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肉甲 作者：黃金蘿蔔 (連載中)

　呼嘯的子彈擦身而過，他不敢展開身軀奔走，畢竟就算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槍彈。
　　小范圍的騰挪在此刻顯得極為有效，這使得他沒有被前一輪攻擊中斃命。然而槍林彈雨中，在所難免會被流彈擊中，幸好那已經不是強能狙擊槍的子彈了，無論威力和沖擊力都差了很多，雖然打的他血花迸濺，實際上并沒有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
　　即便如此，身上五六出冒血也不是件樂觀的事，肉甲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流失太多血液，能力上必定大大折扣。
　　不能坐以待斃！這是羅塵目前唯一的念頭。
　　他發現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殺手數量非常之多，無論他拐向那個方向，都是危機重重，他要生存下去，就必須要找到他們的弱點和死角。
　　雖然形式混亂，然而羅塵在躲避過程中，已經根據子彈的軌跡逐漸整理出頭緒來，一副敵方分布圖清晰地浮現在腦中，他毅然轉身，朝著最先的路線折返回來。
　　肉甲的‘生物磁場’閃耀著青蒙蒙的光芒，雖然不能依靠它阻礙子彈，但是也有減輕沖擊力的效果。
　　槍彈變得更加密集，死亡如此逼近。
　　然而掌握了軌跡的他沒有絲毫猶豫，一聲咆哮，陡然縱上一株巨型藤蘿，還沒等趴伏在上面的那個全身武裝的人反應過來，銳利的獠牙已經切進他的脖子內，甩頭將他從上面給拋了下來。
　　這些是什么人？身上還穿著防彈甲？不管這么多了，總算解決了一個。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沒多久，這片綠植地便成了修羅地獄，白色幽靈到處，不停傳來慘呼聲。
　　潛伏在各處的這些武裝人員終于意識到不對，開始改變戰略，他們都是些訓練有素的戰斗精英，懂得配合作戰，雖然恐懼的情緒越來越濃烈，還畢竟他們人多勢眾，打算縮小戰圈，進行圍剿。
　　肉甲再可怕，也只是一架，肉甲再強橫，它也經受不起幾十挺機槍的掃射。
　　羅塵立刻察覺到戰局的變化，有著戰略經驗的他明白，只要戰圈形成，自己就會成為甕中之鱉，只要暴露身跡，將會立刻被打成馬蜂窩。
　　現在拼的是時間，拼的是速度，他絕對不能讓合擊形成。
　　身上十多處傷口鮮血直冒，他奔走騰躍的速度絲毫不減，當他斬殺了十名武裝人員后，對方的戰圈終于初步形成，他的身形也暴露了，突然出現的幾名武裝人員就和他面面相對。
　　死亡如此逼近……
　　極速狂奔！只要在子彈出膛的瞬間抵達他們的所在地，就能夠避免成為槍靶。
　　他的肉甲進入了高負荷狀態，所有的潛能都被逼發出來，再沒有感覺到游刃有余，極限的體驗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全身的感官都變得極其敏銳，就像是不受控制般，他甚至覺得肉甲達到崩潰的邊緣。
　　嘭嘭嘭！噠噠噠！
　　刺破耳膜的機槍轟鳴，仿佛有無形的氣浪沖了過來。
　　不知為何，剎那間，所有的一切變得緩慢無比，那子彈出膛的痕跡，槍口吞吐的焰火，被放慢了千倍，清清楚楚展現在眼前。
　　都看清楚了，都看清楚了，原來是這樣……
　　不可思議的角度翻滾，絕妙無比的脫離，在極短時間做出了最精準的判斷，距離生死一線的情況下，他避開了那掃射過來的子彈。
　　這是種什么感覺，就像是掌握了時間，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剎那，一個名詞閃過他的腦海——戰斗領域。
　　那是肉甲的極限所在，那是在所有感官全部開放后產生的現象。
　　在這個領域中，哪怕是一絲空氣的波動，哪怕是一絲肌肉的顫抖，都會被他的肉甲捕捉到，精神層面處于巔峰狀態，而時間就相對變得緩慢，身體就可在這個奇異的空間領域內做出需要的反應。
　　本能的恐懼沒有了，原本無法看清的子彈軌跡也辨認清楚了，剩下來就是躲避和搏斗，沖入武裝團隊中，沒有任何懸念，利爪和牙齒輕易地撕裂他們。
　　雖然對戰斗領域極其陌生，但羅塵知道自己不可能長時間擁有這種領域。
　　所有的感官開放意味著持續的極限，在這個過程中雖然能夠體驗巔峰狀態的快感，同時也要承擔極限的痛苦。
　　這種極限到底能維持多久？
　　隨著時間的流逝，羅塵感覺到肉甲的爪子在寸寸崩裂，全身肌膚仿佛道道裂開，高負荷的神經爆裂般疼痛。
　　而從開始到現在僅僅才過去了五秒。
　　當然，這個五秒是相對而言的，在他的眼里五秒是那樣漫長，就如同過了五分鐘。
　　與羅塵感同身受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最初伏擊他的那個狙擊手約翰遜。
　　約翰遜和這里所有的武裝人員一樣，他們都是現役軍人，是部隊中的精英，也是南匯集最核心的力量。
　　從接到命令的開始，他就知道這將是一次挑戰。這個不可思議的任務就是伏擊傳說中的肉甲操縱者——逃亡在地球上的星際海盜。
　　雖然心中忐忑，不過心中并沒有多少擔心，用上百武裝隊員進行伏擊，即便肉甲真如傳說中那么厲害，也只有淪為靶子的份。
　　不過當真正遭遇的時候，他才明白到為什么肉甲會被稱為最尖端的生機武器。他那經過改良，一槍可以轟掉普通人腦袋的狙擊槍只讓對方身上濺出一絲血花。
　　更讓他心寒的是，擁有神射手稱號的他居然射偏了，這不是他技術的問題，而是在他扣動扳機的剎那，那個幽靈般的怪獸似乎提前預感到了，可他們彼此的距離足足夠三百米之遙啊。
　　他的高倍瞄準器一直都追蹤著對方逃脫的身影，它的動作始終讓他無法開出第二槍，實在太快太快了，快到遠遠超出了人類的極限。
　　這個白色巨獸真是由人類來操縱的么？
　　眼看著同伴被一個個擊殺，約翰遜的手指再顫抖，額頭不停冒出冷汗。
　　他除了充當狙擊手外，還起到指揮者的作用，可在他醒悟過來時，下方已經躺了三十多條尸體了，伏擊反而成了他們最大的阻礙。他強制冷靜下來，下達了圍剿的命令，就算犧牲幾條性命，也要將這個可怕的家伙打成篩子。
　　四面八方的武裝人員從隱蔽處飛快竄出，縮緊了圈子，迫使對方與己方正面硬撼，七十人悍然無畏地攻擊是無懈可擊的，事實上計劃非常順利。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他面無人色，那只暴虎般的肉甲完全違背了常理，他躲開了自動步槍的子彈，沖進了武裝隊員中，然后殘肢碎肉漫天飛濺，十多人的隊伍竟然在瞬間死于非命。
　　這怎么可能？那到底是肉甲還是惡魔！
　　約翰遜眼花繚亂，那道泛漾著青色光芒的白色肉甲左沖右突，高倍瞄準鏡根本就捕捉不到它的身影，反而隊友那張張因驚恐而扭曲的臉孔不斷在眼前閃現。
　　高度緊張加上難以言述的驚恐讓他胸口一陣煩惡，嘴里腥甜，“噗”地一聲吐了口鮮血出來。
　　鐵桶般的包圍圈被羅塵突破了，雖然敵人在他這種恐怖的擊打中死傷了大半，但是他的肉甲也到達崩潰的極限，他沒有絲毫停留，朝著藤蘿深處沒入，暫時消失的威脅讓他獲得了難得的機會，幾秒的時間足夠他進入禁區深處。
　　“噗——”
　　他高高躍起，半空中的他已經失去了控制，撞入泥潭沼澤，沉沒下來，淤泥瞬間覆蓋了全身上下。
　　七秒鐘！七秒鐘的戰斗領域讓他達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是他唯一想到躲避追殺的辦法，只要肉甲生機尚在，他就不會死亡。
　

　海魂市，第五區，落秋大街。
　　夜深如海，原本頗為繁華的路面車輛漸疏。
　　那家羅塵關顧過的，寫著‘正宗中正宗’的餐館內，一名肥仔獨自枯坐，面色呆滯地望著早被搬取一空的店鋪。
　　這個胖子正是店老板小葛，店鋪在五天前已經關門大吉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讓他心煩意亂的是，他接下來不得不將這家店門給盤賣出去，除了還債之外，橫行無忌的餓狼幫要他賠償精神損失費。
　　我靠！什么精神損失費，這些黑幫被肉甲操縱者狠狠揍了一頓，他們不敢招惹那強大的存在，卻將這股鳥氣都撒在自己頭上。
　　不過他并沒有懷恨給自己帶來災禍的那個肉甲操縱者，反而對當時的情況，內心隱隱有種說不出的快感。
　　他真的很羨慕肉甲操縱者，他們可以隨心所欲不受世俗約束，所謂的自由，也只有這些強者才配擁有吧。
　　他戀戀不舍地打量著空蕩蕩的房間，這間店鋪是他老爸留給它唯一的產業了，可是自己這個不中用的兒子卻毫無能力將它經營下去。
