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牧唐 作者:柳一條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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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dshaw 2008-6-3 23:20: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9 3210454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 09:12
第831章招工

    再捐?而且還是全軍所有著裝更替?

    看著李元昌,李世民一陣無語,這種餿主意他也能想得出來?難道他就沒有想過,若是朝廷真如他所說的一般,強逼柳一條再捐出價值過百萬貫甚至更多的棉制套裝用于軍中軍需配置,會造一個什么樣的后果嗎?

    兩百萬貫錢,三十萬擔米糧的捐贈,已然讓柳氏的名聲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柳一條也由此而成為大唐境內大半富商的表率與旗幟。

    有柳一條牽頭,短短半月的功夫,除卻朝中的那些官員,戶部就已陸續從各地商戶或平民手中籌集到錢三百余萬貫,糧五十余萬擔,著實讓李世民松了口氣,并且有了攻打高昌和此次雪地賑災的底氣。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若不是柳一條最先提出這種捐贈的概念,并大手筆地一下捐出兩百萬貫的巨款資助,還有后期的大肆宣傳配合,朝廷根本不可能能在短短半月的功夫得來眼前這般丰厚的供給。

    若不是有了這些外援,朝廷別說是想攻打高昌,就是眼前的這場雪災都足以讓李世民愁上一陣。

    所以,對于柳一條還有柳氏商業協會,李世民內心里多少總是有著那么一絲感激,如果可能的話,李世民也希望柳氏能夠一直保持這種商業頭領的現狀,引導著大唐經濟更一步地走向繁榮富強。

    有很多事情,李世民雖然都沒有親眼看到,可是他卻沒少從大司農蘇炳仁與戶部尚書狄知遜的口中聽聞,這兩年,因為柳一條的崛起,因為柳氏商業協會的發展,大唐境內的農業、商業都已經有了很是明顯的變化。

    商業上互通有無,加速貿易和上繳給朝廷的巨額稅收就不提了,但就是柳一條所帶來的大唐農業變化,就已讓李世民欣喜不已。

    曲轅犁,水井,水車,肥料,鐵鍬等等等等這些農業上器具的發明和應用,還有三原柳氏特殊的耕作模式,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加速了農業農物的耕作,提高了農戶抵抗天災時的防預能力。旱澇保收,經過這兩年天災的考驗與應用,已經不再是一個美好的傳說。

    前兩年之所以沒能取得一個好的收成,除了是天災肆虐之外,更重要的是柳一條所制出的那些器具并沒有來得及在整個境內推廣應用,只保得了長安還有三原附近多數農戶的庄稼收成。

    若是柳氏庄園的耕作模式和應用器具能夠在全境推廣,李世民毫不懷疑,在未來的兩年里,大唐的農業生產,必會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農業是一個國家的根本,農富則國強,對于一個人口超過萬萬之數的超過級大國來說,有了足夠的糧食,也就等于擁有了一切。

    更何況,除了糧食之外,經過這兩年‘三原茶’及‘白疊子’棉制衣物的誘惑與刺激,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農戶開始嘗試種植茶樹和白疊子這樣的經濟作物,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大唐之前極為單調的種植結構,大唐農業亦開始向多元化發展起來。

    所以,在李世民的眼中,柳一條除了是個神醫是個有錢的財主之外,他更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寶貝,一個足以改變大唐現狀并造福于天下百姓的寶貝。

    可是現在,卻有人跑到自己這里提議,想讓自己這個皇帝,對柳一條還有柳氏商業協會逼迫的再狠一點,在柳氏捐出了兩百萬貫巨款之后,還想讓人再捐出另外一個兩百萬貫來。

    是,想讓柳一條屈服,容易,只要一道聖旨,或是一個口諭,柳一條便是心有不忿,也都會乖乖地將東西捐贈出來,可是之后呢?除了些這批物資,朝廷還能再得到些什么?

    柳一條的怨恨,天下富商的唾棄,還有,大唐百姓及群臣的寒心。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李世民很糾結,所以也就沒有給李元昌什么好的臉色,靜心聽完老七的提議,直接冷眼沉面,斥聲說道:“你跟大子在工部做的那點事兒朕早就已經看在眼里,以次充好,公款入私囊,你以為就沒人看得出來?”

    “現在,有正當的商賈以超過原來麻衣百倍棉裝替代,你們不思借機退出悔改也就罷了,竟還敢再次攜私報復?”

    “趕緊給朕滾出去”一腳踢在李元昌的屁股上,李世民憤聲警告道:“以后別讓朕再看到或聽到你們與柳一條或是柳氏不利的舉動,不然,國法不容”

    就這樣,李元昌捂著屁股很是狼狽和膽戰心驚地被李世民給罵出了皇宮,心里面對柳一條雖是更為憤恨,可是卻再也提不起去尋柳氏麻煩的膽氣。

    “孤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與此同時,聽到李清對此事的稟報,李承乾躺在榻上輕聲長嘆:“柳一條已經利用他的錢財優勢,給他自己還有他們柳氏商業協會,布下了一道誰都難以攻克的防線,想要找他們的麻煩,最起碼在眼下,已是再無可能。”

    說到這里,李承乾也算是徹底死了去尋柳一條晦氣的心思,至少在自己從高昌回來之前,甚至于在自己取代了父皇成為了大唐新一代君主之前,他是再沒有什么機會了。

    個人的名聲他可以不在乎,朝臣的心思他也可以不在乎,甚至于大唐百姓的民心也亦可以不在乎,但是,在順利登上皇位之前,李世民的心意與看法,李承乾卻不得不去關注去迎合。

    所以,在達到這個目標之前,對柳一條的仇怨,還是暫且放下吧。

    李承乾在心里這樣勸慰自己,正如母后所言,既然柳一條沒有投靠老三還有其他几位皇弟的意圖,而且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會對自己構成什么大的威脅,所以,還是暫且放下吧,身為太子,自己的眼光應該看得更遠一點,不能被眼前的一點點仇怨給蒙了自己的眼睛。

    “殿下,”聽李承乾的意思像是已經決定要放棄對付柳一條的心思,李清小心地在一旁提醒到:“那柳一條與李震還有公孫賀蘭走得很近,而這兩個人,一個是李績的長子,一個是其現在最為看重的愛將,小的擔心,李績是不是已經根柳一條……”

    “你可是在擔心孤同李績一同遠征高昌之時,會被李績限制或是謀害?”扭頭看了李清一眼,李承乾不以為意地輕搖了搖頭,道:“李績他沒有那么大的膽子,而且,孤也不認為柳一條會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夠請得動李績來對付孤王。”

    “可是凡事都有萬一,要是……”李清有些欲言又止,在為他們太子爺的安危擔憂之時,也在為他自己的處境和前途憂慮。

    李承乾隨軍出兵高昌,作為李承乾最為信認的內侍總管,李清十有**也要隨行照顧,若是在軍中李績稍有不軌之心,那他們一行哪還能落得半點好去?

    “沒有萬一”李承乾擺手打斷李清的話語,道:“孤奉皇命隨軍督戰,作為全軍元帥,李績反而會是最為擔心孤王安全之人。只要李績不起異心,像是李震、公孫賀蘭他們這些跳梁小丑,不足為懼。”

    隨軍督戰,對于自己的人身安全,李承乾卻是從來沒有擔心過,身為東宮太子,又是隨行監軍,說白了,就是一個白撿功勞的職位,李績身為一軍主帥,可能會心有不滿,但是卻也只會把自己放在全軍最為安全的位置。

    李承乾知道,對于自己這個督軍的安全問題,李績他,傷不起。

    三原縣,因為李震與公孫賀蘭送來的一紙定單,柳氏在三原全縣境展開了一次很是熱鬧而且規模宏大的招工活動。

    畢竟,半個月二十几萬的生產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棉坊那几百人的產出極限,為了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即定的任務,柳一條唯一能做的,就是擴大生產規模,廣招閑散勞工。

    好在的是現在正值嚴冬,而且又遭逢大雪天氣,不管是縣城還是鄉村之中,所有的村民全都處在無事可做的閑散狀態,想要出來打些零工,賺些銀過以備年關的勞力大有人在,所以招起工來也比往常其他時候都要容易上許多。

    “少爺,”招工現場,柳成隨在柳一條身側,看著眾多前來應聘的勞工輕聲說道:“這合同上每件五文的工錢是不是忒多了些?”

    “少爺您算算看,”柳成掰著手指一點點地盤算道:“尋常一個農婦,每天最少也能做出二十件甚至是三十件的份額,以每件五文錢計,二十件那就是一百文,三十件那就是一百五十文,一百五十文啊少爺,都快趕得上成以前一個月的例錢了。”

    一天一百五,那半個月下來豈不是每人都能得到至少兩貫的銀錢?這也忒好賺了點兒,柳成心里極度失衡,同時也是心疼得厲害,每人兩貫,一百人那就是兩百貫,五百人那就是一千貫,一千人那就是兩千貫,兩千貫啊,那得要賣出多少件棉衣才能賺得回來啊?

    而且像是這種計件付錢的方式,好像以前也都從未聽人提起過,柳成實在瞧不出似是這種冤大頭式的計費方式,為何會讓他們家少爺這般青睞?

    感覺到柳成惜財的毛病又開始上竄,柳一條有些好笑地回頭看了一眼,了聲詢問:“那依你的意思,該當如何?”

    “回少爺話,”對于這個問題顯是已經思慮多時,所以聽到他們家少爺問起,柳成直接開聲回道:“每人每天五十,不不不,每天四十文,再以每日二十件為底線,嗯嗯,二十件,四十文,已經不少了,想來定然會有許多人搶著過來。”

    “每天四十文?二十件?”沒有反駁柳成的意見,柳一條接聲向下問道:“若是這樣的話,半個月的時間,一千人怕是不足以制出二十七萬套的衣物吧?”

    一套分為四件,二十七萬套也就是一百零八萬小件,一千人,再加上棉坊原有的五百人,若是以每人二十件計算的話,半個月時間,怕是也不足以能夠趕制得出吧?

    “一千人不夠,那就再多招一些嘛,”柳成再接掰著指頭開始算到:“反正就只有四十文的工錢,就算以兩千人算,一人一天四十文,兩千人那就是八十貫,半個月,半個月那就是,咦?”

    怎么回事?最后算出的結果讓柳成覺著有些難以接受,怎么好像并沒有少上多少?若是再算上兩千人的吃喝總額,細算下來,豈不是要比計件付費時還要高上許多?

    “是不是感覺比計件時所需的花費還要高上許多?”見柳成將話語打住,眉頭一陣緊縮,柳一條毫不意外地輕笑了笑,并出聲向其問道。

    “是四十文時要多上一些,不過,”終于想起好像是算漏了點什么,柳成抬頭向他們東家看來:“兩千人都不定能夠做到的事情,少爺招的這一千人難道就能按時完成?”

    若是以每人二十件算,兩千五百人都還有些勉強,少爺招的這一千人,能夠用嗎?柳成對此表示懷疑。

    “這個問題,你剛才也已經說過了,”看著外面熙攘的人群,柳一條淡笑著開聲說道:“尋常農婦,正常情況下,每日可制出二十甚至是三十件。”

    “你想想看,”說到這,柳一條扭頭看了柳成一眼,道:“若是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只要心里想著多做一件,就能多拿五文,多做十件那就能多拿五十文,若是這樣的話,你會不會每天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去多做出一些,多拿到一些銀錢?”

    “嗯嗯”柳成狠狠地點了點腦袋,到了現在,他總算是有些明白他們家少爺為什么會施行這種計費方式了。

    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銀錢,那些勞工還不得拼了命地去努力趕制?原本每天只能做二十個的,極有可能就一下能夠做到三十個甚至是更多。柳成一點也不懷疑這種可能性,因為若是他的話,他也一定會這么拼命。

    看似最為費錢和冤大頭的付費方式,細算下來,卻切切實實地節省了更多,嗯嗯,很神奇,真不知他們家少爺是怎么想出來的?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 21:02
第832章出人意料的出征時機

    一如柳一條所料,新招的一千勞工,外加棉坊原本就有的五百人手,在按件計費的刺激下,不到半個月,在年關的前三天,二十七萬套棉制軍裝就全部趕制完畢。

    加上之前就已經制出的三萬套,總共三十萬套衣物,在當天下午就被送至李績的軍營,之后李績那里就再沒了什么動靜,公孫賀蘭與李震兩人再沒有傳出半點消息過來。

    隔天,也就是臘月二十八日上午,在柳一條陪著家人置辦年貨,准備祭品大祭先祖的時候,長安那里終于送來了他期待已久的訊息:自今日起,大唐全軍著裝,皆交由柳氏商業協會采辦運作。

    因為工部尚書陶顏德仍在災區沒有回返,所以這次過來與柳一條交涉的是工部侍郎劉易,價格方面,朝廷已有了明確限定,自是無須再議,劉易此次過來的目的,除了是將朝廷的指令知會柳一條知曉外,還有就是將所有衣物的規格與具體數目的講解說明。

    春夏秋冬,四季衣物的更替,第一年至少六百萬套的交貨數量,之后兩年一補,三年一換,每換一次,都是價值數百萬貫的生意,對于現在的柳氏來說,即使沒有酒水、茶葉之類的生意,僅是制衣這一項,就足以讓他們柳氏族人一世甚至數世生活無憂了。

    所以,在將劉易送走之后,柳一條欣喜之下,直接就命人去縣城買下三十頭生豬,分發給庄園的佃戶與下人過年慶祝,整得柳氏庄園上下,皆是一片嬉鬧歡慶。

    “少爺少爺”被柳一條派去縣城購豬的柳成滿是歡喜地從外間跑來,高聲叫嚷道:“第三批回來了從高昌運回的第三批白疊子回來了”

    繼十天前化雪后的第二批之后,第三批白疊子也已運至三原,柳成剛跑來的時候,商隊已經進了三原縣城,現正在緩緩向古田村這里移動。

    “算起來也就是這個點兒,一會兒你去負責接收一下也就是了,”沒有太多的意外,柳一條仍是低頭寫著他的春聯兒,接聲向柳成問道:“柳冰呢?可有他的消息?”

