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牧唐 作者:柳一條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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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dshaw 2008-6-3 23:20: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9 3210455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5 16:36
第810章我不要!

    “茹兒姐姐,你怎么也來了?”看到豫章之時,高陽公主面現喜意的同時,眼中又稍稍多出一分怯意,莫非真讓那兩個烏鴉嘴給說著了,母后真的派人來召自己回去?而且還派了茹兒姐姐過來?

    對于羅通清晨的一番勸告,高陽并非是沒有想過,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母后竟會派茹兒姐姐過來,而茹兒姐姐竟也還真就進了這柳氏庄園。

    高陽公主很不解,茹兒姐姐跟柳一條不是一直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存在嗎?每次問她都是顧左右而言它,絕口不提,若不是小僮那丫頭,高陽也不會清楚她與柳一條之間所發生的事情。

    不過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高陽有些搞不懂狀況,為何在長安時一直都在刻意地回避,不愿與柳一條還有其家人相見的豫章姐姐,現在不但進了柳氏庄園,而且還可以與張楚楚一起談笑風聲,而上沒有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高陽多少有些作繭自縛的感覺,原本就是怕母后會派豫章姐姐過來,所以才特意早早地從三原縣城回來,准備乖乖地在這柳氏庄園躲上几天,不想,她這才回府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從長安過來的茹兒姐姐給堵了個正著。

    “托高陽妹妹的福,讓姐姐也能有機會出來散散心,看看沿途的雪景。”因為有外人在側,豫章也不好說得過于嚴厲,只是暗暗地白了小丫頭一眼之后,親熱地拉著她在一旁坐下。

    “妹妹出來日久,母后在家中甚為挂念,”兩人坐定,豫章不慍不火地溫聲說道:“這不,就著姐姐來尋妹妹回去。”

    明白豫章話中的意思,所以在一側陪同的羅齊氏與張楚楚全都知趣地不再言語,若是趁此能將高陽送走,那是再好不過,這兩日,為了這個搗蛋的小丫頭,羅齊氏與張楚楚可是頭疼了許久。

    打不得,罵不得,惹不得,還躲不得,若是任由她再在這家中鬧將下去,這個年關,他們柳府上下,怕都是難以安生了。

    “我不要”高陽小嘴一撅,一臉不情愿地說道:“出來才不過兩日,該做的事情還沒做好,我才不要回去”

    什么母后想念挂念的,全都是借口若是按照柳一條那小子所說,自己這次算是闖了大禍,母后這般著急讓自己回去,還不是為了懲罰自己?本公主才不會那么傻,明知是受罰還要乖乖地回去,哼

    高陽早就已經打定主意,不在這里捱到年關,決不會去要知道,在每年年關時,不管是父皇還是母后,一般都不會輕易罰人的。

    高陽心里打著小算盤,拖一拖,等這件事情在父皇母后的心中淡了散了,然后再趕到過年時的喜慶,說不定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呢。

    “母后的話你也敢不聽?”就知道這小丫頭不會這么輕易的屈從,豫章小臉一繃,道:“母后可是素來都很疼你,怎么現在,只是想讓你回宮看看,你也不肯?”

    “哪,哪有”高陽有些膽怯地犟了一句,沒想到性子一向溫和的豫章姐姐一但嚴肅起來,竟是這么嚇人,不甘這么輕易屈服的小丫頭怯怯地說道:“人家又沒有說不回去,只是才來不久,還沒玩得盡興,人家還想再多玩几日。”

    “茹兒姐姐,咱們過兩天再回去好不好?”小丫頭抱著豫章的胳膊,可憐巴巴地看著豫章求道:“反正都出來了,母后也沒有規定什么時候回去,晚一兩天無礙的,茹兒姐姐”

    知道茹兒姐姐最是心軟,而且以前也不是什么安份的主兒,不然偷出皇宮那么多次了。所以,高陽便動起了央求的心思,若是能把茹兒姐姐也給綁在身邊,那回去之后,母后就更會怪罪于她了。

    “不行”豫章難得的心腸一硬,直接開口斷了小丫頭的念想,道:“母后尋你回去,定是還有其他緣由待問,由不得你在這里多作耽擱。你這就進去收拾一下,馬上隨姐姐回去”

    “不要”央求無果,小丫頭的蠻勁也就上來了,一甩豫章的胳膊,氣乎乎地開聲說道:“我不要這么早回去,我要繼續呆在這里”

    “呃”被高陽負氣撒嬌的舉動弄得一愣,隨即豫章便沒好氣地輕笑起來:“你這臭丫頭,都已嫁作人婦了,怎么還是這般地沒羞沒臊地撒潑無賴?也難怪母后會想要再教你一些禮節,像你這般嫁到房老大人的府上,還不得把房府弄得雞飛狗跳,整日不得安寧啊?”

    “怎么,房老頭去母后那里數落我了?”高陽神色一定,有些咬牙切齒地向豫章問道。

    “莫要胡言”豫章不由瞪起了雙眼,第一次出言几高陽斥道:“房大人是你的公公,哪有你這般稱呼的?若是讓母后或是父皇聽到,掌你嘴都是輕的”

    以前一直都知道這個妹妹喜愛玩鬧,有些刁蠻任性,開始的時候豫章還不以為意,知道高陽本性不壞,只是有些小脾氣罷了,不足為怪。

    可是今日,若不是親耳聽到她對房大人的不敬之辭,豫章還真不敢相信,她這個妹妹的脾氣,竟已惡劣到如此地步了。

    “今**必須跟我回去”豫章此刻算是下定了決心,語氣有些低沉地開聲說道:“進去收拾東西,入夜前當能趕回長安。”

    因為有外人在側,所以直到現在,豫章都還在為高陽留著顏面,不想在柳府與羅府家人的面前失了皇家的威儀。所以,即便是心中有些氣憤,豫章也沒有作出什么過激的舉動,說出什么嚴厲的言辭來。

    “我不要”又是這一句話,高陽討厭這種處處被人管教束縛的感覺,哪怕是感受到豫章姐姐心中的怒氣,小丫頭也不想退縮。

    “要不要由不得你來決定”豫章面色一沉,厲聲說道:“知道母后為何會讓這么多護衛一同過來嗎?除了是要護衛本宮的安全外,還有就是防你不聽勸告,將你強押回宮”

    不到萬不得以,豫章實是不愿用上最后這一招,既壞了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不說,于他們皇家的威儀也多有殞害。只是,看高陽這丫頭的倔強態度,若是不用強,怕是還真難將她帶回。

    “押就押”高陽紅著小臉,一點也不為所動,仍自犟聲說道:“正好也讓外面的百姓看看大唐公主被人押送的樣子”

    “你……”被高陽這么一頂撞,豫章的小臉也開始變得有些微紅,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她方才也只是想要嚇嚇高陽而已,想讓小丫頭知難而退,乖乖地跟自己回去,難道還真能不顧姐妹情份將高陽押上馬車不成?

    “公主殿下”見兩人鬧得有些僵持,小僮小心地在后面伸手輕拉了拉她們家公主的衣袖,神色有些焦急,在叫住豫章公主的同時,小丫頭還不忘頻頻扭頭向上首的羅齊氏示意求救,這種時候,也就只有這位老夫人還能說上些話了。

    “你們兩個丫頭,都給老身坐下”明白小僮的意思,本也不想看著兩姐妹爭持的羅齊氏適時出言,輕聲斥道:“都是我大唐朝的公主殿下,像是這般吵吵鬧鬧的成什么體統?長孫妹妹平時就是這么教導你們的嗎?”

    老太太平素與長孫皇后姐妹相稱,就是連李世民見了她也要稱上一聲大姐,身份地位在那擺著,她可不管你是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對著兩個小丫頭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斥,說得兩個小丫頭全都低著腦袋,乖乖地在椅上坐下。

    當然,老太太心里也明白,這兩個小丫頭現在之所以會這般聽話,多也是她們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想要借她這個老太婆的身份來緩和一下方才有些過激的局面。

    不然,豫章這丫頭素來乖巧也就算了,高陽這個刁蠻的小魔頭絕不會像是現在這般,如同乖寶寶一般地坐在那里。

    “你們雖不是一母同胞,但怎么說也是嫡親姐妹,都是我大唐的公主,代表著皇家的顏面,至于鬧得面紅耳赤、大吵大鬧的地步嗎?”

    長吸了口氣,老太太平復了下胸中的怒氣,面色稍緩地向兩個丫頭說道:“高陽既然想留,那就讓她再多留兩日,就當在這陪我老太婆了。”

    “日后若是長孫妹妹問起,”說著,老太太扭頭向豫章公主看來,道:“就說這是老身的意思,想來長孫妹妹也不會多作追究。若是茹兒不放心,可在兩日后再帶她一同回去,你們以為如何?”

    “全憑姨娘做主”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齊聲向羅齊氏應了一聲。這個決定雖然對兩人來說都不甚如意,但就現下的情況來說,也算是較好的折中了。

    “是誰惹得干娘這般氣憤,”兩人的話音方落,柳一條帶著柳無塵從外面趕回,人還未進客廳,便聽老太太在里面大發雷霆,遂出聲說道:“大老遠的就聽得干娘的喝斥之聲。”

    “是柳先生回來了”小僮長松了口氣,面上滿帶著喜意地朝廳門望去。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6 10:19
第811章知己

    “大老遠的就聽得干娘的喝斥之聲,是誰竟惹得干娘這般生氣?”柳一條帶著柳無塵跨步從廳門進來,惑聲向羅齊氏詢問。

    進了廳里,見老太太不停地向自己使著眼色,再看看高陽與豫章兩位公主全都低著腦袋,一副乖寶寶的認錯模樣兒,柳一條心中明了,便也不再咬著方才的問話不放,抬手稍整了下衣衫,率先上前與兩位公主殿下見禮。

    高陽公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把頭別過一邊,沒有理會。

    豫章公主則是淡淡地點頭回禮,說了句打擾之類的客套之言,之后便靜坐在一旁不再言語。

    沒有想像中的柔情蜜意與難過傷懷,一聲淡淡地問候之后,兩人便自然錯過,心里甚至沒有引起一絲漣漪。

    “柳先生”小僮躲在她們家公主的身后,與柳一條見禮的同時還不望暗暗做了一個鬼臉,引來柳一條一陣無聲的笑意,不由想起初見時的情形,這小丫頭,還是一如往常的頑皮。

    “不知公主殿下此來,所為何事?”提擺在羅齊氏的身邊坐下,柳一條做出一副男主人的架勢輕聲向豫章詢問。

    “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搶在豫章之前,高陽氣呼呼地出聲說道:“何必還要在此惺惺作態?哼”

    “呃?”柳一條有些訕訕地輕笑了笑,看來這個高陽還是沒吃夠教訓。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她就又已經有心情出來興風作浪了。

    “舍妹胡言,先生勿怪”瞪了高陽一眼,豫章彎身沖柳一條一禮,柔聲說道:“本宮此來,是為接尋高陽妹妹回宮,這兩日高陽在貴府打擾先生了。”

    “哦,賢婿”聽豫章提起,羅老太太適時插言,溫聲向柳一條說道:“方才老身已然答應,讓這兩個丫頭在此多呆兩日,不知賢婿意下如何?”

    到底不是自己的府里,所以明知柳一條不會拒絕,羅齊氏卻還是要再提上一提,這是為人處事最基本的禮儀。

    “一切依干娘的意思,”柳一條應了一聲,同時向柳無塵吩咐道:“貼著老夫人的院子,給豫章公主殿下也備上一間廂房。”

    “嗯,還有,”想起進來時看到的王大成一行,柳一條又出聲吩咐了一句:“給外面的那些士卒兄弟也都備上住處,吩咐下人們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少爺”應了一聲,柳無塵轉身出門,去后宅做出相應的安排。

    “多謝柳先生,給先生添麻煩了”見柳一條交待得細致妥貼,豫章禮貌地出聲道謝。

    “行了,”見事情圓滿解決,高陽這丫頭終是不能在柳府久鬧,老太太很是滿意地站起身子,打斷了兩人的客套之言,輕聲向豫章說道:“茹兒剛到,一路顛簸,這就先去后歇息吧,有什么話咱們晚會兒再嘮。”

    “茹兒姐姐,我陪你去”老夫人話音一落,高陽公主變臉兒似地又變得歡快起來,親熱地拉著豫章的胳膊向后院走去,看她的樣子,好似根本就沒將方才的不快放在心上。

    “好了,事情總算是有了個了結,老身也有些累了,”說著,羅齊氏向身邊的張楚楚說道:“楚楚,走,陪干娘到后院休息去。一條他們有正事要忙,咱們這些女人,只要把家里顧好也就是了。”

    “知道了,干娘”抬頭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張楚楚上前攙扶著老太太,慢步出了客廳,走向后院兒。

    “老太太這是什么意思?”將老太太恭送出門,柳一條有些不解地品評著老太太最后所說的這些話,難道干娘她老人家也看出了些什么?

    “小姐,你寫的字越來越漂亮了”芭蕉小心地硯著墨,看著他們家小姐一筆一畫地練著字跡,出聲在一旁夸贊著。

    “你這丫頭,小嘴現在是越來越甜了,”沒有抬頭,筆下仍是如龍蛇游走,蘇晨曦清聲說道:“知道我寫的什么字嗎?”