　　那些掛在店鋪外的無數個正宗招牌曾經是父親的驕傲，現在卻更像是一個笑料。
　　他是個廚師，他有著家傳手藝，父親一直告誡他，高科技代替不了真正的手藝，可惜他是個喜歡異想天開的家伙，他想嘗試創新，引進了最流行的生機制食機，他想美食能夠量產，進而打響家族招牌，成為全聯盟最大連鎖店。
　　當然，實際的情況是，他的嘗試非常失敗，半自動制造的食物也非常難吃，他連這家小小的餐廳都經營不下去。
　　燈光明明暗暗，閃爍不停。
　　估計是線路出了問題吧……
　　就在小葛怔怔出神間，廚房間突然“咣啷啷”連聲巨響，似乎有個龐然大物從排氣管道滑落下來。
　　小葛驚醒，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意識朝著廚房跑去，進來一看，整個人頭皮發麻，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這是個什么東西，足足有七八米長的黑色物體癱倒在地，一股極其難聞的氣味沖鼻而來。
　　這個黑黝黝的龐然巨物突然打了個噴嚏，接著抬起丑陋的腦袋，那雙碧眼有氣無力地朝他望了一眼。
　　小葛又想尖叫，不過這次卻因為恐懼，聲帶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接著，他看到了畢生最難忘的一幕，龐然巨物轉身朝天，肚皮突然翻開，無數詭異的觸角托著一個人類出現在他的面前。
　　外星人！外星人！小葛嘴唇冰冷，手腳發顫。他從來沒想過只在立體模擬影院見過的外星生物會光顧自己的小店。
　　可以說小葛的猜測也算對了一半，這個被觸角托起的人的確來自外星，不過他卻不是什么真正的外星生物，他就是在綠植禁區受到絕命追殺的羅塵。
　　羅塵從沼澤底下捱到深夜，這才從邊緣處爬了出來，發現追殺自己的那些人已經走的一個不剩，而且連地上的殘尸也收拾干凈了，這讓他心中越發疑惑，這絕對是有著系統訓練的戰斗人員，他們絕對是沖著自己來的。
　　不過當時的他已經疲累到極點了，戰斗領域帶來的損害和身上無數的槍傷都讓他快要堅持不下了，他知道，只有回到五區住處，才有辦法修復肉甲，因此拼命拖著殘軀，摸黑朝著城里而去。
　　到達三區的時候，他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都快流失干凈了，再不停下來休息，就算肉甲能夠得到恢復，自己卻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在第三區，他只想起一個地方，那個沒有客人的餐館，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肥仔廚師。渾渾噩噩中，他從排風管闖進了那家店鋪中，至于這樣做的后果，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老板……還做不做生意……能不能給我弄點吃的……”羅塵開口說道，聲音干澀難聽。
　　小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仔細辨認，但見被觸角托出來的這個男子身穿皮夾克，樣貌普通，皮膚蒼白，年紀比他還小上幾歲，顯然和想象中的外星怪物大有區別。
　　“你……你是什么……什么人？”
　　對方沒有回答，艱難地望了他一眼，神態極其疲憊，隨后便昏了過去。
　　羅塵曾在小葛面前除掉過面罩，因此小葛依稀中有些印象，此刻對方的衣物完全沒換，那黝黑冷峻的眼睛終于讓他聯想起來：“啊，是他！”
　　**************
　　南匯集總部，執行官府邸。
　　徐集長一下就將手中的簡報給撕成了粉碎，對著李副官咆哮道：“死傷過半？目標失蹤？布置了將近一個星期，近百名戰斗精英參與行動，你現在跟我說目標始終，而且己方死傷嚴重！”
　　李副官臉色慘白，說道：“據這次指揮官約翰遜的匯報，這次我們對付的不是一般的肉甲操縱者，他的戰斗力太驚人了，居然能夠躲開子彈的掃射。”
　　“不是一般的肉甲操縱者？狗屎！簡直就是狗屎！你見過肉甲操縱者么，你以為他們真的是超人？他們不過是包著獸皮的戰士，資料表明他們的肉體抵擋不住合金彈的穿透，我看你們是被嚇傻了。”
　　“戰士們對肉甲操縱者有種莫名的恐懼，我從他們眼神中可以看到，明明受到重創，但是卻轉眼殺死了大批戰士，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恐懼？你可知道被他們逃走的后果么，你可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么？唔……你剛才說對方受了重創？我明白了，你立刻通知下去，全范圍搜索對方的下落，必要時候和各處的黑幫搭搭線，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長了翅膀。”
　　“明白……不過這件事情托付黑幫妥當么？”
　　“找個目標而已，我們人手不夠，他們眼線廣，有他們協助的話，那個肉甲操縱者就算躲在角落里也能揪出來。”
　　“這樣黑幫的氣焰可就越來越高了。”
　　“嘿嘿，警民合作嘛，我們不是一向這樣去做么？”

　落秋大街，正宗中正宗餐館內。
　　沉睡中的羅塵依稀聽到說話的聲音，神經猛地繃緊，霍然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顯然讓跟前的肥仔嚇了一跳，差點將手中的碗給打翻，隨即卻欣喜地對他說道：“您……您醒過來了？”
　　羅塵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上面的天花板低得離譜，剛才坐起來差點就碰了腦袋。
　　“這是閣樓，我平時就住在店鋪里，為了節省空間，只好這樣了。”肥仔笑容可掬。
　　羅塵這才想起些事情來，他并不太相信陌生人，問道：“我的肉甲在哪里？”
　　“那東西太大了，我根本抬不動，所以我只有將您抬到閣樓里了，你放心，我沒有報警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想一定是上次你和那些特警打架，因此惹下了麻煩吧。”
　　羅塵心中一凜，來到母星后，看到黑幫橫行，讓他對執法人員產生了輕蔑，因此也從來沒將那件事情放在心上，現在想來，自己也太低估了他們的力量了，他有些警惕，說道：“你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您是肉甲操縱者，您能光臨小店，實在，實在令的小店蓬蓽生輝啊。”
　　羅塵從對方眼里看不到一絲敵意，略微感受了肉甲所在，這才松弛下來，虛弱感再度襲來，現在他的又饑又渴，鼻子聞到食物的香味，不由將目光轉向對方手中的碗里。
　　“啊，這是干貝海鮮粥，是根據我祖上菜譜制作的，你身體虛弱，趕快喝點吧。”
　　干貝海鮮粥？羅塵對這個名字陌生的很，心中不由想到上次在他店里所吃的菜肴，顯然味道絕對好不到哪里去，不過現在可不是挑食的時候，他急需營養的補充，于是伸手接了過來，充分做好思想準備，皺著眉頭，拿羹勺喝了口。
　　入口竟是極其美味，完全和它散發出來的香氣匹配，羅塵不竟有些愕然，連連喝了幾口。
　　“怎么樣？味道怎么樣？”胖仔小葛一臉緊張地問。
　　“很香，非常好吃……”羅塵有些懷疑是自己太餓了，也許是饑不擇食的原因。
　　“是不是覺得和上次在我店里吃的有天壤之別，告訴你吧，這道干貝海鮮粥可不是用自動機制做出來的，而是我親自下廚，用古老的燒制法燒出來的，不是我吹牛，整個地球聯盟有我這樣廚藝的估計也是屈指可數了。
　　干貝海鮮粥看似一碗不起眼的粥，熬制它可不大容易，首先材料要齊全，干貝、蝦末粉、章魚汁、藕片、細姜等等數十種食料，尤其是干貝，你必須選用那些大小適中，色澤明黃的，然后經過特殊泡制，將這些材料放入粥內，用文火慢慢煎熬，直到干貝的味道全部滲透進粥中，而粥也完全稀爛，才算大功告成。”小葛講起這些眉飛色舞，滔滔不絕。
　　“你應該細細品味，很快你會有種置身無邊無際大海的感覺，海鮮的鮮味，白粥的潤滑，是不是給你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當你沉浸當中的時候，各種奇妙的滋味就會糾纏在一起，朝你一波波地襲來，就如同置身海浪之中，不斷起伏，享受那種頂鮮的味覺沖浪，還有那些藕片，會讓在柔潤中感覺到脆爽，像是海浪拍打的礁石……”
　　小葛猶自陶醉地描述，卻聽到一陣難聽的呼嚕聲，終于打斷了他的抒情，低頭望去，羅塵早將那大碗的粥喝了個底朝天。
