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平凡的億萬富翁 作者：瓶子大人 (連載中)

【作者概要】：瓶子大人，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天降橫財，為何平凡？
　　生活的追求，眾說紛紜。名利？權勢？抑或女人？
　　追本溯源，但求快樂。
　　世俗與本我，理想與現實，是堅持，還是沉淪？
　　持億萬家財，享平淡人生。
　　平凡之人，也有平凡之愛。不經意的柔情，卻堪比金堅。
　　從默默無聞，到驚才絕艷。無心插柳，卻處處成蔭。
　　正是：名利皆浮雲，唯有快樂真。本為平凡人，奈何惹紅塵。

【其他作品】：《獵人正傳》

第一章 超級大獎

　　怎麼可能？！

　　楚凡坐在辦公桌旁，一臉驚訝地看著手中的報紙，心跳陡地加快，怦怦作響。

　　難道真的中了？！

　　他取下眼鏡，揉揉了眼睛，又重新戴上，仔細看了看報紙上的一組數字︰88888888。八個8，這是一組很特別的數字，非常特別，特別到過目不忘，特別到很多人把它當作好運的象徵。但這些特別卻都不是楚凡如此驚訝的原因，因為這些特別又都是那麼的不特別，所有人都知道的特別，就不再是特別了。他真正驚訝的原因是︰這組特別而又不特別的數字，正是這期八星彩的中獎號碼。

　　八星彩是最近正在熱賣的一種新型彩票，由於獎金設置很高，並且頭獎不設上限，以當期獎池50％的金額作為頭獎獎金，因此受到廣大彩民的追捧，銷售屢創新高。但因為頭獎的中獎機率極小，自八星彩正式面市至今，從未有人中過，其獎金金額也累計到了令人咋舌的一億三千多萬。無數的彩民都在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自己能成為那個幸運兒，一拔頭籌，從而一躍成為億萬富豪。

　　而今天注定要成為所有彩民難忘的一天，因為在今天公布當期中獎號碼的同時，更是公布了一個讓人沸騰、讓人嫉妒、讓人發狂的消息︰本期有一注號碼中了頭獎。

　　這張中了頭獎的彩票如今就正揣在楚凡的衣兜里。

　　他摸了幾個衣兜，才從其中一個摸出這張已經皺巴巴的彩票。仔細地看了看上面地數字，又再次看了看報紙上公布的中獎號碼，最後，終於確認自己是中了頭獎，中了一億三千萬。

　　想不到我真的中獎了。

　　確認自己中獎後，楚凡反而很快地平靜了下來。他把那張價值一億三千萬的彩票再次放進剛才那個衣兜里，然後回想起這次中獎的事情，不禁感覺有點神奇。

　　那天他為了坐公車換零錢，正好旁邊就有一個八星彩的銷售點，就買了一注，隨便機選了一組號碼。結果一看︰88888888。連賣彩票的小妹看了後都忍不住笑了說︰「帥哥，你運氣真好，一定能中大獎。」楚凡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隨手便把彩票塞進包里，心裡暗想︰鬼才相信這號碼能中獎呢。

　　是啊，雖然人人都覺得88888888很吉利，是發財的象征，可真正有心買彩票的人，又有誰會真的去買這組數字呢？而隨機選數字，能隨機出這組數字的機率也是極低，並且還要在搖獎的同時也搖出組數字，機率更是低上加低，近乎於不存在了。

　　但偏偏這組數字真的成了頭獎號碼，而且還真的有人中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把後悔藥吃到吐，這麼簡單的數字，這麼特別的數字，自己一直迷信的數字，怎麼自己就是不買呢？迷信它，卻不願為它付出區區的兩元錢，結果與超級大獎失之交臂。就如同在鬧市的地上有一錠金子，可自己認為不可能，而不願意浪費一點力氣彎腰去拾取，最終被自己身後的人揀到一樣。這次老天真的給那些整天求神拜佛，一心想發橫財的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老天也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啊。楚凡心裡笑了笑，無心中獎，卻中了這麼一個大獎，該如何是好呢？算了，不想那麼多，中午下班後，先去把獎金領取了再說。

　　之後，楚凡居然還真的若無其事地做起了一天的日常工作。

　　中午下班，期間有兩個小時的用餐和休息時間，楚凡算了下，應該夠時間去彩票中心領獎。於是便打電話到彩票中心咨詢一下領獎需要帶哪些證件，並且有沒有什麼程序之類的相關事宜。

　　彩票中心一聽是本期的大獎中獎人，非常地重視，詳細地告訴了楚凡一系列相關事項。楚凡聽完後，便說他一會兒就過去領獎。

　　吃過午飯，打個車來到彩票中心。

　　領獎的過程非常順利，並沒有楚凡事先所擔心的一些事情，他最怕的就是麻煩。在彩票中心和公證處的工作人員證明了他那張中獎彩票的真實性之後，他便領到了一張已經存有一億多元的銀行卡。沒有媒體采訪，也沒有無聊人士的圍觀，簡單迅速。

　　坐在回公司的車上，楚凡摸出那張銀行卡看了看。這就是一億多元啊。我已經成了億萬富豪？！現在該做些什麼呢？

　　結果直到他回到公司，平靜地過完一個下午，他也沒想到該做些什麼。

　　如果是十年前，或者五年前，他一定會馬上想到去開一家公司，自己創業做老板，闖蕩商海。但現在他早就沒有了這個念頭。畢業工作幾年後，他明白要當一個公司老板太累了，要當一個成功的公司老板就更累，別看那些雜志封面上的知名企業家們看上去風光無限，但他們所付出的精力也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楚凡現在已經沒有了少年時的遠大志向和銳氣，他只想舒舒服服地生活，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他的想法太消極了。他們崇尚的是充滿刺激和起伏的人生，他們希望生活就像是一個皮球，要在不停的彈跳中尋求快感。但楚凡認為，生活就像是一個易碎的玻璃球，是經不住太多顛簸的。平淡是真，真的要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其實還挺不容易的。

　　如今有這筆意外的錢，免卻了他生活上一些瑣碎的問題，倒真的是可以按他所想的那樣舒舒服服地過平凡的生活了。

　　沒有大的計劃，小的方面楚凡倒是想了一些。比如，換個新手機，買台最新的蘋果筆記本電腦，買台PS3遊戲機，帶欣兒去逛商場，給她買所有她想買的東西……不過，如果這樣做了的話，欣兒一定會問他哪裡來的錢。他暫時還不想告訴欣兒他成為了億萬富豪這件事，他想找一個更好的時機來告訴她，給她一個真正的驚喜。

　　欣兒全名叫童欣，是他現在同居的女友。他們是大學同學，大二的時候正式確定關係，到現在已經在一起快六年了。大學畢業後，欣兒應聘到了A市的一家銀行，而楚凡也跟她一起來了A市。

　　初到A市的時候，兩人都是舉目無親，一個熟人也沒有，工資也比較低，但他們相互依靠，住在一間租來的昏暗潮濕的老房子里，你煮飯，我洗碗，你搓衣服，我拖地板，還不時去電影院看看電影，生活卻也過得有滋有味。可過了三年，錢比以前賺得多了一些，住的地方也要好很多，可彼此之間的感情似乎卻越來越淡了，時有爭吵，最近更是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所以，楚凡希望通過一次驚喜來徹底改變這種現狀，讓他們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但這個驚喜，不是告訴欣兒自己中了一億元。他認為，金錢永遠都不會是快樂的實質。他要用一些更實際的行動來營造這個驚喜。

　　還有幾個月就是欣兒的生日了，楚凡打算就在那天給她一個驚喜。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打算。都快六年了，也是時候了。

　　回家的路上，經過水果市場，見到有賣提子的看上去很不錯。想到欣兒特別喜歡吃提子，楚凡便準備買一些回去。一問價格，八元一斤，稍微有點貴。不過他一般是不會在吃東西上太過精打細算的，反正也不是什麼高級食物，便像往常一樣挑了兩串讓老板稱稱斤兩。突然想起平時買兩串回去似乎有點少，自己現在都是億萬富豪了，也不用再節省這點錢，於是又多買了兩串。嘿，有錢了就是不一樣啊，想買多少就買多少。他心裡暗自一笑。

　　快到九點的時候，欣兒才回來。銀行的工作晚上經常都有加班的情況，楚凡也習慣她的晚歸，沒有多問什麼，還是繼續玩著電腦遊戲，隨口問了句︰「吃飯了嗎？」

　　「吃了。」欣兒脫了鞋子，又把手袋掛好，過了老半天才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後便進臥室拿了一些衣物，就去浴室洗澡去了。

　　楚凡輕聲嘆了口氣。欣兒自從五一節出去旅遊一趟回來後，態度就一直是這樣，似乎連多說一句話的興趣都沒有，更別提其他親密的舉動了。他感到有些煩悶，便從遊戲中退出來，坐在椅子上，盯著電腦發呆。

　　欣兒洗完澡出來，見到他在那裡發呆，也沒說什麼，徑直坐到旁邊的另外一台電腦上，打開QQ，和上面的朋友聊起天來。

　　一時間，兩人都無話，各自坐在一台電腦前，一個發呆，一個面無表情地敲著鍵盤，這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間變得異常地沉悶，似乎連空氣也凝結起來。過了好半天，楚凡想起那個驚喜的計劃，才轉過身去對欣兒說︰「我們周末去找個駕校學開車吧，反正也沒什麼事，呆在家里也無聊。」

　　「學開車？你有車嗎？」欣兒頭也沒回地反問了一句，手上繼續飛快地敲打著鍵盤。

　　「現在沒有。以後可能會有啊。」

　　「等有了再說。」欣兒的語氣還是很淡。

　　「去吧，就當多學一樣技術好了，不管怎麼說也是有用啊。」楚凡繼續遊說著。

　　「沒車去學什麼。錢多了。」欣兒的語氣開始有點不好，「要去你自己去，我最近周末都沒空，要去參加黨校的培訓。」

　　楚凡不好再說什麼，他清楚如果繼續說下去，那很大的可能就是吵架，前段時間好幾次吵架都是這樣發展起來的。而且黨校培訓也是正事，關係到她以後的升遷。既然這樣，就自己一個人先去學好了，等自己學會了，買了車再帶她學，也不錯。「冰箱里有提子，已經洗過了。」他隨後說道。

　　一片沉默。

　　這樣一直到睡覺，兩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躺在床上，楚凡想，自己成為億萬富豪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章 美女老板

　　第二天，楚凡還是準時去了公司上班。雖然自己已經成了億萬富豪，基本上這一輩子都不用再為金錢發愁了，但他還是沒想過要辭掉現在這個工作，相反他現在比以前更願意做這個工作。因為以前工作，要考慮生計，收入不算高，偶爾還會有些擔心。但現在不用考慮收入問題，這個工作反而成為了自己的一個消遣。看來錢確實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的心態頃刻之間便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同樣的事物，也能體會到不同的滋味。

　　楚凡是一個廣告公司的普通策劃人員，主要工作就是做一些活動策劃拉廣告，沒策劃的時候就收集一些行業內的相關信息。由於公司規模不大，客戶也不算很多，他的工作也就比較輕鬆。對此，他還算滿意，由於生性散漫，最不喜歡的就是要在戶外跑動的工作，因此這個工作雖然每月工資還不到兩千，但他卻一干就是三年，從來就沒想過要跳槽。

　　對他而言一個月薪上萬，卻要每天加班，累死累活的工作，還不如現在這樣拿著兩千不到的月薪每天坐在電腦前看新聞。很多人，包括家人、朋友、欣兒都批評過他的這種生活態度，但他還是三年如一日。他覺得每個月兩千已經足夠生活了，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拼命去追求月薪上萬，而讓自己活得比狗還累。知足常樂，這便是他的人生哲學。

　　他之所以在這個小公司默默無聞地幹了三年，直到現在也不想辭職，除了生性淡泊，不喜變化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一直對公司的老板楊丹心存感激。

　　三年前，他隨欣兒只身來到這個城市。作為一個剛從學校畢業出來的大學生，在這樣一個舉目無親的環境里找工作實在是太難了，他又不屑於去做服務生、小工之類的，因此在最初的兩個月碰了無數的釘子。後來找到現在這個公司，遇到楊丹，才終於獲得了一次寶貴的機會。

