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古神落幕
「仙、神、魔，三道合一？」聽了道古的話後，白凡不禁眯起雙眼，陷入了沉吟。
從內心來講，那樣的場面也的確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因為或許唯有如此，才能抵禦即將到來的第二次道戰。
只有知道真宇神國究竟有多麼強大的人，才能感受到那股彷彿天刀般隨時都會落下的威脅究竟有多麼恐怖，才會體悟到為什麼道一和白凡會對提升實力如此迫切。
那神國真尊，可是每一個都堪比一道無上聖尊的存在，到了這樣的境界，實力即便有強弱，也不會有太大差別，如白凡在至尊境界一人橫掃古族諸聖的神話半點誕生的可能都沒有，能做到以一敵二就是無法想像的極限了。
而這方青陽真尊所開闢的世界裡，而今卻只有白凡一個聖尊，就算再加上態度不明的道古也不過是兩人而言，當年仙神魔三大始祖並存的鼎盛時代都以慘敗告終，這一次又拿什麼逆轉？
除非發生超脫於真境之上的極盡昇華，而仙、神、魔三道合一，無疑就是這種極盡昇華中的一種。
只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卻是這昇華最後會落在誰身上，如果是自己，白凡自然樂見其成，但如果是別人，尤其是眼前的道古，那就另當別論了。
但看情況，道古說出這樣的話，肯定不會是為了給白凡做嫁衣。
「你想怎麼個三道合流法？」白凡心中思緒百轉，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淡然問道。
「吾已得神魔兩道，剩下的……自然是你以仙道歸於吾！」道古不假思索的回答，語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白凡無語，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問道：「你看我像是捨己為人的大善人嗎？」
道古像是沒聽出白凡話中的諷刺之意，突然抬手一指白凡身後的仙界修士們，認真道：「如果是為我，你自然不肯，但如果是為了他們呢，看看你身後的族人和至親，你願意看著他們被真靈凌辱屠殺嗎？你我都知道，不管願或是不願，這都是對抗真靈的唯一方法。」
此話落下，整個幽冥皆寂，儘管明知這是強詞奪理，但很多人仍然不由自主的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讓人更加無語。
白凡又豈會如此容易被他蠱惑，當即譏哂道：「既然前輩如此深明大義，何不犧牲自己成全晚輩，如此大恩，白凡定當沒齒難忘，此界生靈也當永世銘記，歲歲祭拜。」
道古聞言眉頭一皺：「你不肯？」同時抬手一招，真古神陽便急速縮小，剎那間成為一枚滴溜溜旋轉的神珠來到他身前，而後玄光一閃，竟融入眉心之中，化作一道神古印記。
下一刻，此印記裂開，內中的真古神陽再現，但卻如一枚眼珠一般，直視著白凡，恐怖滔天的殺意瀰漫，讓整個諸天萬界都不禁顫抖。
道古與他的神道聖兵合體，明顯要以此強勢威逼，令白凡就範。
但只見白凡自降臨就一直沒動過的左手驀然伸出，要知道即便在鎮壓古族第一聖祖時，他也只是伸出過右手罷了。
左手抬起的瞬間，一掛聖珠便在手腕上浮現，共由七粒不同的仙珠組成，每一枚都仙光熠熠，散發出真仙道極的波動。
這便是白凡的真道聖兵，仙珠七粒，代表著白凡的真道七問！
以聖珠的形態鑄就聖兵，既沒有至強的殺伐，也沒有堅不可破的防禦，白凡之所以如此抉擇，是因為他確定自己在真境還沒有走到極致，至少他的仙問絕不會止步於七道。
而聖珠形態最大的好處就是將來第八道甚至第九道仙問誕生後，他隨時可以再鑄造兩枚仙珠，以此來強化聖兵，直到最後才進行圓滿蛻變。
所以……與通天塔、真古神陽和仙道巨斧相比，白凡現在的真道聖兵也許不是威能最強的，但一定是潛力最大的。
此時，白凡左手握拳，仙道聖珠纏繞其上，毫不猶豫的一拳轟出，仙道七問道音轟鳴，超越了世間極道，讓時空定格，諸天萬界的運轉在這瞬間全都停止。