　　“很好喝，老板，還有么？”羅塵說道。
　　小葛臉上有種深受打擊的表情，對方根本就不懂得品味，枉費了自己的一片心思。
　　羅塵可沒想這么多，對于他來說，食物只人體的營養品，最多只分兩種，好吃和不好吃，所以他也沒有什么內疚可言。
　　喝了幾大碗稀粥，抹了抹嘴巴說道：“老板，多謝了。”
　　小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啊，不客氣，不客氣，我叫葛金鍋，您叫我小葛就成。”
　　好古怪的名字，羅塵心中暗笑，想了想說道：“葛老板，我叫羅塵，我這個人不受人恩惠，這次算我欠了你，我一定會還你的。”
　　葛金鍋連忙說道：“您嚴重了，一碗粥值不了多少錢，我不收你的錢就是，何況小店現在也已經倒閉了，如果還要買賣的話，可不就變成了黑店了么？呵呵。”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并不只是一碗粥的恩惠，我欠你一份人情，欠了就該還，這是我的規矩……唔，你說你的店倒閉了，這是什么意思？”
　　葛金鍋嘆了口氣，略述了一下他現在的境況，又說：“實際上我非常仰慕羅先生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普通百姓，在現實面前總是很無奈的。”
　　羅塵說道：“你現在很缺錢么，你需要多少，我看看能不能幫到你，多的話我拿不出來，幾萬龍幣應該沒有問題。”
　　葛金鍋腦袋“嗡”地一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就煮了鍋粥，讓了張床給他，對方居然開口要贈他幾萬龍幣，這實在太離譜了些吧。
　　羅塵看他發呆的樣子，以為錢還不夠，于是說道：“這些錢你先拿去花著，當然，錢和人情是兩碼事，說起來那餓狼幫要你索賠精神損失費也是因為我的關系，這點你不需要擔心，我會順道幫你解決。”
　　葛金鍋好不容易張口艱難地說道：“你……你說你要給我幾萬龍幣？”
　　羅塵道：“我的這張儲卡上大概還有五萬龍幣吧，我需要一些留作他用，所以我只能給你二萬龍幣，夠不夠？”
　　葛金鍋滿臉通紅，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太多了，太多了，只要五千龍幣就夠我還清所有債務，還有購買所有最高級的自動廚具了，你真可以給我五千龍幣么？”
　　“五千龍幣就夠還清債務了？”羅塵對金錢概念只限于生機儀器上，那些器材可貴的離譜，想了想說道：“那樣就好了，二萬龍幣你還是先拿著，天亮之后你能不能幫我去外面賣盒營養針回來，我需要盡快給肉甲補充能量，否則它會報廢掉了。”
　　“一定，一定。”葛金鍋眼看著對方取出儲卡，在他表儀上劃過金額，半晌才回過神來，滿臉驚喜地說道：“這教我怎么受得起……二萬龍幣，天吶，我不是做夢吧。”
　　羅塵看他樣子滑稽，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二萬龍幣對他而言雖然也不算少，但掙起來也不算很難，因此也沒放在心上，講了這一大堆，疲倦再度襲來，于是說道：“這次我惹了些麻煩，我需要你幫我作點事情，不知道你肯不肯。”
　　“羅先生有事盡管吩咐，能為您效勞是小葛的榮幸。”
　　“我的肉甲破損嚴重，依靠本身修復怕是有些困難，而且我現在也沒有辦法駕馭它回去，所以我希望你明天能幫我跑一趟我的住處，到里面取幾件修復工具回來。”
　　“就這么簡單？”
　　“就這樣簡單，不過你務必小心些，最好先將那具肉甲藏好，別讓人看見了。”
　　“您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次日，羅塵起身后舒展了下身體，感覺精力已經恢復了許多。
　　實際上他本可自己回去一趟，但是又不放心將肉甲放置在這里，因此最終還是讓葛金鍋跑上一趟，對于此人他談不上多大信任，畢竟是才見過兩次面，他只是簡單地做出了選擇。
　　葛金鍋已經出去了三個小時，正當羅塵心中生起了不安，對方行色匆匆回來了，并帶來了自己所要的工具和營養劑。
　　看著對方跑的滿頭大汗，他疑惑地問道：“遇到了什么麻煩么？”
　　葛金鍋道：“不是，我為了避免引起懷疑，特意轉了幾個圈才跑去第三區的，你不知道，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小混混四處溜達，還有原本鮮少見到的特警隊全部出動了，滿城查找什么……我猜，我猜他們一定是為了找你。”
　　羅塵皺了皺眉，雖然猜測是聯盟政府在對付自己，可昨日百多武裝軍人的伏擊，以及現在大陣勢搜捕，都顯得太離譜了，他們難道發瘋了么？
　　葛金鍋見他默不做聲，以為被這件事嚇住了，連忙說道：“我看他們也是搞搞樣式，上次先生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讓政府下不了臺，他們不搞點動作出來就怪了，不過我有些擔心，照這樣下去，他們遲早要搜上門來，到時候……”
　　羅塵冷笑道：“你放心，我倒要看看他們那個敢進這個屋子。”
　　葛金鍋突然頭皮發麻，小心翼翼地道：“先生不是想和他們硬拼吧……”
　　羅塵搖搖頭道：“你放心好了，這里不是黑幫的天下么，我倒很想知道聯盟地方政府有沒有底氣和整個黑幫叫板。”
　　葛金鍋聽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呆呆地望著對方，羅塵也沒有詳細解釋，用表儀撥通了一個號碼，片刻之后，里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啊，是小羅么，今天吹的是什么風，居然讓你想起給老哥打電話了。”
　　羅塵說道：“劉爺，我這里出現點麻煩事，需要你過來幫幫手，另外，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你方便過來一趟么？”
　　“麻煩事？大名鼎鼎的羅醫師也會有麻煩事么，這可真是稀奇了，連你都覺得棘手，我看這事情可不小吧，你放心，只要在南匯集，天塌下來也有我劉政風給你頂著，是不是那條道上的家伙不長眼，要不要我帶上幾百個兄弟過來？”
　　“事情比這個要麻煩，不過你不需要帶人馬過來，這件事情只需要你出出場就成了。”
　　對方顯然有些意外，片刻之后，說道：“我明白了，你給我地址，我會很快趕過來。”
　　羅塵將這里的地址報了上去，也沒有多少客套，就掛了電話，隨后又撥了十幾通談話內容幾乎相同的電話。
　　他倒沒什么，神態如常，語氣平靜，然而旁邊的葛金鍋卻是越聽越心驚，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作為海魂市的小市民，平時雖然不太關注外面的事態，但是對于各地呼風喚雨，幾乎控制當地政府的黑幫大佬的名頭他還是聽說過的，而羅塵通訊時報出來的名字各個都如雷貫耳。
　　更讓人吃驚的是，幾乎所有和他通話的，語氣中都透露出幾分尊重，就像是他的下屬一樣。即便是肉甲操縱者，也沒道理讓眾多桀驁不馴的黑幫如此言聽計從，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羅塵打完所有的電話后，從著葛金鍋手中接過營養劑和修復器材工具箱，輕輕說道：“辛苦你了，接下來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他們不會傷害到你。”
　　葛金鍋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結結巴巴地道：“羅……羅先生，我……我去給你做飯去……”
　　*************
　　當日，下午二點。
　　羅塵正聚精會神地為肉甲處理破裂的傷口。
　　覆蓋在肉甲外的淤泥已經被清理干凈，還原了它的本來面目，只是雪白的龐大身軀上，盡是大大小小的坑洞，皮開肉綻，里面破損肌肉蠕動，正緩慢地恢復。
　　羅塵控制著觸角鑷子鉤，將那些鑲嵌在骨頭里的子彈給取出來，叮叮當當丟了一大盤，所幸肉甲特殊的肌體有著自動止血功能，否則手術的過程鮮血可就流成河了。
　　整個修復過程，肉甲都保持安靜的臥躺狀態。當然，這是理所當然的，肉甲不具備自我意識的，雖然它有著痛覺神經，可對它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羅塵并沒想拿它當成沒有生命的物品看待，這架肉甲是他親手制造的，耗盡他七年的時光，雖然他現在有把握在幾個月里造出同樣一架來，但是那并不代表它們就是相同的。
　　根據生機理論，天下間沒有任何肉甲是絕對相同的，就如同人和人一樣。
