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章 對不起,我錯了
回到家里,三人圍坐這桌子,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在空氣中搖曳,氣氛很是沉悶。
黑炭坐在我正對面的位置,低著頭,手護在懷里,將那一頭干燥的水銀色完全的遮蓋起自己,為了表示嚴肅起見,這次並沒有將她摟在懷里,雖然是很想。
“黑炭。”
片刻之后,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終于打破了這股壓抑氣氛,隨著我的聲音響起,黑炭瘦弱的身軀也猛地一顫,像是受到什么驚嚇和怒斥,開始縮著,索索抖起來。
結果潔露卡瞪了過來,似乎在說,都是你不好,看,嚇著黑炭了,多可憐。
我無辜的眨了眨眼,這也能怪我?我只不過是心平氣和的叫了她一聲而已。
好不容易制造起來的嚴肅氣氛,差點因為黑炭過于膽怯的反應,而宣告中止,不過,在這種事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這是為了黑炭好,為了能夠讓黑炭幸福,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以半吊子的說教收場。
“黑炭,今天我要好好和你談談才行。”
無視一旁潔露卡的瞪眼攻擊和黑炭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強硬的將話題繼續進行下去,今天,我,德魯伊吳凡,要做一個第一次,或許也是這輩子最后一次的史無前例的重大決定,那就化身成為嚴厲的父親。
黑炭頭低的更低,即使是透過昏暗燈光所塑造出來的她的瘦弱模糊影子,都察覺到那副楚楚可憐的身體正在不停顫抖著,就仿佛暴露在老虎爪牙下的白兔一樣,讓人不禁湧起武松打虎的沖動——至少旁邊潔露卡散出來的險惡氣息,就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不為所動……不為所動,我將暗暗顫抖的腳板縮到屁股下面,咳嗽幾聲,臉色一正。
“我昨天似乎和你說過,不要再去挖礦拉礦,做那些辛苦勞累的活吧,你自己跟我說說,今天去干什么了?你現在,是什么一副樣子。”
我心疼的看著黑炭,她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昨晚剛剛給她換的衣服已經在攀爬的過程中,被尖銳的石頭割破,變得了乞丐裝,瘦的胳膊腿上,胸前,腹部,甚至的臉上,都遍布著被石頭擦破的大痕跡,但是,這些傷痕,比起那雙被磨的沾滿鮮血的手掌和腳掌,卻又不值一提。
手掌受傷那是當然的,不信,你可以自己試試用雙手去攀爬上千米高的山峰,看看到時候自己的手掌會變成什么樣子,至于腳上的擦痕,則是在下山的時候造成的,雖然像滑雪一樣,看起來酷呆了,但是毫無疑問,那樣一直擦著下去,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給一副鐵靴穿上,恐怕都要被擦掉一層。
剛剛回來的時候,我和潔露卡就已經處理了手掌腳掌上的傷口,那血肉模糊一片,幾乎不成*人樣的磨損程度,讓我潔露卡幾乎是嚇呆了,並不是沒有看過這么嚴重的傷口,斷肢腐屍什么的,對于我們這些冒險者來說都是家常便飯,只是,現在傷口的主人卻是自己的寶貝女兒,這這么同呢?
幾乎在揪心的喘不過氣來的狀態下,幫黑炭處理好手腳上的傷口,現在,她的手掌和腳掌被厚厚一團布牢實裹起來,纏了一圈又一圈,看起來就像是一團團粽子般,稍微想象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看成是那些帶著布偶貓爪的可愛蘿莉,但每當回想起處理傷口時看到的一幕,我都是疼心懊悔不已,哪有心情再去宅了。
“我……”
從黑炭那里,出虛弱戰栗的聲音。
“不要騙爸爸媽媽,你這一身傷,究竟是怎么來的?難道你就一點兒也沒想過爸爸媽媽有多么擔心你嗎?”