仙問七大之力，聚白凡畢生精華，轟擊而出，只見噗的一聲，那自稱已經神魔合道的道古神目一暗，嘴角流出一絲血跡的同時，竟然連退了三步。
萬宇內的無盡生靈全都震顫，那神道始祖竟然也不堪白凡一擊，他真的就強到如此舉世無敵了嗎？
「即便再不願意，本尊也不得不承認，你比當年的我和道盤都強，但……你以為這就能阻止我三道合一嗎？等著吧，等我恢復舊傷，完全融合了這具神魔聖軀開創出神魔第四道後，你依舊要步入一樣的結局。」
道古被白凡一拳重挫氣勢後，便不再強求，言語落下之際，伸手朝著不遠處青陽真尊的屍體一抓，居然就要帶著直接離開。
聽他的意思，顯然知道現在自己還不是白凡的對手，所以準備消化這千萬年佈局積蓄的力量後再來找白凡。
想到這裡，白凡自然不願放他離去，只不過道古絕非他此前所遇到的任何對手，實力之強，是真正的已經踏入了世間極致之列，那神魔聖軀也絕非等閒，若不是道古元神曾受重創至今都沒恢復過來，恐怕現在要逃的就變成他自己了。
所以他而今能逼走道古，就已經是難得，想要將之當場斬落，就只能是望洋興嘆了。
不過即便如此，白凡也沒有放任其離去，而是突然開口，說道：「等等，你想離開我給你機會，但前提是你要放出兩道元神給我，昔日的古族第一神子兄妹，而今想必還被封印在你的魂海之中，把他們放出來吧，我曾經欠下他們一道人情，不想此生都沒機會還。」
「有情有義，倒與道盤一脈相承」，道古先是冷哂了一聲，隨之伸手在眉心一扯，扔出兩道元神之光：「畢竟是真道同道，舉手之勞的事，幫你就是了。」
那兩道元神正是第一神子古寒兄妹，他們的確如白凡說的一樣，意識被第一聖祖反過來壓制後，只是暫時被封印，並未被直接抹去，而今雖然失去了聖祖肉身，但卻也獲得了完全的自有，以後再也不必擔心聖祖之魂復甦，倒也可以說因禍得福。
一切都只因為當初在古宇時，他曾幫過白凡一把，世間因果便是如此，一啄一飲，皆是前定。
道古要離開再無阻礙，但就在這時，白凡卻驀然感覺儲物空間內傳來一陣顫動，隨之一枚灰濛蒙的圓珠飛了出來，正是他曾以之穿梭輪迴世界的鴻蒙珠，此刻竟莫名其妙的自己出現，隨之灰濛之光中，虛空波動，居然是一座無比威嚴浩瀚的九層神塔降臨。
毫無疑問，這一定就是通天塔，也就是魔道青陽聖尊的聖兵。
此塔仙古時曾被古族轟碎過一角，鴻蒙珠核心也因此流落於外，此時再看，那破損的一角已然修補完好，只不過在修補之處，依然可以看到清楚的痕跡而已，顯然這些年通天塔吸收輪迴世界力量的自行修補，並不完美。
至於這座真境聖塔為什麼會被古族聖祖打碎，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此塔在與神國真尊的道戰中就已經受到重創，而仙古時的古族聖祖們，只是恰巧做了壓倒城牆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通天塔一出現，就直接將鴻蒙珠納入其中，彷彿修士的元神歸位一般，原本古拙的神塔立刻開始光芒大放，塔底凝聚出一道青色光束，就朝正欲轉身離去的道古射去。
轟！
道古如被山嶽重擊，腳步登時一頓，只覺一股巨大的吸力從身後湧來，要將他倒捲回去。
他自然無懼於這股吸力，但他手中青陽真尊的屍體卻彷彿磁石一樣，被通天塔死死的吸附著，大有一股不將屍體放下，就休想離開的態勢。
道古皺眉沉吟了一瞬，隨即把屍體往後一拋，道：「罷了，這具軀體於我而言，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就還給你好了。」
通天塔塔底金光萬丈，如同打開了一道金色神門，將青陽真尊的屍體迎接了進去，而後便又絲毫多餘的動作都沒有便直接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一切都發生在片刻間，以至於眾人感覺好像產生了幻覺一般，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不只是通天塔，就連道古也已不見了。