　　因此，當羅塵看到肉甲破損至此，感到非常心疼，他下手很輕，猶如微風般細膩，仿佛怕觸痛了對象。
　　葛金鍋就站在旁邊看著，羅塵高超的手藝讓他產生某種幻覺，總覺得高智能的儀器在進行演示，略帶骨感的瘦長手指控制著鏤刻的手套，牽引著一股股芊細發光的觸角，在肉甲上滑過，那猙獰的傷口就飛速愈合。
　　一系列動作看起來行云流水，如此完美，這真是人類可以辦到的么？
　　他永遠不會了解，羅塵為了做到這種地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向他這種水平的修復術，即便是東漢星最高明的醫師都要甘拜下風。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汽車以及摩托的轟鳴聲，尋常的車子是不會發出這種馬達聲的，除了D型液燃車，這種用來裝逼的拉風車也只有少數人群才有權使用。
　　隨即雜亂的腳步聲抵達門口，一個破鑼般的聲音叫道：“有人在么？”
　　葛金鍋被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著羅塵。
　　而羅塵卻只是抬手看了看表，然后渾若無事地收拾好工具，再拿起旁邊被拆下來的長形金屬管蓋，將肉甲遮蓋好了，這才對著葛金鍋說道：“去開門吧，他們來了。”
　　葛金鍋開門出去，雖然早有準備，但看到外面一大票兇神惡煞般的漢子還是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道：“你們……你們找誰？”
　　最前面一名滿頭金發，裝扮的花里胡哨的男子看到有人出來，咧開滿口尖牙的嘴，用極其古怪的聲音說道：“羅醫生在么？”
　　那金屬般的嗓門讓葛金鍋心里發毛，居然忘記了回答。
　　金發男也不生氣，反而笑著解釋道：“哎呀，差點忘記羅醫師的規矩了，我叫蕭海，是嶺南市的抗把子，這位兄弟不用害怕，二年前我的喉嚨被人割斷半邊，安裝了發聲器，因此說起來有些難聽。”
　　對方說的客氣，葛金鍋回過神來，連忙拉開門來，說道：“請進，請進，羅先生在里面等你。”
　　蕭海朝后面揮揮手，對他的屬下說道：“我和這里的主人密談，你們這般兔崽子都給我站的遠遠的，待會兒可能還會有很多人要過來，別鬧事，別多嘴，看著就是了。”
　　說完轉身踏入店鋪之內，當他看到羅塵后，立刻浮起了笑容：“羅醫師別來無恙啊，兄弟心里可總是惦記著你，但是又不曾忘記你的規矩，不敢輕易上門打攪。”

　羅塵點了點頭，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蕭爺請坐，我們還要等些人過來，其中可能會有些是你的冤家對頭，不過我希望今天你們別鬧出什么事來。”
　　蕭海連連點頭：“明白，明白，羅醫師的事是大伙兒的事，私下的恩怨我們絕不會拿到這里。”
　　聊了幾句后，外面陸續有人過來，而且各個都大有排場，葛金鍋在旁邊看得目不暇接，
　　白蓮市的劉政風、黑山市的牛三、新門市的許大鵬，白溪市的左蛇，任憑哪個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而海魂市一下來了幾個名聞遐邇的老大，其中有黑熊會的白珅、魔托黨莫揚、鬼斧幫的顧業風。
　　外面整條大街幾乎被各種車輛淹沒了，造成了嚴重的交通癱瘓，想要過去只能繞道而行。
　　葛金鍋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城市的黑幫大佬匯聚一堂，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在這個年代，這些人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方黑暗勢力，他們甚至代表了當地的政權。
　　這些天南地北的大佬平時想見上一面也有困難，他們能夠在短短幾小時齊齊趕到，顯然搭乘了最快的飛行器，這也足夠說明羅塵的號召力。
　　羅塵環顧這群大佬，他們中間有的曾在他手中奇跡復生，有的是因為親人家屬被自己妙手回春，他和這些人都有著一個協定，那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他們必須將人情還上。
　　對于這些社會的蛀蟲，羅塵談不上什么好感，只不過他知道，想要在這個環境下立足，免不得要和他們扯上些關系。
　　他不咸不淡地和他們打著招呼，等到所有人匯聚齊了，他才站了起來，對著所有來客說道：“長話短說，我讓各位來是有幾件事情想要請你們幫手，等這事情辦妥后，你們曾經的許諾就算完成了，而你們所欠下的人情也就一筆勾銷，再無虧欠。”
　　白蓮市的劉政風眉頭微皺，站了起來，說道：“羅兄弟這是什么話，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就是，不客氣地說，這里大部分的命都是靠你撿回的，這樣的人情怎么還也是還不清的。”
　　羅塵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是我羅塵的規矩，我不喜歡欠下人情，各位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最應該明白人情大過債這個道理，放在心上會讓你寢食不安，所以有機會還清那是最好的。對我而言，天下沒有還不完的人情，我們各取所需，債主滿意了，人情就還清了……”
　　廳內十多名黑幫老大面面相覷，他們向來知道羅塵的性情古怪，但是面對的時候還是感到難以接受，江湖上的一套，在對方面前總是格格不入，這個家伙做事違背常理，做人低調又張狂，行事嚴謹又出奇，實在讓人摸不透猜不明。
　　“這個……羅老弟的規矩……嘿嘿，又是規矩……”劉政風有些尷尬地坐了下來。
　　羅塵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管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得罪了地方的聯盟政府，受到追殺，還進行大肆搜捕，想必你們最近也是有所耳聞了，我召集各位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希望借你們的能力，幫我點忙，不知道各位有沒有問題？”
　　此言一出，各方老大頓時明白過來。實際上他們和聯盟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平時甚至有著一定程度的攜手互助，關于最近大規模搜捕的事他們都接到協助政府的口信，雖然對于具體原因不太明白，但這些必定關系到某些政治問題。
　　難道政府要對付的神秘來客就是羅塵的朋友？
　　隨即，其中一些聯想到羅塵的個人資歷，他曾是肉甲特種部隊的一員，有個肉甲操縱者的朋友并不稀奇。
　　劉政風在這群大佬中資格最深，因此帶頭說話：“羅老弟的朋友莫非是傳言出現在海魂市的那名肉甲操縱者？”
　　“沒錯。”
　　“羅老弟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
　　羅塵說道：“他是星際冒險者，這次過來探望我，可能和地方政府發生了些磨擦，現在他們要對其趕盡殺絕。我要知道這件事情的幕后指使者是誰，需要你們的幫助我做個調查。另外，順便傳遞一個信息給對方，無論指使者是誰，他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羅塵隱瞞了自己就是肉甲操縱者的身份，將事情經過略微講述了一番，各方大豪聽后頓時各個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他媽的，連羅醫師的朋友也敢動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說吧，要我們怎么做，到底是圍攻市政府讓他們交出主事者，還是干脆將這個鳥聯盟給推翻了，我可是越看越不順眼了。”
　　“就是、就是，聯盟政府的臭規矩太多，他們有什么資格插手我們地盤的分配，干脆借這個機會來個大洗牌好了，推翻聯盟政府，建立我們新的秩序。”
　　“這幫鳥人，什么事情都不辦，頂著個政府的頭銜，就從我們口袋里要好處，我們干的是黑道，他們可比我們黑多了，我草！”
　　“羅醫師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你想怎么干翻這些家伙，只要開口說一聲，我們立刻殺人放火，血洗市政府，讓他們嘗嘗厲害。”