    “好像是什么月,什么有,”小丫頭看著紙上所書的一片字跡,凝著眉頭想了半天道:“還有什么上,什么天……”

    “是明月几時有,把酒問清天。”說著,蘇晨曦沒好氣地白看了芭蕉一眼,嬌聲責備道:“平日里讓你好生習字你不肯聽,現在竟連一句詩詞都念不順落”

    “小姐,”芭蕉怯怯地吐了吐舌頭,輕聲說道:“那些字學起來比在布上繡一對鴛鴦還要麻煩,真的是好難,再說我一個小丫頭,學了又沒什么用,還不如學些絲繡的手藝來得實在。”

    “愚昧之見”小丫頭話音方落,就從屋外傳來了一聲訓斥:“識字方可讀書,讀書方可明理,明理方可明勢,明勢才知如何自處,如何說話行事,若是你能多讀些書,多識些字,當初也就不致于會淪落到賣身求生的地步了。”

    “爺爺”“老爺”見老頭兒進來,蘇晨曦與芭蕉忙著上前見禮。

    “嗯,”輕點了點頭,蘇炳仁的目光投到了寶貝孫女新寫的字上,習慣性地輕聲點評道:“寬平中正,柳氏之風,曦兒現在的‘柳氏書法’,與三原的那個柳小子比起來,當也是不惶多讓了。”

    “爺爺又取笑曦兒了。”不好意思地拿紙將字跡遮起,蘇晨曦指著爺爺手上拿著的油紙包細聲問道:“爺爺手中所持何物,怎么包裹得這般嚴密?”

    “這是柳小子新弄出來的方便面點,”蘇炳仁將手上的紙包放下,同時吩咐芭蕉去些開水和海碗過來,淡聲向蘇晨曦道:“前些時因為這種面點,皇上還曾特意召去了一些軍機大臣前去嘗試,聽說味道不俗,這不,長安一有上市,爺爺就著人去買了一些回來。”

    “方便面點?連皇上都知道?”蘇晨曦頗是奇怪地看了下桌上的小包,很不解,一塊面點而已,怎值得皇上下身關注?

    “可干吃,可沖泡,方便美味,聽說皇上已經為即將參戰的府軍訂購了不少。”蘇老頭輕聲說道:“這種面點防水防潮,最長可保存半年之期。而且無論是即食,還是泡作面餅,都極是美味,這一次爺爺買它回來,就是想試試它是不是真的如賣家所說,若為真,不說軍中置備,日后若是哪個地界再有災荒,朝廷也就不會再愁賑糧難送了。”

    直接以方便面點賑災,將會比尋常米糧方便許多,尤其是在洪患之時,無熱水可飲,無干柴可燒,這種面點正是適用。

    “還是爺爺想得周詳。”蘇晨曦由心地稱贊了一句,尋常人吃到這種面點,最多也就是看其是否可口,價錢是否公道,沒有多少人會想到要拿它去作賑濟災民之用。

    “要是沒有柳小子將東西做出,我這老頭子就是想得再過周詳也是白搭。”老頭兒輕聲贊道:“若是他日,我大唐再遭天災,這種面點必可活人無數,到時候,柳小子可就稱得上是功德無量了。”

    “柳先生怕是也會因此而賺上不少的銀錢吧?”蘇晨曦輕笑著打擊了老爺子一句,她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是一個清高的文士,卻偏偏要給自己烙上一個貪財商賈的印記呢?

    “說起這錢,倒也是個不小的累贅,”蘇炳仁長嘆了口氣,道:“柳小子這些年,生意做得太大,銀錢賺得太多,時間長了,難免不會遭人惦記啊。”

    “惦記又如何?”蘇晨曦昂著小腦袋,驕聲說道:“柳先生又不是那種任由旁人揉捏欺凌的尋常商賈,只要不作奸犯科,觸犯律法,又有誰能害得了他?”

    對于柳一條的本事,蘇晨曦自是深信不移,當初柳府還是一窮二白的時候,連候君集都耐何不了他,現在家大業大站穩了腳跟,威勢更勝從前,還有誰敢再去觸他的霉頭?

    “話是這么說講,不過凡事都無絕對。”蘇炳仁輕搖著頭,道:“知道今日皇上把爺爺留下是為了什么嗎?”

    “就是為了籌集錢糧以備高昌之戰。”見孫女兒向自己看來,蘇炳仁直聲說道:“前兩前境內天災不斷,又是救濟災民,又是修護河壩,現在國庫已是拿不出太多的錢糧,而高昌又不得不打,萬不得已之時,爺爺怕皇上會征調錢糧于民。”

    “爺爺說,”聽明白了蘇炳仁的話意,蘇晨曦有些不敢置信地出聲說道:“皇上他,可能會征用柳先生的家財?”

    “現在不會,”蘇老頭有些憂心地說道:“不過以后,就說不准了,畢竟跟一個國家比起來,一個商賈并算不得什么。”

    “可是,柳先生畢竟救災過皇后還有太子的性命,在長安在大唐又多有名聲,皇上他就不怕……”

    “隨便安上一個罪名,只要不傷性命,又有誰會多說什么?”活几十年,歷經兩朝四帝,蘇炳仁什么事情沒有見識過,為王稱帝之人,有几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只要有必要,有什么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那柳先生他們豈不是……”咬著嘴唇,蘇晨曦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短時間內又不會如何,”蘇炳仁出聲勸慰道:“就如你所說,柳小子雖是商賈,但卻也是頗有善名,對于皇室亦是有著不小的恩惠,皇上輕易不會對他如何的。”

    “而且,”蘇炳仁又有些自語說道:“柳小子又不是愚笨之人,自是不會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他那里,怕是早就已經有了萬全的對應之策。”

    柳一條給蘇炳仁的印象一直都是足智、明勢之人,行事都喜料敵于前,做未雨綢繆之舉,不可能會看不出現在的局勢,及他府中足可敵國的錢財對朝廷的誘惑。所以,他極有可能在行商之前,就已經為自己還有家人謀好了退路,根本無須太過為他擔心。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這是柳先生作的詩句嗎?”感受著詩中略顯悲涼的言詞意境,豫章公主竟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那是自然,”高陽一臉得意地坐在豫章的旁邊說道:“清晨我在縣城親耳聽他吟誦,姐姐可能不知,當時妹妹也是一襲男裝,出現在柳一條的面前時,他當時就痴了,迷迷糊糊之中吟出了這首詩作。”

    “是嗎?”心情平復,豫章輕聲感嘆:“沒想到柳先生竟還記得。”

    “那是自然,茹兒姐姐長得這般好看,那個色狼怎么會舍得忘記?”高陽一副正當如此的樣子,不過一想到柳一條當時對待自己的態度,小丫頭心中不由又是一陣咬牙切齒,怎么,她比起茹兒姐姐就差得那般多嗎?竟讓他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高陽妹妹卻是誤會了,”白看了高陽一眼,豫章輕聲解說道:“柳先生所記得的,只是當初我們相識一場的情誼罷了,并無男女之情在內。畢竟,當初我們初識時,姐姐可一直都是男子裝扮,與柳先生也是兄弟相稱,他根本就不知姐姐的真實身份。”

    “后來不是知道了么?”高陽公主輕撇了撇嘴,切聲說道:“我就不信,憑著茹兒姐姐這般的可人兒,他會沒有一點感覺?”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處?”豫章不以為意地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柳先生已有妻室,而且柳夫人亦是溫柔賢淑,頗有才德之人,跟柳先生很相配。”

    “至于我,”豫章似有明悟地淡聲說道:“此生注定與柳先生是有緣而無份,早已不再作他想,往后這般類似的話,妹妹就休要再提了。”

    二十歲前不宜成親,成親之后亦是不宜生懷子嗣,像是自己這種狀況,還哪有資格再與張楚楚攀比?豫章公主心中如是想道:這輩子注定不會嫁人,一生之中能有柳先生這樣的知己,已是足矣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6 14:25
第812章借錢

    “夫人,夫人,老爺回來了”小菊輕聲地在他們家夫人的耳邊叫了一聲,面上帶著喜意,等了半夜,終是把老爺給盼回來了。

    正一只手支在桌上打著盹的狄盧氏被小菊的聲音驚醒,四下打量著急聲問道:“哪,老爺在哪呢?”

    “剛回府不久,”小菊小聲回道:“方才向狄良管家打聽,說是老爺去了書房,不知又在忙些什么?”

    “又去書房了?”狄盧氏怔了怔,最近老爺這是怎么了?每天在外忙到半夜不說,怎么好不易回了家里,卻還是不能歇息片刻?

    “小菊,”狄盧氏站起身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儀態,邊向外走,邊輕聲向小菊吩咐道:“你去吩咐灶房,把參湯再熱一下給老爺送到書房去。”

    “是,夫人”知道夫人定是去尋老爺,小菊應了一聲,便去后廚端取早已備好的參湯。

    書房里,狄知遜正在燈下低頭看著某冊公函,時不時地還會提筆在旁邊的白紙上寫上几筆,時而凝眉,時而輕嘆,神情專注,并沒有人注意到有人推門進來且已站到了他的身后。

    “以前在夔州時,老爺可是從不把公事帶回府里的。”伸手搭在夫君的肩上輕輕揉捏,看到狄知遜勞累、疲憊的樣子,狄盧氏在心疼的同時又不免出聲報怨:“怎么現在,到了長安,老爺也升了官位,卻比以前還要操勞許多?”

    “夫人啊,”狄知遜停下筆,將手中的公函放下,回頭看了自己媳婦兒一眼,頗有些歉意地溫聲說道:“還以為夫人已經睡下,就沒讓人去知會你,沒想到你還是過來了。”

    “老爺不歸,妾身怎么能睡得這穩?”輕輕地在狄知遜的肩上來回輕捶,狄盧氏道:“在外忙了一整天,回來卻還不得安生,依妾身看,在這長安,還不如咱們在夔州時來得自在。這半年來,老爺可是削瘦了不少。”

    “唉,誰說不是,”狄知遜也隨聲輕嘆:“自從接了戶部,才發現戶部問題如潮,若是不及時解決清理,隨時都會鬧出大的亂子,現在皇上又有意出兵,令我征集糧草,可國庫那邊……”

    說到這里,狄知遜不由將聲音止住,畢竟是國事,不宜與家人妄談,再嘆了口氣,抬手輕拍了拍媳婦兒的小手,歉聲說道:“公事繁忙,少能回府,倒是怠慢了夫人”

    “妾身這里倒沒什么,主要還是老爺的身體,”感受到夫君心中的憂煩,狄盧氏溫聲說道:“國事雖重,可是老爺也不能因此就枉顧了自己的身體。有什么事,白天去做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熬夜傷身?”

    “老爺,夫人”這時,小菊端著托盤進來,彎身與老爺夫人施禮。

    “這是妾身吩咐下人准備的參湯,”招手示意小菊近前,狄盧氏伸手將湯碗端過并輕遞至狄知遜的跟前,輕聲說道:“老爺快趁熱將它喝下,完了之后就回房去休息一陣,公事再急,也不急這么一時。”

    “多謝夫人”并沒有應了夫人的話語,狄知遜陪著笑臉兒將參湯接過,一口接一口地喝著,同時趁著這點難得的空閑與媳婦兒閑嘮起來:“芝芝那丫頭有沒有回來?為夫可是有陣子都未再見過她了。”

    “三日前倒是回過一次,說是要隨婆婆一同趕往三原過年,是來向咱們辭行的。”狄盧氏輕聲回道:“只是當日夫君事忙,一直都未回府,所以也就沒有見著。”

    “去三原了?”狄知遜道:“去的是柳一條的府上?”

    “除了柳先生那里,夫君以為齊姐姐在三原還有其他親戚?”反問了狄知遜一句,狄盧氏輕聲說道:“齊姐姐早已將楚楚認在了膝下,這件事情夫君又不是不知?”

    “是是,”狄知遜連連點頭應聲,道:“只是為夫有些奇怪,為何偏偏要去三原,到咱們府里來不也是一樣?既是親家,又是表親,一起過年豈不熱鬧,何必非要跑到鄉下?”

    “長安的年關夫君又不是沒有經過?”狄盧氏道:“虛假,客套,應酬連綿,哪會真有時間與家人好生地吃上一頓酒飯?若不是夫君不能離開,妾身倒是也想回鄉下老家去躲得一刻清閑。”

    “嗯,這倒是。”狄知遜贊同地輕點了點頭,知道夫人所言皆是實情,每逢年關,官場上的這些禮上往來就會隨之興盛,身在其中,根本就無從躲避。

    “不過這柳府倒也算是不錯了,”以前狄知遜或還不知,不過自打任職了戶部尚書一職之后,關于柳氏的生意狀況,狄知遜自是會有所了解,畢竟現在的柳氏已算得上是大唐數一數二的商業協會,几是引導著大唐近半的經濟脈動。

    別的不說,僅是稅收一項,就不得不讓狄知遜這個戶部尚書為之驚詫。現在的國庫之所以還會有那么多的銀錢,有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是源于他們柳氏商業協會的稅項,像是這樣的產稅大戶,擱誰都不會輕視。

    “如果,”想到這里,狄知遜心中一動:“如果能夠從柳氏那里暫時借調一些銀錢以緩朝廷當前之急,待到來年庄稼丰產,國稅充盈之后再加以歸還,不知柳一條會不會同意?”