我將語氣加重一分,說到這份上,就連旁邊的潔露卡也沉默起來,不打算幫黑炭了。
“我……我……”
黑炭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心虛,結結巴巴的我個不停,聲音也低的不能再低,最后帶上一股微微的哭腔。
“我……我去了對面的……對面的阿里斯山……”
就在我們都不忍心看到黑炭這副可憐樣子的時候,她還是鼓起一口氣,低聲細語的將話說了出來。
阿里斯山……大概就是那座山的名字吧。
“知道那里有多遠嗎?”我吸了一口氣,盡量用淡漠的聲音問道。
“嗯……”點頭,點頭。
“知道一路上有多危險嗎?”
“嗯……嗚”點頭,點頭,掩飾不住哭腔。
“爬上去了嗎?”我的目光落到黑炭的手腳上面。
“嗚嗚”完全是哭腔的點著頭。
“但是……但是……”
吸著鼻子,擦了擦眼,黑炭努力的說道,用纏滿了布條的兩只手,將懷里藏著的三株鐵荊花捧出來,邀功一樣,推到我們前面。
“但是……這個……可以……可以賣很多錢……所以……”
頭微微抬起,以略平靜下來的語調說道,似乎以為有了這幾株鐵荊花,可以讓我們怒氣消停的樣子。
這就是讓黑炭千辛萬苦爬上那里的東西嗎?
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三株鐵荊花,我幾乎想笑出來,同時心里產生一股將這幾株花捏成粉碎的沖動。
只不過去區區幾朵爛花,竟然敢讓我的寶貝女兒……讓我的寶貝女兒變成這副模樣,就算是一厘一厘的折斷,將花瓣摘下來搗爛,甚至將那片草地鏟平,將那座阿里斯山粉碎,也難以消除這股憤怒。
不過……不能這樣,因為它是黑炭親手摘回來的,因為在山頂山,黑炭像對待朋友一樣,和它們說著話。
我默默的站起來,將那三株鐵荊花抓在手中。
潔露卡突然在桌底下抓住我的衣角,仰起頭看著我,咬著嘴唇,微搖搖頭,眼睛里流露出無助之色,似乎在懇求著我不要沖動。
真是的,難道這傻蛋侍女以為我會不顧黑炭的感受,當場飙將這些話踩爛嗎?不會,才不會這樣做,別太看我了,或許我是個傻蛋,或許我魯莽沖動,做事只憑一時腦熱,經常給大家添麻煩,但是……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可是……可是……
別太看我了混蛋我可是宇宙無敵天下第一的女兒控啊啊啊
摸摸潔露卡的頭,順手將她抓在衣角上的手拿開,沒有遇到絲毫阻力,潔露卡震呆了,被我剛剛一瞬間散出來的魄力給震蒙了。
哼,愚蠢的人類……不,愚蠢的精靈喲,見識到了嗎?這就是女兒控+奶爸光環的恐怖威壓啊,又豈是爾等輩所能承受得了。
有些得意的推了推鼻梁上假象出來的鏡框,我轉身離開,在潔露卡依然沒有反應過來的呆滯目光,還有黑炭充滿疑惑和膽怯的目光中,離開洞穴,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我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用塊石頭挖成的形花盆,里面裝滿了泥土,三株鐵荊花已經種在了上面。
插播一下吳凡的種花常識——大家自制花盆的時候,別忘記了在花盆底部開幾個孔哦。
黑炭的目光由疑惑變得呆滯,完全不理解我為什么要將這些要拿去賣的鐵荊花,自個種了起來。
擺在哪里好呢?這里嗎?最顯眼的角落,不過真的沒問題嗎?能賣不少錢也就意味著會讓人起觊觎之心吧。
想了想,我還是把石頭做成的花盆,擺到了一個不起眼角落,然后對著黑炭招招手。
“黑炭,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大概是被我奇怪的舉止嚇呆了,黑炭的動作有點猶豫,但還是一點兒都不敢抗拒,畏縮身子,低著頭走過來。
“咦……哇”