　　羅塵眉頭大皺，這些家伙唯恐天下不亂，比自己還狂熱，讓他們插手不知道對還是不對，黑幫畢竟還是黑幫。不過他心中也是明白，依照目前地球的情況，沒有這些地下秩序，恐怕社會將會更加混亂。
　　他正想開口說話，一直沉默的新門市的許大鵬突然開口說道：“羅醫師，這事恐怕有些不妥啊，對付政府的話，很可能將大家扯入一個無底深淵。”
　　他話音剛落，一個難聽之極的金屬聲音立即喝道：“放屁，許大鵬，虧你這條爛命還是羅醫師幫你撿回來，你以為這是和你談條件么，羅醫師這是向你討回人情，你想討價還價就干脆退出去好了。”
　　說話的是嶺南市的蕭海，他和許大鵬兩人平時常有沖突，見面三言兩語都會吵起來。
　　許大鵬臉色頓時漲紅，說道：“羅醫師要我的性命隨時可以拿走，但是我手下上千兄弟跟我混飯吃，我必須替他們著想。這幾年好容易安定下來，雖然表面上看政府對我們有所妥協，可是誰也知道政府畢竟還是政府，真正壓下來的話，恐怕我們也吃不消啊。”
　　這時，劉政風說話了：“許爺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憑我們當中任何一方的勢力，都不能和政府叫板，不過你忘記了，現在我們不是單獨的對抗，聯合我們所有人的勢力，就算將南匯集獨立起來也是輕而易舉，如今地球就像個孤島，這里所謂的政府遠沒有你們想象的強大，否則怎么會容許我們的存在。站在我的立場上，雖然我不希望和政府發生正面對抗，但是羅醫師需要的話，我沒有任何問題。”
　　劉政風是南匯集影響力最大的黑幫，他開口說話，其他的老大更是連聲附和。
　　羅塵搖搖頭，道：“你們有些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件事情，你們并不需要真正的動手，也不是要你們搞出任何暴動，我讓你們來的主要原因是——當我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后，我希望你們動用自己的影響力，給予聯盟政府施加壓力，讓他們明白息事寧人是最好的選擇，就是這樣。”

　劉政風呆了呆，詫異地問：“你不需要我們的人手支援？”
　　羅塵搖搖頭道：“對我而言，所要做的只是為朋友討回公道，我會用最直接的辦法，所以只要你們幫助配合就好了。”
　　劉政風搔了搔腦袋：“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過既然不需要暴動，你想要做什么就盡管去做，只要在南匯集范圍，天塌下來有我們為你扛著。”
　　其他大佬也紛紛表態，既然此事需要的只是他們的影響力，事情就簡單許多了。
　　羅塵打消了他們起心暴動的念頭，這才松了口氣，于是繼續說道：“還有件要說的是，解決這件事情后，我打算離開這里了。”
　　劉政風剛剛坐下來，又猛然站了起來：“羅兄弟想要離開海魂市？”
　　羅塵道：“不是，我想要離開這顆星球。”
　　如果說起先的事情讓在場的各方大豪情緒略顯激動，這件事情卻真是讓他們震驚了，說實在的，這里在座的都有把柄捏在羅塵手上，他若是離開對他們而言并非壞事。然而作為能夠起死回生的天才醫師，他這一走，對于他們來說更是絕對損失。相對醫師來說，他的收費確是高了些，脾氣也太過古怪，但是能夠挽回自己的生命，這比什么都來的重要，也足夠讓這些刀口上討生活的漢子為之敬仰了。
　　這些江湖大佬雖然并非善類，但其中不少對羅塵還是真心感激的，無不關切詢問。
　　面對真心實意的挽留，羅塵畢竟不是冷血，還是稍稍有些感動，不過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地球對于他而言，只是個暫時的居所，他為黑幫行醫也只拿他們作為自己的實驗品而已，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要做的。
　　他說道：“我必須要離開這里，不過你們不需要擔心我手上的東西，在我離開的時候，我會將這些資料全部歸還。”
　　劉政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伙兒是真的尊敬羅兄弟你，那些資料算個屁。既然兄弟一心想要離開，必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們也不好多說，畢竟你和我們這些地球上的廢物不同，有著屬于你自己的生活。我只希望兄弟有空回來探望探望，到時候大伙兒必定為你接風洗塵。”
　　羅塵沉默了一陣，簡單地說了個‘好’字。
　　劉政風笑道：“一言為定哦，兄弟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開口。
　　羅塵點頭道：“沒錯，這次離開我需要些幫助，我需要一艘私人飛船。”
　　“私人飛船？”劉政風呆了呆，臉上露出苦笑：“羅老弟太高估我們了，我們可還沒有闊綽到擁有私人飛船這樣的地步啊。”
　　“是這樣的，我需要前往阿塔爾星，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能搭乘星際航班，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協助。我知道你們擁有一架走私艦，不一定要抵達阿塔爾星，只要能夠幫我離開這里就好了。”
　　劉政風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這應該沒問題。實際上那架走私艦是屬于地球政府的，我們的人只是給他們打打零工，真正的利潤全被上面的人給吞掉了。這架走私艦是由原來的星際航班改造，功能已經非常陳舊，即便儲蓄滿能量的引擎也只夠進行幾次光年的跳躍，要進行長途航行是不夠的，所以只用作中轉站。你的運氣好，十來天后正好有次交易，到時候我們會和外星走私艦進行交接，憑著我們的關系，只要疏通一下，讓你搭個順風船應該沒什么問題。”
　　羅塵放下心來，他知道搭乘星際航班雖然最為快捷，但是他的肉甲顯然是不合法的，這些星際航班有外星人員駐守，到時候盤查起來，將會打亂他所有的計劃，想來想去只有走私艦才最為安全。
　　眾人正閑聊著，魔托黨大佬莫揚手上的表儀響了，從中傳出他手下的話來：“頭兒，餓狼幫的大嘴鱷來了，要不要放他們進來？”
　　“餓狼幫？”莫揚有些奇怪，對著旁邊的黑熊會的白珅說道：“白爺，餓狼幫是你下面的一個小幫會吧，你叫他們來的？”
　　白珅怔了怔，道：“沒有呀？啊，對了，這條街是他們負責的，我忘了通知他們了，現在立刻讓他們走開就是了。”
　　羅塵在旁邊聽了突然插嘴說：“來的正好，放他們進來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談談。”
　　莫揚雖然不知道羅塵的用意，還是依言照辦。
　　過了半晌，店鋪外就傳來喧嘩聲，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媽的，開星際會議么，怎么停了這么多車子……”
　　另外一個聲音說道：“老大，他們說好多人鬼鬼祟祟進入姓葛的這家店鋪，形色可疑，不過看樣子似乎有些來路。”
　　陰陽怪氣的聲音哼道：“管他是什么來路，說不定就是政府要查辦的人，趕快將門踢開。”
　　葛金鍋不等外面的人踢門，立刻打開門走了出去，他不是傻子，屋子里可有著一群大佬為他撐腰，哪里還會膽怯，說道：“你們想干什么？”
　　屋外那些餓狼幫的有認識葛金鍋的，上前就拍了腦袋一掌：“死胖子，你欠的錢還沒還呢，又想搞什么花樣？”
　　葛金鍋壯著膽子說道：“別打我的頭，你們不就是想要敲詐我么，想要錢跟我進屋子拿好了。”
　　他這樣一說，外面的人倒警惕起來，說道：“死胖子，你是不是窩藏了通緝犯，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
　　第三區是餓狼幫的地盤，他們得知風聲，有大批來歷不明的人將這條街給堵了，立刻就召集人馬趕過來，沒想到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來，此刻見到平時懦弱的葛胖子居然變得膽大了，不禁有些意外，不過占著人多，他們也沒什么害怕，各個拔出刀子，朝著屋內闖了進來。
　　餓狼幫大嘴鱷沖入進屋子，正想發威，就聽店鋪內有人喝道：“大嘴，你來這里做什么？”
　　他定睛看去，突然發現自己的老大白珅居然在場，詫異萬分地道：“白爺，您……怎么是您……啊，還有莫爺……風爺……”
　　他掃了一眼，認出其中幾個海魂市的頭面人物，不禁傻眼了。