　　由於公司就只有自己一個策劃，而自己又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行業，開始的時候都是楊丹親自帶他了解一些工作的基本內容，並且不時地鼓勵他，慢慢將他從一個毫無經驗的新手培養成了一個還算合格的策劃人員。雖然欣兒曾多次提出讓他重新找個待遇高點的工作，但他卻一直都沒同意，他覺得楊丹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他，他就應該報答她的知遇之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難道不對嗎？

　　當然還有一個他沒告訴欣兒的原因是，楊丹還是一位大美女。雖然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但看上去卻只有二十七八歲左右，標準的瓜子臉，五官精致而嫵媚，加上170CM的身材，高挑而勻稱，渾身都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魅力，對男人的吸引力一點也不遜色於電視上那些二十多歲的清純玉女。這樣一位賞心悅目的美女老板，可不是隨便什麼高薪的工作可以替代的。

　　現在，這位美女老板就正坐在楚凡的對面。楊丹今天穿的是一套剪裁非常貼身的米黃色套裝，秀發向後盤起，像是一朵盛放中的黑牡丹，古典而沒有一絲瑕疵的臉上略微化了一點淡妝，既表現出一個女強人的精明幹練，又顯得端莊而性感，看得楚凡心裡大為贊嘆。

　　「楊姐，有什麼事嗎？」由於楊丹看上去非常年輕，而且平時也很平易近人，沒有一般老板的盛氣凌人，因此公司里很多人都親切地稱呼她楊姐。由於突然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楚凡也還不清楚是什麼事情，所以先開口詢問了一下，心裡暗自猜想可能是有什麼比較重要的活動需要做方案什麼的。

　　「哦，沒什麼事情，就是想找你聊一下。」楊丹看著楚凡，淡淡地笑了一下。

　　找我聊一下？楚凡心裡一愣，難道我犯了什麼錯？應該不會啊。他頓時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也沒說話，只是將身子稍微坐直些，心裡有點忐忑。

　　「呵呵，你不用緊張，就是和你隨便聊聊。」楊丹似乎看出楚凡有些疑惑，又向他笑了下，希望能消除他緊張的情緒。隨後她便問道︰「你到公司有多久了？」

　　「呃，三年左右了吧。」楚凡又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答到。而心裡更是迷糊了，不知道楊丹問這個做什麼。

　　「嗯，也不算短了。在公司覺得怎麼樣啊？」楊丹繼續問道。

　　「挺好的。」雖然不知道楊丹為什麼要問這些，但楚凡還是如實地回答。

　　「都挺好的嗎？有沒有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好呢？」

　　楚凡心裡一緊，不好的？難道我真的做錯了什麼事，楊姐現在是在審我？他快速地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在公司的一些情況，發現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於是，他只好回答到︰「都好吧，楊姐你挺照顧我的，和其他同事的關係也不錯。」

　　楊丹聽了後，又笑了笑，似乎對他這個答案早有預料一樣。她又問道︰「那工資方面呢？」

　　「工資？」楚凡再次感到納悶。他不知道今天楊丹這個「聊聊」究竟用意何在，問的問題都讓他有些始料不及，所以他很自然地反問了一下。

　　「嗯。你現在工資是多少？」

　　「呃……不算年終獎，每月一千八百元左右吧。」楚凡如實回答，雖然他知道這個問題就算他不回答，楊丹也知道。反正現在也不知道今天這個談話的目的是什麼，那就問什麼答什麼好了。

　　「你對現在的工資滿意嗎？」楊丹繼續問道。

　　楚凡習慣性地摸了摸頭髮，每次他在有什麼不好說的話時，都會下意識地做這個動作。

　　這個問題還確實不好回答。他在公司已經做了三年，雖然從來沒有要求過加工資，並且也沒有過多地想過這個問題，但這並不是說他就很滿意現在的工資。一千八百元一個月，其實是比較低的，只是由於他個人對這方面要求不高，同時又懷著對楊丹的感恩之情，而將這個問題忽略了而已。

　　現在楊丹突然問他對工資滿不滿意，他頓時感到有些為難。回答滿意？明顯不是心裡話。回答不滿意？似乎又不太好。而且他現在還真不在乎工資給多少，他的錢已經多得花不完了，只是不清楚楊丹為什麼問這個。

　　「還，還行吧。」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好模稜兩可地說了句。

　　「楚凡，我發現你有個缺點。」楊丹聽了楚凡似是而非的回答後，突然有點嚴肅地說到。

　　楚凡不明所以地看著楊丹，他想終於要說到主題了，果然是批評我來的。

　　「我發現你不喜歡和別人交流，有什麼事情，有什麼想法，你都喜歡裝在自己的心裡，不願意告訴別人。這點對於一個策劃人來說是很不好的，因為你不同別人交流，他們如何能夠明白你所做的策劃重點在哪裡，精彩的地方在哪裡。而你又如何去了解客戶在想什麼，需要什麼。如果客戶不知道你的優勢在哪裡，而你也不清楚客戶的要求，那你做的策劃又如何能成功呢？」

　　楚凡明白楊丹說的是對的，他自己對於這點也是很明白的。由於他性格比較內向，因此在和別人的交往中總是很被動。也正是如此，他雖然在公司做了三年，卻一直都顯得默默無聞，平時還沒有一些剛來半年不到的新同事活躍，常常給人一種他才是新同事的感覺。只是他不清楚，這個問題，跟自己的工資有什麼關係。難道是楊丹借自己工資低，來說自己對工作沒用心？

　　楊丹見他沒有說話，於是又繼續說道︰「就拿你的工資來說吧。雖然我剛才問你，你也說還行吧，但你心裡其實一定不是特別滿意現在的工資，對吧？」

　　楚凡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沒有回答，也就算是默認了。

　　「你知道為什麼這三年來，我都沒給你加過工資嗎？」

　　楚凡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我一直在等你主動來要求。」楊丹有些氣惱地說道。「有些東西是要靠自己爭取的，而不是等來的。你要學會為自己爭取合理的利益。我等了你三年自己來爭取，結果你都沒行動，今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我可不想其他公司的老板知道後說我剝削員工。」說到這裡，她突然輕輕地白了楚凡一眼，和剛才嚴肅的表情完全不同，顯得風情萬種。

　　楚凡看得一呆，然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不會的，楊姐你從來就沒剝削過我。」

　　「其實我今天和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稍微改變一下你內向的性格，多和別人交流溝通，這樣對你的生活和工作都會有很大的幫助。你是我看著從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成長起來的，我很看好你的能力，但我希望你能更好地發揮你的能力。」

　　「嗯，楊姐，我會慢慢改變自己的。」楚凡有點感激地說到，他明白楊丹是在傳授自己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經驗。

　　「那就這樣吧。你還有事要說嗎？」

　　「沒什麼事了。我先出去了，楊姐。」楚凡起身準備離去。

　　「你還不想漲工資？」看著正要走出辦公室的楚凡，楊丹突然又說道。

　　楚凡一聽，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差不多十秒鐘，他才說道︰「呃……我覺得，我的工資最好是可以和我所做的策劃帶動的業績掛鉤，這樣，我也比較有目標和動力。」

　　楊丹略微思索了一下後說道︰「可以。以後你每個月工資三千元，外加策劃績效。好好幹，有什麼事多和我還有其他同事溝通。」

　　「嗯。謝謝你，楊姐。」說完楚凡便逃也似得離開了辦公室。

　　從楊丹辦公室出來後，楚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他現在都還感覺有點迷糊。別人漲工資都是興奮異常的，為什麼自己漲工資的感覺怪怪的呢，似乎還有點被強迫的感覺。要是楊丹知道自己這樣想，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同時，他對楊丹的感激之情又更深了一些。雖然對他而言，從量上，幾千元的工資現在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但楊丹能主動想到給他漲工資，肯定他的工作，這從某種意義上說，又比昨天那意外的超級大獎更讓他高興。

　　昨天意外中大獎，今天又莫名其妙地漲工資，難道自己最近正在走財運嗎？

第三章 驚喜計劃

俗話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在中國這個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街巷傳聞的力量很多時候都出乎想象的強大。很多事實，在經過無數人的自我臆測和無數次的轉述後，早已變得面目全非，甚至與本來的面目完全相反。如果說八卦出現的原因多數都是因為無聊人士茶余飯後閑話所致的話，那中國毫無疑問應該是世界上最八卦的國家。

    以往楚凡對此的感受都還不是如此深刻，但最近幾天，他則完全體會到了這種集體八卦的強大和荒誕。

    這幾天，公司的同事閑暇之余都在討論這個一億元的超級大獎的彩票事件。作為這起事件的主角，楚凡開始也懷著一絲好奇的心理，想听听大家究竟會說些什麼，于是也經常參與其中，只是自己不怎麼發表看法而已。

    開始都還很正常，如他預料般的那樣，大家都只是在懊悔自己怎麼沒有買那組特別數字，然後羨慕那個中獎的超級幸運兒，之後又是意淫如果是自己中獎了，要怎麼怎麼的。楚凡在旁邊听著他們對自己的羨慕之語，也不禁感到有些得意。

    可後來，大家的討論突然變得“深刻”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從哪里得來了一個所謂的內幕消息，據說那個超級大獎得主是有背景的，是和彩票中心串通好了，在搖獎的時候做了手腳。否則怎麼可能會搖出如此特別的中獎號碼。

    眾人似乎一下就被點燃了胸中壓抑已久的熱情，紛紛抬出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內幕消息。有人說，中獎人就是彩票中心的高層人員，有人說是某某市長的親戚，還有人說是什麼黑社會串通好了洗錢的……五花八門的內幕消息簡直讓楚凡這個當事人听得目瞪口呆，而又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想象力。而他們也從最初的懊悔和羨慕轉變成了對事件黑幕的憤慨和對社會現實的強烈譴責上來，一個個都說得義憤填膺，口若懸河，仿佛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一般。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就是他們說談論的主角，楚凡懷疑自己都會被感染，深信這個所謂的“黑幕論”。其實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人們不願意相信他們所看到的，而更願意去相信他們自己所臆測的背後，因此往往非常簡單，非常清楚的事情也會被傳說得異常復雜和丑陋。

    好在這樣的討論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大家又都恢復了平常的心態，只是偶爾會有人提起不知道那位中獎的超級幸運兒究竟是誰，據說就在A市，不聲不響地就把巨額獎金領走了，也沒見有什麼大的動靜。對此，楚凡只有在心里暗自發笑，要有大動靜，我還能在這听你們發牢騷啊。

    確實，中獎這件事情，楚凡到現在也沒給任何人提起過，包括自己的父母和欣兒。他只是在每個月給家里寄錢的時候，多寄了一千元而已，母親問道，也只是說漲了工資。家里平時也沒什麼要用錢的地方，而這筆意外的巨款，他還一直沒想好該怎麼用，也不想太張揚，因此沒告訴父母，反正家里有需要的時候，他再寄過去就行了。

    至于欣兒，他倒是有好幾次都想告訴她，可又一直都忍著沒說。他也不清楚是什麼心態。也許是因為最近他們的關系比較緊張，而他不希望用錢來掩飾這些問題吧。

    還是在她過生日那天告訴她好了，他心里盤算著。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地一天天過去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按時上下班，和欣兒也還是不咸不淡地繼續過著，既沒有太多歡笑，也幾乎沒有了爭吵。生活正如他所期望地那樣平淡地進行著，與中獎前幾乎沒有太大變化。

    當然說沒有變化，僅僅只是在本質上而已。整體生活維持著平淡，不過在一些細節上還是和以往有了些許不同。

    首先，是他每周末都開始去學駕車。這主要是為了給欣兒的生日一個驚喜，同時也為了方便以後的生活。雖然他一直對車都不是特別感興趣，但自己有車，總歸要方便很多。以前是因為沒有經濟條件，也就沒有考慮這方面的問題，既然現在有了錢，那有利于生活的還是應該去追求的，這也並不違背他平淡生活的原則。

