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石頭鄉趙家堂屋裡，趙完成把家裡人都召集了起來，圍著站或者坐。
黃鐵芯坐在旁邊喝茶，饒有興趣地四下打量。這個時候，黃鐵芯不象個市長，趙政策也不像個縣長，倒像個喜歡探聽東家長西家短的小老百姓。
事實上，也就是趙路線滿臉驚訝，表情比較豐富。
“爸爸，小不點該怎麼稱呼爺爺呀。”趙玉的小腦袋左看又看，半天才冒出來一句，把大夥都逗樂了。
“叫太公。”趙完成卻是很認真地回答。
“老大，你說說你的想法。”趙完成說著看向了趙路線，面無表情。
“爸，你先陪媽媽和弟弟妹妹去京城，老2不是說京城裡四合院都準備好了嗎？”趙路線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我先把磚廠和陶瓷廠等安排好，再來京城自己買套房子。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又可以住在一起了。”
“趙老哥，我看路線考塹帽?較周全。”黃鐵芯突然插話說，“政策也在京城工作，正好可以照顧老哥你和嫂子。”
“爸，爺爺和幾個伯伯姑姑都很想您，還說您要是不去京城，他們就來石頭鄉呢。”趙政策就笑著說。
趙完成終於歎了一口氣，開始鬆口：“那就去吧，住一段時間，要是不習慣，我和你媽就回石頭鄉來。”
“那我和三哥讀書怎麼辦？”趙玉又問了一句。
“爺爺都安排好了，給你們安排的是京城裡最好的學校，就在北方大學不遠的地方。”趙政策就笑著說，“那裡的師資力量比西衡縣可要好多了，老師都是本科畢業生呢。”
“趙老哥，我陪您和嫂子去京城吧。”黃鐵芯很是熱切地說。
“黃市長，你日理萬機，工作那麼忙，怎麼敢麻煩你呢。”趙完成趕緊說，“別忘了，我和你嫂子都是京城長大的，對京城並不陌生。”
“老哥啊，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黃鐵芯笑呵呵地說，“現在京城裡的變化可大了，只怕你找不到方向。再說，我也是剛好要去京城出差，就下周吧。你和嫂子先準備準備，到時候我先打電話過來，然後派車來接你們。”
趙完成沒有答話，卻是拿眼神看向了趙政策。趙政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示意沒有什麼問題。
趙完成這才笑著說：“那就麻煩黃市長了。”
“那就這樣決定了。”黃鐵芯很怕趙完成反悔，馬上站了起來，“老哥，嫂子，我市里還有工作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趙政策笑著跟了出來，把黃鐵芯送上了小車，這才返回。
“黃市長今天怎麼這麼熱情？”一進屋，趙路線就拉住了趙政策，悶聲問道。
“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們趙家有多強勢吧。”趙政策就笑著說，“像一般的地級市市長，我們老趙家還不太放在眼裡呢。”
趙路線禁不住吐了吐舌頭：“這麼猛。”隨即，趙路線馬上就高興起來：“政策，以後你可不用擔心領導壓你了。”
“官場上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京城裡可是臥虎藏龍。”趙政策趕緊說，“倒是大哥你，這次去京城，可以和小姑媽聯繫聯繫，說不定小姑媽可以幫你把陶瓷產品賣到美國去呢。”
“真的？”趙路線馬上兩眼放光，把陶瓷產品賣到國際市場，那可是趙完成念念不忘的夢想呢。
“當然是真的，小姑媽手裡掌握著上百億的紅色資產呢。”趙政策微微一笑，“大哥你去就知道了。”
“什麼是紅色資產？”趙路線禁不住愣住了，這可是個新鮮名詞啊。