    柳一條現在,雖說不上是富可敵國,但是在長安城,甚至是在整個大唐境內,他都應已經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首富之人,家中不可能會沒有一些多余的存錢,反正那些閑錢放在那里也是無用,若是他肯借調給朝廷的話……

    狄知遜越想越覺著有這個可能,萬一要是成功的話,他這個戶部尚書會為之一松,立了大功不說,皇上也不必再為錢糧之事擔憂,借款于民,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只要到時加以款息返還,柳氏既可得名又可獲利,算得上是合則兩利之舉,想來柳一條定是不會拒絕。

    無論如何都要去試一試

    主意一定,狄知遜整個人都覺得輕松了起來,一仰脖,一氣將碗中的參湯喝淨,面上也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老爺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見夫君面有笑意,狄盧氏的心情也不由為之一松,伸手將空碗接過放于小菊所拿的托盤之上,同時溫聲向狄知遜詢問。

    “一時有所感懷罷了。”狄知遜站起身形,溫情地看了媳婦兒一眼,道:“方才夫人不是說想要到鄉下躲几日清閑嗎?為夫也是正有此意。”

    “不若明日,”狄知遜道:“為夫就陪夫人一同,也去一趟三原,看看芝芝,再陪表姐敘敘往事,偷得浮生半日閑,如何?”

    “好自然是好,只是,”狄盧氏頗有些疑惑地看著狄知遜道:“夫君不是還有諸多公事繁忙,妾身怎好讓夫君因私而廢了公事?”

    方才還是一副殫精竭慮,憂心忡忡的煩燥樣子,怎么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想起了要陪自己一同去鄉下游玩?也怪不得狄盧氏會心生疑惑。

    “夫人多慮了,”狄知遜輕聲笑道:“為夫剛想到一策,可解現下戶部之圍,需到三原一行,所以咱們此去,算得上是公私兼顧,便是皇上知曉,也定不會怪罪。”

    “如此,那自是極好。”狄盧氏面上也隨之露出几分喜意,算算日子,自從夔州遷到長安以來,他們一家已有好久沒有一起出去游玩了。

    “哦,對了,”狄知遜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接聲道:“記得讓狄良備上兩份禮物,柳一條怎么說也是仕杰與仁杰的先生,咱們冒然前去拜會,自是不能空手而去。”

    “這是應當的,就是老爺不提,妾身也不會忘記。”狄盧氏笑聲回言,道:“老爺時常不在家中,仕杰與仁杰的變化妾身可是一直都看在眼中,兩個小子比臨來長安時,變得更懂事了許多,讀書習字也不須妾身在嚴加管訓,每次學堂回來,二人都會自覺來書房練習。”

    “柳先生能把他們兄弟教得這般懂事好學,妾身怎么也不會忘記前去道謝。”狄盧氏道:“原本妾身就想著,今年年關時,甭管柳先生是在長安還是回了三原,妾身都要帶著兩個孩去柳府拜會一番。”

    “嗯,這是基本的禮節,確是應該。”忍不住打了哈欠,狄知遜正色點頭,人倫之禮,不可怠慢,不說膝下兩子,就是他自己的學生也亦是如此,逢年過節,每年壽誕,他的學生亦是都會趕來府上拜會道賀,縱是有人不及趕來,也必會托人捎來一封書信或是賀禮奉上,以示尊崇。

    是以,對于狄仕杰、狄仁杰兄弟兩人年關訪師拜年之事,狄知遜亦是非常重視。

    “好了,夫君,反正現在距年關還有月余,拜年之事到時再說也是不辭。”看出夫君面上有些倦意,狄盧氏出聲說道:“咱們現在還是早些歇息為上,不然明日出去游玩,就要精力不濟了。”

    “嗯,一切依夫人之意。”心事放下,精力難免松懈,連著几日示曾好好休息的狄知遜,確是有些倦了。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7 08:25
第813章要求

    找人借錢,很多時候就像是要向心儀的人表白示愛一樣,愛你在心,口難開。

    狄知遜現在就是這種狀態,雖然他并不是在為自己謀划,但借就是借,本就是想要從柳一條這里挪用些銀錢出來,去做一些利于他自己,利于朝廷的事來,實質不改。

    所以,盡管是已經到了柳府半日,也跟柳一條前拉后扯地聊了近一個時辰,老頭兒卻還是沒好意思把來意說講出來。

    當然,對于狄知遜的突然到來,柳一條很是意外,不過對于這老頭兒的來意,柳一條卻是心知肚明。

    畢竟,被人連著夸贊家中有錢,生活富足之類的話語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再加上狄知遜又是一臉哀聲嘆氣似有所求的倒霉相,及連說國庫空虛、朝運不濟,皇上又逼得緊迫之類的言辭,就是傻子也能聽得明白,這位當朝的戶部尚書,是來借錢來了。

    至于這是皇上的旨意,還是狄知遜自己的意思,光看狄知遜現在這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就能猜得分明。若是李世民下達的旨意,狄知遜依旨行事,公事公辦,也就不會像是現在這般覺得不好意思了。

    有借無還,那是強征;有借有還,那是借貸。

    朝廷強征之事,屢見不鮮,不說前隋,就是李世民攻打頡利時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已經有些麻木,不足為怪。

    至于朝廷向民間借貸之事,除了后世流行的國債,好似從未聽說過還有哪個朝代做過類似的事情。畢竟在封建時代,皇上是為天子,高高在上,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又怎會抹下臉來向本屬于他的子民借錢?

    就像一個大家戶的地主老財,若是經營不善,財產虧空,哪怕是已經拮據得吃不上飯那種,他也絕不會開口向他手下稍有些錢財的佃戶借錢,掉份兒,丟不起那人。所以,很多時候,那些地主老財,寧愿是用搶的直接霸占,也不會放下身段兒去開口借貸,這是一個他們自認為的臉面問題。

    所以,若是狄知遜此行是為借貸的話,那柳一條就不得不佩服這老頭兒的勇氣與眼光了,身為掌管一國之經濟的戶部尚書,嗯,也就是相當于后世國家的那些財政部長,狄知遜能夠想到這種很有前瞻性的策略,很稱職。

    “哦,還有現下新興的棉紡一業,”把柳氏現在所經營的大半商品行當都數落了一遍,狄知遜又把問題扯到了白疊子上來,道:“以百文錢的低廉成本,稍一變換,就換來了數百貫的高額利潤,說是一本萬利也不為過,真是羨慕賢侄啊,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作為……”

    不愧是戶部尚書,柳一條輕撇了撇嘴,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柳氏所有能賺些錢的行當都點了一遍,想來對于他們柳氏現下所有的家財,這老頭兒怕是比他這個柳氏家主摸得還要清楚、透徹。

    “有什么話,伯父可直言無妨,”不想再這么繞下去,柳一條率先直言:“伯父跟干娘是表親,一條又是仕杰、仁杰的先生,算得上是自家人,不用像是外人那般虛套,伯父有什么話,但可直言。”

    “呵呵,賢侄聰慧,想是已經看出了些端倪,”見柳一條開口將話題點明,狄知遜倒是樂得借坡下驢,順勢而行:“不瞞賢侄知曉,此次三原之行,除了是想念芝芝與表姐之外,卻是還有一樁國事,想要拜托賢侄。”

    “柳成,你們都且先退下,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有人靠近。”見狄知遜面現尷尬,還時不時地向柳成等一干下人打量,柳一條會意,出聲將下人屏退,而后開聲向狄知遜說道:“請伯父言明”

    見四下再無閑人,心中贊嘆柳一條這孩子懂事的同時,狄知遜終也是不再矯情,直接開言步入正題,道:“皇上有意出兵高昌之事,賢侄想是已經知曉了吧?”

    柳一條點頭不語,示意狄知遜接著說項。

    “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很多戰事,除了拼的士兵的勇武之外,很多時候拼的也是后方的錢糧。錢糧足,則兵士勇;錢糧乏,則戰事潰。”狄知遜雖不是將軍,不過這兵法上的一些事情卻還是懂得一些,尤其是事關他們戶部的事情。

    “而這錢糧,”狄知遜長聲一嘆,道:“賢侄當也知曉,這兩年天災為斷,農事收成漸少,每年別說是賦稅沒有半點收入,還得向境內多處縣郡外撥錢糧以賑濟災荒,所以,時至今日,國庫里已是沒有多少盈余。”

    “而高昌,顯露不臣,為了威懾其他諸國,此戰又不得不行。”叫了一陣窮后,狄知遜又開始為柳一條擺起了事理,輕聲說道:“可是戰,又錢糧不濟,皇上把這件事情交給老夫籌謀,實是讓老夫頭疼不已。”

    “不知伯父可有什么打算?”柳一條明知顧問,畢竟這種事情,他這邊要是表現得過于殷勤,反而不能讓對方更好地記著他的好處。

    “說出來不怕賢侄笑話,”狄知遜老臉一紅,卻仍是厚著臉皮開聲說道:“知道賢侄現在,家底頗丰,是以,是以老夫就動了想向賢侄借貸的心思,不知賢侄能否……”

    “這也是皇上他老人家的意思?”沒有回答老頭兒的問題,柳一條以稍稍地吊了吊他的味口。

    “皇上確是也想過要征調于民,只是被老夫還有蘇老爺子同時反對而給否決了。”狄知遜抬頭看了柳一條一眼,有點提醒和威脅式地說道:“不過若是到了情非得已之時,皇上怕是還會再起向民征調的心思。”

    柳一條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狄知遜話中的意思,事實上就是狄知遜不說,柳一條也有考慮過家產不保的可能,當皇帝的,尤其是開國君王,沒有几個會是省油的燈,逼得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明朝朱元璋時富可敵國的沈萬三,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才多遭人妒,財多亦是如此。

    柳一條知道,柳府這兩年的斂財速度和瘋狂積累起來的財富,已經足以讓朝中大半的朝臣眼紅不已了。

    “不知伯父需要多少銀錢?”柳一條直接把人情放在了狄知遜的身上,不問皇上,不問戶部,開口就問狄知遜需要多少。意思自然也就顯而意見,我柳某人肯借錢,看得的是你狄知遜的臉面,你要承這個情。

    “一百萬貫”明白柳一條話中的意思,狄知遜也不辯駁,直接開口說出借貸的數目,算是將這份人情認了下來:“利息比現在錢庄高出三成,待來年戶部有了余款,優先還貸于賢侄。”

    “一百萬貫?”說實話,相對于柳府現在的家底來說,這些錢,并不多,便是再多借出一些也沒什么。只是,柳一條所擔心的就是,這樣做算不算是打了皇上的臉面?在這么一個封建君王至上的時代里,這種成為皇上債主的行為,會不會惹來皇上還有旁人的猜忌?

    “怎么樣?”狄知遜多少有些緊張,深怕自己要得太多,柳一條會有所推脫,遂接聲說道:“若是賢侄一時不能湊夠的話,八十萬貫也可。”

    “錢不是問題,”下定決心,柳一條堅聲向狄知遜道:“小侄再加一百萬貫和三十萬擔的米糧,不要利息,而且將來也不用父伯、不用朝廷歸還。”

    “只要伯父能答應小侄一個要求,”看了狄知遜一眼,柳一條道:“兩百萬貫銀錢,算是小侄甘心捐獻,而且三日后就可送至戶部的府庫之中。”

    “賢侄說說看?若是老夫能夠做到,定是不會讓賢侄失望”狄知遜面上故作鎮定,不過心下卻已是激動得不行,兩百萬貫,整整兩百萬貫啊若是能夠得到這些銀錢和糧草,別說是攻打一個高昌,就是三個、五個也能支撐得下啊

    “事情并不難辦,而且伯父也一定能夠做到。”柳一條輕笑了笑,小呷了一口熱茶,接聲說道:“只要伯父能替小侄在皇上的跟前稍稍地提上一個建議,不管皇上最終是否會采納,小侄答應的錢糧都會如數奉上。”

    “或是,等三日后,小侄將這兩百萬貫銀錢和三十萬擔米糧送至戶部之后,伯父再作打算也是無妨。”深看了狄知遜一眼,柳一條道:“小侄相信伯父的人品。”

    “呵呵,沒想到老夫的人品意是這般值錢?”狄知遜自嘲地輕笑了笑,不過神色之間卻是露出了一絲凝重,他知道,別看柳一條說得這般輕松,但他所求的事情卻一定不會那般簡單。

    兩百萬貫銀錢,三十萬擔米糧,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就是為了換取皇上一個可有可無的承諾?

    狄知遜靜聲向柳一條看來,輕聲詢道:“不知賢侄想讓老夫跟皇上說些什么?”

