他還是永遠都不要知道我有多麼冷靜的好,那樣一來,我會失去溫暖的擁抱。
至此,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們的關係被推向搖搖欲墜的高樓,因為夜太黑太靜、人太寂寞,我需要一個人提供溫暖、因為他不能駕馭我的乖張、叛逆,所以我們分手;而我之所以和他躺在這張床上,我想這是擁抱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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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理所當然的牽手逛街吃飯,在燈火通明的熱鬧夜市裡大搖大擺的走著,有時候我試圖把手抽回來讓我們別看起來那麼曖昧,卻忍受不了襲上指頭的空虛感,還是在下一秒勾住他。
「我們這樣,不像情侶嗎?」他喜歡這麼問,他不了解我們都已經這樣了,我為什麼老是堅持拒絕他。
「像呀!」現在路上隨便一個人,都會毫無疑問的看一眼然後認定我們是一對普通的情侶!
「那妳當我女朋友好不好?」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就像小孩子問媽媽可不可買玩具給他那樣。
而我用著小孩子在餐桌上不願意吃飯的語氣,同等任性的回答:「不要!人家不要!」
「小氣!」他有點不開心的別過頭,然後我會抓緊他的手像盪鞦韆一樣甩呀甩的,甩掉不開心的情緒。
氣氛不尷尬,一點也不尷尬,因為我們都假裝一切是玩笑話,但我仍是感受到他稍稍鬆開的手指透露出的無力。
「你說,如果這時候迎面走來個熟人,他看見了我們,他會轉身走開還是和我們打招呼?」
這麼問是因為全世界都知道我們是辦公室戀情、全世界也同時知道我們分手了,這難道不是無聊的辦公室裡最炙手可熱的八卦嗎?人們最喜歡和別人分享謠言了。
「我想,他會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吧。」
「喔~那,我想很快大家就會以為我們復合了!」我的聲音顯得愉悅,因為這將多麼的有趣!
光是想像總機小姐在我經過她面前的時候偷看我一眼,而秘書更會自以為穩重實而慌慌張張的壓低音量向我確認事實,接著更多更多的人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問我怎麼了。
我一點也不討厭謠言這種事。
「是呀,我會告訴他們,不,我們只是朋友而已。」他用著正經的語氣,假裝正在跟誰解釋著。
讓我更是開懷大笑,是呀!就是這樣。
所以,為什麼要復合呢?不可能的,我最討厭的就是落實別人口中的謠言了,看她們求證後那種“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會讓我尷尬的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不想了,不可能的,絕不會發生的!為了我的篤定,我突然停下腳步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他,這是分手後,我唯一沒有主動做過的事情,但是就算是我真的這麼做了,也絕對不會改變什麼的。
親吻中,我看到他不可思議的表情中帶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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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當我一踏進辦公室的時候,我就感覺到有些事情發生了,像是某個謠言正在人與人的交頭接耳中醞釀著準備成形。
人們咬著耳朵時無法克制的多看了我一眼,這時候我就知道了,肯定與我有關!難道是誰看見了我和他牽手逛大街嗎?
會是誰呢,我怎麼沒有注意到。
雖然覺得謠言的有趣,人們的眼光仍然讓我有一點不自在,我希望有個誰趕緊來向我詢問些什麼,好讓我笑著對他們說,“絕對沒有這回事,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當坐在隔壁的同事特意尾隨著我走進咖啡間的時候,我幾乎就要忘了自己在做什麼,一心等待她開口問我這些事情,所以不自覺加快腳步走進咖啡間,好讓我們有個看似隱密的談話空間。
「嘿,妳聽說了嗎?」
「什麼?」我挑著眉故作鎮定的回道,心臟卻不可抑止的加速跳動著,好險這聲響不致於會讓她聽見。
「他,妳知道我說誰吧?」她對著我擠眉弄眼的,那曖昧的表情我當然知道她是在說他。
「怎麼了?」事情隱隱約約有點不對,為什麼她的話讓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聽說…」她故意慢了慢想吊我胃口,而我的心立刻懸得好高,嚥了口口水,試圖止住自己有點發顫的情緒。
「快說快說。」我催促著她往下講。
「他交了新女朋友!而且還是我們合作的客戶。」
「天啊,真的嗎?漂不漂亮?」我拉高了音量,就像每個聽見八卦的人一樣的興奮和好奇,好似對這話題的熱在其中。
但當下我覺得自己的魂已經飛離這身軀了,好像在很遠的地方看著自己在演這場戲,好可笑的戲碼,我已經記不得接下來我又笑著跟她說什了。
雖然我總是用嘲笑的方式看待,他還愛我這個事實卻支撐著我們不堪一擊的關係,只要哪一天他一覺醒來突然發現我是多麼自私,自己又是多麼不必要的卑微著,那麼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這一點,我一直都清楚的知道。
他不像我,不會在不愛我之後還親暱的抱著我,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一陣寒涼,此刻他卻遠在別的城市出差,我什麼都不能做,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覺得自己是真的慌了,雖然看似很冷靜的處理所有公事、和別人討論著政治或時事,卻在腦袋一片空白的時候,突然回神發現自己正在打電話給他,而那端傳來無情的聲音,“對不起,你的電話將轉接到…”。
我打翻了咖啡、重覆輸入已經輸入的資料、打電話卻按鍵按到一半忘了自己下個鍵要按哪一個數字;唯一沒出錯的事情,是我拿著填好的請假單給我的上司,然後開車回家窩在被子裡大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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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很想知道,又是為了什麼我站在這兒。
踩著高跟鞋,我來來回回在他公寓門口焦慮的走動,手上的提包帶捏的死緊,我真的覺得自己現在很蠢,理智也不斷的告訴自己離開這裡,一切卻都不聽使喚了,我就是想站在這裡確認。
謠言有時候,一點也不值得相信。
我不會是這麼想的吧?他有沒有女朋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才是,而且我一點也不像是不相信的樣子,腦中不間斷的描繪一張張清新、可愛、成熟、美麗不同的臉孔。
最重要的是,我站在這兒!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證明,我打從心底深信他交了女朋友這件事情?
更不幸的,打從心底很在乎!
最後,我還是按了門鈴。
門內傳來腳步聲,然後開了一個小縫,第一次我像是個陌生的外來者被對待,這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我清楚的知道這間小房子裡哪裡放著剪刀、搖控器、碗盤和洗衣機,此刻我卻只能隔著門縫看見裡頭部分的模樣。
「是妳…,對不起,我有客人等等就要出門了。」他一臉歉然,卻沒有一絲罪惡,然後門在我面前闔上。
這就是我要的了!
我撐著的表情一瞬間全部垮下來,搖晃著不穩的身軀走出了公寓,蹲在馬路邊痛哭失聲,不是傷心,也不是埋怨,我恨我這麼做賤自己和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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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電影?什麼東西是電影?」因為沒有興趣,我總是裝傻著這麼回答,一切故作不知。
「沒關係,妳跟我走,就會知道了!」他則是好耐心的哄著,絲毫不氣餒。
「不要,會被你賣掉!」
多久以前的戲言?突然間,我好想好想去看那一場電影,不過,就算是二輪片,也該是下片的時候了!
[ 本帖最後由 貪婪殺手 於 2007-1-7 17:21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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