    然後是他也跟隨潮流，開始炒股。其實對于股市，他完全談不上一個“炒”字，因為他僅僅是買了一些股票和基金，然後就放在一邊不再過問。

    本來他對股市是沒什麼興趣的，只是看到今年股市大熱，每天都有人在身邊談論，想到自己堂堂重點大學經濟系畢業的高材生，居然還從來沒買過股票，覺得有點汗顏，這才動了買股票的念頭。

    不過他對股票一竅不通，也沒想過要賺錢，只是為了讓自己“經濟系高材生”不是那麼名不副實，所以也沒像那些真正的股民還要作什麼仔細的研究分析，只是隨便挑了一些他看著眼熟的名字，比如XX銀行、XX酒之類的股票買了十多只，又順便買了幾只經常在報紙上看到的基金，加在一起大概有一千多萬。

    也許在普通股民看來這已經是天文數字，但對于真正的股市大鱷來說還是微不足道的。而對于楚凡來說，買完之後雖然也稍微有些吃驚，但他也不怎麼在意，因為他覺得這些錢本來就是天上掉下來的，賺了固然好，就算虧完了也無所謂。還有九千多萬，也足夠他平淡地過完這一生了。

    這段時間楚凡真正花了最多精力的事情，卻是安置新家。

    中獎後沒幾天，他就在市區買了一棟七十多平方米的躍層。這是欣兒去年就看中的一個小區，無論是小區環境還是戶型結構，都非常滿意，只是苦于一時沒有太多積蓄，又不願意再增加家里的負擔，才沒有下單。

    而楚凡中獎後，作為其驚喜計劃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購房，他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小區。正好又是現房，不用花太長時間等待，只需裝修幾個月，就完全可以趕在欣兒生日那天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之所以沒買更好的，住著更為舒適的別墅之類的豪宅，也是為了日後在朋友面前不會顯得太過夸張。不改變目前基本的生活狀態一直都是他使用這筆橫財的最主要的原則。

    買了房子後，他很快便找了A市一家比較知名的室內設計公司，然後委托他們按照自己一些大概要求進行裝修，材料費用什麼的也都完全按照他們的要求來，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證裝修的質量，而且必須在十一月中旬以前完成。這對雙方來說都是很好的選擇，設計公司不用擔心裝修費用方面的問題，又有極大的自由發揮空間，可以保障他們做出最好的設計。而楚凡也不用花太多時間和精力在上面，畢竟這事他暫時還需要“偷偷摸摸”的進行，如果什麼事情都要他親自過問的話，他想瞞也瞞不住。

    有錢確實很不錯，很多看起來很麻煩的事，都可以很簡單地解決，只要多花點錢就行了，這點讓楚凡這個甘于平淡，追求安逸，討厭麻煩的懶人非常滿意。

    除此之外，楚凡這段時間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了，也就是每天在公司進行他的日常工作，回家後打打游戲，看看電影之類的。看著日歷上標記的那個日期越來越接近，他心中也慢慢開始期待起來。希望這段時間的努力可以讓他和欣兒的重新找回那久違的激情。

    隨著氣溫慢慢地轉涼，欣兒的生日也越來越近了，而楚凡的計劃也按他所預料順利進行著。

    十一月初，他終于拿到了駕照，隨後他買一輛銀灰色的奧迪A6。和大多數男人不同，楚凡對車沒有什麼研究，平時對這方面的關注也比較少，所以他並不清楚什麼車的性能好。

    在考慮買什麼車的時候，他想既不能太差，但也不能太夸張，所以諸如法拉利這類他相對要了解一點的名車，首先就被排除了。翻了幾本汽車雜志也沒決定好買哪款，後來突然想起平時偶爾坐過的楊丹的奧迪A6感覺還不錯，在A市也比較常見，算是中檔偏上的車型，比較適合自己。

    第一次開著自己的新車穿梭在城市中的感覺，還是有點緊張和興奮。想著幾個月前，自己還是一個每個月兩千塊不到普通打工仔，而現在居然有了自己的車，他就感覺像是在夢中一樣。雖然，一直對那筆從天而降的巨款沒有感到過多的欣喜，但不得不說因為有了這筆錢，他的生活確實變得更舒適和更美好了。

    隨後沒過幾天，新房的裝修和布置也完成了。新房的裝修非常出色，比很多樓盤用作宣傳的樣板房都還要出色。雖然房屋本身的空間並不算很大，但經過設計師的量身設計後，看上去一點也不顯得緊湊。同時整體風格簡約而典雅，充滿了現代的藝術感，加上暖色調的色彩搭配，又讓整個空間充滿了溫馨浪漫的感覺。想到這以後將會成為自己和欣兒的新房，楚凡心里就一陣激動，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欣兒那幸福的表情。

    距離欣兒生日還有一個星期，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地進行著。

第四章 如此意外

十一月十七日，周五。欣兒二十六歲生日。

    楚凡下午請了半天假，早早地就開始了晚上的準備工作。悄悄準備了幾個月，今天終于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他忍不住一陣激動。不知道欣兒看到這些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呢？她大概會興奮地大聲尖叫，又或是吃驚到說不出話吧。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福記珠寶行去取他前段時間訂做的一枚價值上百萬的5克拉鑽戒。既然已經決定在今天給欣兒一個驚喜，把自己成為億萬富豪的事向她公開，他也就不怕欣兒到時候會被這枚大鑽戒嚇暈了。都說鑽石最堅硬的東西，但卻也最容易融化女人的心的東西。並且這枚鑽戒還代表了特殊的意義，表示了楚凡準備為他們這段長達六年的感情作出一份最真誠的承諾。

    取了鑽戒後，楚凡又去一家著名的餐廳訂了位置，然後想了想，決定還是打扮一下自己。雖然平時他並不是特別注重衣著方面的問題，但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時刻，他希望能給欣兒一個最完美的印象。他選擇了阿瑪尼的專櫃。

    之所以選擇阿瑪尼，並不是因為他很熟悉這個世界知名的服裝品牌。而是因為他是意大利Aｃ米蘭俱樂部的忠實球迷，以前最喜歡的球星舍普琴科和現在最喜歡的球星卡卡都是阿瑪尼的品牌代言人，愛屋及烏，因此他對阿瑪尼這個品牌也產生了一定的好感。除開這個感情上的因素，對他而言，什麼路易威登、BOSS、範思哲這些品牌都沒什麼區別。

    楚凡不算很高，178ｃｍ，但體型勻稱，看上去修長而挺拔，在穿衣方面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優勢。以前欣兒就經常夸他身材好，穿什麼衣服都好看，是個天生的衣架子。對此，楚凡總是報之以一笑，覺得欣兒有點夸大其辭，他又不是模特兒，哪里有什麼天生的衣架子。不過，今天在試衣的時候，楚凡確實第一次對自己的身材產生了一點輕微的自戀傾向。

    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妝。當他穿上這些剪裁上非常合理的服裝往鏡子前一站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掃平時那種平淡無奇，還略微有點萎靡的形象，顯得神采奕奕，同時又散發著一種閑淡而優雅的感覺。連旁邊的專櫃小姐都看得眼楮一亮，不住地稱贊他氣質好，很帥氣。楚凡心里暗自發笑，他當然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帥哥，而專櫃小姐的贊美多半都是為了讓自己心甘情願地掏錢而作秀。不過，即使如此，他對自己現在的形象還是相當滿意的。

    在搭配著試穿了幾套之後，他買了一件黑色的中長休閑風衣，一條深褐色的休閑西褲，里面是一件薄薄的黑白格子V領線衣和一件淡粉色的襯衣。整體搭配的感覺既顯得時尚青春，又不失穩重和優雅，同時還突現了他身上那種慵懶休閑的氣質。楚凡看得自己忍不住一陣暗自得意，想不到自己穿這些名牌衣服還是真是不錯，難怪欣兒以前夸我穿衣服好看呢，看來還真不是騙我的。

    本來他打算也幫欣兒挑幾件合適的，但考慮到自己的審美觀經常和欣兒不一致，也就作罷。還是過會兒帶她來親自挑選。

    買完一身的衣服後，他又找了家美發店簡單修剪了一下，算是徹底從頭到腳對自己作了一番打扮。想想該準備的都差不多準備好了，一看時間，欣兒也快下班了，于是便到花店買了一大束她最喜歡的香水百合，然後就開著新車去接她下班。

    開著車來到欣兒上班的地方，楚凡沒有給她打電話，而是把車停靠在路邊，自己就待在車里等她下班。他是打算把這個驚喜貫徹到底，讓欣兒完完全全地興奮和高興一次。

    離欣兒下班的時間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鐘，楚凡坐在車里卻慢慢感到一絲自己都說不清的感覺，似乎有點緊張，又有些興奮。具體表現在他隔幾分鐘便會不由自主地對著鏡子撫弄兩下自己剛做的發型，或理一理襯衣的衣領，然後對著自己的新造型傻笑。看著自己的這些舉動，他自己都感到一絲詫異，感覺一點也不像自己。這還是那個以淡泊自居，什麼都無所謂的楚凡嗎？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短短二十分鐘，可楚凡卻感覺像是過了二十年一樣。終于看到大廈里面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出來，他連忙作了一次深呼吸，調整一下心情。

    可又過了十多分鐘，欣兒還沒有出來，楚凡的心情又開始急切起來，終于忍不住拿起手機準備給欣兒打個電話。正當他撥號的時候，卻看見欣兒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好像是有什麼急事。

    楚凡心中一喜，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然後拿起香水百合，便要出去給欣兒一個意外驚喜。打開車門，正要開口叫欣兒，卻突然發現她徑直跑向了他後面幾米處停靠的一輛黑色本田轎車。他一愣，本來已要脫口而出的“欣兒”兩個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嚨深處。他本能的連忙把車門關上，然後轉過頭去，看著那輛本田。

    只見欣兒剛跑過去，那輛本田的車門便打開了，隨後一個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大束鮮艷無比的紅玫瑰。欣兒看上去非常興奮，臉上洋溢著無比甜蜜的笑容，那是楚凡最近幾個月一直期待著的笑容。

    那男人笑著把花送到欣兒面前。欣兒接過後，把頭湊近那片鮮艷的紅色，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副陶醉在幸福中的樣子，隨後便跟著那個男人鑽進了本田車里，很快離開了。

    楚凡呆呆地坐在車里，看著手中的香水百合，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去想什麼，又或者是他正在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去想什麼。他很想將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從記憶中抹去，可那短短幾分鐘的場景卻總是出現在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要想給自己一個安慰，或者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他撥通了欣兒的電話。

    “喂。”欣兒倒是很快便接听了。

    “還沒下班嗎？”

    “下了。”

    “哦。那你現在在哪里？今天是你生日，我來找你吧。”楚凡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和平常一樣。

    “我和我同事在一起，今天晚上他們一起給我慶祝生日。”電話中欣兒的語氣听起來很自然。

    “那我過來，和你們一起好了。”楚凡繼續說道。

    “不用了，都是你不認識的，我們等下要去K歌，你又不喜歡。晚上你自己吃吧。”欣兒委婉地拒絕了楚凡要一起過來的提議。

    “那好吧。玩得開心點。”楚凡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雖然在撥通電話的同時，他就已經預料到了結果，但當最後的幻想破滅後，他還是感到心中一陣刺痛。他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壓得他喘不過氣，胸中似有一團無名的邪火要宣泄出去。他感覺自己就要陷入瘋狂之中，有種要破壞他眼前所有東西的欲望，又或者瘋狂地狂吼幾聲。但最終，他既沒有砸任何東西，也沒有發出任何奇怪的聲響，他只是默默地走出車門，在路人詫異的眼光中，很平靜地把一大束香水百合扔進了垃圾箱中。然後開車離去。

    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奔馳著，心中盡力什麼都不想，讓自己保持著平靜的樣子。也不知這樣開了多久，楚凡終于停在了自己現在住的附近。

    回到這個自己和欣兒一起生活了兩年的地方，看著屋里所有無比熟悉的一切，想起生活中和欣兒的點點滴滴，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那本以為已經壓抑住的悲傷終于不可遏制地爆發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楚凡心中不停地問著自己。為什麼他努力了這麼久，在他最期待的時候，卻給了他一個如此之大的打擊。雖然清楚自己和欣兒這段時間的感情出現了問題，但他卻從來沒想過他們會分手。他一直都以為他們會結婚，生小孩，然後一起過完這一生。