“這個……”趙政策為之語塞，支支吾吾著說，“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一下子解釋不清楚，等你見了小姑媽後就會明白的。”
趙完成咳嗽了一聲，沉聲說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去京城以後，都給我低調一些，別盡惹事。你們的爺爺可是家法很嚴厲，要是出了事情，要關禁閉的。”
“爸爸蒙人。”趙方針撇了撇嘴，“關禁閉都是八路軍裡才有的事情。”
“你爺爺是元帥。”趙完成嘿嘿一笑，“管的部隊可多呢。”
“元帥是幹什麼的？”趙方針就傻眼了。
“這個……”趙完成也是愣了愣，半天答不上話來。
“就是專門管將軍的。”趙政策趕緊給老爸解圍說。
“真牛啊。”趙方針吐了吐舌頭，隨即挺了挺胸脯，學起了八路軍的姿勢。
趙政策卻注意到，母親秦香蓮在偷偷地抹眼淚。三十年哪，從京城到石頭鄉，然後辛勤耕作，兒孫滿堂，挺不容易的。
趙完成卻是把趙政策拉過了一邊，低聲問道：“你沒有答應黃鐵芯什麼事情吧。”
“是爺爺同意，大伯安排的。”趙政策略微一沉吟，就老實回答說，“您放心，我有分寸。”
“你還是要小心一些。”趙完成很是嚴肅地說，“黃鐵芯這些年時待我們家不薄，挺關照的。可黃鐵芯這人心太大，也容易出問題。”
“您放心吧。”趙政策笑了笑，“您就是對我不放心，還不相信大伯的判斷力嗎？”
“這次讓你去京城，也不一定全是好事情。”趙完成歎了一口氣：“侯門一入深如海哪，你沒有以前那麼自由了。”
“爸，您就放心吧。”趙政策安慰說，“我有自己的主張，再說，爺爺現在對趙家子弟的管理，沒有以前那麼苛刻了，特別是我的婚姻問題，爺爺就不怎麼干涉了。”
“當年我也有錯，你外公家裡是被批鬥的物件。”趙完成的表情很是複雜，“你爺爺也是為我好，只是太獨斷了些，根本就不聽我解釋。”
“那現在外公外婆在哪里？”趙政策禁不住問道。
“早就不在世了，你舅舅也移民去了美國，沒有消息。”趙完成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囑咐了一聲，“千萬別和你媽提這個事情，要不你媽又會傷心地。”
趙政策嘴上答應著，心裡卻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辦法讓媽媽和舅舅團聚。小姑媽在美國，肯定有舅舅的消息，這個問題並不是很難解決，只是要多想想辦法罷了。
下午趙政策就想回縣城，奈何老媽秦香蓮一把拉著不放，只好作罷。
趙政策只好向縣政府打了個電話，讓曾濤通知各個行政鄉的一把手明天上午十點鐘到縣裡開會，自己有工作要安排。
剛打完電話，劉光鬥就來了，一年多時間，劉光鬥就從石頭鄉的鄉長變成了黨委書記兼鄉長，黨政一把抓。當然，後面還是緊跟著副鄉長常叔光。
“叔光同志，最近沒賭博了吧。”這是趙政策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沒有了。”常叔光訕笑著，隨即很是緊張地說，“不信您問光鬥書記。”
劉光鬥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正要去找你呢。”趙政策這才給兩個客人一人拋了支香煙，笑著說，“叔光同志對計生工作有沒有興趣。”
常叔光強行壓住心裡的狂喜，笑著說：“我聽縣長您的安排。”
這也難怪，西衡縣經過機構改革後，縣政府一共才留下六個部門，計生委可是一個很大的實權部門，就算平級調動也算是升遷了，常叔光自然很是興奮。
“那好，明天到縣裡去開會，和光鬥同志一起去。”趙政策就笑著說，“先幹計生委的副主任，全面主持計劃生育工作。”