　　“還不給我把刀子丟掉，你有腦子沒腦子，居然在這里拿刀使槍，你睜大狗眼看清楚了，這里都是你的前輩，白蓮市的劉爺、黑山市的牛爺、新門市的許爺，白溪市的左爺，他們隨便一個拿手指頭都可以碾死你。”白珅畢竟還是護著手下的，他顯然看出大嘴鱷似乎得罪了羅塵，這才故意讓他出丑，只好搶先點名各人的身份，讓他心中有數。
　　大嘴鱷滿臉大汗，這些名字各個如雷貫耳，他如何沒有聽說過，連忙丟掉手中的刀，將手下轟趕出去，點頭哈腰地說：“我不知道各位爺在這里……在這里相聚，實在，實在冒昧，打攪打攪，我立刻就滾……”
　　羅塵說道：“這位老大請稍等，我有些話要同你說。

　大嘴鱷不認識對方，對方雖然年輕，可能夠和這批大佬平起平坐，他豈能怠慢，恭敬地說道：“叫我大嘴就好，這位爺是？”
　　白珅說道：“這位是羅醫師，他問你什么答什么，別唧唧歪歪的。”
　　羅塵朝葛金鍋的指去，說道：“我聽這位老板說你們餓狼幫和他有些過節，要索取精神損失費，逼得他賣店償債，有沒有這回事呢？”
　　大嘴鱷一臉驚愕，他看到白珅臉色不對，連忙說道：“是誤會，是誤會……”
　　羅塵道：“是誤會那就最好，這位是我的朋友，我欠他很大的人情，誰要對付他就等于對付我一樣，希望以后不要有這樣的誤會發生。”
　　白珅在旁邊笑道：“羅醫師別和這些小痞子一般見識，回去我會好好管教他們。”
　　羅塵說道：“我沒有其他意思，這家店鋪是在白爺你的管轄范圍，希望今后你能照顧著些我就感激了。”他又對其他人說道：“我這位朋友哪天如果開分店連鎖的話，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照顧著些，這算是我最后一個請求，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在場的各路大豪自然紛紛答應，對于他們來說，這種事情小的不能再小了。為了表示他們的誠意，還紛紛上前和葛金鍋客套上幾句。
　　葛金鍋心里七上八下的，呆頭呆腦和他們分別握手，他絕想不到自己突然之間會變得這么重要，羅塵在他心里的神秘感不由更是增添了幾分。
　　大嘴鱷在旁邊卻是真的看呆了，他實在無法想象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是什么身份，看起來似乎他才是這里的真正主人。
　　要知道這里整屋子都是黑幫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們跺跺腳南匯集都會震三震，如此一群頭面人物聚集在這個普通的小店鋪中本身就是件詭異到極點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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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宗中正宗餐館聚會的第二天。
　　南匯集的整個氣氛突然變得十分怪異，原本滿大街流竄的流氓地痞仿佛人間蒸發，銷聲匿跡了。各市警局也再沒有派遣他們的人馬繼續調查，一切像是恢復了原狀，甚至比原來的更加平靜——仿佛各處勢力都在等待著某個結果出來。
　　這樣的狀態足足維持了一個星期。
　　在南匯集總部，政府大院里的警衛逐漸增多，甚至在墻頭駕起了機關槍，車輛進出都必須經過嚴格審查，進出此地的政府人員各個臉色緊繃，眉眼之中流露出緊張凝重的神色。
　　南匯集最高執行官徐續陽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這幾天發生的蹊蹺事讓他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仿佛一夜之間，他和下屬一切司法機構都失去了聯絡，他發出的命令都石沉大海，他想知道的消息沒有了任何反饋。
　　能夠造成這種結果的只有那些黑幫，事實上各方的司法部門和黑幫已經有了密不可分的關系，奇怪的是，原本一盤散沙的黑幫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居然在同時間對南匯集政府進行了隔離行動。
　　沒有了消息反饋，沒有了警力調動，聯盟政府就像是被斬斷了手腳，刺瞎了眼睛，頓時孤立無援，陷入了黑暗中。
　　對于事情的起源徐續陽倒不是一無所知，因為就在第三天他收到了消息，在碩大的消息屏上只有三個字——我來了。
　　羅塵通過黑幫傳遞的消息終于讓徐續陽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所追殺的那名肉甲操縱者正要對他展開報復，而他現在所能做的只有窩在政府大樓內，等待對方上門。
　　他實在不明白這當中的關系，但是黑幫若是暴動的話，他毫無疑問是抵擋不住了。
　　為了此事，他試圖聯絡其它大集，希望他們支援，但是如今的地球聯盟政府早名存實亡，各大集都抱著各掃門前雪的打算，絕不會為別人內部事務輕率出兵，在發生真正暴動之前，地球總執行長也不會輕易介入。
　　所以徐續陽唯一能做的就是對身邊的副官發泄心頭的怒火。
　　“發瘋了！都發瘋了！平時太縱容這些黑幫了，現在居然想騎到我們的頭上來，他們想干什么，他們難道沒有腦子么，想要暴動取代政府？沒有我們的周旋，上面早就將地球給遺棄了。”
　　“徐集長，我認為事情不是這樣，黑幫要暴動的話，這幾天不可能按兵不動，依我們現在的兵力也不可能阻擋得了。”
　　徐續陽怔了怔，自言自語道：“沒錯，他們為什么沒有任何動作，卻反而將那個肉甲操縱者的話轉交過來呢？難道他們打算借刀殺人？”
　　李副官心中一動：“一定是這樣，他們不滿意徐集長在利益上的分配，所以想要借助這次事件，讓肉甲操縱者對付你，借此展示他們的力量，以示警告。這樣的話，無論結果怎么樣，下次和黑幫在利潤分配就迫使我們做出妥協。”
　　徐續陽徹底冷靜下來：“我知道了，看來這是唯一成立的可能了……哼，他們打的如意算盤，居然想到了反將我一軍。不過從形勢來看，這些黑幫的確已經不容忽視了，也許我該考慮一下后路了。”
　　李副官不易察覺地撇了撇嘴，說道：“徐集長，現在的問題是，那個肉甲操縱者我們該如何對付呢，他的實力太可怕了，沒有了下方的協助，我們的處境非常被動。”
　　“什么怎么辦，他不是打算上門來么，這里戒備森嚴，外面布置了這么多狙擊暗哨，他媽的，都是這個東西惹出來的事情，上次沒有弄死他，他要是膽敢出現，立刻將他射成馬蜂窩，射成太監……我就不信他真的三頭六臂，能夠闖得進來。”徐續陽面目猙獰大聲咒罵著。
　　李副官張張嘴，正想說些什么，突然他的眼睛睜大了，呆若木雞地看著徐續陽背后不遠處的扇形辦公桌。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只白色的巨獸已經悄然矗立在上面。

　徐續陽察覺到副官的異樣，緩緩回過頭去，整個身軀亦是巨震，他想立即拔腿就跑，但是眼睛被那白色幽靈般的生物碧眼一瞪，仿佛所有的勇氣都喪失了。
　　“你……你……你是怎么進……進來的？”徐續陽聲音異常干澀，自己也感覺問的太傻了，連忙輕咳了聲，強制鎮定下來：“我是南匯集的聯盟執行官，不知道閣下是誰？來我們這里有何貴干？”
　　仿古檀木辦公桌上那白色的怪獸微微扭轉腦袋，悄無聲息地從上面躍了下來，對于他來說，面前兩個人實在太弱小了，根本不需要急于下手。
　　徐續陽卻因這怪獸的動作嚇得連連后退，撞在后面的李副官身上，被李副官扶住了肩膀。
　　這個總被徐續陽訓斥的李副官此刻的表現和平常迥然有別，他伸手做個阻止的動作，斟酌著語氣說道：“這位操縱者先生，恕我冒昧，我知道您此刻的憤怒，只是即便是您站在我們集長的立場，也會下達那道命令，我們不知道您來這里的目的，只有適當做出了自我保護，這應該是合乎情理的吧……”
　　李副官用力地咽了口唾液，滋潤干燥的喉嚨，他臉色有些發白，不過說話條理還算清晰，見對方似乎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立刻繼續說道：“我們的確起了殺心，但是集長低估了您的力量，您讓我們了解到終極兵器的含義，同時也讓我肯定了一件事情，我想您不是針對我們來的，您來地球應該另有目的吧，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自作聰明……我在想，也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我們畢竟是當地政府部門，您要辦理什么事情，我們可以給你提供最大的協助，希望能夠彌補過錯，得到您的諒解……”