    過了良久，楚凡才漸漸地從悲傷的情緒中回復過來，然後產生了一種想要窮根究底的強烈想法。他本想立刻打電話質問欣兒，要她給自己一個解釋，但手機拿在手中，卻怎麼也沒能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後來，他的視線停留在了欣兒經常用的那台電腦上。

    欣兒最近似乎特別喜歡聊QQ，之前還沒怎麼注意，但和今天的事聯系起來，現在回想，她雖然表現得很平常，但卻一直有意無意地擋著楚凡的視線，好像有什麼事瞞著他一樣。楚凡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台電腦上應該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作為最早的一批QQ用戶，有著將近十年網齡的楚凡，要想查看欣兒的聊天記錄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花了幾分鐘在網上下載了一個聊天記錄查看程序後，欣兒的聊天記錄便完完全全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確如楚凡所預料的那樣，在看了欣兒和她幾個最親近的朋友，以及和那個男人的聊天記錄後，他對這件事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原來那個男人是欣兒的一個客戶，他們現在的關系是從她今年五一黃金周出去旅游開始的。五一的時候，欣兒說是工作壓力大，想去她在沿海工作的一個同學那里玩幾天，散散心，而楚凡由于那幾天正好有一個大型活動要負責，便沒有一同前去。結果欣兒在那次旅途中巧遇到了這個男人，後來幾天又在男人的主動接近和她自己的半推半就之下在賓館開了房，發生了關系。回來之後對楚凡的態度便變得很冷淡，同時也悄悄地和那個男人保持著親密的關系。

    在欣兒和她朋友的聊天中，楚凡了解到，這個男人今年三十八歲，是一個公司的部門經理，欣兒對他的感覺非常好，認為他比楚凡有上進心，又成熟穩重，懂得情調，經濟實力上更是不知高出多少。本來她回來後沒多久，就想提出分手的，但畢竟在一起六年了，她心里也有點猶豫。同時又覺得楚凡是因為她才放棄一切來到A市，現在的工作情況也不是很理想，怕提出分手，對楚凡的打擊太大，所以才一直拖到現在，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向楚凡攤牌。整個聊天記錄里充滿了她矛盾和痛苦心情。

    看完聊天記錄後，楚凡發覺自己有點理解欣兒了。也許是自己甘于平淡的生活態度，讓欣兒無法接受吧，同時也讓他們的生活過于單調和乏味了。楚凡開始慢慢回想起他們在一起生活的片段。

    幾乎所有女人都喜歡浪漫和情調，欣兒也不例外，但楚凡卻經常忽視了她的這種需要。楚凡很少給欣兒送花，也很少對她說什麼甜言蜜語，他覺得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是最真實的感情體現，而不用在乎這些表面化的東西。欣兒喜歡K歌，喜歡逛街，但楚凡卻不怎麼喜歡出去，休息時間都是在家里看電影或者玩游戲，這也是他們經常吵架的原因之一。欣兒喜歡購物，喜歡買名牌衣服，可楚凡以前的收入又不能滿足她的要求。欣兒多次要求楚凡換一個收入高的工作，卻都被楚凡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又或者陽奉陰違。

    想到這些，楚凡開始覺得欣兒並沒有做錯什麼，她的選擇是那麼得正常和合理，相反繼續和自己在一起才顯得不合理。隨即，他又有了一種灰心和絕望的感覺。既有對感情的絕望，又有對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的生活方式絕望。他不明白自己想要過的生活究竟是對是錯。突然，他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夜晚的道路上車輛稀少，楚凡開著車把兩旁的車窗打開，呼嘯而進的冷風吹得他面頰發冷，但他卻有一種被懲罰的痛快感。本來是想找一個答案去質問欣兒對感情的不忠誠，可最終卻發現錯的是自己，而且自己似乎還成了一個累贅，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懷疑過自己，甚至有些厭惡。

    他想過去挽回，但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今天所看到的欣兒那充滿了幸福和甜蜜的表情。自己沒能給欣兒的快樂，她卻在別的男人那里得到了，自己還應該再叫她放棄嗎？欣兒應該過她自己所喜歡的生活，而自己也應該放了她，也許這才是她現在最想要的意外驚喜吧。

    將車停靠在路邊，楚凡撥通了欣兒的電話。

    電話里面《有沒有人曾告訴你》的彩鈴音樂足足響了兩遍，才听到欣兒的聲音。“我今天晚上要晚點回來，你不用等我。”

    “欣兒。”楚凡輕聲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像是要把這六年的感情都融入進去。

    “嗯？”欣兒有點意外他的反應。

    “你還愛我嗎？”楚凡還是輕聲地問道。

    ……電話那邊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過了好半天，欣兒才說道︰“有什麼問題，等我回來再說。同事在叫我了。”

    “欣兒，我還愛你。”楚凡仍然還是用那種淡淡的、平靜的，似乎要滴出水的語氣說著。

    之後那邊又是一陣沉默。“你想說什麼？”欣兒覺察到似乎有什麼事情，問道。

    “祝你生日快樂。永遠快樂！”楚凡感覺自己的眼楮開始有點濕潤了。

    “謝謝。”欣兒的語氣依舊很平淡。

    “欣兒。”這是楚凡第三次這樣輕聲地叫她的名字了，像是一種呼喚，又像是一種懷念。

    “嗯？”欣兒再次愣了一下，隨即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你想說什麼就快點說，同事催我好幾次了。”

    “我們分手吧。”楚凡說得很輕，比剛才說得還要輕，似乎生怕欣兒听到了一樣。當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像突然失去了一種無形的依靠，精神一下就攤了下去，而眼淚也終于也忍不住地流了出來。

    欣兒再次沉默了，這也是她的第三次沉默。

    “我明天就會收拾東西搬出去。再次祝你生日快樂，玩得高興。”楚凡沒有等欣兒回話，強忍著哽咽把最後一句話說完。

    掛掉電話之後，楚凡突然想起以前欣兒經常問他，會不會有一天會離開她。那時候，他總是自信而肯定地說他不會離開她，他會永遠和她在一起。欣兒听了後，總是很高興。然而現在卻都已成為了往事。他感到臉上一片冰涼，用手一摸，早已淚流滿面。

第五章 單身生活

那天晚上楚凡在車里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把車停放到他新房的小區里，然後脫掉他那身阿瑪尼，又換回原來那身裝扮，這才回到他和欣兒租的地方。

    出乎他意料的，欣兒在家里，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會避開他。欣兒看上去有點憔悴，還有比較明顯的黑眼圈，似乎也是一夜沒睡。她沒有問楚凡為什麼分手，楚凡也沒有說為什麼，他們很有默契地對分手這件正在進行中的事只字未提。不過楚凡清楚，對于欣兒而言，分手正是她所期望的，她沒有必要去追究為什麼；而對于他自己，則是不想告訴欣兒他知道了她移情別戀的事實。

    雖說是收拾東西搬家，但實際上楚凡沒有收拾什麼東西，簡單地把一些最近要穿的衣服塞進一個旅行包，然後拿了自己一些必需的證件就算完了。

    之後，楚凡提著旅行包站在欣兒的對面，兩人面面相覷，似乎有話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那我就走了。”還是楚凡先打破了沉默。

    “哦。就只拿這點東西？”欣兒看著他那只不大的旅行包問道。

    “嗯，沒什麼其他的需要帶了。那些東西你不想留的，就都扔了吧。”楚凡故作平靜地說著。

    “電腦呢？電腦你都不拿？”欣兒看了一眼並排放在那邊的兩台電腦問道。

    “一個人，懶得拿。過段時間重新買一台。”

    “哦？你能離得開電腦？”氣氛緩和後，欣兒便略帶些調侃地問道。

    楚凡沒有回答，心里卻是一陣苦笑。我連你都能舍得離開，又更何況電腦呢？

    “還留在A市嗎？”欣兒見他沒有回答，又繼續問道。她知道楚凡是因為自己才來A市的，而他本身卻更喜歡家鄉ｃ市，並且他的親朋好友大部分也都是在ｃ市。

    “還不清楚，看情況吧。暫時還是在A市。”楚凡自己也沒想好是不是繼續留在A市。

    一時間兩人又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又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這時，一只小狗搖著尾巴，慢慢地走到楚凡的面前，親昵地舔著他的褲腳。

    “我把卡卡帶走，行嗎？”楚凡看著腳下的小狗問道。卡卡是他和欣兒養的一條有吉娃娃血統的雜交狗，已經養了有一年多的時間。由于買回來的第一天晚上剛好是Aｃ米蘭的冠軍杯決賽，楚凡抱著它看完整場比賽後，便給它取了球星卡卡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給它取了名字的原因，卡卡顯得很親楚凡，特別喜歡在楚凡的腳邊繞。

    欣兒略微想了下後，便“嗯”了一聲，算作答應。然後楚凡便一手牽著卡卡，一手提著旅行包準備出門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又停下來，轉過頭看著欣兒。欣兒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有什麼事。

    “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吧？”楚凡突然問道。

    欣兒愣了一下，隨後點了下頭，又“嗯”了一聲。

    楚凡看到後，露出一個和現在的情況完全不符的很燦爛的笑容，之後略顯輕松地說︰“我做朋友應該比做戀人做得更好。”

    欣兒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心里暗自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然後她看見楚凡放下手中的旅行包，手伸進右邊的褲包里摸索著什麼，同時又向她走了過來。走近一看，她才發現楚凡手里拿著一枚亮晶晶的戒指，耀眼奪目，竟似是鑽石一般。

    “這本來是昨天給你買的生日禮物，只不過現在才有機會送出手。放心好了，只是一個禮物，不代表其他意義。”楚凡將戒指遞到她眼前。

    欣兒被戒指璀璨的光芒吸引住，下意識地接過，細細打量著，竟然越看越像鑽石。天啊，如果真的是鑽石，這恐怕有5克拉吧。

    似乎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麼，楚凡又說道︰“看上去很像真的吧？是人工仿鑽，我昨天在精品店看到的。”

    听到他的話，欣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也覺得自己太異想天開了，楚凡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大的鑽戒給她。

    “那我就走了。以後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打電話給我，無論我是不是還在A市。你以後自己多保重，注意身體，不要老是為了減肥而不吃東西。”楚凡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什麼理由留在這里了。

    “嗯。我知道了。”也許分手真的讓欣兒解脫了，讓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對楚凡的態度也好了很多，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冷冰冰的。

    “我們來個吻別吧？”楚凡很突然地提出了一個有些“過分”的要求。

    欣兒神情一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如果楚凡真的要過來吻別的話，她就提前一步躲開。

    看著她的表情，楚凡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的神色，但他很快又恢復到了剛才那副輕松的神態，然後貌似爽朗地笑了兩聲，說道︰“看把你嚇的，我開玩笑的。不過擁抱一下總可以吧，像朋友一樣擁抱。”說完他便張開雙臂，靜靜地望著欣兒。

    欣兒略微猶豫了一下後，便向前邁出了小半步。楚凡隨即上前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抱得很緊，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入進自己的身體中一樣，然後把頭深深地埋進她的長發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貪婪地嗅著那濃密的發叢中所散發的香味，似乎正在把這種氣味銘刻在自己的腦海深處。

    兩人就這樣抱著，彼此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時間仿佛已經停止，而空氣也已經凝固，周圍所有的一切就是如同畫中所描繪的虛物，只有他們兩人微微的呼吸和相互緊貼的心髒跳動證明了這是真實存在的。

    足足抱了有一分鐘，楚凡才緩緩地放開欣兒，在她耳邊輕輕說了聲︰“再見。”隨即轉身，提起地上的旅行包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看著楚凡離開的背影，欣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一種獲得釋放和重生的感覺，但同時卻又伴隨著一絲淡淡的落寞。想起剛才楚凡的一言一行，和最後那個緊緊的擁抱，她突然感到自己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楚凡，而今天楚凡讓她覺得他身上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朦朧中透著一股讓人迷離的氣息，有著一種不可言語的魅力，而那個一手提著包，一手牽著卡卡，略顯消瘦的背影也牢牢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分手後，楚凡便住進了自己剛裝修好的新房，開始了他的單身生活。