    一百二十萬貫的白疊子已經盡數趕在路上,到達三原是遲早的問題,對此柳一條并不擔心,唯一讓他有些放心不下的,是柳冰他們最后一批撤離邊界的商隊,眼看著年關將至,他們卻還是沒有半點蹤影,也不知他們是不是已然離開。

    “回少爺話,”柳成彎身回稟:“早上收到從牧場那里遞來的消息,說是柳冰管事早在十日前就已悄悄撤離邊界,并隨著最后一批商隊一同回返三原,算算日子,他們現在怕還沒趕完一半的路程,年關前當是趕不及回返了。”

    “回來了?”柳一條手中的毛筆一頓,在暗嘆這個時代通訊不便的同時,也不由長出了口氣:“回來了就好,只要沒有落到候君集的手里,沒有遭遇性命之憂,一切就都還算是順利,至于趕不趕到年關,這些都是小事。”

    過年團聚雖然重要,但是跟他們自己的性命比較起來,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少爺說得是。”隨聲附和了一句,柳成接聲向他們家少爺稟道:“紀場主說年關前他也會帶著牧場中的伙計下人暫避他處,待戰事結束之后再行回返。不過在那之前,他會先將王安給打發回來,希望少爺能再多教授王安一些養馬的技能與經驗。”

    對于王安這個人,柳成多少還有些印象,是柳府原來的一個馬夫,甚得他們家少爺看重,只是后來不知什么原因,被二少爺連同馬廄里的那些戰馬,全都賣予了晏天牧場的場主紀和。

    不過在知道了晏天牧場與楊伯方的關系后,柳成對他們二少爺當初的決定也就隨之釋然,依著楊、柳兩家的親密關系,二少爺送上一個精通馬技的馬師與楊家,倒也合乎情理。只是卻可憐了王安,一直就被帶到西北,少有時間能夠再回三原。

    “王安啊?”想起當初府上那個酷愛養馬的馬夫,柳一條不由點頭輕笑,道:“回來就回來吧,當初讓他遠去高昌,也是情非得已,既然現在有時間回來,那就讓他多呆上一些時日,等他回來了你記得跟我招呼一聲,如果可能的話,戰事結束之前,就讓他一直留在府里吧。”

    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一個超級馬師,在這個時代也算得上是一個頂級的專業人才了,柳一條自是不希望他會有什么意外,能夠一直留在自己的身邊,那當然是最好不過。

    “是,少爺”對此柳成自是沒有什么意見,不管怎么說,王安也是他們柳府初建時就在的老人兒,有能力,而且也夠忠心,現在能夠回來,對他們柳府來說,當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小的助力,畢竟柳府的牛棚還有馬棚,也需要一個懂行的人來管理不是?

    “讓你買的那些生豬,置辦得如何了?”將手中的毛筆放下,柳一條直起身來扭頭向柳成問道。

    “回少爺話,”柳成躬身回道:“三十頭生豬已經置辦齊全,現都暫放在府中的庫房里等著少爺的吩咐。”

    “既然已經買回來了,就無須再等了,”輕點了點頭,柳一條出聲吩咐道:“晌午天稍暖的時候就開始往下分發吧,每戶十斤,不夠了再去三原采購。”

    “是,少爺”

    十斤豬肉聽起來雖然不多,但是對于那些常年都難得吃上一頓肉食的佃戶來說,已經算得上是一次難得的恩賜了。

    搖想當年,柳一條初來大唐之時,他們老柳家在過年時也就才買了不到一斤的肉食,就這樣,也把柳二條還有柳小惠這兩個小家伙給高興了半天,能夠吃上一塊肥肉,比過年時添上一件新衣還要興奮。

    “還有,”似想到了些什么,柳一條接聲說道:“記得給柳冰管事還有隨行下人的家眷多送上一些,嗯,每戶三十斤吧,再加一些銀錢和其他年貨,也算是府里對他們親人離家的安慰和補償了。”

    “少爺體恤,成記下了。”多少有些感動地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柳成大聲說道:“回頭成就將采辦回來的豬肉和年貨給他們送去,少爺放心。”

    “嗯,”輕點了點頭,柳一條再次提筆彎身,接著又在桌案上的紅紙上勾勒了几筆,之后想起半月前招來的那些工人,遂輕聲向柳成問道:“前陣子讓你留意的那些制衣工,可已有了結果?”

    “回少爺話,”柳成恭聲回道:“一千人中有七百人都算得上是把好手,平均每日都能制出成品四十余件,成已分別跟他們有過接觸,七百人中有六百二十二人都愿意跟咱們制衣坊簽署合同,同意長期留在制衣坊趕制衣物。”

    說起這些,柳成多少也有一些自豪的意思,在他跟這些人結算工錢并提起想要跟他們簽署長期合同時,這些人全都像是聞到了魚腥味的貓一樣,一下將自己圍攏起來,左一句柳管事,右一句柳先生的叫著,聽得柳成整個人都像是要飄起來了一般,當了這么些年差事,他還是頭回遭遇到這般熱情的待遇。

    一件五文,一天四十余件,半個月下來這些制衣工的收入有大半都超過了三貫,三貫啊,都趕得上尋常農戶近一年的收成了,也難怪他們對這般熱心激動。

    “六百二十二?”柳一條輕點了點頭,再加上制衣坊本原的五百,就已經有一千一百多人了,若是放在后世,這都趕得上一家大中型的加工廠了。

    “這些天你負責把這些人的合同全部簽定,并對所有員工的個人信息進行登記管理,”柳一條出聲吩咐道:“待年關過后,嗯,初九的時候就讓他們正式開始上工,這一次朝廷給了一個大單子,怕是沒有兩個月的功夫都難以完成,讓他們早點做些准備。”

    “還有棉坊,”柳一條道:“也要抓緊時間把新運回的白疊子全部加工出來,府里需要將這些白疊子盡快換成現錢。”

    這几個月來,又是收白疊子,又是大批向上捐贈,還有各坊各店的日常開銷與朝廷稅收,若不是前陣子搞了一個促銷活動,收回了些許資金用于短期運作,商業協會里現在怕是已經沒有太多流動資金用于正常流通運轉。

    “少爺放心,就是您不吩咐,成也知該如何去做,不過,”柳成稍微有些擔憂地開聲說道:“現在咱們柳氏也算是跟朝廷套上了關系,可是這一年三四百萬套的衣物可不是小數,消耗的原料也遠比咱們平時的正常消耗要多得多。”

    “現在咱們有高昌那邊收來的白疊子可以依靠,足以應付時下的場面,可是以后呢?”柳成道:“一擔高昌那邊斷了咱們的貨源,咱們不能及時向朝廷供應衣物,那豈不是……”

    “首先,高昌那邊不會也不可能會斷貨,”柳一條提筆醮墨,淡聲開言向柳成說道:“其次,即便是斷了也無所謂,咱們現在所收得的白疊子,已經足矣支撐棉坊兩年的生產,而兩年之后,咱們大唐,當也是該有自己的白疊子產地了。”

    之前為什么要那么費力甚至是拼命地去將高昌一國十數年來几是所有的存貨都盡數收來?所為的,還不就是為了防止會有柳成所擔心的局面發生?

    有了兩年的時間緩沖,再加上境內柳氏的大肆宣傳,高價收購,兩年時間內,足以讓白疊子的種植在境內大半區域普及,到時就是高昌方面有意提價或是壟斷貨源,他們柳氏也能應付自如,不會自制于人。

    而且,柳一條并不認為在短時間內,嗯嗯,一年、兩年甚至是更久的一段時間里,高昌都不會拒絕柳氏對他們境內白疊子的大量收購。

    畢竟,現在,整個大唐或者說是整個世界,能夠將白疊子完美加工并能充分利用的企業,只有他們柳氏一家,其他再是別無分號。除了他們柳氏商業協會,不可能會有人再愿意花巨款向高昌收購。

    所以,柳一條堅信,短時間內,就是高昌的國王易位,或是整個高昌亡國,只要原來高昌的這片土地上還有農戶生存,那么他們柳氏的貨源就不會斷絕。

    至于在大唐境內推廣的棉植耕作,除了是為了預防高昌會搞什么壟斷或是遭遇了什么天災**等意外狀況,更多的還是為了擴展棉花的產地貨源。

    畢竟,柳氏所要銷售的客戶除了大唐一國的百姓之外,日后很有可能還會出口他國,到時候一個小小的高昌,怕是都難以充足供應,柳一條不得不在事前就做好相應的對策,免得到時會束手束腳、手忙腳亂。

    “少爺睿智”聽完他們家少爺的講解,柳成心下豁然開朗,誠心地送上一記馬屁之后,整個人也覺得輕松了不少。

    “行了”一副對子寫好,柳一條將筆放定,直起身形,輕吹了下還未干涸的墨汁,將其放置在一邊,淡聲向柳成吩咐道:“年關將近,別忘了派人去長安知會一聲,叫柳管家回府過年。”

    說完,柳一條對著柳成輕擺了擺手,將其打發出去,之后,又開始提筆疾書,寫起另一副對聯來。

    立政殿中,正抱著小兕子逗玩的長孫皇后,見豫章公主緩步從殿外走來,遂抬手招呼小丫頭到近前烤火取暖,揉搓著她冰涼的小手兒,出聲向其問道:“高陽那丫頭可是已然乖乖回了房府?”

    “嗯,”輕點了點頭,豫章公主清聲說道:“是兒臣親自送高陽妹妹過去的。這段時間經過母后的教導,高陽妹妹比之過去明顯懂事很多,房仆射讓兒臣代他謝過母后。”

    “希望高陽那丫頭這次是真的懂事了才好。”輕嘆了一聲,長孫皇后道:“母后不求她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只要她能乖乖地在房府呆著,不再到處胡鬧惹事,本宮也就知足了。”

    顯然,對于高陽公主,長孫皇后明顯已經不再報有什么大的希望,不然素來都重女訓與孝悌的長孫皇后,也斷是不會出說這種喪氣話來。

    “母后,”見長孫皇后心下有些失落,豫章在旁出聲寬慰道:“高陽妹妹只是性子有些活泛,心里面當是并沒有不尊不敬的意思,過些時候,等她再長大些,或是有了子嗣,當就會安穩下來,母后也莫要過于擔憂。”

    “希望如此吧。”長孫皇后輕點了點頭,不過神情上卻是還是沒有多大的起色。

    “稚奴怎么沒有在側?”不想看到母后難過,豫章連忙將話題岔開,扭頭四下瞧看了一遍,沒有找見稚奴的身影,遂出聲向長孫皇后問道:“以往兒臣過來,稚奴可是第一個跑出來的,怎么今日卻沒了蹤影?”

    “稚奴啊?”長孫皇后緩過神來,提起這個小兒子,面上不禁浮現出一線若有若無的笑意,溫聲說道:“正在后殿書房習字呢。”

    “自前些時拜了柳先生為師后,稚奴不知怎的,好像一下就懂事了一般,”長孫皇后輕聲敘述道:“收起了往日的玩性,每日里除了吃飯睡覺,有大半的時間都呆在書房讀書習字,弄得兕子現在也沒了玩伴,只得每天纏著本宮。”

    說起這件事情,長孫皇后心感欣慰的同時,卻也免不了有些擔憂。

    本來,稚奴不再貪玩兒,懂得了用功讀書識字的道理,長孫皇后這個為人母的應當高興,可是在聽了柳一條所講給稚奴的那些關于為君為臣及皇子相爭的故事之后,長孫皇后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心里面一直覺得有塊沉甸甸的東西在壓抑著自己。

    稚奴這么用功讀書為的是什么?長大后他會不會也學著柳一條故事里的那些皇子,同他的太子哥哥搶奪皇位,爭執江山?