他的消失，對古族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這意味著他們最後的希望和靠山也沒有了。
「始祖，請帶我們一起走啊……」
「聖尊，我等為神魔信徒，願世世代代供奉聖尊！」
「是啊，我們是聖尊的血脈後裔，求聖尊不要放棄我們！！！」
………………
戰場上的古族修士們發出連綿不絕的哀求，可隨著所有聲音都如泥牛入海，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他們的激動的神情漸漸被絕望所取代，知道自己終究被拋棄了。
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那句被人說爛了的強者眼中弱者皆為螻蟻這句話，究竟是何等真實，又何等的殘酷了。
如果那第一聖祖，也許還會記念些許香火之情，幫他一把，但在那道古眼中，他們就不過是他嘗試神魔合流的副產品罷了，豈會為一些無關緊要的雞肋在這個時候與白凡硬碰？
等他成功開創真境第四道後，隨時可以創造出遠比古族更加完美，更加強大的種族。
「聖尊，戰場上的古族修士如何處置？」前來詢問的不是別人，而是隱帝，他第一次對白凡拱手行禮，這無疑是象徵著，他已經真正成為仙界，甚至仙道之主，世所共尊。
大道修行不問歲月，只問強弱，所以白凡雖然心中感慨，但也坦然受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戰場上剩餘的古族修士，淡淡說道：「壽命二十五萬年以上者殺無赦，二十五萬年以下者，若願臣服為我仙界戰奴，可免一死，否則同樣殺無赦。」
二十五萬年，是一個界限，因為從仙古結束，這一紀重新開始至今，大概是二十五年左右，壽命超過二十五萬年者，可以說八成以上的可能參加過仙古時，古族對仙界的征伐，二十五萬年以下者，則一定是這一紀新誕生的，手上還沒有染上仙界的血債，所以給他們一個苟且活命的機會，這也是為了減少接下來收拾殘局時，仙界不必要的傷亡。
「如要我族永世為奴，我等寧願去死！」有年青的古族戰士仰天怒吼，像是天災下不甘寂滅的凡人要與天抗爭。
白凡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道：「不久之後，真宇大敵將會降臨，大劫開始時，你們為先鋒，若勝，我便還你們自由。」
「此話當真？」
「你們有不信的能力嗎？」白凡突然抬手一指，指向剩餘的古族無上聖祖們，只見數道幾乎同時響起的噗嗤聲中，七道血箭同時噴出，隨之大道哀鳴，星冥大慟，整整七尊古族和原始真界的無上聖祖們同時隕落！
他們的血肉與元神被白凡一指轟成最純粹的神魔精元，白凡神情漠然，這對他而言，已然根本不值一提，接下來手掌一翻，便將這些血肉精元煉化成一男一女兩具軀體，推到古寒兄妹的元神身前，二人知意，分被融入一具後拱手朝白凡拜謝。
「不必如此，這是你們應得的」，白凡擺了擺手，低頭看去，這時已有不少古族修士開始投降了，畢竟哪怕是再好戰暴戾的種族，再面對生死時，也無法保證所有人都能從容赴死。
更何況，白凡還給了他們一個儘管虛無縹緲，卻並非完全不可能的希望，這就好比在他們堅固的內心防線中打開了一道缺口，一旦決死的意志有過剎那的動搖，想要再堅定下去，就難如登天了。
當然，還有更多被白凡劃入必死行列的古族修士們神情悲憤的負隅頑抗，但在仙界無上至尊們的衝殺下，這種抵抗只能是螳臂當車，除了讓仙界多死幾個大意或者修為低微的修士外，再也沒有其他意義，既改變不了現在，也影響不了未來。
到處都是鮮血與屍骨，這是一場遲到了無盡歲月的復仇，也是一場殘酷的屠殺。
驀然的，一陣喧嘩之聲從白凡身前不遠處傳來，隱約聽到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呼喊，他好奇的望去，只見一個背生一大一小兩對蝶翼的女神魔正滿身傷口與鮮血的向著他所在的方向衝來。
而仙界修士自然瘋狂攔截，若真的讓她衝到白凡身前，哪怕此人對白凡來說與塵埃無異，在仙界修士看來，也是彌天大罪。
「讓她過來吧。」白凡莫名一嘆後揮手讓仙界修士放開了通道。