    已經習慣了將近四年的同居生活，單身的日子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樣容易適應。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很隨性的人，對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到無所謂，對于感情也完全能夠做到拿得起放得下，而主動提出分手，和看似瀟灑的離去似乎也印證了這點。但當真正一個人獨處，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隨性瀟灑無所謂，都只是在自欺欺人。

    雖然新房在布置上充滿了溫馨的氣息，但楚凡卻一點也沒有溫馨的感覺，他一個人待在屋子里只感到一種很深很沉的孤獨。他會不時地想起和欣兒一起生活的時光，那些開心的或不開心的事都會讓他陷入漫長的回憶中去，常常一想就是幾個小時，躺在柔軟的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直到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而晚上的時候，又睡不著，整晚整晚地失眠。于是，他開始了抽煙。可越抽越睡不著，越睡不著就抽得越厲害。這樣一來，二十多年從未抽過煙的他，居然很容易地一個晚上抽掉一整包香煙。

    偶爾楚凡也會對分手產生後悔的想法，有幾次都差點忍不住打電話給欣兒，提出復合，但最終還是被他強制地壓下了這種沖動。因為他沒有信心能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也沒有信心能改變欣兒，既然不能改變，那重新在一起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嗎？那現在的分手又有什麼意義呢？

    卡卡對新環境似乎也不怎麼適應，整天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小腦袋，全然沒有了在老房子時的那種活蹦亂跳的調皮勁兒。楚凡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它也會跳上沙發，趴在楚凡腳邊，一人一狗就這樣經常一呆一趴的就是一個晚上。

    父母也已經知道了楚凡分手的消息，在他決定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就打電話告訴了他們。雖然知道他們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一定會為自己擔心，但他還是沒打算隱瞞，因為他們最遲在春節也會知道。父母並沒有對他的分手提出什麼看法，既沒有說不好，也沒有說好，他們只是希望他不要就此消極，要更積極地生活，並問他有沒有打算回ｃ市。楚凡說他暫時還是留在A市，過完年再看情況決定。他心里知道二老希望他回去，但他不願意以現在這種狀態回去，那樣會讓他們更擔心，而且也會讓自己有一種失敗者的感覺。

第六章 親切楊丹

楚凡坐在辦公桌前，直愣愣地盯著眼前的電腦，雙手放在鍵盤上，卻很長時間都沒有敲下任何一個鍵，腦袋里一片混亂。

    本來今天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已經拖了三天的策劃方案寫出來的，可一坐下卻什麼也寫不出來，情況仍和前幾天一樣。

    這幾天，他的工作狀態非常差，可以說是完全無心工作，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每每想要靜下心來做事的時候，就會想起和欣兒的事，之後便是陷入長時間的發神中。手上這個案子，本應該早就完成的，但一直拖到現在還是一片空白。他很想正常地工作，但卻無可奈何，腦袋總像不受他控制一般地去想那些他想忘又忘不了的事。

    “鈴鈴鈴……”桌子上的電話鈴響了，打斷了他又一次的出神。

    “楚凡，方案出來了嗎？”是楊丹問他方案的情況。因為這個策劃是公司下個月的重點，而業務員們也需要盡快拿到案子到客戶那里作介紹，然後才好拉到下個月的廣告版面。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到十二月了，時間上已經是非常之緊迫。

    “呃……楊姐，還沒有做好。”楚凡有點愧疚地低聲回道。

    楊丹在電話那邊稍微沉默了片刻，才說︰“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語氣听不出是否有些惱火。

    放下電話，楚凡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也知道，這個案子拖了這麼久還沒有做出來，楊丹遲早都會找他談話的。但願不會讓她太生氣。做好被楊丹責罵一頓的準備後，他便起身朝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坐在楊丹寬大的辦公桌對面，楚凡有些局促，他並不是害怕被楊丹責罵，只是心里有點難受，就像一個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的小孩，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改正。

    “楚凡，在我印象中，你可一直是以才思敏捷，下筆如流著稱的啊。怎麼這次會拖這麼久呢？難道這個方案很難嗎？”楊丹並沒有想楚凡預料的那樣對他進行嚴厲的責罵，反而是帶著一些玩笑的語氣向他問道。

    其實楊丹在叫楚凡到辦公室來的時候，心里確實有些惱火，叫他過來就是想就這次的拖沓批評他一頓，然後催他趕快完成案子。可當楚凡一進門，看到他一臉萎靡和疲憊的神態，她便立刻改變初衷，換了一種方式和楚凡談話。

    “不算難吧。”楚凡實話實說。這個案子，他以前做過很多類似的，不需要太多的創意和精力，格式有現成的，只需要把一些合適的點子揉和起來，或再加點新的元素就行了，正常情況下他最多只需用兩天時間就能完成。

    “那怎麼會拖這麼久呢？”楊丹的語氣沒有絲毫要生氣的跡象，還顯得有些親切，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姐姐在向她不小心做錯事的弟弟了解情況一樣。

    楚凡看了楊丹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和慚愧，卻沒有說話。他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難道告訴楊丹，自己腦袋很亂，沒有心思來做嗎？這雖然是實情，但卻不是理由。所以他干脆選擇了沉默。

    “不會是前段時間做得太出色，把創意都透支了吧。呵呵。”看著楚凡沒有說話，楊丹又笑著對他用略微有些調侃的語氣說。

    前段時間，由于中了彩票，又被楊丹“強迫”漲了工資，楚凡對待工作的看法也完全改變，不再將工作當作謀生的途徑，而是作為一種生活的調劑和展示自我的平台，這讓他在工作上比以前積極和主動了很多，做了幾個比較出彩的策劃，獲得客戶的一致好評。

    看到楊丹輕松的笑，楚凡也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我也不知道。”

    “楚凡，你是不是感覺有點累了？”楊丹流出一絲關切的神情。

    “大概有一點吧。”楚凡想了想說道。他的確覺得累了，不過是心累。

    楊丹並不知道楚凡話里的含義，只當他確實是因為工作太多而感覺累，便接著說︰“說起來，從你進公司起，這三年幾乎所有策劃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只是因為你一直都完成得很好，而讓我忘了策劃部都是你一個人在戰斗，是我的疏忽。這樣吧，過段時間公司再招一個策劃，分擔一點你的壓力。”

    雖然知道楊丹領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但楚凡還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點了下頭，說︰“嗯，謝謝楊姐關心。”

    “既然覺得有點累，那今天就暫時不做這個方案，過會兒跟我一起出去見客戶，調整調整。”

    “哦。好的。”楚凡沒有拒絕。其實就算楊丹讓他今天繼續做方案，他也清楚以自己現在的狀態，肯定也做不出來。與其呆在公司里胡思亂想，還不如和楊丹一起去見客戶。

    “那你先過去吧。等下出去的時候，我叫你。”

    回到自己座位，楚凡心中對楊丹的感激之情又加深了一分。本來還以為這次自己無端怠工會被她責罰，結果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半點怪罪，反而還設身處地地為自己著想，要多請一個策劃替自己減輕工作負擔。想到這里，他就覺得很慚愧，因為自己感情上的私事，卻影響了公司整體上的工作，自己的策劃做不出來，業務員也就沒太好的借口去找客戶拉廣告。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從分手的陰影中走出來，調整好心態，不能一直這樣耽誤工作。

    知易行難，雖然心里很想盡快恢復狀態，但實際做起來卻沒有那麼容易。又一次嘗試繼續做這個案子，卻發現思緒依然一片混亂，注意力也完全無法集中，每次剛有點想法，但很快又轉到其他事情上，回過神來再想接著剛才的思路繼續想，卻發現怎麼也記不起來了。最後，他只得作罷，在網上隨意地瀏覽著那些荒誕不經的新聞。

    直到五點半左右，楊丹叫他一起出發去見客戶。

    坐在黑色奧迪A6的副駕上，近距離挨著楊丹，楚凡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十分好聞的，淡淡的香味。他知道這應該是一種香水，但卻不知道是牌子的，不似那些縱橫花叢的情場高手，只需輕輕一嗅就能說出女人所抹香水的名字，更有甚者還能娓娓道來一大段有關該香水的制作工序及其背後的故事。雖然很好奇這香味清雅的香水的名字，卻也不好唐突地問楊丹用什麼香水，只得努力在腦中記下這個氣味，打定主意以後去商場里尋求答案。

    “你要是覺得累了，就稍微躺會兒，等下到了我叫你。”楊丹開著車，轉過頭看了正盯著前方出神的楚凡一眼，說道。

    “楊姐，我沒事。”楚凡略微不好意思地朝楊丹微微一笑。

    “對了，听說你前段時間在學開車？”打破了楚凡的沉默後，楊丹繼續找話題和他閑聊。她總覺的這個雖然已經二十七歲，但看起來還像一個大男孩一樣的男人，在沉默的時候有種讓人忍不住憐愛的感覺。

    “嗯。都已經學過了。”

    “拿到駕照沒？”

    “拿了。”楚凡的回答一般都很簡潔，只就問題而答，幾乎沒有多余的語言。

    “那以後跟我一起出來，就由你開車。哪有女人給男人開車，老板給員工當司機的道理。呵呵。”楊丹一邊說著，一邊自己都忍不住莞爾地笑起來。

    楚凡側過頭，看著一臉笑意的楊丹，覺得她比平時又美了幾分，少了些往常刻意保持的莊重和冷淡，卻多了些明媚，甚至還有一絲少女才應該有的活潑。“行！楊姐。只要你放心。呵呵。”被楊丹的笑所感染，他的心情一下也明朗了許多。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老女人一個，難道還比你們這些年輕小伙子怕死不成？”看到楚凡的表情變暖，楊丹心里更是覺得欣喜，居然破天荒地拿起自己年齡來開玩笑。

    “楊姐，你一點都不老。我們一起，別人就算不當你是我妹妹，肯定也只會覺得你是我姐姐。”

    “呵呵呵……呵呵呵……”听到楚凡的話，楊丹忽地連聲笑起來，聲音如銀鈴一般動听，並不時地用一只手輕掩朱唇，神態說不出得嫵媚動人。“楚凡啊，你連馬屁都不會拍。別人不當我是你姐，難道還當我是你媽啊，就算我想要你這麼大個兒子，現在也不夠歲數啊。呵呵……”

    楚凡一听，也覺得自己這個馬屁拍得可真是失敗，遂一邊傻笑著，一邊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你啊，畢業進社會這麼多年了，還這麼老實，別說油嘴滑舌了，連真心贊美別人的話都不會說。平時一定很少對女朋友說甜言蜜語吧？真不知道她如何受得了你，呵呵。”楊丹知道楚凡和他女朋友兩個人孤身在A城闖蕩的事，只覺得他們如此相依相靠，感情一定很好，說笑時也沒那麼顧慮。而楚凡分手的事他沒給公司任何人說過，她自然也不知道。

    而楚凡在听到那句“真不知道她如何受得了你”的時候，神情猛地一滯，剛剛有點轉暖的心情，又一下跌入了冰底。他僵硬地干笑了幾聲以示回應，隨即又故作平靜地注視著前方，陷入沉思中。

    楊丹也發覺了楚凡的變化，心里疑惑，怎麼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又變臉了，真是比女人還善變。難道是把我的玩笑當作批評，心里不開心？不對啊，楚凡不像是個氣量如此狹窄的人，以前因為工作也責罵過他，他都很坦然地接受了。是我說錯了話麼？將自己剛才說的話默默回想了一遍，心思細膩的楊丹敏銳地察覺到些什麼。難道是他和他女朋友的問題？

    想到這，楊丹也沒繼續說話，車里一下從剛才的笑語不斷而變得異常安靜，氣氛有點尷尬。

第七章 斯文敗類

過了大概十分鐘，楊丹才率先打破沉默。“快到了，我先給你說說客戶的情況。”

    “好的。”楚凡很公式化地應道，表情上看不出有絲毫心里波動。

    “我們今天是去見輝煌房地產公司的營銷總監。你知道輝煌地產在A市是排名前三的房地產企業，他們每年的廣告預算至少都在四千萬以上。听說他們明年開春後就會同時啟動幾個項目，全年的廣告預算比今年只多不少。我們這次去就和他們談一談明年的合作意向，爭取能讓他們同我們公司簽一份有份額保障的大合同。這樣我們明年就會輕松許多。”一說起公事，楊丹便立刻恢復到了那副精明干練的女強人形象，語調不緊不慢，沉穩中透著智慧。