　　徐續陽回過神來，他知道現在叫警衛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連他也不清楚外面的警衛是否還活著，此刻他聞到了一絲轉機，作為政客，他知道一切關系利益，只要給他機會，他有把握將死的說成活的，扯直了身上的衣服，接口說道：“我的副官說的沒錯，而且這里也只有我才有權力調動一切，我希望大家能夠冰釋前嫌，也許我們有什么地方可以合作也說不定。”
　　對于自己的口才徐續陽一向很有自信，他知道如何去談條件，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只要對方有所表露，他就能夠洞悉對方的意圖，甚至可以利誘對方站在和自己同條線上。
　　對方沒有任何動作讓他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的腦筋甚至比平常變得更加機敏，他故作平靜地梳理著頭發，順便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正打算如何說服對方，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架肉甲動作了。
　　徐續陽只看到對方動了，隨后他腹部一陣清涼，低頭望去，卻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被刨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口，內臟和鮮血嘩嘩流下，直到此刻疼痛才蔓延了全身。
　　當他轟然倒下的時候，呼吸已經出多吸少了。
　　那架獸形肉甲已經站立在左邊的窗臺上，朝著李副官看了一眼，喉嚨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回身縱躍下去，消失在他的視野外。
　　李副官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低頭去看一眼渾身顫栗的徐續陽，就這么直挺挺站在那里，任由鮮血淌過他的靴邊，他的雙手毫無節制地顫抖著，他的眼里是無法掩飾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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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私艦以輸出勞務黑工和販運地球動植物為主，事實上是所有黑幫最大宗的經濟收入，無論是地球聯盟政府還是他們都不愿意斷了這樣的財路。
　　政府瞞天過海，監視外星動向，做著表面功夫，黑幫負責運輸黑戶，收集材料，駕駛飛船，兩者各取所需。
　　因此從這件事上面看，聯盟和黑幫實際上是合作上的關系。
　　當然這種合作的分贓不均使得雙方貌合神離已久，否則也不會讓這些大佬們咬牙切齒地說出要推翻政府的話來。
　　羅塵進入走私艦的內部，才明白劉政風所說的退役星艦是怎么一回事，他雖然對飛船接觸不多，但是畢竟也是坐過幾次星際航班的，而這只星艦只能以破爛來形容了，此處看起來雜亂不堪，內部框架幾乎看不到原來面貌，原來必備的隨眠艙和各種娛樂艙全被拆除用來存放貨物。
　　所有的勞工黑戶被安排在大廳之內，大約二百多人，全都是些小孩子，年紀大約在十歲至十五歲之間，他們大多來自地球貧窮家庭，父母生活無以為續，只有簽署了賣身契，讓他們自生自滅。
　　輸出的勞工有的被某些財團買去，經過短期培訓，為他們在惡劣的星球上開采礦物，運氣好的則服務于一些走私星艦，進行清理污垢、補充能量等簡單繁重的工作。無論如何，這些黑工的命運可想而知。
　　羅塵在地球上居住了數年之久，雖然鮮少出門，但也是深悉地球的現狀，這里人民的生活和他的出生地東漢星有著天壤之別，這還是星際聯盟在沒有完全放棄地球的狀況下。
　　地球公民的地位是整個銀河系最低的，他們絕大部分是沒有資格移民外星的，也沒有哪個星球管理者愿意接納地球移民。另外，相對生活水準而言，一名地球上的富裕人家，在交納移民費后，在其他星球便只能淪落為貧困家庭，所以即便有資格移民的，他們也會掂量再三，即便向往外星生活，也只是選擇出去觀光一下。
　　羅塵的肉甲此刻被放置在貨柜內，由于整天船艦的工作人員都是黑幫負責調配的，因此沒有誰會去查看他所攜帶的物品。
　　同時，劉政風還特意讓一名熟悉船艦運作的漢子跟在羅塵身邊，幫他打理需要的事物。
　　那名叫布萊斯漢子祖籍是美國，后來遷移到亞陸，長著金發碧眼，卻說一口流利的亞陸漢語，對他態度十分恭敬。
　　羅塵是這艘走私艦的貴賓，擁有進入任何區域的特權，他閑來無事，直接摸進了他們的指揮艙，這里的人忙忙碌碌，不斷進行著各項操作，所謂隔行如隔山，羅塵也看不明白，不過他對于星艦還是蠻有好奇心的，靜靜地坐著看著他們做事。

　星艦起飛后，羅塵明顯感到了震動，這對于其他星際航班來說是不可思議的，雖然突破大氣層時會形成磨擦，但即便是千年前的科技，也已經克服了這個難點，唯一能說明的是這架走私艦實在太爛了。
　　即便如此，星艦還在幾分鐘之內躍出了大氣層，巨大的透明舷窗外，那片一望無際的天幕橫跨，星辰變得異常清澈。
　　“坐標鎖定，進入第一次跳躍程序。”艦長的命令傳達下去，下方工作人員各自忙碌開來。
　　星艦尾部噴射出燦爛的粒子波，推動著長達數十米的船體不斷加速。
　　觀測窗外的星光反復變得有些迷離，瞬間月球已經被遠遠地拋在身后，速度越來越快，船體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散架掉一樣。
　　陡然窗外變得一片漆黑，沒有任何星光，漫天的繁辰像是消失了。
　　跳躍技術誕生已經接近二千年了，和所有曾經猜測不同的是，物質一旦超過光速，就會進入某種奇特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中，光源消失，時間消失，距離消失，沒有從前科幻電影所描述的那種星光亂墜的情景，只剩下無盡的黑暗。
　　在這片黑暗中會產生截然相反的巨大牽扯力，星艦一旦進入當中，無論速度多快，都會立刻減速，并最終靜止下來，而星艦也將從中脫離出去。
　　能夠在黑暗區域維持多久就代表跨越多長的距離，一秒便是一光年，因此星艦也就有了等級的區別，依照目前最先進的星艦，進入黑暗區域也只能維持十秒，也就是等于十光年距離。
　　誰都無法解開超時空之謎，在黑暗區域內，沒有任何物質的存在，比真空更加玄妙，生命是無法存活的，科學家曾絞盡腦汁想要攻克這個課題，最后都因為各種困難不了了之。
　　相對而言，跳躍的時間是少之又少，然而跳躍的前后就非常耗費時間和能量，經歷一個跳躍，飛船就會經歷一次從加速至超光速到亞光速的過程，想要反復跳躍，對任何星艦來說都是個巨大的考驗。
　　而且，這中間關系到嚴密的計算，雖然跳躍過程是不會受到任何物質阻礙，但是一旦脫離了黑暗區域，星艦出現的地點必須有所選擇，否則很可能會遭遇隕石、行星，甚至是恒星，到時候不免船毀人亡。
　　這就是星際航行坐標的重要性，盲目跳躍是極度危險的。
　　坐標依靠最近的星球進行三維定位，也就是說陌生區域，星艦是無法進行判斷的。
　　此刻走私艦已經在地球一光年外了，而距離地球最近的可住星球也在十光年外，憑著這架破舊的走私艦是無法抵達如此遙遠地方的。
　　布萊斯介紹道：“我們的飛船只能夠和那些途徑此地的外星走私艦進行交易，他們都是些老主顧，來自各個星球的走私集團，倘若和地球進行單向交易，所得利潤是不夠的，因此對于那些走私艦而言，地球只是他們順帶的交易點，并不是主要的目的地，當然，有些艦長為了賺取更多的外快，會特地繞道和他們進行交易，畢竟只有地球才有那么多黑勞務提供。”
　　羅塵聽的很仔細，他知道接下來很多時候還需要依靠走私艦進行星際遷移，對他們越了解，事情就會越順利。他雖然不善交易，但是他天生對事物本質有著極高的領悟力，往往可以抓住核心，用最直接的方式來完成想要達到的目標。
　　“這么說來你們應該和交易的走私艦很熟了，那么這次的對象可靠不可靠？”羅塵問道。
　　“這次和我們交易的是貝羅號飛船，他們的船長叫凱森，是個冷酷的家伙，不過他很貪財，貝羅號走私線本來在銀河系西旋，但是每次他都會繞道過來接貨，這船的黑工到了他那里，轉手就能賺上幾十萬的龍幣純利潤，要知道我們到手的不到十萬龍幣，層層分下去幾乎所剩無幾，可見他的利潤相當可觀。在沒有更大的利益選擇前，他應該算的上可靠。”
　　“原來是這樣，這樣的交易很不劃算啊。”