    “很簡單,”柳一條淡聲說道:“日后我柳氏族人若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過錯,小侄希望皇上能夠看在此次柳氏對朝廷的貢獻上,只誅罪首,而不累及全族,為我柳氏留下一些血脈。”

    說到底,柳一條還是想借此機會,破財消災,給家人求得一張護身符而已。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7 18:51
第814章 宣揚

    花錢買平安,而且是只顧族人,不講罪首。

    坦白地講,這種要求并不過份,與大唐現行的《貞觀律》并無太大的沖突,一般死罪,只殺本人,親屬受免死之刑,柳一條的要求只是想要朝廷到時不追其族人或收或流之罪責而已。

    有了皇上這樣一個承諾,一既可避免柳氏族人日后會因有所倚持而不顧朝廷律法,行欺男霸女,殺人越貨之事。二又可保得柳氏一脈平安延續,免得會被個別違法族人所牽累。

    從心里面上講,狄知遜對柳一條所提出的這個要求保持樂觀,與那些因祖上立有戰功而可獲免死的世族相比起來,柳一條所提的這個只誅罪首而不牽連族人的條件,已經顯得甚為低廉了。

    用兩百萬貫銀錢,三十萬擔米糧,來換取一個與律法并無沖突的赦免承諾,狄知遜都覺得這個想法有些瘋狂,不知柳一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是再有錢,你也不能亂花啊?

    不過狄知遜可以肯定,一句毫無壓力的承諾,就可以輕松換取兩百萬貫銀錢與三十萬擔米糧,皇上他老人家定是會喜聞樂見,巴不得大唐境內所有的商賈都能像是柳一條這般。

    而且,既然柳一條自己都說成與不成全不怪罪于他,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所以狄知遜當場就拍脯打了保票,連說一定會盡全力說服皇上,求得皇上的一張赦免旨意。

    “其實,”擔心其中會出什么岔子,所以柳一條還想再給狄知遜加上一層保險:“伯父還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遠一些。”

    “愿聞其詳。”得了柳一條捐錢捐糧的允諾,狄知遜現在表示再無壓力,小老頭瞇著眼睛,放松心情,一臉愜意地細品著柳府提供的上品三原。聽到柳一條的話語,小老頭兒雙眼微張,稍稍地提起了一絲興趣。

    “三原,長安,還有境內其他郡縣,可不只有我柳氏一家商業協會?”柳一條滿是地出聲向狄知遜說道:“不知伯父還想不想再征來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第四個兩百萬貫?”

    “嗯?”狄知遜雙目圓張,猛地坐直身子朝柳一條看來,神情之間頗有些jī動地向柳一條問道:“莫不成,賢侄有什么良策?”

    也怪不得狄知遜會有些jī動失常,實在是柳一條的話對他來說震動太大。

    一個兩百萬貫,就足以讓他在戶部站穩腳根,在朝中保住他戶部尚書的職位。若是再有第二、第三或是第四個兩百萬,狄知遜有些不敢想像,這么多赤果果的政績堆放在一起,朝堂之上,還有誰敢再對他指手畫腳,背后議論?

    能夠做到戶部尚書,狄知遜已經是非常滿足了,心里早就沒了想要繼續上位的野心和打算,所以,能夠保住現在的位置,穩固穩固再穩固,已經成了老頭兒現在最大的愿望。

    而柳一條所說的這些個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完全可以超額完成狄知遜現在的心愿,所以,由不得他不上心,不關注。

    “伯父知道有錢人,尤其是有錢的商賈,心中最怕最擔心和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嗎?”沒有回答狄知遜的問話,柳一條出聲向其反問了一句。

    “生意失敗?”“家族敗落?”“人身安全?”“戰爭烽火?”

    “都對,又都不對,伯父還是沒有抓到其中的關鍵。”聽狄知遜說出了一連串的猜測,柳一條一一搖頭給予否決,淡聲說道:“安全和認同,這,才是他們心中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嗯,”狄知遜輕點了點頭,心中似有所悟。

    商人位卑,多為人所輕。且商人有財,而財大則遭災。

    家財的安全與周遭人群或是朝庭的認同,確是大半商戶所渴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如果,朝廷能給他們這些東西,而他們所要付出的代價,僅只是他們手中一部分的錢財而已,想來他們都不會拒絕。

    “賢侄的意思是,”狄知遜道:“以此事為基,而后再尋得境內其他富商籌謀捐助?”

    “首先我們當制造出一種輿論,”柳一條定神說道:“可以將小侄捐贈錢糧與皇上下旨赦免柳氏一族之事,在境內大肆宣揚。”

    “其次,在各地張貼告示,廣征各地自愿捐贈之富商。”

    “至于捐贈的條件,除了小侄的這種赦免外,不妨再增加一些比如可以入仕可以封爵之類的實利。具體事宜還需伯父與皇上及朝中其他一些臣公共同商議,只要這些條件足以引得富商心動,就無須再愁出兵沒有錢糧之事。”

    “嗯,最賢侄的這個主意,倒是可以一試。”狄知遜輕點了點頭,同時也看出了柳一條此舉的用意,若是皇上能夠同意,那他所求的赦免旨意,自然也就不在話下了。

    不過,只要事情對自己有利,對朝廷有利,狄知遜才不在乎柳一條那一點小小的心計與目的。

    “待回到皇城,老夫定會親自奏明此事于皇上知曉,賢侄且放安心”出聲寬慰了柳一條一句,柳一條能夠想到這樣的主意,也算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狄知遜自是不會怠慢了柳一條所交待的事情。

    事情談妥,兩人又閑聊了一陣,狄知遜便借口去尋羅劉氏敘話起身去了后院兒。

    “少爺”柳無塵從廳外進入,躬身與柳一條見禮。

    “高陽公主殿下還算安份吧?”與狄知遜周旋了快一個上午,柳一條多少有些困倦,見柳無塵進來,遂自在地伸了個懶腰,輕聲向其問道。

    “回少爺,”柳無塵道:“自豫章公主殿下來了之后,高陽公主倒是安靜了許多,這兩天一直都在院兒里與豫章公主殿下閑話、下棋,少有出來尋茲生事。”

    “還有就是,”柳無塵接聲說道:“方才兩位公主殿下一直都在羅老夫人的院中陪狄夫人閑話,說是下午要同狄大人狄夫人一起,返回長安。”

    “嗯,記得備些禮物給他們帶回。”柳一條輕點了點頭,道:“還有,讓次吩咐棉坊特制的耳暖兒不是已經做好了一些嗎?也給他們備上一些。”

    有一句話是怎么說的?上有所好,下必從焉。

    古人的流行趨勢,一般都是上行下效,皇上,皇親的喜好,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臣下及治下百姓的興趣與依附效仿。

    有一句詩詞不是說過,‘楚王好細腰,宮娥多餓死’么?有大唐的公主、大臣甚至是皇上皇后給自己做人體模特,他們柳氏怎還會再愁產品沒有銷路?

    不難想像,若是豫章公主、高陽公主,還有狄知遜與狄夫人几人全都帶著制作精美的耳暖兒出現在長安街上,想要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難。

    若是柳府在這個時候稍加宣傳和引導,讓人們知道這種物件兒的作用及在哪里可以買到,那這件事情的結果,就不言而喻、可想而知了。

    “是,少爺。”

    “嗯,方才我已經應下了狄大人的要求,”不再多想生意上的事情,柳一條輕聲說道:“三日后為戶部籌集捐贈銀錢兩百萬貫,米糧三十萬擔,這件事情你留些心,多找些人手,三日后將東西送到長安戶部的府庫之內。”

    “兩百萬貫?”柳無塵心中一震,考慮到府里現在的狀況,忙聲說道:“少爺,那可是咱們府里現下全部的存錢了,這么一下子全都捐贈出去,會不會……”

    糧食倒也罷了,反正當初為了方便面點,少爺曾暗中籌集了近百萬擔,三十萬擔隨時都可支出。可是,這兩百萬貫的銀錢卻是有些難度,柳無塵輕聲向他們家少爺提示,若是一下將府中所有的活錢拿出,那他們柳氏的生意,難免會受到影響。

    至于柳一條為何要捐贈,而且一下還捐出這般多,柳無塵并沒過問,一是相信他們家少爺所為必有所圖,二則是這些錢全是少爺的sī產,少爺怎么用,他一個管家無權過問,他只要用心做好他們家少爺吩咐好的事情即可。

    “很多時候,錢財多了也并非就是好事,就當是破財消災,財去人安樂了。”柳一條輕擺了擺手,道:“至于流動資金,倉庫里不是還有諸多庫存嗎?不管是酒還是茶葉,又或是棉衣棉被之類的貨品,從即日起,全都降價一成出售,爭取盡快回籠一些資金回來。”

    “知道了,少爺。”

    “再有就是,關于方便面點的加工制作,”稍頓了一下,柳一條沉聲說道:“效仿棉坊,嚴格保密的同時,增招人手,也開始加大生產吧。要不了太久,就會有人尋來,大批量地訂購了。”

    時間越來越緊迫,現在柳氏的作坊多是手工制作,出品的速度可謂是低得另人發指,沒有辦法,只有在人數上下些功夫,好在這個時代的工錢并不高,每人一天能得五文錢就已經歡喜得不得了,也算是為柳氏省下了不少的工錢。

    “是,少爺。”同樣沒有多問,應了一聲之后,見柳一條再無其他吩咐,稍稍一禮后柳無塵便轉身出了客廳,去將他們家少爺方才的所有吩咐,逐一落到實處。

    “兩百萬貫銀錢,三十萬擔米糧。”看著柳無塵邁步出了客廳,柳一條獨自坐在那里輕聲自語道:“我柳某人的錢,可不是那么好賺的。”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8 08:07
第815章李績的手段

    李績這兩天的日子過得很清閑,除了每日定時定點兒地向宮里遞進一個請見的折子外,要么看公孫賀蘭與李震練武,要么就是大方迎接四方來客,這種日子,比他在曹州的時候,要精彩得多。

    朝中的一些重臣,長孫無忌派人來過,房玄齡派人來過,公孫武德也派人來過,至于秦瓊與程咬金更是不用去說,當年都是從瓦崗出來的兄弟,自是不會冷落,在得知李績回來的當天,除了秦瓊因身體不便沒有過來外,程咬金帶著几個兒子及秦瓊義子封小乙,直接就奔了李府,那一夜,一行人都喝了個爛醉。

    這些人送得禮物,說不上貴重,多是一些書畫,題字和兵器,屬于禮輕情義重的范疇,特別是程咬金,直接帶了一車酒水過來,更是讓李績感到開懷。

    長安城里的一些門閥大戶李、鄭四大門閥一家不缺,全都派人送來了重禮,黃金、絲帛,甚至還有人送女人過來。對于這些人送來的東西,李績一直都是來者不俱,不管是銀錢珠寶,還是絲織女人,且都收入囊中。

    至于皇子這一邊,該來的基本都已派人來過,太子李承乾,越王李貞,蔣王李惲,除了吳王李恪之外,所有夠了年紀且有一定勢力的皇子都已遣人來送過賀禮。

    賀禮都不貴重,除了一些吃食糕點,就是一些隨身飾物,當然,也少不了對李績的一些婉轉邀請,想要著請李績到東宮或是各王府去坐上一坐。

    東西,李績仍是來者不拒,盡數收來,不過對于這些邀請,李績卻是一笑而過,推脫婉拒,而后便客客氣氣地將這些或是內侍,或是管家的說客給送出府門。

    對于皇上一直不肯接見自己的原因,李績也能猜出個一二三來,皇上他這是在等,等李績的性子再磨得圓潤一些,等他的几個兒子都有了各自的動作。

    所以,李績現在一點也不著急,來過的鮮有再二次登門,三天的時間,已足夠長安大半的勢力走上一個來回,所以,李府現在很清靜,常常一個上午都再鮮有一個來客。

    “少爺他們呢?怎么一大早就沒了蹤影?”獨坐在前院兒大廳里,李績品著茶水,烤著火爐,輕聲向身后的管家李宣問道。

    “回老爺話,”李宣恭聲回道:“少爺與賀蘭少爺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已經一起出了府里,說是好久沒有回來,要去街上逛逛。”

    “震兒愿意出門兒了?”

    見李宣點頭稱是,李績面上不由泛起一陣喜色,看來把公孫賀蘭那小子帶過來算是帶對了,這才几天的功夫,就能讓許久都不愿出門兒的李震給帶了出去?若是讓他跟李震在一起的時間再久一些,說不得震兒這悶聲不語的怪病還真就慢慢自愈了。

    “少爺的樣子看上去很興奮,跟賀蘭少爺出去時,臉上一直都挂著笑意。”知道他們家老爺心中的想法,李宣輕聲說道:“小人當時看到也被嚇了一跳,算算日子,怕是已經有兩三年沒有見少爺這般興奮高興了。”

    “是啊,”李績也是隨聲一嘆,道:“自從五年前老夫把他帶到軍營,就少有見到他再像這前那般歡實愛鬧了。原想著他的性子日漸沉穩,那是好事,沒成想,竟成了現下這般模樣。”

    “老爺也是為了少爺著想,”輕聲勸說了一句,李宣道:“再說少爺現在不是已經有些好轉了嗎?聽賀蘭少爺說,少爺這只是小毛病,只要多帶他出去走走,玩玩鬧鬧之間也就不自而愈了。”

    “但愿吧。”輕點了點頭,李績繼而問道:“可知他們去了哪里?”