在黑炭的驚呼中,我將她一把摟住,放在膝上坐下,黑炭還以為我要做什么,畢竟剛才的表情是那么可怕,她嚇壞了,死死的逼著眼睛,雙手護著腦袋,一副做好了挨揍的准備的姿勢。
“黑炭,睜開眼睛看看。”
我哭笑不得的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這個動作又是讓她腦袋一縮,害怕不已。
沒有遭受到預料之中的打罵,黑炭遲疑著緩緩眯開雙眼,目光落到擺在她眼前的三株鐵荊花上面。
在她的視線中,我用手指指著這三朵花,其中左右兩朵。
“這是爸爸,這是媽媽,然后。”
指頭落到中間那朵一號的鐵荊花上:“這是我們的黑炭。”
懷里的黑炭仰起頭,用驚呆目光看著我。
“從現在開始,這三朵花就代表了我們一家人,所以,我要給黑炭一個十分十分重要的任務,照顧好這三朵花,讓它們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就像我們以后的生活一樣,黑炭,你能做到嗎?”
低著頭,下巴在黑炭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我溫柔的看著黑炭,問道。
黑炭依然張大著嘴巴,目光呆呆的看著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那雙原本眯成一條縫隙的大眼睛,也睜大了一點,從里面流露出少許美麗的色澤。
“怎么,做不到,事先說明,這對爸爸來說,可是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所以,黑炭一定要幫爸爸照顧好,黑炭的任務,只要照顧好這些花就行了,可以答應爸爸嗎?拉鉤哦。”
我伸出尾指,微笑著在黑炭面前晃了晃,柔和專注的目光落在那張瘦弱臉蛋上,期待那雙眯著的眼睛可以睜得更開,可以流露出更多美麗。
黑炭依然是呆呆的看著我,對于我的話,我的動作,仿佛置若罔聞,懷中的身體僵硬,一動不動,只剩下那微張的嘴唇在不斷顫抖著。
許久許久,她突然快的低下頭,仿佛要掩飾臉上的表情一樣,深深地低下去,將頭埋在自己的胸口,然后點了點,伸出手……才現已經被布條纏成粽子,根本就無法和我的尾指鉤在一起。
“嗚嗚……嗚嗚嗚……”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從懷中傳出,一滴,兩滴,膝蓋上傳來溫熱的感覺,那是從黑炭深深低垂著的臉頰中,滑落的濕潤水珠。
“你……你怎么了?”
因為出乎意料之外,完全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不由慌了起來,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要哭呢?難道是因為不能和自己拉鉤所以傷心的哭了?
完全不知所措,因為根本沒搞懂黑炭為什么要哭。
黑炭:“……”
說……說了些什么嗎?慌忙之中,我好像聽到了從低著頭的黑炭那里,傳來一聲喃喃細語。
“對……對不起……”
終于聽清楚了,黑炭在道歉,這一刻,我心里流過一陣暖意,不自禁溫柔撫起了黑炭的頭。
“對不起。”黑炭哽咽的細語,越清晰,淚水一刻也不停的滴下,已經把我的膝蓋完全打濕。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錯了。”
悅耳細語中,慢慢帶著一股深深的忏悔和自責,黑炭突然伸出雙手,緊緊的摟起我的脖子,一聲一聲的哽咽,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哭泣,聽著就讓人心疼和難受。
這算是……她第一次主動的和我接觸吧。
我一時驚喜交加,只覺得老懷欣慰,不斷輕拍著黑炭,將她緊緊摟在自己懷里。