    若是那樣的話,她這個做娘的該怎么辦?這段日子,長孫皇后一直都在思慮著這個問題,也一直都糾結著沒有任何的決斷。

    “稚奴肯用功讀書,母后應該歡喜才是,”豫章面帶著笑意,開聲說道:“算算日子,過了今年,稚奴也就過了十歲,擱在農家,已經算得上是個大人了,也到了該懂事明理的時候了。”

    “是啊,一眨眼連稚奴都已經快長成了大人了。”長孫皇后嘆聲說道:“原本,母后還在擔心,依著稚奴貪愛玩鬧的性子,日后若是出了宮里,該如何支撐他的晉王府。現在,看到他能有這般大的變化,本宮也就放心了。”

    皇子過了十歲,依著宮里的規矩,一般都要出去自立門戶,之前的吳王、魏王他們,多也是在十歲之后就被攆出了皇宮,稚奴日后,當也不會例外。

    “聽說父皇已經著工部在城西修建晉王府坻,”豫章公主有些不舍地開聲向長孫皇后說道:“母后,你可不可以跟父皇提一提,稚奴還小,能不能再緩上兩年?茹兒舍不得稚奴離開。”

    皇子一但搬出皇宮,日后再想進來,就不會再如之前那般容易了,豫章要想見上稚奴一面,也就隨之變得有些難了,最起碼,絕對不會再像現在這般,想什么時候見面都行。

    “傻丫頭,”輕笑了一聲,長孫皇后抬手輕拍了拍豫章的腦袋,淡聲說道:“你以為母后就愿意看著稚奴搬出宮里,獨自一人去外面闖蕩?你以為母后就沒有動過想要將稚奴留下的心思?沒用的,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因為稚奴是本宮的兒子就能有所例外。”

    “而且,是雄鷹,總要獨自去翱翔。總是窩在窩里,永遠也別想展開翅膀。”長孫皇后輕聲說道:“宮里之所以會定下這樣的規矩,主要就是想讓皇子們出去闖一闖,見見世面,多些歷練,以便日后能夠更好的為朝廷出力。你也不想稚奴日后會變得平庸無能,沒有一點擔當吧?”

    “所以,這件事情母后不會插手,”看了豫章一眼,長孫皇后道:“而且,就算插手了,你父皇他也必不會應允。”

    “嗯,茹兒知道了,母后。”輕輕應了一聲,豫章有些失落地輕點了點頭。

    “好在離得并不是太遠,都在長安城內,想見的話隨時也能見著,”輕撫了撫豫章的秀發,長孫皇后淡聲說道:“而且,柳先生的府坻也在城西,距晉王府并不是太遠,稚奴有他這個師傅照拂著,當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母后說得是,”豫章附聲說道:“柳先生是重情重義之人,既然收了稚奴做門生,就會負責到底,若是稚奴出了什么事端,他也斷是不會袖手旁觀。”

    “是啊,柳先生斷是不會袖手旁觀。”說這句話時,長孫皇后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她不由想起了太子,若是稚奴與乾兒爭權皇位,柳一條會不會也會出手相幫呢?若是那樣的話,乾兒該怎么辦?

    “母后母后”見母皇有些出神兒,豫章連著叫了兩聲:“母后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什么,就是有些挂念你太子哥哥,”長孫皇后回過神兒來,開聲說道:“傷了這么久,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徹底痊愈。”

    “母后不用擔心,昨天兒臣還去探望過太子哥哥,”抱著母后的胳膊,豫章輕聲說道:“太子哥哥的傷勢已然好了許多,都已經能夠下榻慢走了呢。”

    “能下榻了?”聽到這個消息,長孫皇后不由喜出望外,能走了就好,能走了,也就意味著他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就在這時,小德子遠遠地從殿外小跑進來,嘴里氣喘吁吁地尖聲叫嚷著:“太子,太子殿下過來了”

    “乾兒?他怎么過來了?”長孫皇后緊張地站起身來,沒有想到,剛聽豫章說起他能下榻的消息,太子這會兒就到了她的立政殿來了。

    “太子哥哥”遠遠地,見小德子的身后,李承乾一步一步地向前挪著,豫章公主高叫了一聲,亦是小跑著趕去攙扶。

    “茹兒妹妹,”艱難地露出一個笑臉,李承乾輕輕推開豫章的雙手,堅聲說道:“讓孤自己過去給母后見禮。”

    說完,不顧著豫章的驚愕反應,李承乾忍著胸前的巨烈疼痛,就這么一點一點地向前挪著,不一會兒的功夫,額上就已然布滿了汗水。

    “茹兒”見豫章忍不住想再次上前攙扶,長孫皇后輕聲喝止,示意她回到自己的身邊,靜看著李承乾慢慢向自己這里走來。她知道,這是乾兒在向自己報喜,在向自己表明他前往高昌的決心與毅力。

    一步,兩步,三步,原本不到二十步的路程,李承乾走了足有一柱香的時間,這才堪堪走至長孫皇后的跟前。

    “兒臣拜見母后”通紅著臉旁,不顧著滿面的冷汗,李承乾緩緩地拱手彎身,給長孫皇后施了一禮。

    “行了,坐下說話。”示意豫章上前攙扶著太子入座,長孫皇后頗是心疼地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溫聲說道:“有什么事,你派人過來知會一聲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拖著身上的傷痛親自過來?”

    “在榻上躺上數月,讓母后挂心了。”任由豫章擦拭著自己面上的汗水,緩了半天氣兒,李承乾開聲說道:“兒臣這次過來,就是想讓母后知道,兒臣的傷患已無大礙,請母后安心。”

    好了就好,”長孫皇后輕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濕潤,抬頭正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溫聲說道:“就是你今日不曾過來,明日母后也會過去看你。”

    “茹兒,母后有話要與你太子哥哥細說,”說著,長孫皇后扭頭向豫章說道:“你且帶著兕子出去游玩一會兒,晚一會兒再過來陪母后用膳。”

    “是,母后,兒臣先行告退。”起身接過小兕子,豫章彎身與長孫皇后和李承乾一禮,輕身退出。

    “母后,可是為了兒臣隨行督軍之事?”看著豫章等人出了殿門,李承乾頗有些急切地出聲向長孫皇后詢問。

    “你父皇已經決定在年關當日出征,”輕點了點頭,長孫皇后開聲說道:“只剩下兩天的時間,若是你不能在這兩天內下榻行走,表明你的傷勢已無大礙,縱是有你舅舅與房大人求情推荐,你父皇怕是也不會同意你出任督軍之職。”

    所以,已經為這件事情急得有些火燒火燎的長孫皇后,在看到李承乾今日這般表現之后,一直都覺得很是慶幸,感到就是老天也都站在乾兒這一邊,驚喜,雀躍,一直緊繃的心神也為之一松。

    “年關?”李承乾驚聲失語:“怎么會這么快?”

    不是說會在春耕之后嗎?怎么一下就把時間提到了年關?李承乾一時之間有些不能接受,同時心中也是一陣慶幸,慶幸自己這半個月來一直在努力恢復,并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不然這次督軍的肥缺兒,不知會便宜給哪一個?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4 22:30
第833章 夫妻夜話

    貞觀十二年冬,臘月三十,除夕之夜。

    這是柳一條在大唐度過的第三個新年,陪家人吃完團圓飯后,在一片爆竹聲中,柳一條獨自一人悄悄地爬上屋頂,枕著胳膊,翹著雙腿,仰身平躺在屋頂的斜坡之上,兩只眼睛靜靜地望著頭頂的天空,一如他初來時的那個冬夜。

    三年了,從初來時的一無所有,溫飽堪憂,到現在的家財萬貫,富可敵國,而且其間還娶了媳婦兒,生了兒子,柳一條心下多少有些感慨,他這個外來戶,已經徹徹底底地在這個時代扎下了根腳,留下了痕跡。

    一個現代人,不遠千年穿越到古代,而且還在這里生兒育女,并與這個時代的名人或是勾肩搭背,或是斗得不亦樂乎,可信嗎?

    若是擱在穿越之前,做為一個很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柳一條對此肯定會是嗤之以鼻,以為這些只是某些人在書中或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情節,不足為信。

    但是現在呢?從二十一世紀一下穿縮回千年之前的親身經歷,讓柳一條再泛不起一點懷疑的念頭,跟李世民說過話,跟秦叔寶喝過酒,收了駱賓王當徒弟,收了薛仁貴當仆從,等等等等,這些年的經歷,有新奇,有驚喜,有刺激,有感動,除此之外,還少不了那抹總是盤縈在心卻怎么也揮之不去的淡淡苦澀與哀愁。

    到此三年,生活內容可謂丰富多彩,比之前世還要精彩百倍。原以為這些經歷足以沖淡自己前世的那些記憶,也以為前世過往的那些事情,處下的那些好友親朋,早就已然忘卻,不想,每到除夕,那些人,那些事,卻還是會再次從腦海的最深處翻涌出來。

    人就是這樣,念舊,總是喜歡回憶那些已經過往而且怎么也不可能再重來一次的往事。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今天是三十兒,晚上沒有月亮,可柳一條卻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這首有關月亮的詩詞,心中感懷莫明,天上的星辰不變,古往今來皆是如此,不知道后世的親朋,是不是也如自己現在這般,正抬頭望著天上相同的一片星辰閃耀?

    一陣細碎的腳步和登梯上房的聲音,知道應是有人來尋自己,柳一條沒有理會,仍是靜靜地望著懸浮在空中的那片星辰,這個時候的他,一動也不想再動。

    “滿院子尋不著人影,就知道夫君定是又來了這里。”在房檐處露出個腦袋,見柳一條果然躺在房頂,張楚楚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溫聲細語地輕聲說著,身子也一點一點的爬了上來。

    “小心著點兒。”聽到熟悉的聲音,柳一條輕輕扭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個正一小步一小步向自己這里挪來的小女人,溫聲說道:“有事的話著柳成過來一趟也就是了,娘子又何必非要親自上來?”

    說著,柳一條伸手拉住媳婦兒的小手兒,引導著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看著楚楚清秀的臉旁,雙眼之中柔情一片。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柳賀氏之外,也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小女人與自己的心貼得最近了。

    “除夕之夜,柳成大哥也要與家人團聚,妾身怎好再去煩擾他們?”曲膝貼著夫君的身子坐下,將懷中抱著的棉衣展開,輕輕蓋在柳一條的身上,張楚楚也探身鑽在棉衣下面,上半身躲在夫君的懷里,輕聲細語道:“而且,妾身也想跟夫君單獨呆上一會兒。”

    “嗯。”心中一暖,柳一條緊緊地將媳婦兒嬌小的身子攬在懷里,一同抬頭望著滿天的星辰,輕聲自責道:“這段時間事忙,少有時間能陪你們母子玩樂,是為夫疏忽了。”

    “妾身并沒有怪罪夫君的意思。”溫潤的小手兒搭捂在柳一條的嘴上,張楚楚柔聲說道:“現在府里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到的領域也越來越寬廣,什么事都需要夫君去操心去謀划,看到夫君每日都這般忙碌操勞,妾身心疼。”

    “呵呵,”柳一條輕笑了笑,抬手在楚楚的秀發上輕撫,溫聲說道:“都是一些商場上的事務,為夫應付得了,只要娘子不嫌為夫現在一身銅臭之氣,為夫也就知足了。”

    “夫君莫要這般說講。”翻過身來,張楚楚趴在柳一條懷里,面對著自己夫君正色說道:“夫君生性淡泊,絕非那種貪財商賈所能比擬,夫君的苦衷與用意雖從未對妾身對公婆他們明講,但是妾身卻感覺得到。”

    “自前年府中遇刺之后,夫君便將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商場之上,酒樓,茶葉,棉衣棉被,還有西北的那個什么牧場,”張楚楚接聲說道:“雖然不知夫君這般行事,到底是在防備誰,但是妾身心里明白,夫君這是在盡可能地增加自己的籌碼,盡最大能力地保護府里的家人。”

    斂天下之財,聚四方之名,結交朝中各方權貴,這些明顯有背于夫君心性的諸多舉動,張楚楚全都看在眼里,雖然柳一條從來沒有明說,但是張楚楚感覺得到,夫君這是在防備,這是在積蓄力量。

    夫君在防備的人是誰,張楚楚不知道,她只能大致猜出那個人定是很有權勢,而且極有可能就是前年想要刺殺他們柳氏一門的真正元凶。

    “娘子冰雪聰明,就知道瞞不過你。”柳一條輕笑著在楚楚的小瓊鼻上輕刮了一下,之后不以為意地堅聲說道:“不過外面的事情自有為夫去應付,就算是天塌了下來,為夫也能把它給頂回去,娘子無須擔憂,只管在家里照顧好寶兒還有爹娘也就是了。”

    “嗯。”張楚楚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夫君不愿細談,而且今夜是為除夕,也不是談這些事情的時候。

    “爹娘他們可都已然歇下?”不想再敘之前的話題,柳一條低頭看了下已經顯得有些安靜的大院兒,輕聲向媳婦兒詢問。

    “爹娘,公婆還有干娘他們,全都嚷嚷著要一起守夜,”說起這個,張楚楚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方才妾身上來時,他們全都聚在一間屋子里,按著夫君之前的說教,親自動手,裁紙包起了紅包,說是要做為明日的打賞之用。”

    “難得他們還有此興致,那就由他們去吧。”微笑著輕點了點頭,柳一條接聲問道:“爹娘他們可有再問起楚聞大哥還有二條他們?”

    “自然是不會忘記,”說起這個,張楚楚心下多少有些不愉,輕聲說道:“大哥跟二叔他們也是,除夕都不知趕回與家人團聚,害得爹娘他們一直都在挂記惦念。”

    “一入仕途,身不由己,”輕撫著媳婦兒的香肩,柳一條嘆聲說道:“這也是為夫為何一直不愿入仕的原因所在,上有所命,下必從焉,一道上命下來,哪管你什么婚喪嫁娶,哪會在乎是除夕還是新年?”