    “嗯。我知道。那我今天該怎麼做？”楚凡問道。

    “你今天什麼都不做，就听他說，了解一下他的想法，然後回去再根據他們的需求，結合我們公司以及《新周報》的優勢和資源，為他們做一個明年的系列策劃。”

    “噢。我明白了。”

    “我們今天去只是試探一下他們的意向，具體的工作還要等以後詳談後再作安排。”楊丹繼續向楚凡解釋著。“到了，走吧。”

    楚凡一看，正是輝煌地產的總部——輝煌大廈，A市最好的寫字樓之一，一座非常具有氣勢的現代化建築。

    進了大廈，大堂寬敞而明亮，雖然談不上什麼金碧輝煌，但各種看起來很時尚，又很實用的沙發、茶幾，非常有講究地擺放在大廳的幾處，既不顯得凌亂，也不顯得空曠，充分體現了輝煌地產的一種底蘊。

    前台服務員是一位長相不錯的年輕女子，臉上掛著臉譜化的職業微笑，向楚凡兩人示意出示證件之類的。

    “你好。我找營銷部的王總。”楊丹一邊說，一邊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前台小姐。

    “請問你有預約嗎？”

    “有。”楊丹很簡單地回答道，也沒顯得有絲毫不耐煩。

    “好的，請您稍等。”

    撥通電話，在得到了那位營銷部王總的肯定回答後，前台小姐便笑著為兩人指向了電梯位置，並告訴了他們營銷部的樓層。

    “謝謝。”跟在楊丹身後的楚凡不忘回頭向這位極有職業素養的前台小姐表示了謝意。大公司確實不一樣，雖然看起來顯得有些繁瑣，但卻體現出一種內在的嚴明和規範。他自己雖然更喜歡輕松自由一點的環境，但對此也非常欣賞。

    輝煌地產營銷總監王總的辦公室很大，大到可以隔成兩間，里間大的一間是他本人的辦公室，而外面小的一間則是他的助理，一個看起來有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的辦公室。整個辦公室的裝修秉承了這座大廈的風格，簡潔、莊重、實用，細節處的完美表現，沒有一點張揚的感覺。

    而這位王總也是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名牌西服，明顯打了發膠的頭發油光可鑒，黑得發亮，鼻梁上架著一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金絲眼鏡，整個人看上去既有一種翩翩學者的儒雅風範，又有商人精明世故的圓滑氣質，完全就是現今所標榜的成功人士的標準形象。

    王總在看到楊丹後，表現得非常熱情，只是在眼楮掃過楊丹身後的楚凡時，流露出一絲意外和失望的神色，但很快便被他掩飾過去。

    “啊，楊總，我們終于又見面了。”一見楊丹進門，王總便滿臉笑容地從他那大得有些夸張的辦公桌前起身過來相迎，感覺就像是看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王總，你太客氣了。本來我老早就想來拜訪你的，卻又怕耽誤你的時間。今天冒昧來訪，希望不會影響你的工作。”楊丹也笑著熱情地回應著，卻並沒有因為王總的過分熱情而感到受寵若驚，表現得不卑不亢。

    楚凡對這種表面大于內在的客套話沒有太大興趣，只是心中暗自對楊丹有些佩服。像輝煌地產這樣的大公司，而對方又是手握實權的總監級人物，對于一般在實質上處于乙方地位的廣告公司來說都是需要討好巴結的對象，尤其是像明天廣告（楚凡所在公司的名稱）這樣的小公司，即使是老板，也恨不得像孝敬自己父母一樣地來討好他們。而楊丹在面對王總過分的熱情時，既沒顯得飄飄然，也沒有一絲卑微，表現得大方得體，恰到好處。這讓楚凡對眼前這位美女老板肅然起敬。

    “一點都不影響，一點都不影響。”王總招呼楊丹兩人在會客的真皮沙發上坐下，隨後又叫外面的助理送進來兩杯茶水。

    坐下後，楊丹向王總介紹了一下楚凡。楚凡听到楊丹介紹自己，連忙站起來，禮貌地向坐在對面的王總伸出右手。王總沒有起身，隨意地看著楚凡，笑著輕點了一下頭，然後才伸出手象征性地觸踫了一下楚凡伸到面前的右手，隨即又把眼光放回了楊丹身上。楊丹用眼神示意楚凡給王總發一張名片，可他裝作沒看到，無動于衷。他心里清楚，就算他發了名片，這位王總肯定也會回頭就扔到垃圾堆里。

    隨後，楊丹和王總並沒有開始什麼合作上的話題，而是閑聊了起來。聊的內容無非就是房地產當前的形勢，國家新近頒布的一些相關政策，以及業內一些知名人士的閑聞趣事，兩人看起來聊得非常開心，笑聲此起彼伏。楚凡開始听了一些，覺得沒什麼重要的信息，便沒了繼續听下去的興趣，坐在楊丹旁邊百無聊賴，只得不時地喝著茶水，沒幾分鐘滿滿一杯茶便見底了。

    這樣沒有邊際地閑聊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楊丹才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這次來的目的上引。而王總這時卻支支吾吾的，推脫說公司明年的廣告費用預算和具體宣傳計劃還處于保密中不便透露，並且不時地拿眼楮瞟向楚凡，似乎是擔心楚凡听到什麼商業機密。

    楊丹一見，心下會意，也覺得現在不便讓楚凡在場，便轉過頭對楚凡說︰“楚凡，你到外面等我，我和王總單獨聊幾句。”

    楚凡正坐得渾身不自在，聞言正中下懷，心中沒有因為被排斥而有絲毫不爽，一臉輕松地答了句︰“好的，楊姐。”便很快離開，來到外面的辦公室。

    王總的助理見他從里面出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去對著電腦敲打起了鍵盤。

    楚凡自己走到報架上隨意地拿起一本當期的《新地產》，便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翻看起來。

    雖然不時地翻著雜志，但楚凡卻根本沒怎麼去看里面的內容，他本來就沒興趣看，只是為避免什麼都不做顯得太無所事事，才拿了本雜志裝裝樣子而已。

    就在楚凡又快要不由自主地進入發呆狀態時，突然听到里面辦公室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他和那個助理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轉過頭去看著王總辦公室那關著的房門。

    只見王總辦公室的門猛得一下打開，楊丹幾乎是用跑的沖了出來，臉色像發燒了一樣紅得嚇人，神情驚慌，有種羞憤交加的感覺。

    “楚凡，走！”跑出里面辦公室的楊丹，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沖著正愣在一旁的楚凡喊了句，人便已經出了外面的辦公室。楚凡一怔，連忙跟了上去。

    站在電梯里，楚凡偷偷瞟了眼楊丹。經過等電梯的幾分鐘，楊丹的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紅了，而她似乎也正在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顯得平靜，不過那仍舊劇烈起伏著的飽滿的胸脯暴露了她此刻不平靜的心情。

    看到楊丹現在的神色，再聯想到剛才在辦公室，王總那過分的殷勤和看楊丹的眼神，楚凡基本上已經猜到大概發生了什麼事。靠！真是個斯文敗類，衣冠禽獸，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心里暗自狠狠地罵著。

    從電梯出來，楊丹仍然走得很快，細細的鞋跟踏在地磚上，形成了一連串急促的脆響。楚凡則一邊繼續在心里罵著那個老色狼，一邊緊緊地跟在她後面。

    走出輝煌大廈，楊丹突然站住，然後從她精致小巧的手袋里摸出車鑰匙，遞給身後險些因為剎不住腳撞到她身上的楚凡，說道︰“你開車。”

    楚凡接過鑰匙，什麼都沒說，快步過去把車開到楊丹跟前，又替她把車門打開。上車後，楊丹便倚在靠背上，也不說話。楚凡不好問要去哪里，只得漫無目的地見路走路。突然想起分手那天自己開車的情景，也是毫無目的地亂竄，心下感嘆自己自從正式開車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瞎跑。

    過了好半天，楚凡偷偷觀察楊丹基本上平靜了下來，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楊姐，現在去哪兒？”

    楊丹沒有說話，還是面無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在想什麼事情。又過了幾分鐘，她才開口問楚凡︰“你晚上有沒有事？”

    “沒什麼事。”楚凡回答到。

    “那陪我去喝幾杯。”楊丹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疲憊。

第八章 夜之酒吧
這是一家位于濱江路的酒吧，名字只有一個字——夜。雖然只有短短一個字，卻包含了多種意思。曖昧、激情、寂寞，不同心情的人可以從這個名字中體會到不同的感受。酒吧老板在取這個名字的時候真可謂是別具匠心。而這夜酒吧，正是楊丹晚上帶楚凡來喝酒的地方。

    楊丹似乎是這家酒吧的熟客，剛踏進門，一位站在吧台里面，正用心擦拭著玻璃酒杯的長發帥哥便向她微笑著點頭示意。在看到緊隨楊丹進來的楚凡後，這位帥哥則流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

    楊丹也向那帥哥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徑直走上靠里拐角處的一個旋轉樓梯，隨後在一個正對著下面應該是用于表演的舞台的位置上坐下。而楚凡也緊隨其後地在她側面坐下。

    坐下後，楚凡環顧四周，打量起這家看上去非常有情調的夜酒吧。夜酒吧的面積不算大，大概二百平方左右，進門左手邊不遠處便是長長的吧台，而吧台的左邊則是一個半圓形的舞台，舞台正好對著酒吧入口。除了舞台的上方，酒吧在其他三面大概兩米高處隔了一圈看上去像是走廊的“凹”字形空間作為第二層，而中間則是空的，只有下面一層。底層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大概十五六張玻璃圓桌，而第二層也差不多有十個位置，只是每個位置之間用不透明的磨砂玻璃板隔開。

    酒吧四面的牆是仿磚形的設計風格，能夠清晰地看到暗紅色的方磚和磚與磚之間那一道道淡黑色的合縫，用手貼在上面還有凹凸不平的觸感，整體上給人一種十分懷舊的感覺。牆上掛著一些畫，既有類似于凡高向日葵這樣的印象派作品，又有看上去像是舊上海時期的女人肖像。而楚凡所坐位置靠著的牆上掛的居然是一幅張國榮45度側面臉部肖像油畫，那微微昂起的頭，濕漉漉微卷的短發，憂郁而不羈的眼神，輕輕吐出的淡淡煙霧，簡直讓人感覺就是張國榮再世，非常傳神。

    燈光幽暗而迷離，讓每個人臉上都似罩著一層朦朧的薄紗，曖昧而充滿了窺探欲。由于此時還不到八點，酒吧里人還很少，只是稀稀拉拉地坐著不到十個客人，也沒有歌手唱歌，只有音響里放著一些抒情到極點的爵士樂。

    “環境還可以吧？”看著楚凡坐下後就一直在到處張望，楊丹像是詢問又不像是詢問地問道。

    “嗯。挺不錯的。”楚凡由衷地贊嘆。

    “以前經常泡吧嗎？”

    “很少。只在讀大學的時候泡過幾次。”楚凡的生活一向都比較單調，平時回家幾乎就不怎麼出門，更別說泡吧了。唯一的幾次泡吧經歷都是讀書時候和室友一同去體驗生活，而且都是學校附近的小酒吧，環境完全不能與夜酒吧相提並論。

    “一點都不像你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楊丹輕輕一笑。

    “呵呵。”楚凡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裝傻扮笑代之。

    這時一個酒吧服務生走了過來。看到楊丹，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顯然是認識她的。“怎麼今天這麼早？”

    “嗯。”楊丹嘴角略微上揚，淺笑一下，輕聲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還是老規矩，一杯特制雞尾酒嗎？”服務生問道。

    楊丹擺了擺手，說道︰“不。給我一瓶伏特加。”