“謝謝縣長提拔。”常叔光趕緊很是恭敬地說。
“先別忙著謝我，你這只是平級調動。”趙政策似笑非笑地說，“計生委劉主任很快就要到任了，你有機會。但是，如果計生工作沒有做好，只怕你這個副科級都會保不住的。要是還賭博的話，我看你還是回來做村支書比較合適。”
劉光鬥一聽，禁不住把頭低下去偷笑不已。
常叔光卻是額頭上都見汗了，好不容易混了個副鄉長，這下面臨考驗了。常叔光可知道面前這個年輕的縣長一向是說道做到，要是自己真出了問題，只怕一點情面都不會講的。
“我聽縣長的指示，您手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常叔光囁嚅著說。
“我只有一個要求，計生辦一定要完成市里規定的指標，同時，又要讓老百姓滿意，不能出現因為工作作風問題甚至是工作態度問題釀成嚴重事件。”趙政策就沉聲說道。
“我一定竭盡全力，不辜負您對我的信任，不給石頭鄉丟臉。”常叔光馬上表態說。
趙政策心裡一樂，常叔光這話還是有些意思得，把石頭鄉給抬了出來，也是想讓自己看在同為石頭村人的份上，給他點情面，別讓他太難堪。
“光鬥同志，你可別什麼事情都親歷其為。你已經是黨委書記了，要想辦法用對人，發掘人才，培養好接替人。”趙政策嘴上卻是轉換了話題，不再理常叔光。
“恭喜劉書記。”常叔光的反應速度可比劉光鬥快，倒是讓劉光鬥愣了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
在官場上，領導找人談話，讓自己培養接替人，往往是要提拔自己的暗示，這個道理劉光鬥腦子再不轉彎，也能明白過來。
劉光鬥現在已經是正科級幹部，堂堂的鄉黨委書記，再進一步，那就只能是副縣長一職位了，這一關可是很多科級幹部夢想中的事情。
“謝謝縣長的栽培。”劉光鬥趕緊說。
“主要是你工作做得好，石頭鄉也算是在西衡縣的經濟名列前茅了，光鬥你功不可沒。”趙政策淡淡地說，“我可不是因為你是石頭村的人，就提拔你，而是組織部門提出了建議，推薦了你。”
“我們石頭村可是個福地。”常叔光就賠笑著說，“黃市長，趙縣長，然後是劉副縣長。”
“趙縣長肯定也很快能進市里。”老實人劉光鬥難得也小小拍了下馬屁，讓趙政策禁不住呵呵直笑。
“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趙政策笑著說，“光鬥同志工作一直很扎實，繼續發揚下去就可以了，多為老百姓辦實事，我就滿意了。”
“一定一定，不辜負縣長您的信任。”劉光鬥連聲說道。
趙政策並不認為提拔親信有什麼錯誤，只要親信能力和人品都能過關，放到關鍵位置上去，知根知底，反而會少了很多變數，放心得多。
劉光鬥和常叔光很識趣，知道趙政策難得回家一趟，自然是要陪父母好好說說話，坐了半個小時不到，就告辭了。趙政策只是略微欠了一下身，並沒有送兩人出去。
晚上，秦香蓮卻是問趙政策：“我們都去了京城，你姐誰照顧啊。”
趙政策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可真沒有考慮過大姐趙香玉的事情啊。
“苗春秋現在在幹什麼？”想了想，趙政策卻是先問了一句。對這個唯一的姐夫，趙政策一直是直呼其名，沒有任何客氣地意思。人必自辱，然後人辱之，這是趙政策一向的觀點。
“現在倒是本分了很多，還幫了路線不少忙呢。”秦香蓮馬上說道。
趙政策卻是拿眼神看向了趙路線。
趙路線點了點頭，笑著說：“大姐本來還準備今年把房子好好翻建一下的，可是磚廠一直很忙，苗春秋也脫不開身。”
“那就好。”趙政策略微一沉吟，就笑著說，“我建議讓姐姐姐夫一起去京城，姐夫可以做點小生意，也可以當當門衛什麼的，倒也沒有什麼困難。”
“當家的，你看呢？”秦香蓮松了一口氣，看向了趙完成。