    柳一條雖然從沒做過官員,但是官場上的那點兒事兒他卻是看得分外清明,尤其是基層的那些干部,一直都在貫徹執行著‘上面張張嘴兒,下面跑斷腿兒’的工作方針,很多時候,別說是除夕新年,就是天上下著刀子,你也得硬著頭皮把事情做完。

    “話是這般說講,不過便是皇上還有朝中的大員在新年時也都還有几日歇朝的時間,”張楚楚仍有些介意地出聲說道:“大哥還有二叔他們又不是身居要職,現在朝廷除了前陣子的賑災又是再沒什么大事,趕在除夕之夜,還有什么事會比與家人團聚更為重要的?”

    “嗯,娘子說得在理。”柳一條輕點著腦袋,經媳婦兒這么一提,他倒也品出其中的一些玄妙之處來。

    張楚聞與柳二條都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粗枝大葉之人,像是除夕這種家人團聚的大日子,就是他們有事不能及時趕回,也必會著人提前過來打聲招呼,斷是不會像是現在這般,一直都是音訊全無。

    就如楚楚方才所言,除夕新年之夜,除了已經過去近半月的雪災之外,還有什么事情會牽絆著讓他們不能回來與家人團聚?

    該不會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柳一條猛然坐起身來,眉頭緊鎖,該不會是李績的那十萬大軍要出征了吧?除了這個原因,柳一條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由頭,能讓張楚聞與柳二條這兩個并不算太大的京官兒連除夕都不能與家人齊過?

    而且,行軍打仗,最講究的便是“攻其不備,出奇不意”,李世民選在大年三十兒出征,確實是出人意料之外,縱始此去高昌路途遙遠,需長途奔襲,但是若是保密措施足夠,在這個通訊并不發達的時代,李績他們一行,確實有很大的機會能起到奇襲的效果。

    在所有人都認為李世民會在春耕后出兵的時候,李世民卻選擇了大年三十兒這個最不可能的時機。在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柳一條不由在心中無聲贊嘆:出人意表,遠征奇襲,不可否認,在行軍打仗這方面,李世民這個以武立國千古名君,確實很有一套。

    “怎么了,夫君?”見夫君猛然坐起,張楚楚也隨之起身,頗為詫異地出聲詢問。

    “沒,沒什么,”柳一條回過神兒來,扭頭沖著媳婦兒微微一笑,站起身向楚楚伸出一只手來,溫聲說道:“上面天寒,不宜久呆,咱們且先下去吧。”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6 08:58
第834章開戰

    雖然已經猜出李績他們大致的出征時間,也看出了李世民的大致謀划,不過柳一條并沒有做出什么過激或是意外的舉動,仍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做著一些尋常人過年過節時該做的事情。

    焚香祭祖,接待親朋,吃喝玩樂,走親訪友,這個新年柳一條過得可謂舒心、愜意。

    柳府的下人及庄園里的佃戶,也都個個喜氣洋洋,尤其是后來因為大雪才暫時搬進庄園的那百來口佃農,更是歡喜滿懷,整個年關面上都帶著歡喜的笑意,除了是年前東家給發放的十斤豬肉,更重要的是,他們在這里看到了希望。

    初一初二兩天,柳一條一直呆在家里,因為這兩日一般沒有來客,所以柳一條也就難得輕閑地陪著爹娘、岳父母還有羅通他們一行每日在庄園內外游玩說笑,興致來時也不時會與羅通切磋一下拳腳,小日子過得很是舒心。

    初三初四及以后的几日,柳一條原定的計划是去三原探親,去長安訪友,只是不想,在初三的當日,他們還沒出門兒的時候,就被一樁意外的事故給擾亂了行程。

    離家半載,且已有近半月時間沒與家中聯系的柳冰管事,回來了。

    隨他一起的還有第三批白疊子商隊,在大年初三的凌晨進的三原,上午辰時初入的古田村,五十几輛加寬加長的馬車,浩浩蕩蕩地直接向柳氏庄園所在的位置趕來。

    聽到管家柳無塵的稟報,柳一條直接就取消了今日的所有行程,親自出門過府,向庄園門外迎了過去。

    “東家”見他們東家親自迎接出來,正在旁邊配合著柳成往庄園東處運送白疊子的柳冰,快步向正門柳一條所在的方位跑來,及到近前,拱手彎身,激聲說道:“小人柳冰,給東家見禮了”

    “黑了,也瘦了,看得出,此行高昌你們都沒少吃苦受累。”伸手將柳冰扶起,柳一條低頭打量了柳冰還有其身后隨行的眾人,不由重拍了拍柳冰的肩膀,鄭聲說道:“你們都是我柳府的功臣沒有你們在高昌冒險受累,就沒有咱們柳府棉坊現在的輝煌成效,柳某人在這里,謝謝大家了”

    說著,柳一條學著后世那些國際大公司的經理董事,直接彎身沖著柳冰一行深深鞠了一躬,直嚇得柳冰與馬良他們慌忙側開,連連擺手,怎么也不敢生受了他們東家如此大禮。

    “東家切莫如此,”一向沉穩的柳冰眼圈兒一陣泛紅,能得他們東家如此禮遇,這一路他們所受的種種艱難困苦,值了

    “在我等走投無路之時,是東家收留了我等,”側開身子,柳冰激聲說道:“在我等衣食不足,常年都難得吃上一頓飽飯時,是柳氏給了我等衣穿,給了我等飯吃,讓我等活得更像是個人樣兒”

    “為東家做事,為柳氏做事,不管是苦也好,累也好,哪怕是會因此而丟了命去,我等也至死不渝,無怨無悔。”柳冰紅著眼睛接聲說道:“所以,我們只是做了一些我們該做的本份,當不得東家如此禮遇。”

    “諸位都是柳府的功臣,自是當得柳某一拜。”直起身來,柳一條面露笑意,看到府里的家丁下人能有如此忠心,由不得他不開心雀躍。因為他從這些人的眼神里面,看到了那種發自骨子里面的赤膽忠誠,這是一群可以為他為他們柳氏去做任何事情的人。

    “少爺,”這時柳無塵上前插話,輕聲說道:“柳管事一行旅途勞頓,怕是都已餓得不行,正好府里已備好了宴席,不若咱們這就過去吧?”

    就這樣,柳冰與馬良等一行功臣全都被請到府中,酒足飯飽并收了府里的打賞之后這才四下散開,而他們中的頭頭兒柳冰,則被柳一條單獨叫到書房問話。

    “不出少爺所料,高昌國主確是起了謀財害命的心思,”將此行所有支出以及后面還未運回貨物數量匯報一遍之后,柳冰仍是有些心有余悸地開聲向他們少爺說道:“若是不是少爺早有預料,并著小人提前作了提防,怕是也免不了上次重舟管事之遭遇。”

    “嗯,”柳一條輕點了點頭,顯是對此并無太多意外,抬頭看了柳冰一眼,輕聲問道:“可知那楚弈的表現如何?”

    “回少爺,”聽他們少爺在這個時候提起楚弈,柳冰多少有些意外地開聲回道:“楚弈一直隨在高昌丞相身邊,看上去似頗得屈義夫看重,只是不知此次謀財害命之計,楚弈是不是也有參與其中。”

    “他?”柳一條頗為高深莫測地輕搖了搖頭,道:“他不是那種沒有遠見之人,類似這種殺雞取卵的短視之舉,他不會去做。”

    “回來的路上,可有發現什么異常之處?”不想在楚弈的問題上多做糾纏,柳一條小呷了一口熱茶,接聲向柳冰詢問。

    “小人正要向東家稟報,”柳冰身形一震,很是驚奇地抬頭看了他們少爺一眼,開聲說道:“此次為了及早趕回三原,車隊所行皆是一些少有人跡的荒野近道,也就是這三、四天的光景,在地面還未完全化干的雪地上,車隊發現了大量的車印腳印,疑似,疑似有大批商團或是軍隊路過。”

    在高、唐兩國即將開戰之際,這個發現可謂是非同小可,所以這三四天里,柳冰一直都是提心吊膽,一再限制商隊里的下人莫要胡言亂語,以免禍從口出,引火燒身。

    “果然,”柳一條輕點了點頭,算是印証了之前他對大唐出兵的猜想。

    “少爺,”柳冰提著膽子向他們少爺問了一句:“皇上可是真的已然出兵?”

    回來的路上并沒有聽到過有關任何出征高昌的消息,而在通往高昌的那條近道上,卻遺留著明顯不是商隊路過的大量痕跡,由不得柳冰不去懷疑。

    “妄議國事。”扭頭看了柳冰一眼,柳一條輕聲提點道:“有些事情心里明白也就是了,切莫要人前提起,不然,少不了就是一出禍患。”

    “是,少爺,小人省得。”

    “行了,”柳一條起身輕拍了拍柳冰的肩膀,溫聲說道:“你剛從外地回來,想來家中親人也甚是挂念,我就不再多留你了,給你半月假期,這就回去跟家中團聚吧。”

    大唐境域,伊州城內,候君集大刀跨馬地坐在城中郡主府內,聽著外面不絕于耳的喊殺之聲,面上帶著几分獰猙地笑意。

    三萬伊麗健馬,配上三萬高昌兒郎,那就是三萬無人可擋的鐵騎之師。

    在得到三萬鐵騎的當晚,候君集一改當初搶完就跑之初衷,馬上就調集本部兵馬,開始了連著三天的瘋狂奇襲,時間就在除夕之夜,目標就是現在所在的伊州城池。

    外面殺聲震天,不過多是一些潰軍的無謂抵抗,不足為慮,候君集穩坐在郡主府內,神情肅穆,過了今夜,這伊州就再不屬大唐版圖,從現在開始,高、唐之戰也已算是正式拉開序幕。

    “老爺”殘劍提著一只烤好的全羊稟報進入,恭敬地將烤羊遞上,開聲稟道:“除了少量潰兵逃出,其余大唐守軍皆已伏誅,現在整個伊州城已盡被控制。”

    “一座小小的伊州城,就耗費了三天時間,真他娘晦氣”毫不客氣地抬手撕下一條羊腿,狠咬了一口,候君集暴聲說道:“定是那個楊昆尚,搶馬時阻撓,攻城時報信,若不是他從中作哽,老子兩天前就能拿下伊州,說不得現在就已到了玉門關外”

    想起自己越邊搶馬時被楊昆尚埋伏設計差點就要了老命的情形,候君集直恨得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再想想攻城時又被伊州守軍整暇以待,喪失了數千人馬,候君集更是心疼得厲害,自己手中善騎之人本就不多,這一下就殞了千余,何時才能補得回來?

    還有,候君集猛灌了一碗酒水,搶馬的時候,晏天牧場之內只有健馬而空無一人,如同楊昆尚一般,他們像是早就已然料到自己會去搶馬一般。

    讓候君集至今都有些詫異和迷惑不解的是,為什么他們知道老子會去搶馬,卻沒有想法把馬匹弄走,或是干脆就獻給大唐守軍,而是乖乖地配合著將三萬伊麗健馬拱手相送呢?

    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陰謀?又或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出手相助?

    “可曾捉到那楊家小兒?”把想不通的疑問拋在一邊,將口中的碎肉咽下,候君集厲聲向殘劍詢問。

    “回老爺,”殘劍低聲回道:“一直都未曾見到楊昆尚的蹤影,不止是他,就連伊州城主也未曾俘獲,想來,想來他們早已逃退至沙州境內。”

    “追”將手中的羊腿往桌上一扔,候君集暴吼道:“下去吩咐所有將士,酒足飯飽之后繼續向東南追擊,兩天后,老子要在沙州城內喝酒”

    “是,將軍”殘劍挺直身子,高聲應對,之后又小心地抬頭看了他們老爺一眼,低聲說道:“老爺,騎兵行軍過快,后面給養供給不及,若是追得太凶的話,怕是……”

    “怕個鳥老子的騎兵需要給養嗎?”候君集雙目一瞪,暴聲說道:“大唐所有縣郡,都是老子的糧倉,還用得著再有人專門運送嗎?”

    “吩咐下去”候君集高聲命令道:“所有人帶足三日口糧,三日后拿不下沙州城,就都給老子餓著”

    “是,將軍”殘劍再一次直身回應,之后轉身而出。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8 17:19
第835章剛愎自用

    沙州不同于伊州,伊州臨近高昌,轄內除少量漢人外,多是西突厥與胡人在內,而且最多時也不及萬余人口,伊州城說是一處城池,其實卻還不及關內的一處縣域來得強盛,而且伊州從設立之初到現在不過數年,轄內胡人都還尚未歸心,候君集帶人打過來時,甚至還有不少主動內應,不然的話,也不至于會在不到兩天的時間就被候君集給攻入城內。

    而沙州,北靠玉門關,南臨陽關關隘,亦算得上是大唐防御西北諸國的重要防線,里面駐兵過萬,而且居民多為漢人,便是有少數胡夷也多已被同化歸心,現在又有楊昆尚與伊州城主提前警報,沙州城內外,在候君集的騎兵攻到之前就已積極備戰多時,所以,候君集要想在三日內拿下沙州,難。

    “騎兵攻城?”沙州城主不屑地嗤笑一聲,看著眼前這兩個敗軍之將,不以為意地淡聲說道:“我沙州不是伊州,不是任誰都能隨意攻破的,別說他只有三萬人,而且還全都是騎兵,就是他再多一倍,趙某也不懼他”

    “境內百姓分批撤離,并向玉門關還有陽關守軍求援?”趙德冷笑地看了楊昆尚與李瑞一眼,不屑地輕聲調侃道:“兩位莫不成是被那候君集給嚇破了肝膽?我沙州有堅城可守,有雄兵可依,想那候君集,雖有三萬騎兵,可畢竟是孤軍深入,一無云梯,二無沖車,像是其他諸如投石之類的攻城器械更是未曾攜帶。”

    “面對著這樣一群毫無攻城之利的騎兵,楊將軍與李城主卻還建議趙某向玉、陽兩關求援,”說著,趙德從椅上站起身來,冷眼看著楊昆尚與李瑞,淡聲說道:“兩位這是在暗諷趙某無能么?”