「請聖尊開恩，寬恕夢蝶族！」那女魔神艱難來到白凡身前後，立刻從神魔之身的狀態中退出，主身面容顯露，竟然是那古宇夢蝶族的大師姐夢靈雲，也算是半個白凡的舊識。
她一邊哀求，一邊以焦慮的目光望向戰場某處，白凡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被古族定位此戰仙鋒的夢蝶族，竟然還沒有死絕，但也只餘數萬族人在女祖夢清嵐的帶領下苦苦掙紮了。
「放夢蝶族離開戰場。」
白凡之令，自然無人敢不從，那處戰場上正在圍攻夢蝶族的仙界修士哪怕下一刻就要斬殺對方了，也立刻罷手，毫不遲疑的轉身投降其它戰場，使得夢蝶族附近出現了一片小小的空洞。
這只是浩瀚戰場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其實白凡並不欠夢蝶族什麼，當初在古宇與他們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倒是道一多少欠了夢清嵐一段因果，所以白凡便替他還了。況且這夢蝶族根本就不想與仙界為敵，踏入戰場，也是逼不得已。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個沒有投降的古族修士倒下時，殺紅了眼的仙界修士才愕然發現，他們面前已經沒有敵人了。
先是錯愕，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歡呼，響徹九天十地，接連慘敗兩個紀元後，他們卻在這一世完成命運逆轉和復仇，這是怎樣的蓋世功績？
無論怎樣歌功頌德都不為過。
「結束了，古族已滅，我們卻活著！」
「我們是勝者，更將是萬宇之主！」
各個角落裡都傳來歡呼聲，仙界修士們每一個都激動到了極點，狀若瘋狂，後世的歷史會以濃墨重彩記錄他們的勝利，但對於歲月長河來說，終究只是一筆帶過，只有從頭到尾，親身經歷了這個時代，這個紀元的人，才知道此刻的這一切，究竟是多麼不容易。
從紀元初開活到現在的老人並不多了，而這些人卻是感觸最深的，在他們那個時代，每個人幾乎都沒絕望籠罩，越是知道敵人的強大，便越是連追趕和反抗的心都幾乎要喪失。
甚至，如果他們知道古族第一聖祖竟然是真境的存在，他們恐怕早就認命了。
那時誰能想到，仙界不但逆天改命了，甚至還是如此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不知是誰第一個朝白凡跪拜而下，接著便是從近到遠，成片成片的修士俯身跪拜，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恭敬而真誠，沒有發生高呼，可那種發自肺腑的崇敬，卻瀰漫盡了整個幽冥。
白凡看著這一幕，神色複雜的抬起雙手，語氣滄桑的說道：「都起來吧，今日之勝，是過去的結束，也是未來的開始，我相信仙界必將開啟一個嶄新的紀元，百日之後，仙界月土舉行賀宴，本尊與諸位同慶！」
他的聲音並不宏達，卻清晰的傳入每一人的耳中，百日之後不僅是賀宴，更是對過去逝去英雄們的緬懷，和對未來征途的動員。
而今戰場上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未來還有一道更大的劫難在等著他們……
這一次，仙界雖然大勝，卻也死傷了很多修士，鎮陰古城已經被完全打崩，好在以後仙界也不再需要這座古城守護了，只是那碎石廢墟上鮮紅的血跡，竟是如此刺眼，那虛無中漂浮的一具又一具屍體，堆起可成山，鋪開則成海。
歡笑之下，隱藏的是淚水和悲涼，有的修士極力忍耐，不想破壞這歡慶的氣氛，可隱約間，卻依舊有抑制不住的慟哭聲在飄揚。
「人淒茫，血沾衣，昨夜聲名鼎沸，今朝白骨如山，淋一身風霜雨雪，聽一路啾啾鬼鳴，九幽寒冷，願我袍澤熱血永存……」
白凡轉身踏著道痕離去，幽冥內，只有他似低嘆，似祭奠般的聲音在迴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