    “賀蘭少爺不肯說講,大少爺也是只字不提,所以,小人并不知曉,”小心地抬頭看了他們家老爺一眼,李宣輕聲說道:“不過,小人已經吩咐下人悄悄地跟上去了,若是一有什么事端,就會回來稟報,老爺不必擔心。”

    “這兩個小子,怕是又要出去胡鬧了。”李績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道:“不過,依他們現在的身手,年青一輩之中亦是少有敵手,反正也吃不了什么大虧,就由他們去吧。”

    李震現在的性子李績雖然有些摸不清楚,不過公孫賀蘭這小子的秉性,李績卻還是看得很是透徹的,在長安城里,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也沒有他不敢惹的人,當初就是因為這小子,公孫武德可是沒少又是無賴又是卑躬屈膝地給他擦屁股。

    不過現在,兩人都已近成年,說話做事當是已該有些分寸,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想來他們心中已經透亮兒,所以,李績倒也不怎么擔心。

    鬧就由他們鬧去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大不了事后為他們擦屁股時,跟人說兩句好話也就是了。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公孫武德那老貨過去攪上一攪,耍上一陣無賴的把戲,看誰還敢再說上半句?

    “老爺,”這時,府里的門房兒過來稟報:“外面有吳王府的李管家求見。”

    “吳王府?”李績目光一凜,隨即又輕笑起來:“這最后一個,終于也按耐不住了。”

    “本王最后一個過去,想來定會讓李績印象深刻。”吳王府里,吩咐管家前往李府之后,吳王李恪笑瞇瞇地與岑文本在后院暖亭對弈。

    “雖不見得會是什么好印象,”岑文本執黑落子,順勢撿起盤中的几粒白子,淡聲說道:“不過只要能讓他記住殿下,對殿下保有一顆好奇的心思,這也就夠了。”

    “先生說得在理,”李恪毫不客氣地執子反擊,將方才的漏洞填上,輕聲向李績說道:“不過有件事情學生不太明白,還請先生能不吝賜教。”

    “殿下請講。”岑文本低頭看著棋盤,面上神色不變。

    “就是父皇他既然千里迢迢地將李績給召了回來,”李恪不以為意地接聲說道:“可是為何李績都在長安呆了三日,父皇卻還是沒有一點想要傳他入宮相見的意思?”

    “這就是皇上他老人家馭人之朮的高明之處了,”將手中的黑子落下,岑文本抬頭看了李恪一眼,道:“皇上這么做的目的有二。”

    “請先生賜教”

    “這第一,”岑文本又拿起一枚黑子,等待著李恪落子,道:“李績離開長安五年,一直留守曹州,在曹州他可以說得上是當地最高的統領,少有人能夠牽制。”

    “這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當家做主的時間久了,心性就難免會變得有些狂野、驕縱,目中無人,皇上一直不肯見他,就是想要先諒他一陣,讓他認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

    “先生慧眼,恪受教了”李恪的面上露出一絲恍然,若不是現下岑文本提出,他還真想不到父皇竟還有這么一層意思。

    “這第二,”見李恪落子,岑文本也隨手將手中的黑子跟上,再次出聲說道:“皇上也是有意借著這次機會,來試一試朝中臣子的心性,以及長安各家門閥的態度,看看這皇城中的水,到底有多深,有多渾濁。”

    “呃?”李恪心中又是一凜,這都說到第二了,可是卻還是沒有說到他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理由,比起父皇,比起像是岑文本這樣的朝中老臣,本王竟還差得這么遠嗎?

    “當然了,”岑文本道:“這里面也不乏皇上想要借此考驗太子還有殿下等几位皇子的意思。皇上并不介意几位殿下去拉攏李績,皇上在意的是几位殿下拉攏時的手段是否高明。還有,李績這個人,是否真能禁得起几位殿下的誘惑。”

    “既是如此,那先生為何還要讓本王派人前去?”李恪惑聲說道:“這樣做,豈不是會讓父皇知曉?”

    “殿下以為,你要是不去,皇上就不知道了?”岑文本輕搖了搖頭,道:“過了今日就是第四日,皇上要晾李績的目的早已達到,可是他為何卻仍是遲遲不肯召李績入宮?”

    “那是因為本王還沒派人去尋李績,”李恪面色急變,道:“父皇他是在,是在等本王過去?”

    “在所有人都去過的情況下,若是唯有殿下不去,那不是聰明之舉,這般反常的舉措,只會讓皇上更加猜疑。”岑文本道:“所以,即便是明知前面是個陷阱,微臣還是建議殿下向上踏去。只有這樣,殿下才會更為安全。”

    “多謝先生”李恪躬身一禮,對岑文本的眼光與謀略欽佩不已,同時也在暗自慶幸,這么一個厲害的先生,在站在他李恪這邊。

    “若不是聽得先生提此兩點,”李恪屈膝坐下,接聲說道:“恪還一直以為,父皇之所以不見李績,完全是在責怪李績亂收賀禮,沒有一點為官為將的廉潔作風與操守,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面。”

    “李績這個人,不可小覷。”提起李績,岑文本面色一整,鄭聲說道:“微臣懷疑他在長安的這番作為,完全是在作秀。或是說,他也早已看透了皇上的心思,明白了皇上的真正用意,所以才這般做秀配合。”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9 00:24
第816章候君集購馬

    “這個李績真是不識抬舉,”東宮太子寢臥,內侍總管李清尖著嗓子不忿地開聲向李承乾說道:“收了殿下的賀禮,卻還與吳王他們几個勾勾搭搭,就是牆頭草也沒有他這般做法,貪得無厭,兩面三刀,也難怪皇上會不愿見他。”

    “閉嘴”見李清張牙舞爪的樣子,照例前來照看太子的武媚不由出聲訓斥了一句:“你一個小小的內侍,卻膽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搬弄是非,妄議朝廷重臣,你安的是什么心思?若是這些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看誰能保得了你的腦袋?”

    武媚的這些話倒不是危言聳聽,李世民對宦官的監管一向嚴厲,最是不能容忍宦官干涉朝事,妄議朝臣,因為這種事情而被收監或是砍頭的內侍已經不在少數,所以,在唐初,尤其是在貞觀年間,宮里的內侍應該算得上是歷朝歷代太監中最為規矩的一撥典范。

    知道宮里的規矩,也知道皇上對內侍的狠厲之處,所以聽到太子妃的訓斥,李清整個人嚇得就是一哆嗦,再不復剛才自我感覺良好的意氣風發之態,忙著跪在地上,一邊使勁扇著自己的嘴巴,一邊給李承乾還有武媚磕頭,泣聲說道:“小人多嘴小人知罪小人多嘴小人知罪”

    “知道你這是在為孤著想,不過也莫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李績將軍是朝廷重臣,便是他行事再有不妥,也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內侍來品頭論足。”

    “小人知錯了小人知錯了”不說半句求饒的話語,李清只是跪在那里一個勁我的磕著腦袋,沒几下,額上就已見了鮮紅。

    “行了,”別有深意地看了武媚一眼,李承乾擺手向李清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孤就不再深究,罰你半年差俸以作懲戒,且先下去吧”

    “謝太子殿下謝太子妃殿下”又連著磕了几下,李清這才將心放到肚子里,這種事情本就可大可小,大了有性命之憂,小了自是不了了之,看太子殿下的態度,似并無怪罪這意,這一次,他李清算是賭對了。

    從臥房退出,李清滿是后怕地擦了擦額上的汗跡與血跡,之后又狠狠地在自己的嘴巴猛扇了一下,不漲記性的東西若是日后再管不住這張嘴,他李清遲早都會死在這兩張皮上。

    “李清是孤的心腹,你這是什么意思?”待李清出去,李承乾的面色不由一沉,不滿地向太子妃臉上看去。

    “他太過驕燥了,”武媚面色如常,小手拿著棉布,輕輕地蘸著烈酒在李承乾胸復處的傷口上擦拭,道:“自以為是殿下的心腹就出言無忌,囂張跋扈,若是不借此讓他收收心,稍斂些他身上日顯驕燥的氣焰,遲早會給殿下惹來不小的麻煩。”

    “怎么馭駕下屬,孤心中自有分寸,用不著你一個女人在旁邊指手划腳。”冷瞥了武媚一眼,李承乾淡聲說道:“沒事兒的時候多去母后那里坐坐,跟母后好好學學,該怎么做好太子妃和將來的皇后娘娘。”

    有心計,有手段,而且還有很大的權利**,若是男子,未必不會有一番大的作為,可惜,女人終究是女人,像是爭權奪利這種事情,終不適合她們去做。

    李承乾一直都覺得他的這個太子妃有太多的野心,心太大,一個后宮的權力怕是并不能使她滿足,所以,對于這個女人,李承乾一直都很是戒備,少有給過她什么太好的臉色,更不喜歡她在自己的跟前指手划腳,哪怕,她說的事情是對的。

    “臣妾知錯”輕咬了咬牙,武媚手上的動作不斷,點頭應了一聲,道:“稍后臣妾就會帶著照兒去立政殿母后的駕前,傾聽母后的教導。”

    知道李承乾不喜自己,哪怕是自己給他生了一個皇長孫,他還是一如先前的冷漠,武媚也想狠扇一下自己的嘴巴,不是說好不再摻和東宮之事么,怎么剛才就沒有能夠忍住?

    傷口擦拭完畢,武媚便被李承乾給打發出臥室,并著人再次將李清叫回問話。

    李清再進來時,頭上的傷口已經被簡單的清理包扎,整個人看上去,比之方才精神了不少。

    “日后有外人在時,切莫要再胡言亂語,”抬頭看了李清一眼,李承乾輕聲說道:“不然,你自己會受嚴懲不說,就是孤,怕是也會受到牽連。”

    “是,殿下,小人記下了。”李清開聲應答,看其神態,明顯比方才穩重沉寂了不少,看得出,方才的那番教訓,已經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方才說起李績,”李承乾道:“可是老三也派人去了李府?”

    “是,”李清恭聲回道:“上午辰時進的府,李績親自接見,同小人去時相仿,不到半個時辰就又被李績給送了出來。”

    “還以為老三這次改了性子,”李承乾的面上露出一分譏笑之色,道:“不想,卻是多了几分忍耐,比起以前來,他倒是長進了不少。”

    對于李績會不會投到老三的身邊,李承乾一點也不擔心,若是李績這么容易就肯屈服的話,那他也就不值得父皇對他這般重視了。

    李承乾雖然看不出李績有什么能耐,為什么能讓父皇特別青睞,甚至要以兵部尚書之職相待,不過,經長孫皇后還有房玄齡的連番提醒,對于李績此人,李承乾心中多少也生出了些許的避忌。

    只可交好,萬勿敵對,這是長孫皇后親口說出的話語。

    其人大能,且一心只忠于皇上,只可淺交而不能深攏,這是房玄齡借房遺愛之口遞來的意見。

    像是李績這種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外放將軍,能夠得到長孫皇后與房玄齡几是相同的評價與看重,縱是李承乾再怎么不明勢理,也知道在面對李績的時候,該用什么樣的心態去對待。

    “三原那邊的行事如何?”反正短時間內不會與李績再有什么交集,所以李承乾也就沒在這件事情上多作糾纏,想起一直困繞著他的那個隱患,不由出聲向李清詢問。

    “回太子殿下,”李清彎身回道:“繼羅老夫人與高陽、豫章兩位公主之后,戶部尚書狄知遜夫婦也于今日上午,去了三原,并在柳氏庄園呆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狄知遜?”李承乾不快地輕挑了下眉頭,對于這個油鹽不進的倔強老頭兒很是不喜,這個新任的戶部尚書,因為一些賦稅及修葺東宮的部分必要開支,可是也不止一次地駁過他東宮太子的面子。

    “他去三原做什么去了?”李承乾有些心煩,怎么這段時間,會有這么多人爭著搶著去往柳一條那里匯聚?

    “具體目的不知,”抬頭看了李承乾一眼,李清小心地又回了一句:“不過,據小人分析,狄尚書此去三原,多半是為了籌集錢糧。”

    “嗯,倒是有几分道理。”李承乾輕點了點頭,雖然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東宮休養,從未出過殿門,但是朝堂上所發生的事情,他卻是一件不落地全都一清二楚,對于李世民曾留下狄知遜與蘇炳仁一同敘話之事,自也是多有了解。

    國庫的錢糧不足,而大唐又面臨必戰之戰,狄知遜身為戶部尚書,身上的責任自是不小,這時候出去尋求一些門路,倒也是不足為怪。而三原柳氏,不止是在三原,便是在長安現也是出了名的大富之家,狄知遜能把第一刀放在他們身上,也算得上是有些眼力。

    只是,柳一條雖然有錢,但是他會舍得拿出來獻于朝廷嗎?李承乾微搖了搖頭,柳一條是聰明人,如果狄知遜開口,他定不會拒絕,畢竟狄知遜代表著朝廷,柳一條不會傻到因為錢財而選擇與朝廷碰撞,要拿,可以,不過這拿多拿少可就在兩可之間了。

    “阿大,這,就是晏天牧場?”西北邊境,晏天牧場外圍,一群商旅打扮的漢子騎馬停觀瞧,為首的一個大胡子宏聲向身邊的仆從詢問:“馬呢?怎么連一匹都不曾看到?”