    “一瓶伏特加？”服務生似乎以為自己听錯了，又詢問了一遍。

    “是的。一瓶伏特加，兩只杯子，再來些冰塊。”楊丹語氣肯定地說道。

    “噢，好的。您稍等。”說罷，服務生看了楚凡一眼，然後帶一種疑惑的表情走下樓去。

    楚凡也被楊丹嚇了一跳，本來他以為最多不過陪她喝幾瓶啤酒的，誰知一來就是一瓶伏特加，他隱約感到今天晚上恐怕沒那麼容易回家了。

    幾分鐘後，酒便送了上來。楊丹一邊動手往兩只杯子里倒酒，一邊問道︰“你酒量如何？”

    “一般吧。我平時不怎麼喝酒的。”楚凡說的是實話。他喝酒的歷史不長，從大四才開始喝的，因為吃散伙飯。

    “反正今天我們至少把這瓶喝完。”楊丹又加了幾塊冰塊到酒杯里，然後遞給楚凡一只。

    楚凡接過酒杯，心里暗自咋舌。至少把這瓶喝完？不知道喝完這瓶後，我還能不能爬回去哦。

    “來。先干一杯。”楊丹揚起手中的杯子，示意楚凡干杯。

    楚凡無奈，只得舉起杯子，仰頭一干而盡。

    干完後，楊丹又隨即給兩人各到上小半杯。然後拿起自己的杯子，也沒叫楚凡喝，自己再次一飲而盡。楚凡看得目瞪口呆，這素以烈性著稱的伏特加，楊丹卻像喝水一樣，想不到她看起來嬌滴滴的一個大美女，喝酒居然如此生猛。

    “楊姐，喝慢點兒。”心里雖然佩服楊丹的酒量，但他還是有些擔心。

    “呵，怎麼？怕我喝醉啊？”楊丹露出一絲戲謔的笑看著楚凡，“不是說女人不醉，男人沒機會嗎？男人不都是希望女人喝醉啊。”

    “呃……”楚凡一時無語。不過他知道現在的楊丹肯定不是平常的她，也許被今天下午那個老色狼刺激到了。

    見楚凡沒有說話，楊丹又給自己倒上了第三杯酒，正準備一口氣喝掉，卻被楚凡伸手攔住了。

    “楊姐，別這樣。為今天那個衣冠禽獸偽君子生氣，傷了身體不值得。”楚凡終于鼓起勇氣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楊丹聞言，靜靜地注視著楚凡，過了足足有半分鐘，才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嘆了一口氣，身體往後一仰靠在椅子上，一臉黯然地說道︰“我已經習慣了。”

    簡單一句“習慣了”，卻包含了楊丹長久以來的委屈、憤怒和無奈。楚凡不由得心中一動，他覺得此刻坐在面前的不再是那個精明強干的女強人，也不再是那個和藹可親，待自己如姐姐一般的溫柔女子，而只是一個需要安慰，需要依靠的女人。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楊丹，一時對自己這不善于表達的性格感到惱怒。

    “以前我就遇到好幾次類似的情況。一個有些姿色的單身女人要在社會中闖蕩，總是不可避免地會遇上這樣的人和這樣的事。”楊丹並沒有介意楚凡的沉默，自己一個人幽幽地說著。

    “楊姐，我相信你會堅持住的。”楚凡知道楊丹現在非常需要安慰和鼓勵。

    “堅持？”楊丹看著楚凡，一陣苦笑。“再怎麼堅持，也總會有累的一天。到時候怎麼辦呢？向那些臭男人妥協，出賣自己？又或者不再考慮生活？”

    楚凡又一下語塞。他隱隱覺得楊丹的話並不完全正確，但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里。“楊姐，你已經比很多男人都做得好了，你不需要向誰妥協。”他只得繼續安慰。

    “但還有很多男人比我更強啊，我需要他們和我簽合同，這樣我才能賺錢，才能比很多人強。否則，我就只會越來越弱，最後只能向所有人妥協。”

    “楊姐，你不用太苛求自己了。至少，你一直都會比我強啊。”楚凡實在沒有話來繼續寬慰楊丹了，只好把自己用來做墊腳的。

    楊丹听後，再次注視著楚凡，隨後露出一絲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感動的笑，說道︰“雖然知道你這是在安慰我，但還是很謝謝你。來，楚凡。為了你這句話，我們干一杯。”

    這次楚凡沒有再攔她，舉起酒杯踫了一下，又一干而盡。

    隨後兩人都沒再繼續說話，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覺，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酒吧里面的客人也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不少位置上都坐著人，大多都是兩三人一桌，也有少數一個人坐的，大家都只是低聲地聊著天，沒有誰高談闊論或大聲喧嘩，因此整個酒吧並沒有因為人多起來，就比剛才喧鬧很多。

    駐唱的歌手及其伴奏的樂隊也從舞台後面的休息室走了出來，正在台上調試著樂器，和擺弄麥克風。歌手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頭發很長，及至腰際，柔順而沒有一絲束縛地隨意披散開來，像一道黑色的瀑布，與她身上那件黑色的連衣裙相互融合，渾然一體。由于燈光的關系，楚凡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也就無法猜測她的年齡。

    “喂，喂。”台上的女歌手在輕聲測試了一下麥克風和音響設備都無誤後，便拿起麥克風站在舞台中心，而舞台上也頓時出現一束不算強烈，如月光般皎潔的淡淡光柱照在她身上。而酒吧里的客人也都暫時停下了交談，注視著這位女歌手。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我是歌手茗子，我身後的是我們的靈魂樂隊。”說完，這位叫茗子的女歌手稍微停頓了一下，側過身，手指向背後的樂隊成員，在空中水平劃過一道弧線以作介紹。同時，舞台的燈光也從幾位樂隊成員身上一掃而過，他們也隨意地撥弄了下手中的樂器。“今天晚上將由我們為大家進行現場表演，希望能帶給大家一個美好的夜晚。謝謝大家。”茗子的聲音很好听，不是那種如黃鶯一般的甜美，而是柔和的，低沉的，帶著一點點沙啞，極具磁性和感染力。她的開場白很簡單，沒有煽情，也沒有嘩眾取寵，正如這夜酒吧和她本人的聲音，低調而內斂。

    全場響起一片掌聲，並不熱烈，卻很真誠。楚凡也隨之鼓掌。

    “她還是在讀大學生，今年研二。來這里唱歌並不是為了賺錢，僅僅只是喜歡。一個星期一般只來一個晚上，最多兩個晚上。歌唱得很不錯。”楊丹看著舞台，淡淡地說道。像是在和楚凡說，卻又給人一種自言自語的感覺。

    說話間，舞台上的茗子已經開始了她今晚的第一首歌。那悠揚熟悉的旋律，美妙至極，像是直接飄進人心靈深處的一縷魔音，竟然是陳明最經典的一首《今夜的寂寞讓我如此美麗》。

    茗子唱得非常出色，她低沉的嗓音正好完美展現這首歌所蘊涵的平靜中又藏著暗涌的感覺，加上不俗的唱功，恰到好處的感情拿捏，完完全全地唱出了一個都市寂寞女性孤單彷徨的心聲。一曲唱罷，全場掌聲響起，較之剛才的真誠有余，而熱烈不足，這次的掌聲要熱烈得多，持久得多。

    楚凡也听得如痴如醉，更勾起了他的心事。雖然這首歌是以女性為視角，但並不妨礙他這個剛分手不久的單身男人產生共鳴。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單身生活，他下意識地摸出了一支香煙叼在嘴里。

第九章 相互傾訴（上）

你要抽煙？”看著點上煙的楚凡，楊丹感到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楚凡似乎是不抽煙的。

    楚凡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抽起了煙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最近剛學會的。你不介意吧？”因為通常在公共場合，有女士在的情況下，男人要抽煙，出于禮貌都應該事先征得對方的同意。而楚凡是由于听歌入迷，入了心境，無意中就直接開始抽煙的，所以略微有些歉意。

    “沒事。你隨意。我只是有點意外而已。”楊丹輕輕一笑，表示她並不介意楚凡抽煙。“你抽的什麼煙？”

    “中南海。”楚凡干脆地答道，並沒有因為煙的檔次偏低，而有任何猶豫。

    “多少錢一包？”

    “六七塊吧。”

    “這麼便宜？”話一出口，楊丹就後悔了，有些歉意地看著楚凡。

    楚凡淡然一笑，說道︰“平淡人抽平淡煙。”語氣上竟沒有一絲尷尬和不快。

    楊丹一怔，在心里回味了一遍楚凡的話，忽地露出一個迷人至極的笑容，說道︰“給我一支呢。”

    楚凡稍微愣了一下，便掏出香煙，遞給楊丹一支，為她點上，然後把煙和打火機都放在桌上。

    楊丹深深地吸了一口，小嘴微張，輕輕吐出一縷青煙，動作優雅而熟練，沒有任何不適，看得出並不是第一次抽煙。“不錯，確實挺淡的。”隨後輕聲贊道。

    楚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團煙霧。

    “楚凡，你真的是個抽煙的男人。”看著叼著煙，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的楚凡，楊丹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為什麼？”楚凡不解。

    “因為你抽煙的樣子很迷人。”楊丹微笑著說，同時還將雙手的拇指和食指合成一個菱形，對著楚凡做了一個拍照的動作，神態說不出得可愛。

    楚凡啞然一笑。楊丹自從進了酒吧之後，就和他平常印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了，時而苦悶，時而憂郁，時而嫵媚，時而可愛，而現在又表現出一絲淡淡的曖昧。不過他心里清楚這是因為酒吧的環境和楊丹今天的心情造成的，並沒有其他任何特殊的意思。而他自進了酒吧，又喝幾杯酒之後，也沒再將楊丹當作自己的老板，僅僅只是當作一位和自己一同喝酒聊天的朋友。

    見楚凡沒有說話，楊丹又繼續說道︰“有些男人抽煙很猥瑣，有些男人抽煙很做作，還有些男人抽煙是在裝酷。而你抽煙很自然，像是與你本人融為了一體，煙即是你的一部分。”

    “楊姐，你說得太玄了。我這才剛學會不到一個月而已。”楚凡覺得楊丹有些夸大其辭了。

    “這恰恰說明了你天生就是抽煙的，你有抽煙的天賦。”楊丹依然堅持己見。

    “呵呵，那我以後就努力做個天生的煙鬼。”楚凡笑著說道。

    楊丹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仍注視著楚凡。而楚凡則又被茗子的歌聲勾出了心中的哀傷，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沒想到楊丹這時一直都在目不轉楮地看著他。

    “你有心事？”過了好一會兒，楚凡的耳邊傳來楊丹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楚凡頓了一下，才答道︰“沒什麼，最近家里有點事。”

    “和女朋友吵架了？”楊丹干脆直接問道。

    楚凡聞言一怔，心里思考著是否繼續搪塞過去。突然之間，他卻產生了一種想對楊丹傾訴的欲望。

    這段時間他心里一直非常憋悶，所有事情他都藏在自己心里，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父母也僅僅只是知道他分手了而已，甚至連當事人之一的欣兒都不清楚他為什麼會突然就主動提出分手。雖然他性格比較內向，不大喜歡和別人交流，但他確實很想找個人說說話，把心中的苦悶宣泄出去。可他朋友本來就不太多，而且還都不是他覺得合適的傾訴對象。要麼就是距離太遠，平時聯系也少，專門打長途電話過去讓別人當听眾，有點不象話；要麼就是性格和他類似，比較注重隱私，平時根本就不交流彼此的感情問題，自己去找別人訴說感情煩惱，只會增加別人的負擔；要麼就只是單純興趣愛好上相投的朋友，突然去倒苦水，顯得太突兀。而這也是他分手後一直沒調整好心態的原因之一，因為他的心里填滿了苦悶，卻沒有一絲一毫地宣泄出去。

    現在楊丹主動提起，這讓楚凡仿佛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再加上現在的環境和氣氛，他心里那種想傾吐的欲望猛地一下高漲，再也遏止不住。

    楚凡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氣將里面的酒喝掉，又抽出一支煙點上，然後強作平靜地說道︰“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

    楊丹有些驚訝，她知道楚凡是因為他女朋友才來A市的，一直以為他們的感情應該很好，剛才也只以為是尋常的戀人之間的爭吵而已，沒想到居然已經分手了。不過，她看出楚凡似乎已經憋了很久，現在正想傾訴，而她也想更了解楚凡，于是繼續問道︰“因為什麼分手的呢？”