“也行，把蘭香一個人丟在石頭鄉，我也不放心。”趙完成想了想，就很是爽快地答應了，“不過，人太多，坐飛機太浪費了，一家人坐火車去京城吧。”
“那怎麼行呢，人家黃市長也沒有這麼多時間坐火車啊，從省城坐火車去京城，那可是要三天三夜的時間。”趙路線馬上反對，“現在家裡又不是沒有錢，該享受的時候還是要享受，要不賺錢做什麼？”
“只要你捨得花錢，我老頭子還怕坐飛機不成。”趙完成眼睛一瞪，隨即笑呵呵地說，“也好，早些完成一項心事。”
趙政策一聽，松了一大口氣，難得老爸趙完成這麼開明，謝天謝地啊。
第二天一大早，劉光鬥和常叔光就開著吉普車來接趙政策了。
到了縣政府，劉光鬥和常叔光去了大會議室，趙政策卻是先回到自己的縣長辦公室。
因為在會議上，要宣佈常叔光的計生委副主任任命，所以，趙政策專門打電話把組織部長潘建新給叫了過來。
如果說以前跟著趙政策鼓搗西衡縣的各項別開一面的改革，還是靠著黨性原則和一腔熱血的話，現在的西衡縣大大小小的幹部們見了趙政策這個縣長，多多少少多了點功利色彩，就連紀委書記喬光明和組織部長潘建新也不例外。
官場上的小道消息是傳播最快的地方之一，潘建新和喬光明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關於自己要升遷的內部消息。
“縣長，又有什麼好事情？”潘建新一進辦公室，就滿臉笑容地說。不同的是，這一次比往常更恭敬了。
“老潘，抽煙。”趙政策笑呵呵地把潘建新往沙發上面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常叔光的任命，我想在等下的計生工作會議上宣讀一下，才把你這個組織部長請了過來。”
“這是我們組織部門分內的事情，應該的。”潘建新馬上說，隨即轉換了話題，“老喬說要請縣長晚上喝兩杯，感謝您在市委領導那裡給我們幾個說了好話。”
“快別這麼說，我們是老搭檔老同事了。”趙政策趕緊說，“我去桐木鄉當黨委書記時候，還是老潘你親自送上任的。既然我是縣長，向市委市政府領導推薦我們西衡縣的精英幹部就是分內的事情。”
“是啊，一晃之間您就是縣長了，很快還要繼續高升，像坐火箭一樣。”潘建新感歎著，“跟著縣長您，我和老喬經常說是長了不少見識，這是發自內心的敬佩啊。”
“西衡縣這次又一批幹部調往市里，說句實話，我有些擔心哪。”趙政策歎了一口氣，“大家跟著我弄這個改革都挺不容易的，累死累活還要受氣。可這麼一來，西衡縣的後備幹部必然出現一些空缺，”
頓了頓，趙政策繼續說道：“老潘，你這個組織部長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在升遷之前，一定要站好最後一班崗位，特別是人員任命和培養上面，一定不能馬虎。”
“縣長，您放心吧。”潘建新趕緊說，“在人才培養方面，我們組織部門可一直按照您和易書記的指示，沒有絲毫放鬆。在儲備幹部方面，應該不存在多大問題。”
事實上，趙政策給衡北市市委書記羅成中和市長黃鐵芯的名單上面，西衡縣的紀委書記喬光明和組織部長潘建新就放在最前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喬光明將會任職衡北市紀委副書記，潘建新將會成為衡北市組織部的副部長。這些職位可是實打實的升遷，從副處級直接提上了正處級崗位。而且，按照慣常管理，紀委副書記和組織部副部長接任正職的機會很大。這就意味著在三五年之內，這兩個人就很有可能踏入副廳級別行列，完成一個仕途上面最重要的跨越。
至此，趙政策在衡北市政壇的佈局已經初具規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