    “許是剛下過雪,馴養不利,所以就全都趕回了庄園畜養。”雖然有些不滿被人這般喝問,不過阿大還是出聲給了個看似合理的回答。

    “瞎扯淡”大胡子不屑地撇嘴說道:“畜養出來的馬還是好馬嗎?老子要的馬,不是用來拉車犁地,那可是要上戰場的如果這晏天牧場的馬是畜養而成,哪怕它是伊麗,老子也不會看上一眼”

    “候將軍說得是,是小人胡言了。”咬了咬牙,阿大強忍著心中的怨氣出聲回道。

    “上次你們不是來過嗎?而且還帶回了一些賣相不錯的戰騎,”候君集回頭看了阿大一眼,道:“那些伊麗馬,不會是他們特別拿出糊弄你們的吧?”

    “候將軍,”阿大倔強地抬頭看著候君集,堅聲說道:“小人雖然不才,但是卻還沒有笨到分辨不出馬匹的優劣,晏天牧場的馬匹雖然不多,但小人可以保証,絕對都是上等的伊麗戰馬。”

    “晏天牧場方圓近百里,這里看不到馬群,不代表別處也沒有,”阿大道:“候將軍若是不信,大可以再向前行一段,定是不會讓將軍失望”

    “那好,反正都到了地界,老夫也不介意多走几步,”候君集冷然瞧看了阿大一眼,道:“不過,若是到了地方,老夫還看不到心儀戰馬,哪怕你是金燁公主的近侍,老夫也不會對你客氣”

    說完,沒有理會阿大的怒視神情,候君集策馬揚鞭,再次向前行去,身后隨行之人亦是快速跟上。

    “候匹夫,先讓你囂張一陣,待此次高昌戰禍一過,公主殿下登上王位,老子再跟你一算總帳”阿大在后面緊握了握拳頭,狠抓瞪了前面一行人后,也揚鞭向前跟上。

    “老爺,外面的哨子回報,有一隊商旅進了牧場,正急速向庄園這里行來。”李紀和正在后院兒做著燒烤,肉都還沒吃上一口,就被從外面匆忙趕來的管家給斷了興致。

    “提前打過招呼嗎?”繼續在雞翅上抹著調料,李紀和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

    “不曾有過”

    “商隊里面有能認出的人嗎?”把涂好的雞翅放到炭架上,李紀和隨之又問了一句。

    “有一個像是前次隨高昌公主一起的護衛頭領。”何文有些不確定地開聲回道:“不過因為距離太遠,尚不能確實,只能大概看個輪廓。”

    “你是說阿大?”李紀和手上的動作一頓,兩眼之間精芒一閃,繼而輕笑道:“這么說這次來的應也是高昌那邊的人了?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老爺,要不要小的派人去攔上一攔,總不能就讓他們這么在牧場里橫沖直撞吧?”見他們東家似渾不在意,仍在那悠哉游哉地烤著他的雞翅,何文不由有些心急。

    “嗯,來者都是客,是應該派人去引上一引。”隨手翻了翻前面已烤得有些金黃的翅膀,李紀和吞了口口水,有些不耐地沖何文擺了擺手,道:“這些你去安排就是了,把人帶到庄里后再來向我稟報。”

    “知道了,老爺”無語地應了一聲,何文轉身出去。

    半個時辰后。

    呼飽喝足的李紀和終于等來了管家何文的通報,包括阿大在內的一行高昌商人,到了。

    “嗯?候君集?”走進客廳,看到正大刀闊斧坐在廳中大胡子,李紀和的身形不由一震,沒起到候君集這厮竟親自趕了過來?

    “嗯?”聽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候君集面色一沉,目露凶光地朝李紀和這里看來:“你就是這牧場的場主?你認得老夫?”

    既然被人認出,也就沒了再隱瞞的必要,說話的同時,候君集的手指微動,向隨行的心腹打了個隨時准備滅口的准備。再怎么說這里也是大唐的地域,他一個叛國的逃犯,自然還是小心為上。

    “哈哈哈,昔日我大唐鼎鼎有名的潞國公,紀某怎么會不認得?”假作沒有看到候君集的小動作,李紀和大笑著拱手與候君集見禮,高聲說道:“紀和,不才正是這處牧場的主事之人,見過候將軍”

    “老夫不記得曾見過你”候君集的面色不變,仍是有些戒備地看著紀和。

    “紀某只是一價商賈,自是無緣搏得候將軍一見,”李紀和不以為意,輕笑著出聲解釋道:“紀某之所以能夠識出將軍身份,只是因為當年在長安買賣過活時,曾有幸在街上見過將軍几次。當時將軍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自是不會注意街旁一個小小的商賈,所以,候將軍說沒見過紀某,也不奇怪。”

    候君集當年在長安時,亦是囂張得厲害,時常當街縱馬馳行,見過并認識他的商戶和攤販還真不在少數,所以,聽了紀和的解釋,候君集的心下稍松。

    “不知候將軍此來,是為何事?”見候君集面色稍緩,李紀和緩步走到對面椅上安坐,之后氣定神閑地看著候君集道:“不是紀某啐嘴,將軍現在的身份可是不怎么光亮,若是沒有什么要事的話,紀某可是不敢讓將軍在舍下久呆。”

    聽得李紀和這般一提,反而讓候君集更是放下些許戒意,抬手沖部下揮了揮手,候君集饒有興趣地看了李紀和一眼,道:“紀場主膽色不俗,看上去可是不像尋常商賈?”

    “呵呵,”李紀和淡然地輕笑了笑,而后看著候君集道:“候將軍若是對紀某的身世感興趣的話,事后不妨派人去打探一番,紀某并不介意。現在,候將軍可能表明此行之來意?”

    “好”候君集猛地一拍桌子,也隨著大笑道:“看紀場主亦是爽快之人,候某也不拐彎抹角。”

    “老夫要買伊麗戰馬”候君集道:“聽說紀老弟這里素有儲備,不知老弟現下能供應多少?”

    “那就要看候將軍你備了多少銀錢了,”沒有一點奇怪的意味,李紀和愜意地翹著二郎腿,不緊不慢地開聲向候君集說道:“原則上來說,只要候將軍你能拿得出足夠的銀錢,紀某就能給你提供出相應數量的馬匹,所以,敝場具體能夠提供出多少馬匹,主要還是要看候將軍的財力如何。”

    “錢不是問題”候君集不以為意地輕擺了擺手,毫不心虛地開聲說道:“我高昌雖不富裕,但怎么也是一個國域,多的不說,三五萬匹還是買得起的。”

    “當然,前提是貴場的馬匹定要可堪一用,不負伊麗戰馬的威名,”候君集輕聲說道:“不然,便是價格再為便宜,老夫也不會看上一眼。”

    “敝場所育馬匹,皆是為戰而存,斷是不會讓候將軍失望。”明白候君集話中的意思,李紀和輕站起身,開聲向候君集請道:“候將軍若是不信,大可以隨紀某前去一觀。”

    “正有此意”正想趁此機會一見晏天牧場虛實的候君集自是不會推脫,起身伸手向紀和說道:“紀兄弟先請”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19 23:42
第817章 錢糧捐贈第一批

    高陽與豫章終是回了長安。

    同狄知遜夫婦一起,在柳府用過午餐之后,便與柳一條、羅齊氏等人辭行離去。

    比原定的兩天時間稍有提前,據說還是高陽公主最先提出的建議,想是這几日一直被豫章牢牢地看著,小丫頭少有機會出門與柳一條胡鬧糾纏,覺著再呆下去也是無趣,所以這才收了心思,很是意外地決定早些回去領罰。

    對于高陽公主的這個決定,豫章自是求之不得,原本她來三原的主要目的就是早些把高陽帶回宮里,現在高陽肯主動回去,那自是再好不過。

    對于柳一條來說,這兩位公主殿下的離開,多少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高陽這瘋丫頭就不說了,擱在哪都是一個讓人退避三舍的人物,她能走,柳一條求之不得。

    至于豫章公主,柳一條直到現在都還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曾經的知交好友,現在的形同陌路,在柳府的這兩天里,兩人除了一些的必要的禮節,几是再未說過一句多余的話語。

    柳一條說不清楚自己心里倒底是怎么想的,每次見到豫章,在懷念過去的同時,他的心里也都會涌起一股小小的失落。

    身份高貴,長相秀麗,性子溫順可人又不失頑皮靈動,對于這樣一個臻至完美的女人,柳一條說不曾心動,那定是假話。只是現在已經有了妻室,不管是對楚楚的感情,還是柳一條自身觀念的限定,柳一條都不允許自己背叛楚楚而再與豫章生出另外一段感情。

    雖然這個朝代并不提倡一夫一妻,甚至很多人都會把能取到几個老婆當作權衡一個人能力大小的標准,對此柳一條很無語,更是不能認同。關于男人應該博愛還是專一這個問題,早在穿到這個時代之前,柳一條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很明確的標准與論斷。

    博愛就是濫情,是那些只顧貪一時漏*點而給自己找尋的借口。

    或許這么說有些俗套,免不了會給人以假正經的嫌疑,但是在與敏兒相遇之前,柳一條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男人之所以博愛,那是因為他還沒有遇到一個足以讓他為之付出一切的真愛。

    如果你真的切切實實地深愛上了某個女人的話,那么別的女人在你眼里,永遠都翻不起太多的波瀾。

    攜子之手,與了偕老;相呴以濕,相濡以沫。并不止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愿望,在真愛面前,它更是一份真摯的祝福與切實的責任。

    男人可以花心,但是絕對不能沒有原則。

    這是柳一條前世的女友敏兒最愛跟柳一條講述的話語,每一次她都會雙臂環抱著柳一條的脖子,撅著中嘴兒鄭重地向柳一條警告:婚前可以花心,但是婚后就一定要有原則,我不要求你能夠愛我一生一世,我只希望在咱們感情還有溫度,婚姻還在持續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做到對我忠貞不二,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不喜歡不堅定和沒有原則的男人。

    現在想起敏兒所說的這些話,柳一條心中覺得無比甜蜜的同時又不由泛起了几分淡淡的苦澀,時至今日,物是人非,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那些真摯感情卻永遠都不會改變。上輩子答應敏兒的事情沒有機會做到,這輩子對楚楚,柳一條卻是絕對不會再次食言。

    愛她,就一定不要讓她受到傷害。

    娶她,就一定不要讓她為你傷懷。

    所以,有些東西,該舍棄的,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想通此節,目送著豫章等人的離去,柳一條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境忽然輕松了不少。

    “夫君這是怎么了?”感受到自己的夫君似變得有些不同,張楚楚一邊輕輕地扯了扯柳一條的衣袖,輕聲問了一句。

    “沒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一時之間有些感懷,娘子不用擔心。”輕拍了拍媳婦兒的小手,柳一條低頭看向張楚楚,滿臉溫情。

    人,要懂得知足。兩世都能讓他碰到了一個身心皆愛著他的女人,柳一條知足了。

    “狄大人他們已經走遠,沒事兒的話咱們也回府里吧,這外面的天氣,也怪冷的。”被柳一條這般情意綿綿地盯看著,心中甜蜜的同時,張楚楚的小臉也不由變得有些微紅,低著腦袋輕聲說道了一句之后,便回身小跑回了府里。

    柳一條與豫章公主之間的糾葛,張楚楚是知道的。所以,在聽聞豫章也來了三原之后,張楚楚的心下一直都不甚平靜,東想西想,亂七亂八地,深怕自己最寶貝的東西忽然會被人給偷走一般。

    在張楚楚的觀念里,像是自己夫君這樣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想要娶個三妻四妾,那是再過平常之事,她不該,也沒有權利去阻攔。

    而且,對于這個豫章公主,張楚楚也是甚有好感,性子溫馴,平易近人,身份雖然高貴,卻沒有一點頤指氣使的富貴毛病,與夫君在一起,倒也相配。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縱使自己覺得豫章公主不錯,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會嫁給自己的夫君,只要一想到夫君有可能會撇開自己去陪豫章公主,張楚楚的心頭就不由自主地酸楚得厲害。

    很難受,而且還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直到這時,張楚楚才知道,原來所謂的不介意,全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在自己心底的最深處,她還是想要獨自一人霸占著自己的夫君。

    不過現在,所有的難受,酸楚,不開心及故作歡顏,在柳一條方才那溫情的一視之中,全都散了個無影無蹤。

    張楚楚回府的腳步變得無比輕快,面上的笑意從心底散出,有些話,即使沒有說出,他們彼此也能清楚地感受。從方才夫君的凝視與几句笑談之間,張楚楚已是明白了夫君的心意,所以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無比的幸福。

    “楚楚這是怎么了,這么高興?”感受到妹妹身上散發出的歡樂喜意,羅通不由輕聲在柳一條的身邊詢問,剛才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吧?只是送個人而已,至于把自己給樂成這樣么?

    “沒有什么,”柳一條亦是滿帶著笑意地輕聲回道:“只是為了高興而高興罷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又一天地過著,眼見著就要步入臘月,距年關過年又近了一步。

    在狄知遜回到長安的第二天,柳一條所應承下的第一批物資已經運到,現正在戶部的旁門處等著狄知遜的到來。

    五十萬貫銀錢及十五萬擔米糧,帶頭的是柳府的大管家,此刻正氣定神閑地安坐在押錢的馬車上,靜靜地候著。

    錢都是一串串地散錢,為了省事,也為了發放方便,所以并沒有兌換成絲帛或是黃金,就那么一箱一箱地摞著,光是馬車就用了十輛,再加上十五萬擔米糧的車隊,已然在戶部的門前擺成了一條長龍,引來無數人的圍觀和議論。

    “柳管家,尚書大人去朝堂議事,一時半會趕為回來,你說你就這么在這堵著也不是個辦法,”當日在戶部職守的官吏在馬車旁很是殷切地與柳無塵協商:“而且這外面天寒地凍的,實不是久呆之所,本官這也是在為柳管家及貴府的伙計著想不是?”