    “你”被人斜眼看了半天,現又聽趙德一陣冷嘲暗諷,早已有些忍耐不下的李瑞猛然站起身來,對著趙德怒目而視:“我等好心前來示警,趙城主這般剛愎自用,不聽勸告,難道就不怕其間有個萬一,不好向皇上交待嗎?”

    “萬一?”冷哼了一聲,趙德不為所動,冷瞥了李瑞一眼,道:“李城主以為我沙州會像你那伊州一般不堪一擊?或是,李城主以為我趙德亦會像李城主這般臨陣而逃,沒有分毫與城池共存亡之決心?”

    “趙德你欺人太甚你說誰臨陣脫逃?你說誰沒有與城池共存亡之心?”好懸一口鮮血沒有噴濺出來,李瑞顫抖著手臂搖指著趙德,通紅著雙眼恨不得能一口將趙德吞下。

    “敗軍之將,不以言勇。”見李瑞似有心沖上前去與趙德理論,一旁的楊昆尚起身將之攔住,面無表情地看著趙德,淡聲說道:“既然趙城主瞧不上我等,多說已是無益。”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趙城主既然決定堅守此地,不求外援,那我等只有在此預祝趙城主能夠旗開得勝。”抬手輕沖著趙德拱了拱手,楊昆尚輕聲言道:“至于楊某還有李城主,我們這兩個敗軍之將也無顏在此地多呆,正好借此向趙城主請辭,回長安向皇上請罪”

    說完,楊昆尚拉著還在氣頭上的李瑞轉身就走,還是那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這個趙德想死,他們又何必從中阻撓,枉作趙德眼中的怯懦之人?

    “哦,還有,”走至門帳處,楊昆尚忽然停下身子,回頭看了趙德一眼,淡聲說道:“李城主并沒有臨陣脫逃,也非是沒有與城池共存亡之決心,是楊某不忍如此忠良無畏喪命,這才強行將李城主擊暈,一路奔逃至此。”

    “呃?那又怎么樣?結果還不是……”趙德面上一陣尷尬,抬頭正欲說些什么,不想帳門處已是空無一人,不由有些氣惱地一甩衣袖,怒聲言道:“真是豈有此理一個敗軍之將而已,神氣什么?”

    “城主莫惱,”座下副將開聲勸說道:“依末將看,他們只是在為戰事失利尋找可以推諉的借口而已,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嗯,”趙德心氣稍平地輕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他麾下的副將,開聲問道:“那依你之見,面對候君集的三萬騎兵,我沙州城需要向玉門關和陽關求援嗎?”

    “自然是無須如此,”副將拱手回言:“正如城主之前所言,候君集三萬騎兵,雖三倍于我沙州守備,但是他們一無攻城器械,二又是長征遠襲,給養不足,只要咱們能夠堅守兩日,他們必會不戰自退。”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副將讒笑著接聲說道:“若是向玉、陽兩關求援,那這阻敵大軍于城外的功勞,可就不定能落到城主大人的身上了……”

    “莫要胡言”趙德雙眼一瞇,冷瞥了副將一眼,道:“本城主是那種貪功冒進之人嗎?”

    不是,才怪

    這兩年在沙州聚斂了那么些錢財,誰看不出你是想趁此機會多撈些功勞,想要被調回中原享些清福?副將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他們城主一番,而上仍是陪著笑臉兒,連連點頭否認。

    畢竟,城主走了,他這個副將才有機會能夠轉正,沙州這個地方雖然偏頗,比不得中原大地富饒,但是作為一城之主,他卻是還能撈得一些油水。而且這里山高皇帝遠,一方城主,跟一個土皇帝沒有多少差別,只有像是趙德這樣的傻瓜才會想著帶些錢財返回中原。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城主府外,李瑞心中的怒氣仍是不得平復,回頭看了趙德的城主府一眼,狠狠地呸了一口吐沫,嘴里囔囔著:“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有他這樣的上官在,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沙州城,就是國都長安落在他的手里也遲早是一個敗落之局”

    無端被人看成是臨陣脫逃、貪生怕死之輩也就算了,就如楊昆尚方才所言,敗軍之將,不以言勇,這口氣他李瑞該忍也就忍了,誰讓他們確是打了敗仗呢?被人挖苦兩句也是應當。

    可是,讓李瑞不能接受可是忍受不了的是,趙德竟然連他們的建議也給一并否決,竟然自大到要以一萬守軍堅守抵抗候君集的三萬鐵騎。

    他以為他是誰?一個沒有上過戰場見過刀兵的小小的城守而已,他見識過候君集的手段、經歷過高昌鐵騎的凶殘嗎?一個連自己的對手和敵人兵力狀況都搞不清楚的守備,竟敢妄言要守住城池,擊退候君集?

    我呸他這是在拿我大唐的國土兒戲他這是在拿我大唐百姓的安危兒戲

    “走吧,李城主。”輕拍了拍李瑞的肩膀,楊昆尚輕聲勸慰道:“與其在此說些無謂的話語,還不如早些上路,前去玉門關警示求援,希望這個趙德能夠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話是這么說,不過在心里面,楊昆尚已經給趙德判了死刑。從沙州到玉門關,騎快馬最少也需要兩天的時間,他們這一去一回,等到玉門關的援兵過來,至少是四天之后。現在關鍵的問題就在于,趙德他們能守到四天時間嗎?

    如果三萬大軍,耗時四天卻還攻不下一個構建并不算太過堅固,而且僅只有一萬守軍的城池,那候君集也就不配成為屢戰屢勝的一代名將了。

    所以,在楊昆尚的眼里,趙德已經算是一個死人,對于一個將死之人,還有必要再去與之置氣懊惱么?

    “話是這么說,可是……”李瑞還是有些繞不過彎兒來,明明有機會可以使沙州的危機降至最小,而且也可為大半居民搏得一個可以逃命避禍的機會,可是僅僅是因為一個城主的阻攔就這么平白放棄,李瑞不忍心,也不甘心。

    “便是不走,又能如何?”便是心有不忍又能如何,該放棄的時候就得學會放棄,楊昆尚看了李瑞一眼,道:“就如李城主方才所言,趙德此人,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且聽不得人言。”

    “咱們的一番好意,反而被他看成了阻他立功的叵測居心,”楊昆尚道:“若是咱們再不識好歹堅持留下,必會惹來無端猜忌,別的不說,光是一個惑亂軍心的罪名就足以讓咱們進退不得。到時候,怕是在候君集來前,咱們就已率先丟了性命。”

    “呃?”李瑞聞言一愣,隨即又無奈地輕點了點頭,依著趙德剛愎猜疑的秉性,及之前對他們悄屑不尊的態度,楊昆尚話語中的可能性,并不是完全沒有。

    他們兩個,一個是敗軍之將,一個是丟城之主,而且現在又是身處偏遠邊域,趙德這個在沙州經營了數載的土皇帝便是大著膽子將他們留下,甚至是隨便安個什么罪名砍了腦袋,也不會有什么人為他們說上一句好話。

    “走,走吧,希望趙德真能如他所言,堅守沙州,與城共存共亡,也希望他們能挺到玉門關或是陽關的援軍到來。”輕嘆了一句,李瑞艱難地邁開步子,同楊昆尚一起向他們所帶來的下屬走去。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9 20:46
第836章退款

    “混帳”

    看著眼前這份由楊昆尚親自書寫的緊急奏報,李世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又是拍桌子又是摔茶碗兒的,咆哮不止。

    “搶朕三萬伊麗健馬,率先挑起兩國爭戰,連奪我大唐兩座州府”李世民氣急地拍著桌子,高聲吼道:“候君集他不為人臣趙德貽誤戰機,丟城失地,罪該萬死”

    雖然楊昆尚在信上并未提及沙州被奪之事,但是從他對沙州城主趙德枉徒以一萬守軍退敗候君集三萬鐵騎的描述,李世民很自然地就能猜出沙州城最可能會面臨的結果。

    候君集是誰?那是隨在李世民身邊二十几年的不敗名將,對候君集的軍事謀略,沒有誰會比李世民更為了解,騎兵又怎么樣?沒有必要的攻城器械又能如何?這種事情候君集又不是沒有做過,別說你只有一萬參差不齊的守軍,你便是有三萬有五萬,也少不了會被破城的危局。

    至于糧草補給,那就更是扯淡了,他們是騎兵,本身就能攜帶大量物資不說,燒殺搶掠,以戰養戰,當初突厥人入侵中原時的那一套對他們來說更是便捷。東西沒了,去搶就是,整個大唐都是他們想要掠奪的目標,想要搶得一些補給,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昏庸誤國這是李世民對趙德這個沙州城主的評價,李世民不怕手下的將士偶有戰敗,但是要敗你也得敗得有些價值才是。

    楊昆尚敗了,那是兵力懸殊,無力挽回,同時他得了第一手消息,趁著候君集搶馬整裝時逃至伊州與李瑞共同休整抵抗,雖然依然敗退,可是最起碼疏散了部分百姓,亦為沙州爭取了半日的准備時間。

    可是沙州城主呢?剛愎自用,不聽人言,為了些許功勞,竟然狂妄到想要獨自阻擊,愚笨之極

    若是他能夠聽從楊昆尚與李瑞的建議,忍一時之氣,實施堅壁清野之策,縱是候君集再有本事,也難為那無米行灶之事,如此前無所得,后無補給,用不到三五天時間,自動就會退回高昌。

    不過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楊昆尚這份奏報上的落款日期是為正月初四,八百里加急送至長安時六天已然過去,趙德那小子能堅守六天嗎?李世民搖頭否認,很顯然對于這個沙州城主并不看好。

    李世民現在唯一覺得慶幸的就是,他也選擇了在年關出征,收到楊昆尚這份加急奏報的時候,李績一行也已出行十日,若無意外的話,當是也快趕到了玉門關處,尚不至于被候君集的這次突然襲擊給打得亂了陣腳。

    只是,原本想要突襲高昌的計划也因這次候君集的突然襲擊而早早夭折,想要打高昌一個措手不及,還有三個月內攻破高昌皇城,收俘高昌皇室的打算怕也會因此落空。畢竟,有了三萬伊麗戰騎的候君集,已經變成了一只長了翅膀的老虎,不說李績,便是李靖親自,怕是也不能在短時間將其擒下。

    想起那三萬伊麗健馬,李世民不由又是一陣心疼,五十萬的定錢早就已經給楊伯方送去,而且人家也積極配全地訓好了戰馬等著大唐軍隊前去接收,不想半道兒里竟又出了這樣的事端?

    原本還想著讓李績借著這三萬健馬的勢頭一展大唐雄風,但是現在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剛剛訓好的戰馬,就這么白白便宜了候君集這個逆臣賊子,這讓李世民這個買主情何以堪?

    “皇上息怒”將皇上遞下的奏折合上,原本被李世民叫來合計賑災款項與軍需糧草剩余狀況的戶部侍郎狄知遜拱手輕勸:“皇上犯不著為候君集、趙德之流的叛國、誤國之臣生氣,伊州與沙州本就地廣人稀,而且胡人居多,不好治理,能夠這般快被候君集攻下,并不足為奇。”

    “依楊將軍在奏章上所言,候君集現在怕是已拿下沙州并驅兵向玉門關逼進,而那趙德,十有**也已被斃于亂軍之下。”為一個死人生氣,完全沒有必要嘛,狄知遜小心地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接聲說道:“至于玉門關的現下的形勢,”

    稍頓了下,狄知遜接聲說道:“玉門關地勢緊要,守易攻難,且素來都有重兵把守,想那候君集便是再有手段,十天半月之內當是也不能拿下。”

    “李績將軍年關出征,一路皆是急行而去,若無意外,上元夜之前當是能夠趕至玉門關內,”狄知遜道:“待李績將軍還有太子殿下所帶的十萬大軍一到,候君集那三萬騎兵,也就不足為慮了。”

    “希望如此吧。”李世民輕點了點頭,李績到了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可是問題是在李績趕到之前,候君集會不會又耍什么花招兒?

    候君集雖然行事莽撞,看似個粗鄙之人,可是在戰事上他卻是從來都沒有過較大的失誤,他真的會只帶著三萬騎兵孤軍深入嗎?誰能保証在這三萬騎兵的身后,沒有其他的兵援或是輜重部隊?要知道高昌國域雖然貧瘠,但是兵士卻也備有二十余萬眾,候君集現在所帶出來的,也僅只有三萬而已,其他的十几萬哪里去了?