　　“這有什么辦法，星際聯盟對航線卡的很緊，我們又不具備星際遠程走私的硬件和軟件，打打外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對了，他們的目的地確定是阿塔爾星么？”
　　“是的，他們主要是來往于阿塔爾星和后唐星，這次他們是從后唐星出發，沒有意外情況是不會改變目的地的，羅醫師請放心好了。”
　　“嗯，最好是阿塔爾星，其實只要他們守規矩就成，我可不想登上他們的船艦引起什么麻煩。”
　　“這次出來時劉爺便再三吩咐我，說沿途一定要將您照顧好，待會兒過艙的時候，我會和他們船長打招呼的，雖然我不能陪同羅醫師遠航，不過在貝羅號船上還有我的一個侄兒在那兒，他做事很機伶，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只管差使他去辦。”
　　羅塵聽他安排的如此妥當，不由心生感激，說道：“這事讓你麻煩了。”
　　布萊斯連忙說道：“羅醫生客氣了，您的事跡我們都聽說過，您現在可是南匯集最有名氣的人物了……”他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外面風傳，您就是那架白色肉甲的操縱者。”
　　羅塵怔了怔，內心不免苦笑，他以為自己隱瞞的很好，沒想到人家早就猜到了。
　　布萊斯見他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對方喜怒，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忐忑不安地說道：“實際上幾乎所有人知道事情經過的人對你都非常敬佩，你單槍匹馬獨闖南匯集政府大樓，在幾百個守衛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就取了那個貪官的首級，實在干的太漂亮了。你是道上那些年輕人眼里中的偶像，我對羅醫師您可是非常的仰慕，能夠為你做事是我輩子最大的光榮呢。”
　　羅塵作為天才醫師，終日被人拍馬屁早就習以為常了，雖然受用，但心中明白，那是這些人對外界所知太少的緣故，肉甲在地球固然是個稀罕物，但是在一些發達行星上，像他這種級別的肉甲操縱者簡直遍地都是，根本沒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閑聊間，布萊斯霍然站了起來，臉露喜色，指著觀測窗外叫道：“貝羅號，是貝羅號！就在那里！”

　羅塵也站起來觀看，但見深邃的天幕背景下，一首造型奇特的飛船正緩緩朝他們駛近。
　　這艘星艦看起來就像是一只丑陋的蜻蜓，狹長的身軀像是起了膿包，覆蓋著一層灰白夾綠的物質，幾對巨大的薄翼延伸，起初覺得它有些芊細，然而但距離拉近，才感受到他的巨大，它的體積幾乎是地球走私艦的百倍，地球走私艦在它旁邊就好像巨型鯨魚旁邊的一葉孤舟。
　　羅塵心中暗自感嘆，原本先入為主的觀念頓時改變了不少，這種規模的走私艦甚至不比那些星際二級民艦遜色。
　　作為生機研究者，他對于覆蓋于艦體上的灰綠相雜的物質最了解不過，那正是最尖端的生機技術，實際上它們在船艦外的只是表層，真正的身體長在船艦內部，它們可以給星艦提供防護、取溫、食物等許多作用。
　　這種生物并非完全由生機技術制造出來，他最初的原始標本采自二千年前落在地球的隕石上，而后經過生機技術的不斷改造，終于被運用于星際航行上。
　　該生物體有著微妙無比的特征，它那極其柔韌的表皮，在受到隕石打擊可以很好保護船體，但在星艦加速時，就會發生變化，形成奇特的堅硬外殼，像是金屬化了，測不到絲毫的生命跡象，而一旦飛行結束，外層硬殼就會自行脫離，生長出新的皮膚來。
　　擁有這種生機保護層，除了聯盟的星際艦隊，民用星艦上很少具備，它標志著該星艦的先進程度。
　　羅塵認清楚后，對這架走私艦不由刮目相看，評價再度提高。
　　布萊斯顯然知道這項技術，在旁邊嘆道：“人家走私，我們也走私，可彼此差距也太大了，羅醫師對強植艦殼不陌生吧，那可是標準的三星艦船，這艘星艦是我所見過最強大的飛船了，別說其它，據說船艦上還配備了三門粒子炮，像是我們這樣的垃圾船，連他一炮都頂不下來。”
　　羅塵奇道：“它配備這樣強勁的火力干什么？難道遭遇了聯盟艦艇，他們也敢反抗？”
　　布萊斯笑道：“羅醫師真愛說笑，他們當然不敢和聯盟星艦對抗，不過在這廣袤的宇宙間，誰知道會遭遇些什么，另外，還有那些星際海盜匿藏暗處，對我們走私艦虎視眈眈呢，他們可不會講究什么潛規則，專門黑吃黑，半路劫船然后換個地方，讓人防不勝防。”
　　羅塵點了點頭，心思不禁有些恍惚，起初制造出肉甲后總感覺距離目標很近了，此刻才意識到那僅僅只是開始，今后的路還很長，他甚至無法預計自己何時才能跨越過這段艱難的路程。
　　“啊，連接完成了，我們可以過去啦。”布萊斯的聲音驚醒了羅塵，眼里那絲迷惘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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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艦之間的交接是由兩組排斥和吸引力場形成的，它使得星艦保持適當距離，過道有十多米寬，即便車輛行使上面也毫無問題。
　　走私艦的船員非常熟練，來來往往搬運物質，而那些黑戶勞工則被帶領著，排成一隊，魚貫而過，對方清點接收，很快就完成了交接。
　　羅塵的視線一直都沒有脫離狀有肉甲的箱柜，眼見它被安全送進去，才踏步跨過廊橋。
　　遠遠地，他看見布萊斯正站在一個體型高大，身穿制服的大胡子身邊，不停說著什么，然后朝他這邊指點。大胡子朝他瞥了一眼，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說了句什么，揮揮手，然后轉身回艙了。
　　見到羅塵走過去，布萊斯笑的有些尷尬，說道：“剛才和我說話的這個家伙就是船長凱森了，他的脾氣很臭，見錢眼開，很讓人討厭。不過您別擔心，我剛才已經打點過了，他知道您是我們劉爺的朋友，不會刻意為難您，而且到了船上，你們估計也很難碰上面了。”
　　羅塵點點頭，說道：“麻煩你了。”
　　布萊斯連連擺手，客氣了幾句，這時，羅塵背后有個聲音尖尖的叫道：“叔叔，我可找你半天了，原來你跑到廊橋上來啦……”
　　羅塵回過頭去，看到一個身材極其瘦弱排骨男一路小跑過來，身上掛滿閃閃發光的飾品，骷髏般的頭上還戴著一頂虛擬盔，看起來十分滑稽。
　　布萊斯臉色一沉，說道：“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撒謊了，你是忘記了時間吧，我說你多少次了，別沉溺那些虛擬游戲，看你這個身子骨，若是在地球上，遇到群架械斗，恐怕你經不起別人的一拳。”
　　排骨男打了個響指，說道：“啊哈，我有個這么厲害的叔叔，群架的事怎么輪得到我，叔叔別生氣，剛才是萬不得以，我正在虛擬區觀戰，兩個絕頂高手正打的難解難分，要是斷開了智腦，精彩的片段可就看不見了……不說這些了，你不是說有個了不得的人物要介紹我認識么？人在哪里？”
　　布萊斯搖搖頭，苦笑著對羅塵說道：“這是我的侄兒高翔，他是個混血兒，在這個飛船負責生機維修工作，人很是機伶，就是太沉迷生機智腦的虛擬系統了，時不時會變得傻呆呆，您見怪不怪就是了。”
　　排骨男高翔反應很快，看到叔叔對旁邊這個陌生人畢恭畢敬，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不過他打量了一眼，心中卻升起了疑惑，對方的年紀估計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身子骨也比自己壯不了多少，難道叔叔說的傳奇人物就是他？
　　布萊斯拍了他腦袋一下，喝道：“有這樣看人的么，真是沒有禮貌，快叫羅先生！羅先生是貴客，你這一路要好生招待，怠慢了客人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高翔笑嘻嘻地摸了摸頭：“叔叔，你的話我怎敢不聽，同樣的話吩咐一次就好啦。”他對著羅塵鞠了一躬，說道：“羅先生好，羅先生吉祥。”
　　“沒大沒小！”布萊斯又想拍他，高翔一個后躍躲了開，委屈地道：“叔叔，有外人在場啊，我又不是小孩子，這樣很傷自尊的。”
　　布萊斯哭笑不得，只好朝著羅塵拱手道：“我們大老粗的也說不來什么話，就祝羅醫師一路順風。高翔這孩子父母去的早，是我一手拉扯大的，算是半個兒子了，他做人有些顛三倒四，不過在這個船上，你大可以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