    “反正都是戶部的東西,由誰來接收不是一樣,怎么也不會入了外人的口袋不是?”官員接著說道:“戶部存儲錢糧的倉庫就在旁邊,進出款項都有記錄,你看是不是先把東西卸下再說?”

    “多謝大人體恤我等,柳某感激不盡。不過,來前兒我們家少爺就已經有過吩咐,除非狄大人親自過來,否則這些錢糧,還算不得是戶部的東西。”知道眼前這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柳無塵也沒跟他客氣,直接一口回絕。

    “還有,”柳無塵最后又說一句:“如果今天一天都見不著狄尚書,這些東西我們亦是會帶回看管,待到明日再來等候,直到能夠見著狄大人當面。”

    “所以,”柳無塵翹著嘴唇輕笑了笑,道:“這位大人與其這般辛苦地在此地勸說我等,倒不如再派些人去尋狄尚書回來。不然若是耽誤了錢糧的接收,誤了朝廷的大事,上面有人追究下來,怕就會有人說是大人您的責任了。”

    真是笑話,若是這么些錢糧隨隨便便就能被你們搬進府庫,那我們家少爺的人情找誰要去?你當我柳府的東西,都是憑空變出來的不成?

    而且,眼前這個官吏,明顯沒安什么好心,這般著急地想把錢糧引入他們戶部的府庫,到時這籌集錢糧的功勞算誰的?人嘴兩張皮,狄知遜雖為戶部尚書,但是這人心卻未必都在他這一邊,若是錢糧進府,別人把自己的名姓往府庫的款項上一署,誰還能再去說出個一二三來?這批錢糧進項的功勞,還會有狄知遜的份嗎?

    官場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狄知遜初來乍道,根基未穩,巴望著他從尚書位置退下的人不在少數,而且皆是一些背景不俗,資歷深厚之輩,這些人若是想要做些手腳,搶占一些功勞,狄知遜就是知道,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看著。

    所以,柳無塵此行很小心,也很謹慎,縱是在外面多等一時,也絕不會貪圖一時便易而讓別人有機可趁,壞了他們家少爺的大事。

    “柳管家說得是,說得是,本官這就派人再去看看,”不知覺地,官員的額上冒起了一絲冷汗,有些心有不甘地又看了柳無塵身后的諸多錢糧一眼,這才頗為不耐地輕聲說道:“若是狄尚書歸來,定先請他到此地一觀。”

    五十萬貫錢錢,十五萬擔米糧,這可都是切切實實的政績啊官員在心中感嘆,可惜了,可惜這個柳府的管家不上當,全都便宜了狄知遜那個胖子,又讓他在皇上的跟前風光了一把。

    “趙武,你再去狄尚書的府上看看,若是狄尚書已然歸府,將這里的狀況如實稟明。”感嘆哪感嘆,眼前的事務卻是不能再拖,正如這個柳府管事所說,若是因為他在中間欺瞞,導致狄知遜晚來或是未到,沒有及時將物資搬進府庫,那他的罪責可就大了。到時候別說是想要取狄知遜而代之,怕是這整個戶部都沒有他立足之地了。

    “是,侍郎大人”看到侍郎大人所使的眼色,知道這次不再是虛行作假,所以應了一聲之后,趙武便轉身而行,去往狄知遜的府上。

    沒想到眼前這個老頭兒竟是戶部的侍郎,柳無塵輕撇了撇嘴,假裝沒有看到兩人的那點小動作,任由趙武起身離去。

    事實上,便是趙武不去,柳無塵也毫不擔心狄知遜會不知狀況,畢竟在來戶部之前,他們就已事先著人去了狄府支會,除非狄知遜確是去了宮里,否則絕不會任由這些跳梁小丑在這里蹦達。

    “侍郎大人,”正如柳無塵所料,趙武剛走一會兒,甚至連堵在街上的車隊都沒走出,就又急急地趕了回來,走到正在與柳無塵閑敘的戶部侍郎跟前拱手稟道:“狄尚書已經到了,正在向此地趕來。”

    “已經來了?”戶部侍郎的面色微變了變,心中暗罵了一句,這老東西,鼻子倒是靈得很,竟然這么快就得了信兒,趕了過來?

    “那豈不是正好?”說著,這位侍郎大人微笑著向柳無塵看來,道:“既然尚書大人來了,那本官也就算是功成身退,就不在這兒湊熱鬧了。正好手上還有些許公函待批,就先行告辭了,柳管家莫怪”

    “不敢擔擱侍郎大人公事,侍郎大人請自便”柳無塵客氣地拱手與其道別,目送著老頭兒進了府衙里面,而后整裝靜候,等著狄知遜的到來。

    “怎么尚書一來,這老頭兒就著急著走了?”柳無塵的身邊,翁玉有些不明白眼前的狀況,不解地向他們大管家詢問:“方才他們不是還挺熱情的嗎?”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20 16:34
第818章李績升職

    官場上這些官員們爭權奪利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們管不著,也摻和不起,在柳無塵的心里,只要他們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把送來的錢糧如數交接到狄知遜的手中,若是能不得罪人的話,盡量還是不要有什么摩擦。

    柳氏現在走的是經商之道,正經生意,如實納稅,從不行作奸犯科之舉。凡事雖說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八面玲瓏,但是一直以來也都走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對待朝廷的官員,也可謂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怠慢。

    當然,恭敬不等于懼怕,對于那些特別不知好歹或是故意找茬跟柳氏過不去的貪官腐吏,柳氏也斷然不會遷就,即便是這樣會給商業協會的生意造成一些延時的麻煩,也在所不惜。

    就如他們東家所言,他們柳氏商業協會,不惹事,但也絕對不會怕事,麻煩來了,那就昂著腦袋去解決麻煩。只要柳氏行得正,走得直,沒有半點觸犯大唐律法,便是朝廷的官員又能如何?

    所以,對于方才的戶部侍郎,柳無塵心中雖有不耐,不過面上卻仍是一直客氣有禮,從未直言得罪。不過,若是那老頭兒不顧勸說,想要強行將錢糧搬入府庫,柳無塵也絕不會客氣。

    畢竟,跟一個與他們柳府沒有絲毫關系的戶部侍郎比起來,還是狄知遜這個剛從三原歸來的戶部尚書更為重要。

    “狄大人,”見狄知遜走近,柳無塵躬身上前見禮,同時將手中早已備好的錢物清單雙手遞上,道:“這是此次運來的錢糧明細,錢五十萬貫,糧十五萬擔,請狄大人過目、清點。若是無誤的話,無塵就讓府里的下人開始了。”

    “清點就不必了,”狄知遜大手一揮,豪聲說道:“一條賢侄還有貴府的信譽老夫還是信得過的,只是這搬卸之事,就不勞貴府再多費心思了,府庫管理深嚴,一概儲備自有丁應兵丁進出搬運,所以,只好枉費了貴府的一片好意了。”

    老狐狸,面上客氣應對的同時,柳無塵不由在心里給出了這樣一個評價,怪不得會這般大度,連必要的清點都不理會,而且還賣給了他們柳氏好大一個面子。原來最終的結點是這里,自己的兵丁搬運,錢糧的數目自是會有統計,哪還用再費什么心思去專門清點?

    要么說這些當官的都是老油條了,許多事情雖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該做的事情一件不少,但是在面子他卻會做得十分圓潤,最起碼不會讓對方覺得不妥和記恨。

    兩個頭頭兒接洽完畢,一聲吩咐,載著錢糧的馬車再次出動,繞過戶部的大門,緩緩向側旁更為空曠的府庫駛去。

    “有些話我們家少爺讓無塵向狄大人代述,”看著車馬緩去,戶部的門前再次趨于安靜,柳無塵輕聲向身旁的狄知遜說道:“今日這些,只是第一批,明、后兩日,當初所定之款項皆會如數送至,請狄大人莫要擔心。”

    “一條賢侄果是信人”笑瞇瞇地夸贊一句,狄知遜正色向柳無塵說道:“勞煩柳管家也代狄某向你們東家帶句話,就說狄某當日之承諾,絕不食言,亦是不會讓他失望。”

    狄知遜這几日正在猶豫著該如何將柳一條的要求稟于皇上知曉,怎么做才能最可能地讓皇上答應下來,雖然當初約定之時,柳一條并沒有要求事情一定得成,但是身為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大唐,狄知遜都不想讓為國為民出力的柳一條寒心。

    所以,在狄知遜的心思里,這件事情不說則已,說了就一定要成。這也是為何已經回來兩日,狄知遜卻還沒有向皇上請示過一句的原因所在。

    現在還不是最危急的時候,皇上為難的程度還遠遠不夠,若是這個時候將柳氏捐錢捐糧之事稟報上去,皇上雖會高興,但未必就會有太多的感激或是重視。

    所以,這兩日狄知遜一直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斷地向皇上陳述戶部四處籌錢籌糧的難處,講述國庫資源匱乏的重重危機,以求在三天后,最大限度地將柳一條捐錢捐糧的功勞給襯托出來,讓皇上到時不好也不忍心去拒絕柳一條所提出的要求。

    為了柳一條所提出的赦免之事,狄知遜可謂是費盡了心思,而且也已初見了成效,隨著日子天天過去,皇上的眉頭日緊,對戶部籌集錢糧之事催促得也是越發緊迫,看得出,皇上現在,是真的已經有些急了。

    若是這個時候自己將柳氏送錢糧之事稟于皇上知曉,狄知遜笑得眼睛都瞇在了一起,柳無塵今日這錢糧送得很及時,而且擺出的陣勢也是恰到好處,最起碼,除了戶部,長安城的其他几個衙門怕是也都已知曉了柳氏捐錢捐糧之事,說不得不用自己進宮稟報,皇上現下就已經得了消息。

    “如此,無塵就代我們少爺,多謝狄大人了”雖然不知狄知遜與他們東家所約何事,不過看狄知遜此時這般自信滿滿,柳無塵就知道,事情十有**怕是要成了,這對他們少爺來說,是好事。

    “無須道謝,老夫這也是投挑報李罷了。”狄知遜輕擺了擺手,接聲說道:“你回去就告訴一條賢侄,老夫除了會如約將事情稟于皇上知曉之外,還會竭力促成此事,絕不會讓我大唐的功臣寒心。”

    “是,無塵記下了”柳無塵點頭應聲:“回去后,無塵定會將狄大人之言,如實稟于東家知曉。”

    “行了,這邊的事務老夫已經做了安排,就不在此多呆了,”見車隊已然全沒的蹤影,狄知遜拱手向柳無塵道:“老夫還有公事要辦,就先行一步了。”

    現在火候兒已到,而且柳一條所應承的東西已先到了一批,還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也是時候向皇上稟報一聲了,不然,免不了會惹來皇上的猜疑和怪罪。

    所以,草草地跟柳無塵別過之后,狄知遜便一路又奔回了宮里。

    而此時,皇宮的太極殿內,李世民正在與被他晾了多日的李績一同敘話。

    李績氣定神閑地坐在李世民的對面,神色恭敬卻不拘謹,自從進了太極殿后,就一直沒有主動說過話語,皆是李世民發問,李績恭聲回答,一問一答之間,盡顯君臣之道。

    “聽說回到長安的這几日,愛卿接人待客,可是收了不少的賀禮,堆起來足有一間廂房大小,”李世民不緊不慢地與李績嘮首,忽然話鋒一轉,向李績問了一個比較敏感些的話題:“可有此事?”

    “回皇上,確有此事。”沒有否認,事實上李績一直也都在等著皇上的這些問話,不慌不忙地點頭承認,并伸手入懷,掏出一方長折,恭聲向李世民說道:“所有的賓客及他們所送禮單,微臣已著人記錄成冊,請皇上過目。”

    “哦?”并沒有太多的意外,李世民眉頭微皺,低頭掃了一眼遞上的書折,淡聲向李績說道:“愛卿此為,可知后果如何?”

    李績送出這份禮單,無疑是將所有親近或是想要親近他的人,全都給賣了出來,同時也把自己給推到了這些人的對立面上,這一下,可以說是得罪了朝中過半朝臣,日后會被群臣孤立,已是再所難免。

    “所有的禮品財物,微臣一文未動,即日起即會盡數送入戶部府庫充公,”李績直聲回道:“微臣知道,這兩年境內天災不斷,我大唐的日子不好過,所以,微臣便想借此,為我大唐國庫收斂一些錢財。若有過激之舉,微臣甘愿受罰。”

    “為了一點錢財,你便是連你多少攢下的清譽也不顧了嗎事已至此,已是多說無益,你的一番心思,朕領了,”表面上做出一副感動激動的樣子,李世民輕點了點頭,道:“不過那些禮品就不必再往戶部送了,怎么說也是同僚的一番心意,而且,朝廷也不缺你這點東西。”

    表面雖然氣憤,惋惜,不過李世民的心里卻是開懷不已,對李績此人又是多看重了几分。不是因為他為國所斂的這些錢財,而是因為他為了讓自己這個皇帝放心,而特別做出的這種出賣同僚、孤立自己的舉動。

    有頭腦,有魄力,而且還有足夠的忠心,再加上現在這條與內臣不和的由頭,像是這樣懂事卻被內臣孤立的大將,試問有哪個皇帝會不喜歡?