    唉,李世民輕搖了搖頭,低聲一嘆,只苦于長安距離玉門關路途甚遠,不能親去臨戰,現在他這個皇帝所能做的,也只有是寄希望于楊昆尚與玉門關守將他們這些忠正之臣,能夠將玉門關守住,能夠安然地等到李績他們一行趕至支援。

    在李世民憂心邊關戰事的時候,柳一條悠哉游哉地邁著小步子來到三原楊府,管家楊斌急著迎上前來,拱手向柳一條說道:“柳少爺您可算是到了,老爺都連著問了三遍了,說是柳少爺若是到了,可直接去書房尋他。”

    “這么急?”柳一條一愣,不由出聲向楊斌打聽道:“平時可沒見楊叔這么著急過,斌叔可知出了什么事端?”

    “回柳少爺話,”楊斌輕聲回道:“具體的小的也不太清楚,不過今日上午,府里收到了大少爺著人從邊關送來的加急信箋,老爺是看過大少爺的書信之后才急著著人去古田請柳少爺過來的。”

    “哦,行了,多謝斌叔”輕拱了拱手,柳一條開聲說道:“書房的道一條認識,就不勞斌叔帶路了,斌叔您忙。”

    說完,柳一條拱手告罪一聲,直接抬步向楊府后宅的書房走去,及到書房時,看到楊伯方正在那里凝眉靜思,柳一條直接推門進去,拱手與其見禮:“楊叔在上,小侄給您見禮了”

    “行了行了,咱們叔侄用不著這般虛禮客套,坐吧。”楊伯方抬起頭來,責怪了柳一條兩句,而后直接示意柳一條在他的身邊坐下,之后將桌上的書信往柳一條的跟前一推,開聲說道:“看看吧,這是你大兄昆尚寄回的書信,高、唐兩國,早在年關時就已然開戰。”

    “哦?”柳一條雙眼一亮,倒也顧不著再與楊伯方客氣,直接拿起桌上的書信翻看起來,牧場被搶,邊關被破,接著還有伊州、沙州等城,也相繼遭敵,初始的戰況,就大唐來說,可謂是節節敗退。

    “原以為候君集搶了戰馬就會迅速撤回高昌,養精蓄銳以備他時,沒想到這老小子竟會有如此魄力”雖然候君集并不遭人喜歡,但是柳一條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膽略,明明處于劣勢,卻還敢勇于出擊,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而且誤打誤撞之下也算是破了李世民想要奇襲的念頭。想來李世民這位千古明君的心里面,現下定是非常之郁悶。

    “所幸楊大哥已平安入了玉門關內,不然小侄的罪過可就大了。”將書信合上,柳一條也不由長出了口氣,雖然高、唐兩國之間的戰事不可避免,楊昆尚身為邊境守將,也必會有此一劫,但是候君集畢竟是得了晏天牧場中的三萬伊麗馬才能有如此鋒芒,柳一條心下,多少還是會有些過意不去。

    “這事與你何干?”不滿地瞪了柳一條一眼,楊伯方道:“不是為叔小看自己的兒子,就是沒有你那三萬戰馬,昆尚那小子也必不是候君集的對手。若不是有賢侄提前知會,讓他在戰前有所准備,他怕是連小命都不能保得,就更別提再建什么功業了。”

    “今日叫你過來,就是想要與賢侄商議一下那三萬伊麗馬的問題,”楊伯方直接說出此次會面的議題,開聲道:“牧場的事情,皇上當是已然知曉,既然三萬健馬已失,之前與朝廷的交易自然也就不復存在,賢侄以為先前李績送來的那五十萬貫定錢,是不是也該退還回去了?”

    “退自然是要退,”柳一條瞇眼輕笑著說道:“不過卻也不能退得太過爽利,畢竟牧場被劫,府上的損失也過了數百萬貫,若是退得太過爽利的話,難免會引起別人的猜疑。”

    “依小侄看,”沉吟了片刻,柳一條拱手說道:“楊叔最好還是先去跟戶部的狄尚書提前商議一下,報報屈,叫叫苦,能少退的話最好是少退一些。”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11 23:58
第837章趙恭存

    “少爺少爺打起來了”柳成急匆匆地從外間跑來,高聲向正在后院靠椅上晒著太陽的柳一條嚷嚷道:“西北邊界那邊兒已經打起來了,現在外邊都傳瘋了,說是唐軍連番失利,都已丟了兩座城池”

    “兩國邊界,早就已經勢必同水火,”半瞇著眼睛看了柳成一眼,柳一條不以為意地又接著把眼睛閉上,淡聲說道:“打起來是遲早的事兒,值得你這般興奮嗎?”

    “再說,”柳一條道:“這事兒跟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又沒有什么太大的關聯,只要不影響到咱們柳氏的生意就萬事大吉了。”

    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對于柳成所帶來的這個消息,柳一條并不覺著奇怪,事實上,能在奏報到達長安的兩天以后西北的戰事狀況才傳到下層的民眾之中,已經讓柳一條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唐朝時的保密措施就已經有了如此高的水平。

    “怎么沒有關聯?”柳成不服地拿出一直揣在懷中的帳本,頗為得意地向他們東家說道:“少爺你看,這是這兩日戶部下給咱們柳氏的定單,僅是方便面點就一下要了一百萬箱,數十萬貫的買賣,怎么能說是沒有關系呢?”

    “一百萬箱?”再一次把眼睛睜開,柳一條頗為意外地抬頭看了柳成一眼,開玩笑呢吧?一百萬箱,算下也足有四千萬包,足夠一個十萬人的部隊吃上小半年兒的了,戶部一下定了這么多,不會是想讓李績他們直接把方便面給當成口糧了吧?

    “嗯嗯”柳成肯定地點了點頭,事實上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朝廷竟會一開口就要吞下一百萬箱的份額,這可是他們方便面點自創制以來所收到的最大的一個定單,數十萬貫的進帳,可比他們直接售糧要划算得多得多。

    “庫房里有那么多現貨嗎?”并沒有被眼前的巨額利益給沖昏了頭腦,感覺到這應該不是什么陷阱或是玩笑之后,柳一條淡聲向柳成詢問。如果方便面點一直都這么暢銷的話,相信年前所捐出的那三十萬擔米糧很快就能再撈回來。

    “只有十萬箱的存貨。”柳成并沒有一絲的擔憂,開聲向他們東家說道:“不過合同上也并未要求一定要一次備齊,只要咱們商業協會每月能固定供出十萬箱即可。”

    “若是再招些人手,連夜趕制的話,”說著,柳成小心地抬頭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輕聲說道:“一個月十萬箱的份額輕松就能完成。”

    “嗯,”柳一條恍然地輕點了點頭,一個竹箱四十包面點,十萬箱也就是四百萬包,在所有原料都很是充足的情況下,一個月四百萬包的產量,并不算是很多。

    “少爺,晉王殿下在外求見”這時候,大管家柳無塵從前院兒過來,躬身向柳一條一禮,將手中所持之物遞上,輕聲道:“這是晉王殿下遞來的名貼,請少爺過目。”

    “名貼?”柳一條一愣,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哪來的名貼?柳一條微皺著的眉頭,心下暗暗思量,莫不成稚奴這小子已經搬出了皇宮,自立了門戶?

    “他一個人來的?”把玩著手中色顯深紅的一片方箋,柳一條抬頭向柳無塵輕聲詢問了一句。

    “晉王李治”,紅箋、金字,四方有形,像是這種類似于名片的東西,除了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可以用來交際彰顯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擁有名貼之人要么是一家之主,要么是一方名士,再不濟也要有一個正式的名號或官銜兒。

    如今,李治忽然拿出這么一張名貼投來拜會,尊重、正式之余,想是也在告訴自己,他已離宮,正式以晉王為號,已不在是之前那個一直圍在皇后屁股后面的小屁孩兒了。

    “回少爺話,”柳無塵開聲回道:“晉王殿下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趙姓獨臂漢子,是為晉王府管家,看上去晉王殿下對他似頗為敬重。”

    “獨臂之人?而且還姓趙?”柳一條心頭一動,不由想起歷史上一個并不是很起眼兒的小人物來。

    趙恭存,為守一座所存不足十文銅錢的縣衙庫房,被突厥兵士斬去一臂,后被李世民看重并送到了晉王府內,而李治,之所以能在所有的皇子之中笑到最后,這個趙恭存可謂是居功至偉。

    史書上對這個人的記載并不多,沒有官居極品,沒有權傾一時,甚至連真正的富貴都不曾有過,比是房玄齡、杜如晦還有長孫無忌他們這些謀臣策士來,他渺小的几是有些可憐,后世之人,少有人能夠記得他的存在,若不是看過一部關于李治生憑的電視劇,柳一條也斷是不會記得這么一個獨臂忠義之人。

    “且先將他們引至前廳,”柳一條抬頭向柳無塵吩咐道:“好茶好水的侍候著,待我換身衣衫后再去相見。”

    “是,少爺。”就了一聲,柳無塵轉身離去,上前院兒招呼來客。

    “少爺,這方便面點的事你看?”眼見著他們家少爺要去接待貴客,柳成有些猶豫地在側旁邊輕聲詢問。畢竟是數十萬貫的生意,招人、備貨的諸多事務也耽擱不得,所以盡管有些不合時宜,柳成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

    “效仿前次棉坊招人,再去縣城還有周邊几個村落多招來一些。”柳一條站起身來,輕聲向柳成交待著:“竹箱,紙袋繼續向其他商業協會收購,只要面點能夠及時制做出來,其他的都算不得是什么難題,這件事情就交由你來全權負責吧。”

    “是,少爺”終于等來自己最想要的結果,柳成頗有些興奮地開聲說道:“少爺放心,成定竭力而行,將所有的事務辦得周全利落,不負少爺所托。”

    “行了,這就去辦吧。”輕點了點頭,柳一條出聲將柳成打發下去,抬步向臥房走去,准備換上一套新衣。不管怎么說,李治將事情搞得這么正式,連名貼都投了過來,他這個做人師傅的,也不能太過隨便不是?

    還有,趙恭存雖然明聲不顯,可到底也算得上是個人物,第一次與之相見,柳一條亦是不想給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半盞茶的時間,當柳一條整理齊當趕至前廳時,李治與趙恭存已在前廳等候多時。

    李治坐,趙恭存緊貼其后躬身站立,觀趙恭存上下,個頭不高,身形略顯消瘦,雙臂之中右臂缺失,不過看其面容,并無一絲頹廢萎靡之色,面色堅毅,雙目有神,整個人看上去都顯得神采奕奕。

    一番客套之后,雙方分賓主落座,柳一條以為人師,坐于正首,李治雖貴為親王,卻也不得不坐于側旁,至于一直立在李治身后的趙恭存,更是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一直默默地在李治的身后站著。

    “這位是?”坐定之后,見李治并沒有介紹趙恭存的意思,柳一條不得不率先開口,看著趙恭存出聲向李治詢問。

    “先生當已猜出,”李治小大人一般地拱手向柳一條說道:“年關之后,學生就已從宮中搬出,獨居于長安西城的晉王府中,這位趙先生,是父皇為學生安排的一位管家。”

    “小人趙恭存,見過柳先生”原本不想開言的趙恭存,被柳一條這般明指著出聲詢問,不得不時適地站出身來與柳一條彎身見禮。

    “趙先生有禮了”柳一條起身回禮,以示敬重,抬頭看了趙恭存一眼,鄭聲說道:“趙先生之名,柳某之前亦有耳聞,盡忠職守,斷臂不退,是為忠義”

    “嗯?”聽完柳一條的話語,趙恭存心下不由一驚,不曾想過自己這個已沉寂了近十年的無名小卒,竟也落到了柳一條的心里,他竟然知道自己?

    是事有巧合,還是他早在之前就已調查過自己的身份?趙恭存心下不免有些驚疑不定,若是巧合的話倒還好些,若是后者的話,柳一條這般處心積慮,刻意探查殿下及自己,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柳先生謬贊,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連小人都已快要忘記,不想柳先生竟還能記得。”微彎身一禮,趙恭存探聲向柳一條說道。

    “呵呵,”看出趙恭存心中的疑慮,柳一條淡聲一笑,不以為意地輕聲說道:“以司倉參軍之職,為守庫房十文銅錢而不惜被賊人砍去一臂,這種事情,聽上一次,別人怎樣柳某不敢妄評,不過柳某卻是會畢生不忘。”

    “啊?竟有此事?”小李治滿面驚詫地向趙恭存望來,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趙恭存的斷臂之處,看樣子,這小家伙似并不甚清楚他這位管家之前的種種經歷。

    “事情都已經過去多年,小人也早已經忘卻,今日若不是柳先生提起,恭存亦不會再次憶起。”輕沖著李治點了點頭,趙恭存淡聲說道:“而且當是小人也只是克守本分,略盡己責而已,并不值得一提。”

    說話時,趙恭存的面色嚴肅,無喜無悲,聽得出,他這并不是虛套之言。

    一個很實在,很純粹的人,這是柳一條對趙恭存的第一印象。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1 17:06
第838章無為,隱忍

    從柳氏庄園出來,李治與趙恭存同車而坐,一同返回長安,相較來時的默聲無語,李治在對待趙恭存的態度上有了明顯的改變,話多了,也顯得更親近了些。

    “先前只聽父皇言講,先生為人忠義,讓稚奴萬事先詢先生之意,”恭敬地提壺為趙恭存添倒上一杯茶水,李治恭聲說道:“只是不想先生之前竟還有如此壯舉,稚奴嘆服”

    從小生活在蜜罐兒里的李治,實在是很難想象竟會有人為了十文錢而寧愿丟去自己的失臂甚至于性命,看著趙恭存缺失的右臂,在感到有些不感置信不可思議的同時,小家伙的心里也不免生出一絲很是由衷的欽佩。

    盡忠職守,奮為顧身,這些話說起來容易,但是古往今來,真正能夠做得到的又有几人?