想哭就在我的懷里哭個夠吧,把這些年來的委屈,統統哭出來。
“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黑炭埋在我懷里,只是一個勁的道歉,無比強烈感情的聲音從懷里傳出,帶著一片虛幻的感覺,讓人有些在意。
“沒……沒關系哦,只是我沒有說清楚而已,錯的是爸爸,黑炭根本沒有必要道歉。”
我不斷輕撫著黑炭的頭,一邊安慰著哄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黑炭卻一個勁的,十分固執的在道歉著,讓我感受到了她在這幾年掙扎生存中所鍛煉出來的恆心和毅力。
“真是對傻蛋父女呢。”
潔露卡的輕歎聲從身后傳來,沒等我反應,她已經從背后摟在過來,連著懷里的黑炭摟在起來。
這樣的一幕,如果從第三者角度看的話,就像是一家人摟在一起似的,讓人有點溫馨的感覺。
“親王殿下,真是個傻蛋呢。”
從后面親昵的咬著我的耳朵,這黃段子侍女卻說出了讓人不愉快的話,纖細的雙手摟的更緊,兼備了柔軟和彈性感的豐滿胸部,以緊密無縫的間距壓我背上,呈現出讓男人砰然心動的變形,因為被說了傻蛋而在腦海里產生的微微不爽,仿佛被背上傳來的這股犯規觸感給吸收了一般,變得混亂起來。
真是的,這家伙就會用一些犯規的手段讓人有氣無處使。
我頗有不甘就被這么馴服似地,喃喃嘀咕了一句,最后還是屈服的抱著黑炭,再抗議的蹭了蹭從肩膀上探來的潔露卡的臉蛋,沉浸在這股溫馨氣氛之中。
“對不起……我錯了……”
黑炭依然在不斷喃喃著,直到疲憊的不行了,聲音才逐漸降低,但是,即使在睡夢中,似乎依然在這樣喃喃著,喃喃著……
“最關鍵的問題還沒問呢?”我一個激靈,隨后懊悔的歎息起來。
“沒關系,我們不是還有許多時間嗎?”身后的潔露卡,繼續用溫熱的嘴唇調弄著我的耳朵,說道。
嗯……說的也有道理。
我的臉色逐漸柔和起來,點點頭。
這一晚,我們將黑炭摟在中間,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大早,睜開眼睛的時候,現睡在中間的黑炭已經不在,目光在屋內巡視一眼,立刻就找到了她的身影。
家伙正蹲在花盆旁邊,聚精會神的盯著那三朵花,給它們澆水,看來的確是將我昨天的話聽進去了。
我欣喜的點著頭,起來看到這一幕的潔露卡,也露出了柔和的目光。
輕手輕腳從后面走過去,蹲下,將黑炭摟在懷里,她只是嚇了一跳,回過頭,微微仰起下巴,充滿了好奇的目光落到我的面龐上,第一次,並沒有因這親密的接觸而畏縮。
“乖乖,黑炭很用心的在照顧它們呢。”我嘉獎式的輕撫著黑炭的頭,笑道。
“嗯。”
把頭重重一點,黑炭回過頭,將注意重新落到花朵上,目光變得嚴肅認真無比,仿佛自己正在做著什么事關暗黑大6滅亡的重大舉動一樣。
“對了,黑炭,爸爸想問黑炭一個問題,行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在一旁做著摩根餅,正將水忘鍋里的摩根粉里倒的潔露卡,也將注意力放到這邊,手一邊持續倒著水,現這一幕我的暗地里聳了聳肩,看來,那鍋摩根粉只能嘗試著創新,看能不能做摩根粥了。
“爸爸和媽媽搞不懂。為什么……為什么黑炭要那么拼命呢?明明我們已經回來了,已經可以讓黑炭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為什么還要那么拼命,讓爸爸媽媽擔心呢?黑炭能告訴爸爸嗎?”
輕柔無比的語氣從黑炭耳邊流淌而過,就仿佛是從赤道拂來的暖風,但是對于黑炭來說,卻不亞于一股西伯利亞寒流,她那瘦的軀體,再次在我懷里顫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