    所以,對于李績所耍出的這個手段,還有他對兵部尚書及兵征高昌元帥之職所表現出來的勢在必得的野心,李世民并不氣惱,為將者若是沒有一點心機,沒有一點野心,算不得是一員善戰之將。

    “自候君集去后,兵部一直都由玄齡代職,愛卿也知,玄齡身兼尚書左仆射之職,本就公務繁忙,現讓他再代兵部,一時尚可,但是這時日久了,就不免會有些捉襟見肘,是以,”李世民淡看著李績,終是說到了正題:“朕有意讓卿出任兵部尚書一職,卿以為如何?”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21 09:49
第819章聖旨

    回三原的第五天,柳一條同張楚楚一起,去下耳村將張卟亮與張劉氏給接回了府里。

    現下正值隆冬,在鄉底下亦是農閑之時,老兩口再家閑著沒事兒,眼看著就又到了年關,自然也希望能跟兒女們一起過個整年。所以,這一次老兩口并沒有像是上次那樣,聽完柳一條的言語之后,張卟亮讓張劉氏進屋簡單地收拾了兩下就同小倆口兒一起離開了村子。

    親家的到來,著實讓老柳夫婦歡喜了一陣子,柳賀氏就不說了,老柳可是著實找了個玩伴,每天都要拉著張卟亮在后院小亭下上兩盤象棋,遇到一個比他還要臭的棋蔞子不容易,老柳也終于找到了几分自信,下棋下得更起勁了些。

    至于張劉氏,自然也不會閑著、悶著,家里三個老太太每天也都會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偶爾地再逗一逗小寶兒,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這一日,在柳一條陪著兩位老爺子下棋的時候,柳成著急從前院過來,把他們家少爺給請到了前廳敘話。

    “怎么了,這么著急忙慌的像什么樣子?”屈膝在正椅上坐下,柳一條抬頭打量了柳成一下,道:“怎么說你也是‘得一醉’的掌柜,在外面闖蕩了那么久,怎么還是脫不掉毛躁的毛病?”

    “少爺,不是小人太毛躁,而是這事兒他確是有些著急,讓小人實在是平穩不下,這才巴巴地跑來向您稟報。”大喘了几口氣,柳成還有些驚魂未定地開聲說道:“皇宮來人了,帶著皇上的旨意,指定讓少爺您去接旨那”

    “聖旨?”柳一條隨之一愣,柳無塵是昨天才去的長安吧?剩下的錢糧還沒兌現,皇上的聖旨就傳到了家里,狄知遜的辦事速度也大驚忒快一些吧?

    “對,聖旨”柳成肯定地點著腦袋,這輩子他可是頭回見到聖旨,那可是皇上爺賜下的東西,可不是任誰都能有幸見得著的。

    伸手來回比划著,柳成頗為興奮地大聲說道:“敲鑼打鼓,一路喧擾,一直從長安走到三原,再從三原府衙又一路到了咱們柳氏庄園,好不風光,好不熱鬧,現在整個三原都知道聖旨要到咱們府里來了。”

    柳成沒見人接過聖旨,不知里面都有什么規矩,還以為皇上頒布聖旨,就是這般熱鬧的樣子,所以在興奮之余,他并未瞧出其中的奇怪之處,反而因為這聖旨是屬于他們柳府,心里驕傲美得不行。

    “敲鑼打鼓?”柳一條輕笑了笑,又不是成親娶媳婦兒,用得著做得這般熱鬧嗎?看來,李世民這一次是真的窮瘋了,為了能盡快籌到錢糧,像是這樣有失體統的事情都能這般明目地做了出來。

    “那聖旨現在到了何處?”并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唐朝的聖旨遠沒有清朝時那般嚴格,接旨之人必須什么沐浴更衣,三拜九叩之類的以示恭敬鄭重,否則便會治你一個大不敬之類的罪過。

    在唐代,接旨更偏重于一種隨意,傳旨之人像郵差多過于上差,并不甚為人所重,所以接旨時只要表面恭敬即可,完全沒有必要集全家老小于當面,行什么三跪九叩之禮節,只要接旨之人簡單地沖著聖旨彎個腰拱個手,就如平常朝臣見皇上時所行的禮節一樣,輕輕一禮之后便可將聖旨接過。

    “回少爺,小人回來時聽說已經進了古田村,現下怕是已經距咱們府門不遠了。”見他們家少爺神色似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一如往常,理所當然,柳成不由為自己方才著急不穩的表現有些臉紅,心性竟也隨之安靜了下來,聽得他們少爺問起,遂輕聲詢道:“少爺,你看咱們是不是出府迎上一迎?”

    “迎自然是要迎的,”柳一條淡然道:“一會兒你隨我出去即可,后院兒的老爺夫人他們,就莫要再去驚擾了。”

    “是,少爺”應了一聲,見柳一條起身整衣出門,柳成也趕緊隨之跟上。

    此時的柳府門外,已然有諸多村民圍觀,好似之前都得了信兒,知道有聖旨要來,全都眼巴巴地在門口候著,想要瞧瞧傳說中的聖旨到底有多么神奇。見他們東家從府里出來,村民們全都彎身見禮,之后不由自主地都向后退出几步,在府門前騰出更大的一處空曠來。

    “來了來了”

    “從長安來的大人物已經進了庄子手里還托著一份金黃的聖旨”

    “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不斷地有人小跑著奔向這里,嘴里面興奮地叫嚷著,從來沒有離開過三原的他們,不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大人物,只不過就是皇宮里的一個小小的內侍,一個太監而已,在他們眼里,聖旨是神聖的,那是皇上賜下的東西,而可以手捧聖旨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所謂的大人物。

    柳一條并沒有嘲笑或是瞧不起他們的意思,長年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一群人,乍然間見到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為頂點的東西,激動一些很正常,就像后世的一些普通人,乍然遇到自己崇拜已久的明星一般,激動,瘋狂,都可以理解。

    柳一條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面上始終挂著微笑,旁邊的佃農見到他們東家這般平靜,好似根本就沒事兒人一樣地一如往常,在心中佩服他們東家涵養高深的同時,原本激動、興奮的心情也隨之稍微平復。學著他們東家,全都靜靜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候著傳說中的聖旨和大人物的到來。

    可以說是在几近所有人的期盼當中,李然一行捧著聖旨緩緩走近柳府門前。在車馬走近柳氏庄園時,李然便主動下了馬車,一是知道柳氏庄園里面不許縱馬行進的規矩,二則是庄園街道上圍觀的人君實在太多,車馬根本就不能行進。

    一步一步從庄園門走到柳府近前,看到柳府門前一片安靜無波的情形,李然不免感到有些奇怪,從長安,一直走到這里,李然已然習慣了下面百姓激動興奮的熱鬧表現,包括他初進庄園時,庄園的佃戶也一個個興奮異常,有几個甚至還小跑了起來。

    可是,怎么到了這里,本應該是最為熱鬧的地方,怎么突然之間就變得這般安靜?

    是因為站在正門前的這個年輕人嗎?看到柳一條平靜安然的面孔時,李然心中不由便產生出了這樣一種明悟:這些佃農之所以會變得安靜,完全是受了他們東家一人的影響。

    “李總管,一路辛苦”見來的是個熟人兒,柳一條面上的笑容更甚,沖著李然微一拱手,朗聲說道:“請李總管還有其他几位內侍大人入府敘話”

    太監也是有品級的,雖然官位不高,但是怎么也比他這個白身要高上一個級別,所以柳一條稱這些內侍為大人,并不為過。

    “柳先生,咱們又見面了”李然亦是彎身回禮,他斷不會因為柳一條稱他一句總管就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說到底,他們這些內侍,就是一群奴才而已,一直生活在宮里的李然,可是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

    見過禮后,李然隨柳一條進了宅院,在進客廳之前,李然出聲將柳一條攔住,道:“柳先生,皇命在身,小人身上帶著聖旨,不便進入廳堂,勞煩柳先生,還是在此先把聖旨接了吧?”

    “就依李總管之意”沒有反對,柳一條靜靜地轉身來與李然面對。

    “嗯嗯,”李然輕向后退了一步,與柳一條撇開三步遠的距離,輕咳了下清清嗓子,之后用其尖銳而宏亮的聲音高聲叫到:“三原柳一條,接旨”

    不可否認,因為太監的聲線特殊,穿透力可畏是極為強大,李然的這一嗓子,直接讓一直圍在府門外的村民又一次地沸騰起來,爭先恐后地擠在門前向里觀瞧。

    “小民柳一條,接旨”雖然只是一個過場,但是卻也不能過于草率,所以柳一條還是恭恭敬敬地對著聖旨施了一禮,而后彎著腰,伸出雙手向上迎接。

    “皇上口諭”沒有直接將聖旨遞出,李然身子一挺,神色恭敬地正色說道:“柳氏大義,朕心甚慰,你之要求,朕已然允諾,望爾柳氏一族,莫因此諾而乖張行事,若因此而觸犯我大唐刑律,必不輕饒”

    “皇上隆恩小民謹記”柳一條這才將聖旨接到手里,而后直起身形,向李然請道:“李總管一路辛苦,還請進廳稍作歇息,飲上一杯茶水。”

    “歇息就不必了,小人還要回宮復命,不易在此久留,就不麻煩柳先生了。”李然搖首婉拒,同時開聲向柳一條辭行。

    “如此,那柳某送李總管出門。”再留無果,柳一條只得放行恭送,同時向柳成示意,將事先備好的一些銀錢與禮物送上。

    “兩百萬貫的銀錢,外加三十萬擔的米糧,就換來了這么一個分量不足半斤的黃色絲帛,也不知日后能不能利用得上……”目送著李然一行遠去,柳一條看著手中的聖旨輕聲一嘆,遂轉身復回了府里。

    西北邊界,柳氏收棉的大帳之內,柳冰還在噼里啪啦地打著旁人看不明白的算盤,一筆又一筆地對著帳目。

    “六十三萬七千兩百貫又六百五十文。”對出最后一筆帳目,柳冰不由長舒了口氣,看著帳上支出的銀錢,輕聲嘆道:“這才不到十日的功夫,就已支出半數銀錢,看來不出一月,咱們就能打道回府了。”

    “柳管事說得是,”負責柳冰起居的隨從馬良恭身遞上一杯熱茶,輕聲說道:“這才十天,咱們就輕松收到了高昌近半的白疊子,比起上次重舟管事過來,咱們此行的收獲,可是已高出了甚多。”

    “嗯,這都是少爺神機妙算,抓到了高昌番人的軟肋,”接過茶碗兒,柳冰抬頭看了馬良一眼,輕聲說道:“不然的話,咱們入高昌境內散收,即便是候君集不下狠手,咱們也別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收到這般多的貨物。”

    想想這段時間高昌人就像是瘋了一般,不分白天晝夜地一直在往邊界運送,柳冰不由再次感嘆他們家少爺的深謀遠慮,直接拾著高冒的脖子,硬是把正常一年半載的事情,給壓縮到了短短的一月之內。

    想想每天高昌的丞相與將軍,都要低聲下氣地尋求自己與他們交易,甚至為了不打擾自己休息,又不耽誤交易時間,他們寧愿晚上將貨物送至,等到白天再與柳氏接洽,他們這種委曲求全的做法,一直都讓柳冰有一種很是強大的滿足感。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倍感爽快的同時,柳冰心里沒有一點憐憫的意思,想當初若不是他們百般阻撓,重舟管事也不會重傷回家,他們高昌也就不會遭到今日這般境況。

    “外面的情況如何?”飲茶入腹,身上不由顯得暖和了几分,柳冰聽著外面有些嘈雜的聲音,開聲向馬良詢問。

    “像是高昌那邊又有一批白疊子運至,現正在往下搬卸。”馬良輕聲回復,看了下他們管事的臉色,彎身進聲說道:“若是管事覺得吵鬧,小人這就去囑咐兩句,讓他們都小聲著些。”

    因為是有求于人,所以屈義夫與楚弈一行對柳氏的人都極為客氣,尤其是對柳冰及其身邊的親近之人,更是如此。所以,馬良的身份也因此而水漲船高,說起話來,也比以往更大聲了些。

    “嗯,那倒不用。他們連夜趕工,咱們亦有益處,不必前去驚擾。”手捧著茶碗,柳冰稍作思慮,接聲向馬良吩咐道:“去跟負責守衛的武校尉說一聲,這段時間讓他務必小心,嚴防高昌那邊兒會行兵襲營。”

    依照高昌現在這般殷切甚至不惜連夜趕工運貨的態度,說明他們缺錢的同時,也間接証明他們對此次交易的重視程度,襲營斷交之事几乎沒有可能。

    但是,他們這邊兒卻也不能因此而麻痺大意,柳冰不會忘記,在高昌,他們柳氏還有候君集這個死敵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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