    司倉參軍,名頭上聽著不錯,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看官倉庫的門房兒,論地位論俸祿,甚至連縣衙中的衙役都比上,可是就這樣一個小小的連品級都夠不上的倉管,卻做到了許多達官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大唐需要這種忠志之士,而他這個剛剛從宮里搬出的晉王,更是需要有這么一個能夠盡忠職守的肱骨之臣在旁敲擊輔佐。所以,在聽聞了趙恭存之前的驚人事跡之后,李治心里也算是徹底認同了這個管家的存在。

    “殿下客氣了,小人惶恐。”微微彎身示意,趙恭存恭聲說道:“過往的事情小人早已忘記,小人現在只是殿下府上的管家而已,值不得殿下如此看重。只要殿下不嫌棄小人缺了一臂,是不個廢人,小人就已心滿意足了。”

    恭敬,有禮,說話做事不急不徐,面對著李治的故意示好,趙恭存仍是一如既往,既不太過親近,又不太過疏遠,面上喜憂不顯,仍是一副公事公辦,盡職盡責之態。

    對此,李治心中并無任何不快,自從知道了趙恭存曾為守得官庫中的十文錢而去了右臂之后,他就已經知道這位獨臂漢子是怎樣一個性情,不拘言笑,正直無私,要是連這樣一個忠正之士都會學著宮中的那些內侍一般對自己阿諛奉承,曲意迎合,那他也就不值得自己這般看重了。

    “方才在柳先生府上,”沒有在意趙恭存有些生硬的語氣,再給自己斟倒了一杯茶水之后,李治曲膝在趙恭存的對面坐下,抬頭看了趙恭存一眼,開聲說道:“柳先生曾對稚奴言講,能得趙先生在身邊輔佐,是稚奴之幸,讓稚奴千萬勿怠慢了先生,日后遇事也要先向先生請教。”

    能得父皇還有柳先生同時這般看重,也是李治對趙恭存這般客氣的原因之一,不管怎么說,縱是這個時代的孩子再怎么早熟,李治說到底也還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便是心中有一些自己的見解,也多是會受到身邊父母或是先生的影響。現在不管是他最崇拜的父皇,還是他是尊重的先生,都在品評著同一個人的好處,他自己心中也難免會有所偏向。

    “呃?”趙恭存的面色終是有些些許變化,下頜微抬,嘴巴微張,雙目稍稍上仰,一副標准的驚愕之態,顯然,他并沒有想到柳一條竟會給他這般高的評價。要知道兩人可是從來沒有見過,而且方才在廳堂自己的話語也就那么兩句,很難想象在第一次接觸之后,柳一條竟會這般看重自己這個無名小卒。

    在趙恭存的心里,自己當年為護府庫而斷去一臂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縱使是有些功勞,也早在這十年時光之中被人給遺忘了個干淨,再者,十年前柳一條也都還只是個**歲的鄉下孩子,怎么可能會聽說過這件事情?

    之前見到柳一條時的疑慮再次浮現至心頭,不過在想到柳一條與晉王殿下是為師生關系之后,趙恭存便不再去多作他想,只要柳一條心向著晉王殿下,沒有害人的心思,縱是他曾調查過自己也是無關緊要。

    “柳先生過譽,小人萬不敢當。”微彎身客氣了兩句,趙恭存恭聲向李治說道:“承蒙皇上及晉王殿下錯愛,讓小人添為晉王府管家,小人自當是盡忠職守,精心打理,不讓殿下為府中俗事煩憂。”

    “有勞趙先生費心”見趙恭存表態獻忠,李治滿意地輕點了點頭,端碗兒小呷了一口熱茶,看著趙恭存道:“稚奴府第初立,諸事不明,日后就要多仰仗趙先生出面交涉打理了。”

    “殿下言重了,”趙恭存恭聲說道:“職責所在,小人必不負殿下所望。”

    “正好,本王正有一事想向先生請教”將手中的茶碗兒放下,李治接過話頭兒,正色向趙恭存說道:“不知對柳先生,先生如何看待?”

    “這……”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李治一眼,一時間有些摸不准這位小殿下的心思,趙恭存彎身回道:“借用柳先生方才對小人的一句評價,殿下能得柳先生為師,是殿下之大幸,殿下若能得柳先生全力相助,不出三年,晉王府必能在長安城站穩腳根,殿下也必能在諸位皇子之中脫穎而出。”

    “先生的意思是,”李治目光一凜,直視著趙恭存道:“讓本王與太子哥哥還有三哥他們在父皇面前爭寵,謀奪東宮之位?”

    “小人不敢,”趙恭存的身子向下彎得更深了一些,低聲回道:“生在帝王家,諸事不由己,小人只是提個建議,若是殿下想要做得一個閑散王爺的話,小人亦會全力輔助。”

    雖然現在說這些有些言時過早,而且也免不了會引起李治的猜疑,不過趙恭存還是決定冒險一提,想要事先在李治的心中埋下一個稱王稱帝的種子,即使將來繼承不了皇位,也不能昏庸一世,一事無成。

    “在派先生來前,父皇他老人家是怎么說的?”淡淡地看了趙恭存一眼,李治面上的表情不顯,輕聲向他問了一句。

    沒想到李治竟能想到這一層,趙恭存面上稍微驚訝了一下,接聲躬身回道:“皇上說,從今往后,小人就是晉王殿下的人,諸事都以晉王殿下為准,殿下要想做什么,小人都當盡力輔助、引導。有些事,若是殿下不愿,便是皇上親自問起,小人也當極力為殿下守口如瓶。”

    “哦?”沒有從趙恭存的話語中聽出任何異常之處,不過李治仍是試探地輕問了一句:“若是本王有意與太子哥哥及三哥七哥他們逐鹿朝堂,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好的建議?”

    “回殿下,”趙恭存面色不改,彎身回道:“殿下剛從宮里出來,府弟初立,根基不穩,眼下并不宜參與其中,所以,小人對殿下的建議是,隱忍。”

    “修身養性,隱忍一隅,切莫要表現出有爭帝之心。”趙恭存道:“現在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有些事情,急之不來,爭之不到,殿下若是有意大唐天下,小人以為,還是以增強自身的修養與學識最為重要,至于其他的一些權利與黨派,還是莫要沾惹為妙。”

    對于趙恭存的一番言辭,李治不置可否,既不說好,好不說不好,輕點了下頭之后,繼而又向趙恭存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若是本王想要做得一個閑散王爺,并無心朝堂之爭,那依先生之見,又該如何?”

    “回殿下,”不作任何思量,趙恭存接聲回道:“小人的建議還是那兩個字,隱忍。”

    “修身養性,不爭不奪,與人為善,”趙恭存開聲解說道:“淡然于世,不加入任何勢力,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同時自身的修養與學識亦是不能落下,縱是沒有害人的心思,卻是萬不能沒有防人的手段,若是連自身都不能保全,又何來閑散二字?”

    “至于具體該如何去做,”趙恭存抬頭看了李治一眼,淡聲道:“殿下可多向柳先生請教,柳先生能在長安各方勢力之間游刃有余、左右逢源,自是有著一番過人的手段。”

    “嗯,行了,本王知道該如何去做了。”李治輕點了點頭,斜靠在窗沿不再多言。

    趙恭存的建議,跟他自己心中所想可謂是不謀而合,不管是爭與不爭,依著他現在這個剛立府坻,無權無勢的小晉王殿下而言,無為,隱忍,才是最好的選擇。

    柳先生所講過的那個康熙皇朝里面,最后榮登大寶,笑到最后的不就是那個一直以來都聲名不顯,不爭不搶的老四么?為什么他能在諸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為什么康熙大帝最后會選擇這個素來都不爭不搶且手下沒有多少權勢的皇子來繼承皇位?

    用柳先生之前所評述的一句話來講就是,康熙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自相殘殺,禍起蕭牆。

    立了太子,老八一黨必不得善終;立了老八,太子一黨也必會不得好死。相較之下,只有老四這個心存仁孝,且又與各方交好,與諸位皇兄皇弟沒有太多仇怨的皇子才能夠顧全大局,保得朝堂安穩。

    無為,隱忍,不偏不倚,與人為善。

    李治緊握了握拳頭,決定向雍正皇帝學習一下。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1 17:07
第839章送人,送禮

    “晏天牧場,其實亦是咱們柳氏的產業。”柳府后院兒小廳,柳一條看著剛從邊境回來不久的王安,直聲說道:“之前又是紀和場主又是楊府產業的說法,都只不過是迷惑外人的一個幌子罷了。”

    “啊?”王安半張著嘴巴,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相信,自己辛苦兩年訓養出來的牧場的竟是他們東家暗中創辦的產業這真是太好了

    “原來少爺并沒有嫌棄小人,原來這兩年小人也一直都在為咱們柳府做事,謝謝少爺謝謝少爺”王安很是激動地不斷彎身道謝,謝他們東家對他的培養,謝他們東家對他這個小馬夫的信任。

    既然牧場是屬柳府,既然東家一直都在竭力隱瞞,那就說明這件事情并不宜公開,不宜被太多人知曉,但是現在,他們東家卻直接對自己說明了真相,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東家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心腹,當成了自己人。

    一直以來的心愿達成,由不得王安不興奮雀躍,滿是感恩地看著他們東家,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姿態。他現在的一切都是東家給的,雖然已經離開兩載,但是王安的心意卻是一直不曾改變,不管何時何地,不管他王安在外面闖出了什么樣的名頭,他都是柳府的人,都是他們東家最忠誠的部下,只要他們東家一聲吩咐,哪怕是死,他也絕對不會皺上一下眉頭。

    王安是一個很單純,甚至是有一點死腦筋的人,別人對他的壞,他可能隔天就會忘記,但是別人對他的好,他卻是一輩子都不會忘卻。從柳一條肯收留他入府,并每頓都能吃上飽飯時,王安的整個人就都已經屬于柳府屬于他們東家。后來柳一條毫無保留地教他養馬馴馬之朮,更是讓這個單純的小娃娃對他們東家死心踏地,甚至于后來,他被柳二條整個賣掉,并送至西北邊界,他都一直沒有半點報怨。

    “事先對你一直有所隱瞞,并將你送至西北苦寒之地受苦兩載,”兩只眼睛盯看著王安,柳一條輕聲問道:“為什么還要道謝?難道你不覺著這對你有些不公,難道你對此竟沒有絲毫憤慨?”

    “小人的命是少爺給的,小人的一身所學也盡是少爺所授,少爺對小人,或謂是恩同父母,有活命再造之恩,對少爺,小人不敢有半分不敬”王安彎身施禮,恭聲說道:“之前被二少爺一并送于紀和場主,小人確是有些傷心,但卻不敢有半分怨言與不忿。”

    “生是柳府的人,死是柳府的鬼,即便是投在了旁的府弟,小人依然心向三原,心向柳府。”王安誠聲說道:“這兩年小人在西北育馬馴馬,心中亦是一直挂記著少爺的安危,直至遇到賀蘭少爺,得了少爺安然的消息,這才放下心來。”

    “可惜牧場中的數萬健馬都被候君集那老匹夫給洗劫一空,不然小人定能在三年內將晏天牧場變成整個大唐疆域最大的一處牧場。”想起之前聽到牧場遭搶的消息,王安剛有些興奮激動的心情一下就冰涼起來。

    先前不知牧場是歸柳府,聽到這個消息后王安雖心有戚戚,卻也不免有几分慶幸之意,牧場散了,紀和場主不知所蹤,那他以后豈不是可以繼續留在府里,隨在他們東家身邊效力?

    但是現在,王安開始心疼,開始憤怒,那是他們東家的產業,那是他們柳府的馬匹,卻白白便宜了他們東家最大的仇人候老匹夫,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這樣?一向性子溫和淡然的王安,這個時候開始有了一些想要殺人的沖動。

    “柳某果然沒有看錯人,”柳一條滿意地輕點了點頭,當初所施舍出去的那些恩惠,終是有了收獲,雖然忘恩負義之人不少,但是這忠義之士卻也從不缺乏,至少他所看重的這個王安就沒有令他失望。

    “這兩年牧場里面事務你做得不錯,”首先給了王安一個忠懇的肯定,柳一條淡笑著開聲說道:“至于年關牧場被劫之事,你也不用擔心,候君集他,得意不了多久。”

    “是,少爺”點頭應了一聲,見他們東家揮手示意自己做下,王安拱手一禮之后,提擺躬身在下首落座。

    “那三萬匹馬,可都是經你之手馴化?”倒了一碗兒熱茶推遞至王安的身前,柳一條輕聲向其探詢。

    “回少爺話,”有些受寵若驚地伸手將茶碗兒接過,王安恭敬地低頭回道:“是小人還有几個徒弟一同馴化,不過馴服的手法皆是少爺當初所授,馴化出的戰馬個個都是強悍無比,較之同類戰馬,當能強上三分不止。”

    說到這里,王安的眼前不由一亮,這些戰馬強則強矣,但是卻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缺點,若是能夠利用得當,倒是也能讓候君集那個老匹夫吃上一些苦頭。

    “少爺,您看咱們是不是……?”王安抬頭向他們東家看來,馴馬之朮是出自于他們東家之手,那馴出的戰馬自是沒有誰會比他們東家都更為了解,關于這些戰馬的弱點,相信他們東家也必是知之甚詳。

    “這,就是這次叫你過來的主要原因之一,”明白王安話語中的意思,柳一條雙目之中閃現出一絲狠色,沉聲向王安交待道:“這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短時間內,我不希望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能做得到嗎?”