    “大概是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有太多不同的地方吧。”這是楚凡總結出來的“官方”分手原因。

    “這兩個原因倒是可以涵蓋所有的問題了。”楊丹說著也點了一支煙。“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啊，人與人之間在思想上和行為上肯定都是有不同的，你們的差異也肯定不是現在才有的，既然已經都在一起生活這麼久，說明不是不可調和的。楚凡，女人是需要哄的，你現在挽回，你們應該還有機會的。”

    “挽回？”楚凡苦笑了一聲，然後又給自己倒上半杯酒一干而盡。“已經沒有機會了，她愛上了別人。”他終于掩飾不住內心的悲傷，語氣間充滿了濃郁的傷感和無助。

    原來還有第三者。楊丹心里暗自嘆息了一聲，一時無話可說，也一口氣喝掉了自己杯子的半杯酒。

    一時間，兩人都無話可說。楚凡沉浸在了傷痛中，而楊丹卻想不到該說什麼，兩人都只是不斷地吐著煙霧，氣氛一下變得異常沉悶，只有茗子那憂郁的歌聲不時飄蕩在他們耳旁。

    “你恨她嗎？”過了許久，楊丹才打破這如同異度空間一般的氛圍。

    “剛知道的時候有一點點恨，後來就不恨了。我甚至在提出分手的時候都沒說我知道了她的移情別戀。”楚凡默然地說著。

    “是你提出的分手？”

    “算是吧。”楚凡心里苦笑著。提雖然是我提出的，但自己就算不提出，又能怎樣呢？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呢？”楊丹有些不理解楚凡的做法，或者說她覺得楚凡的做法有些反常。按照常理，一般情侶在發現對方有了其他人後，都會在分手的時候挑明。

    “告訴她？告訴她我什麼都知道？然後再質問她為什麼背著我愛上了別人？”楚凡一連串的反問過後，又端起一杯酒喝掉。“何必呢？那樣只會讓彼此都難受。”

    “所以你就把什麼都藏在心里，然後再主動提出分手，讓她心安理得，沒有一絲愧疚地投入別人的懷抱？”楊丹看著眼前這個神情黯然的男人，不知道是該說他偉大，還是該說他傻。

    “其實她沒有什麼錯。是我不適合她，她只是選擇更適合她的人而已。既然我不能改變自己讓她覺得快樂，那我又怎能強求她。不說，只是我不希望因為分手而變成了仇人，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楚凡語意無奈。

    “你覺得你們還能繼續做朋友？”楊丹問道。

    “我希望可以吧。”

    楊丹嘆了一口，道︰“你是一個好男人，我想她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說完，往兩個杯子里都倒上酒，“來。我敬你一杯！”

    楚凡二話不說地拿起酒杯一口灌下。把憋了許久的心事向楊丹說了一通後，他確實感覺心里要好受了很多，就好似身上有什麼不明的搔癢突然之間被清除了一般舒暢。

第十章相互傾訴（下）

    “其實單身也好，這樣你才有機會遇見真正適合你的女人。”看著一下輕松許多的楚凡，楊丹也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

    “楊姐，像你這麼出色的女人，怎麼會現在還是單身呢？”心里不再憋悶的楚凡，聊天的興趣也比平時強烈不少，听到楊丹提起單身，便借機把這個一直存在心里好久的疑問提了出來。

    楊丹一听，先是神情一滯，隨後微微嘆了口氣，抽出一根煙，這才黯然地說道︰“我結過婚的。”受楚凡的影響，她現在其實也有一種很想傾訴的渴望。

    楚凡只是稍稍有些驚訝，但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楊丹這麼漂亮的女人，又已經三十多歲了，結過婚是很正常的。看著楊丹似乎正在回憶什麼，便沒有說話，心里猜測該不會又是男人有錢就變壞這種經典的肥皂劇情吧？

    “不過他已經死了。”楊丹慢慢地吐出這幾個字，神情仿佛還沉浸在回憶中，說不出的難過。

    啊？！楚凡非常意外。他可沒想到會是這樣，以楊丹的年齡，她老公應該正處于壯年。居然已經死了。意外？疾病？難道是那年的非典？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作了眾多猜想。

    “我們是大學同學。他是農村的，他母親在他出生後不久就因為身體虛弱去世了，家里只有他父親和他相依為命。因此他大學的時候非常努力，成績很好，而我也因此喜歡上他。那時他眼里只有學習，希望以後能出人頭地，讓他父親過上好日子，愛情對他而言仿佛從來就不存在。後來我長達三年多的默默追求，終于打動了他，我們走在了一起。畢業後我們一同分配到了A市，他在一個機關單位，而我則是在一家國營企業，不久我們就結了婚。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楊丹的語調很輕、很柔、很緩，就像是在敘述一個故事。

    “機關單位的環境本來就很沉悶，死氣沉沉的，而他性格孤僻，不善人際交往，又有些讀書人的傲氣，所以他在單位上過得並不開心，能力得不到發揮不說，還時常受人排擠，工作幾年都沒能像他希望的那樣憑借自己的能力很快出人頭地，接他父親來和我們一起生活。這讓向來非常自信的他十分痛苦。我不時地勸他，不要太急，我們還年輕，慢慢來，生活總會好起來的，到時候再好好孝敬他父親。”說到這里楊丹想是回憶起了什麼難過的事，表情一下顯得很痛苦。喝下半杯酒後，她才漸漸地使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可惜老天並不如我意，給我們時間慢慢來。沒過多久，他父親終于因為常年勞累，重病住院，需要花很多錢來治療。而我們那時剛工作沒幾年，根本沒有多少積蓄。我家里也不富裕，我們只好東拼西湊地借了些錢來給他父親治病。但最終還是由于經濟上的原因，他父親沒有得到最好的治療手段，去世了。他在他父親墳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一邊哭，一邊扇自己耳光，說是自己沒用，賺不到錢，才害他父親去世的。我怎麼勸，他都不听，情緒激動的時候連我都罵。”

    听到這里，楚凡已經感到了心中的沉重。無疑，這是一個優秀的男人，可命運卻待他何其不公。子欲養而親不在，對于他如此孝道的一個人來說，確實是沉痛的打擊。

    “回到A市後，他一直都很消沉，脾氣也越來越暴躁，整晚整晚地喝酒，上班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後來還和他的上級領導大打出手，最終被革職開除。被單位開除後，他卻似乎突然之間清醒了，之後幾天既不喝酒，也不再有事無事地發火，對我十分溫柔，甚至比我們新婚那段時間都還好。我心里還暗自高興，只以為他終于從父親去世的悲慟中走了出來，振作了起來。可我沒想到……”楊丹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神情無比悲傷，兩行清淚早已無聲無息地滑過了她光潔而充滿痛苦的臉頰。她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混著淚水一起喝下。

    楚凡本想攔著她，不讓她喝的。但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住了。也許讓她喝醉也好。他已經猜到楊丹沒說完的下半句話的內容。這個可憐又可敬的男人啊！心下感嘆著也喝了半杯酒。

    “楊姐，他是一個好男人。他一直都是愛你的，你不要太難過了，我想他也不希望看到你一直生活在痛苦中。”楚凡輕聲安慰著。

    楊丹隨意地擦了下眼淚，繼續說道︰“後來，我就辭職自己經商了，我拼了命的努力賺錢，一來是為了還清債務，二來也是不希望他在下面還要為我擔心。我告訴自己，我要賺很多錢，再也不要因為錢給自己的生活帶來痛苦。”

    楚凡嘆了口氣，想不到平時看起來光彩照人的楊丹，心里卻是如此之苦。“嗯，楊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想他會安心的。”

    楊丹又想去倒酒，卻發現酒瓶已經空了，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居然將一整瓶伏特加喝完了。于是她向下面的服務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再拿瓶伏特加上來。

    楚凡看著她叫酒，也沒有阻止。喝吧，喝吧，今天就喝個夠。喝醉了，忘掉一切，明天起床就是新生活。

    還是剛才那個服務生送來的酒。看著桌上已經空了的酒瓶，他一臉的難以置信。

    楊丹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端起酒杯卻沒有喝，而是懸在空中，只是直愣愣地盯著楚凡看。

    楚凡心中疑惑，不明究竟。

    “楚凡，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聘用既沒有任何工作經驗，也沒有任何行業知識的你嗎？”楊丹一邊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一邊看著楚凡說道。

    楚凡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當初他找工作踫了無數的壁，如果不是楊丹聘用了他，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因為你和他的感覺很像。”楊丹淡淡地說，然後將酒杯送到嘴邊喝了一小口。

    楚凡一愣，說道︰“我和他很像？”

    “嗯。是感覺像，不是長得像。”楊丹看著他又說，“還記得你當初寄給我的那封求職信嗎？”

    求職信？楚凡在腦海中回憶了下，記起當初是在報紙上看到招聘廣告後給楊丹寄過一封求職信。但那封求職信應該沒什麼特別的啊，那時他至少寄了幾十封同樣的求職信出去。他模稜兩可地說︰“大概還記得吧。”

    “你在那封求職信里引用了一句愷撒的名言︰我看了，我來了，我征服了。而我看了那句話便決定聘用你了。”楊丹微微一笑。

    楚凡依稀記得他是寫了那句話，當時他是把這句話分成了三截，來表達一個求職的過程。大概意思就是說，他看了招聘廣告，了解招聘單位的情況，然後他寄出這封求職信來應聘，最後他有信心以他的能力獲得成功。他不明白楊丹怎麼會看到這句話就決定了聘用他。

    看著有些莫名其妙的楚凡，楊丹繼續說道︰“當初我和他畢業的時候，他帶著我爬上教學樓的樓頂，然後站在天台邊，對著樓下大喊‘我看了，我來了，我征服了’。那時候，他覺得畢業後，他能征服這個社會。”

    原來如此。不過她老公的想法倒是和自己當初是有那麼一點相似，楚凡心里想道。不過他嘴上卻問道︰“就因為我們說過同樣的話，你就覺得我和他感覺很像啊？”

    “當然不是。後來你來面試，以及進入公司以後，我才發覺你和他真的很像。你們都性格內向，不善言談，都有股傲氣，不輕易向現實妥協，還有一種根深于骨子里的自信。”楊丹解釋道。

    “好像是一點像。”楊丹一說，連楚凡自己都覺得確實和自己的性格比較接近。

    “不過，你們有一點則完全不同。”楊丹話鋒一轉。

    “什麼？”楚凡不覺間已經被楊丹的話所牽引住，很自然地問道。

    “他一直都拼命地去征服，想靠自己的能力獲得成功，讓自己和家人過好日子。但你根本就沒想過要征服，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追求，無憂無慮的，只想有個可以保障生活的工作。讓我感覺你一點不像一個現代人，好似古時那些不問世事的隱士。”楊丹看著楚凡，眼楮里有一絲迷惑。

    “哈，楊姐，我哪里有你說得那麼復雜啊。其實我就一個字︰懶。我不喜歡麻煩，不想因為錢或地位什麼的，讓自己活得很累。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別的，我也一樣需要一個工作來糊口啊。”听著楊丹說自己像古時的隱士，楚凡心里發笑。他可不想做什麼隱士，整天躲在山里不出來，他對外面的世界還是很喜歡的，有他喜歡的游戲，有他愛吃的食物，還有他欣賞的美女。

    “我只是說感覺嘛。”楊丹笑著說。

    “楊姐，那你完全是因為感覺我像他，才留我在公司的啊？”楚凡提出心中的疑問。

    “肯定不是啊。你要是什麼都不會，我早炒你魷魚了。你真當我是慈善家啊。”楊丹知道楚凡心里對此有點芥蒂，故意說道。

    “呵，還好。不然可真夠打擊我的。”楚凡笑著說。

    楊丹也隨之笑了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的嫵媚動人。

    兩人相互傾訴了心中的煩悶後，心情都舒暢了許多，氣氛也變得非常融洽，又繼續聊了很多，比如各自的大學生活等。快到晚上十點半的時候，第二瓶伏特加也被他們喝掉了大半，而這時楊丹已經明顯醉了，幾乎不再說話，只是眼神迷離地看著楚凡。楚凡的頭也暈得有些厲害，不過意識還算清醒，看著一臉緋紅的楊丹，便準備結賬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