    “唔?”一臉的不解之色,不明白他們東家為何不借此機會給候君集一些教訓,不過聽到他們東家的吩咐,王安還是恭地點頭依言:“少爺放心,沒有少爺的吩咐,便是去了性命,小人也絕不會露出半句。”

    “倒是沒有那么嚴重,”見王安這般鄭重,柳一條搖頭輕笑,道:“跟你的性命比起來,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日后若是真個有人逼問,你也沒有必要多作隱瞞,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情受那皮肉之苦。”

    “少爺體恤,小人知道了。”心中生起一絲暖意,王安輕聲應是,不過在心里卻也下定了決心,縱是真有性命之憂,也絕不將此事泄露半字。

    “嗯,”柳一條輕點了點頭,看王安一臉堅定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應是又犯了死心眼兒的毛病,輕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反正這種事情,一般也不會有人會去注意,會去刻意詢問,這小子只要不主動去說,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不大。

    “此外,這次叫你過來,還有一事想要讓你去辦。”小呷了一口熱茶,柳一條看著王安說道:“這件事情跟兩年前你離府時相仿,需要你再次離府一年,甚至是數年之久,不知你……”

    說到這里,柳一條心中也不免覺著有些虧欠,這樣一個難得的忠仆,剛回來卻又要被送走他府,說實話,柳一條很不舍。

    “有什么事,少爺只管吩咐便是,”王安的心下也是一跳,不過仍是一臉堅定地開聲說道:“上刀山,下火海,小人決不推遲”

    好”柳一條抬手輕拍了拍王安的肩膀,動聲說道:“今日來府里的那個晉王殿下你當也見過,皇九子李治,年關時初立府門,現在府中人手急缺,我的意思是,想讓你去晉王府謀差,不知你意下如何?”

    “當然,”柳一條坐直了身子,溫聲向王安說道:“你若是不愿的話,府里也不會勉強,畢竟你已離家兩載,沒道理剛一回來就又被送出。”

    說出這些話,柳一條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惡心,有一種當了那啥卻還想立牌坊的感覺,什么時候自己竟也變得這般虛偽了?

    “少爺放心小人明日就到長安投奔晉王,定不會讓少爺失望”王安果然沒有讓柳一條失望,一開口便將事情應承下來,同時拱手向他們東家說道:“不知少爺還有什么具體吩咐讓小人去做?”

    “這次荐你過去,仍是以馬師為職,”看了王安一眼,柳一條輕聲說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讓你去做,你只要安心做好你的本份就是了。至于晉王殿下還有晉王府內所發生的一切事端,你沒有必要向府里回稟,讓你過去并不是做探子,探聽什么消息,你只要把晉王殿下當作東家對待就是。”

    “呃?”王安開始有些糊涂了,不明白,不清楚,既然不是去做探子,那他們東家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還有,”想了一下,柳一條接聲向王安吩咐道:“日后若是晉王殿下向你問起派你過去的因由,你直言相告就是,不必有什么隱瞞。”

    “是,少爺”雖不明白,不過王安仍是堅定地擁護起他們東家的決定,哪怕是,他會再一次地離開他千盼萬盼的柳府。

    “臨走前,”抬頭看了王安一眼,柳一條溫聲道:“別忘了去向無塵管家打聲招呼,帶上我給你的引荐書信及五十萬貫銀錢一同前去,就說,那是我這個做老師的,給徒弟的一些賀禮,請他務必收下。”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4 16:35
第840章柳一條的心思

    意外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剛剛打定主意要玩低調,走親和路線的李治,前腳剛從三原回到府里,王安一行后腳就帶著大批的禮物跟了上來。

    一個馴馬師,十馬車整箱整箱五十萬貫銀錢,除此之外,一馬車三原茶,一馬車葡萄酒,棉衣棉被若干,等等等等,凡是柳府有些特色的東西,共湊了一十五車,一路浩蕩地就來到了長安城西,晉王府坻。

    看著王安還有其所帶來的這些東西,李治當時就有些傻眼兒,這是怎么個情況,好端端地柳先生怎么會給自己送來這么些大禮?他老人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聽聞晉王殿下喬遷新府,這是我們東家送給殿下的賀禮”聽到李治的問話,王安恭敬地開聲回復:“東家說了,他這個做師傅的手里除了這些個特產外就再沒別的好東西,請晉王殿下萬莫推遲。”

    “還有,”王安適時上前躬身一禮,接聲說道:“從今往后,小人也會留在府上聆聽殿下教誨,任憑殿下差遣,懇請殿下收留。”

    “你就是這禮單上的馬師,王安?”長吸了口氣,將手中的禮單遞于身后的管家趙恭存,李治上下打量了王安一番,輕聲問道:“在晏天牧場呆過?”

    “是,晉王殿下。”應了一聲,王安開聲回道:“小人曾是晏天牧場首席馬師,牧場里的所有伊麗戰馬大半都是小人親自馴化,年關西北戰起,候君集搶了牧場,小人無處可去,這才又回了三原。”

    “你是從先生府里出來的?”品出王安話中的意思,李治不由抬頭向王安看來。

    “回殿下,是。”反正不是什么隱祕,而且來的時候他們家少爺也曾吩咐過實話實講,所以,聽到李治問起自己的出身,王安直接開聲回道:“柳府初立的時候,小人曾在府里做過馬夫,負責馴養府中的牛馬。小人一身所學,也是在那個時候得東家教授。”

    “先生竟還會馴馬?”李治一愣神兒,喃聲自語道:“這本王倒是從來都未曾想到。”

    吟詩,作曲,書法,醫朮,武朮,馴馬,這天底下,除了生孩子外,還有先生他不會做的事情嗎?

    “君子六藝,騎、射也算一道,府中日后也免不了會圈養一些馬匹以備他用,”李治輕點了點頭,看著王安道:“既然你是馬師,想來對騎、射一道也必有心得,就且留在府上吧。”

    “謝晉王殿下”聽聞李治點頭將自己留下,王安心神不由一定,總算是不負他們東家所托,至此也算是完成了東家的囑咐。

    “李福”沖王安輕點了點頭,李治輕聲向身邊的管事李福吩咐道:“你這就帶王安馬師下去,安排住宿,例錢按管事之職發放。”

    “是,殿下”身形有些發福的李福恭聲應了一句,之后便帶著王安一起去了晉王府側院兒,那里,是晉王府中管事所居住的院落。

    “謝晉王殿下厚愛”彎身一禮,王安隨著李福離開前院兒,面上神色淡然,沒有一絲激動興奮之色,他知道,他之所以會受到晉王殿下如此禮遇,全是托著他們家少爺的福運,晉王殿下這是在給他們東家面子,跟他這個小馬師,并無太大的關聯。要想真個得到晉王還有晉王府中諸人的看重,還得看他自己日后的表現如何。

    將王安打發下去,李治坐在廳中,看著府門外的一干馬車有些不知所措,年關后他從立政殿搬出來時,確是不少官員過來拜賀,但多也只是禮節上的一種過場,所送之賀禮,要么是字畫,要么是几個禮盒,像是柳先生這般,一下十几輛馬車的賀禮,李治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一個馬師,一個五十萬貫,還有茶葉,酒水不等,折合下來怎么也得有個六十几萬貫的財物,六十几萬貫啊,那是一個什么概念?

    雖然平時手不沾錢,而且花錢時也從不用自己親自支付,對錢的概念多少有些模糊,但是李治也知道六十几萬貫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個數字。要知道,他從宮里出來,父皇總共才給他撥了五千貫做為日常開銷之用,可是他這個師父呢,一出手就是六十余萬貫,其中還有五十萬貫的現錢,李治的小心肝兒多少有些不受控制,扑扑騰騰地亂跳起來。

    “早就聽聞柳氏一族家財甚丰,几是富可敵國,先前小人還不相信,認為一個剛剛崛起的三年不到的農戶,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將手中的禮單放下,趙恭存多有感嘆地輕聲說道:“但是現在,小人信了。”

    一出手就是五十萬貫,說明在柳一條眼中,這五十萬貫并不足道,算算年前他為朝廷捐出的那兩百萬貫,還有賑災時又拿出的三十萬貫,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柳府就已拿出了近三百萬貫現錢,這是尋常商賈能夠做得到的嗎?別說是一般商賈,怕就是長安城最大的錢庄,也不定能一口氣拿出這般多的銀錢。

    “多是不錯,只是,”將目光從院外的馬車上收回,李治扭頭向趙恭存看來,輕聲問道:“柳先生此舉,是為何意?”

    自己府里鬧出這般大的動靜,李治不相信父皇還有其他几位皇兄那里會得不到一丁點的消息,說不定現在就已有人在向他們稟報。先生這般大的動作,豈不是在將自己往風尖浪口上推送?

    所以,對于柳一條的這般舉動,李治心中既是感激又是猶疑,感激的是師傅有心,關鍵時刻能夠力挺自己,猶疑的是,師傅的好心,怕是會給自己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猜疑和麻煩。原本想要無為和隱忍不過早地參與到皇儲之爭的打算,經此一役,怕是也會隨之煙消云散。

    “有兩個方向,”趙恭存躬身回道:“一個,殿下可以理解為,這只不過是殿下師徒之間正常的禮尚往來,只是柳先生家中富足,所以這送出賀禮相對的也就多了一些,貴重了一些,事實上與尋常的走親訪友并無任何不同。”

    “呃?”李治神色一呆,不禁有些苦笑地輕搖了搖頭,接聲向趙恭存說道:“先生還是說說另一個吧。”

    “另一個,”趙恭存接聲說道:“殿下也可以理解為,這是柳先生在公開地支持殿下,有投誠和示好的意思。”

    “呃?”李治再次搖頭,這個可能似也不大,柳先生若想出仕,大哥還有三哥他們無疑都比自己要強上許多,就是不選他們,也大可以直接去尋父皇,想來父皇也必不會虧待了先生。不是李治輕看自己,而是他實在是找不出柳先生會支持自己的理由。

    “既然殿下對這兩點都不認同,那就只有另外一個可能了,”抬頭看了李治一眼,趙恭存道:“只是,小人并不認為柳先生會存有這種心思。”

    “先生請明言。”李治轉身與趙恭存相對,輕聲向其請教。

    “若既不是禮尚往來,又不是投誠示好的話,”趙恭存沉聲說道:“那就只有是挑撥離間,勾起殿下與諸位皇子不和這一條了。”

    “啊?”李治頗為吃驚地看了趙恭存一眼,心想這厮還真敢去想,師傅怎么可能會是這種的卑鄙小人?稍平復下心緒,李治淡聲說道:“先生多慮了,師傅他閑云野鶴,無心仕途,無緣無故的怎么會生起這般歹心?本王斷是不信”

    說師傅可能是在設計陷害自己,這比前兩個禮尚往來和投誠示好還要離譜,經過几個月的親密接觸與悉心教導,柳一條現在在李治心中的地位,已經僅次與李世民與長孫皇后,所以,無論如何,李治也不會對自己的師傅生起猜疑之心。

    “小人也認為不大可能,此言只是隨口一提而已,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趙恭存淡聲改口,事實上,他自己也不認為柳一條會有什么歹心,方才那番話,是他故意說講出來,想要試探一下柳一條在他們殿下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而已。

    推心置腹,信賴無疑,李治這個小王爺的激烈反應,在讓趙恭存吃驚感嘆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柳一條馭人攏心的手段,這才多長的時間,就已經讓晉王殿下對他拋卻了一切的戒心,對其這般親近信賴。

    “那依先生之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李治抬手指著院外的馬車,開聲向趙恭存問道:“柳先生送來的這些賀禮,該如何處置才好?”

    “既然是柳先生的一番心意,殿下還是暫且收下為好,免得會寒了柳先生的心思。”趙恭存彎身回道。

    “話是這般說講,”李治有些糾結地開聲說道:“只是,這件事情若是讓父皇還有几位皇兄知曉了,那豈不是……”

    “殿下,”知道他們家殿下所慮為何,趙恭存輕聲出言說道:“現在西北戰事吃緊,國庫日漸空虛,皇上也正在為錢糧之事憂慮,五十萬貫雖然不多,可也算不上一個小數,殿下何不借花獻佛,將這些銀錢捐獻上去?”

    “嗯?”李治眼前一亮,多少有些意動,抬頭看著趙恭存道:“這個主意不錯,只是這些銀錢畢竟是柳先生之物,本王這般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殿下多慮了,柳先生既已送出,那這些銀錢就是殿下之物,用度自然全憑殿下支配。”趙恭存接聲說道:“更何況,柳先生一次送出五十萬貫的現錢,又何償沒有送功勞與殿下的意思?”

    說到這里,趙恭存忽然有些明悟,說不得,柳一條這般大手筆的意思,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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