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禍不單行
那把鎖和平常的鎖一樣,銀白色的鎖身從玻璃門另一面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我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討厭鎖。
哪怕我曾經在監牢裡呆過十年或者更長,我想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討厭,憎惡,怨恨鎖。
此時的我覺得,對於生命,或者生存的希望來說,別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我不敢砸門,也沒有東西砸門。
我只得頹然坐下,同時身體軟的好像一塊橡皮泥。
虛弱和絕望將我徹底的淹沒,麻木侵佔了身體和大腦,我像個白癡一樣張大了嘴巴,楞楞看著玻璃門外的稀疏而淡漠的微白色。
天快亮了。
一陣腳步聲忽然響起!隨後在我還未來得及分辨來源之前,在我額頭上催生出大量的汗水。
強壓恐懼後,我驚喜而絕望的發現這腳步聲來自門外。
我當即匍匐在地上,希望自己能變成某塊大理石,最好是最不顯眼的角落裡最不顯眼的那塊。
可我至少還能很清楚的控制自己的神智,所以我深知那是絕不可能的。
隨後開鎖的聲音讓我體內生出一種莫名的刺激,猶如賭徒在孤注一擲時的刺激。
這種刺激讓我渾身顫抖不已。
也許這種感覺只是單純而巨大恐懼,也許我是在欺騙自己非要把它描述成某種刺激……
開鎖後,放出死亡或者放出希望?
這個問題我無法細想,更無暇細想,清冷的晨風吹進死氣沉沉的大廳,提醒我——門開了。
我不敢抬起頭,甚至不敢呼吸,我不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
腳步聲停頓了一下,隨後居然慢慢遠去了!
此時的我仍舊匍匐著,彷彿在對這某個神敬拜,又彷彿是在對著某個強大的敵人求饒。
我看著敞開著的玻璃門,比經歷了長久飢餓之後看了一塊麵包,又或者在被扔到了沙漠幾天後看到了一杯水的人更為激動!
腳步聲漸漸消失,而大鬍子的聲音一直沒有響起,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我開始向門外蠕動,同時我清楚的感覺到也許因為忽然來臨的好運的緣故,體內生出了一絲絲力量。
當我爬出大樓不久,我看了一幕讓我既緊張又振奮的景象!
緊張是因為我清楚的看到了一塊寫有翼光市警察局的牌匾,振奮則是因為我在同一時間內看到了掛著那塊牌匾的大門兩側的小房子是黑的!也就是說,大門處沒有人值班,或者是值班的人還沒有起床……
我掙扎著站了起來,隨後勉強的扶住手旁的一輛車,天似乎更亮了,天邊此時也彷彿能看到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紅色。
我試探著挪動了一下雙腿,隨後艱難的向著向局大門挪動了雙腳。雖然這樣也許比爬行更加危險,可是這樣也比爬行更快。
直立行走也許真的是一種進化,至少對人類來說……
我就這樣蹣跚著走出了翼光市的警局。
******
走出警局後的我不敢休息,也沒有地方可以讓我休息,而且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一定非常恐怖,雙手血肉模糊,嘴巴上也沾了不少血,而且衣衫也因為剛才的爬行而多出破爛,這樣的我彷彿比最骯髒的乞丐還要討人厭。
不久後掃大街的一名中年婦女論證了我的想法。
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天已經濛濛亮了,踉蹌行走的我在不知道是第幾次摔倒在地上後,看到了她身著的橘黃色制服。
我在猛然的緊張過後決定倒在地上不起來,同時強忍著疼痛將雙手壓在身下,同時將臉深深埋進我身邊的一小堆垃圾內。
我不想讓她看到我滿是鮮血的雙手,雖然那些鮮血都來自我自己,更不想讓他看到我沾染了手上鮮血的嘴,雖然那些鮮血依舊都是來自於我自己。
我只是不想這個城市再多一名瘋子。
看到面向下倒在地上我後那名清潔工先是一楞,隨後小聲嘟囔道:
「哪裡來的盲流,嚇死我了!」
說完連地也顧不得掃,轉身匆匆的向反方向走去。
對於這位城市美容師「準確」的將我定位為盲流,我感激萬分……至少沒把我當成是流氓或者竊賊。而對於她果斷而冷漠的轉身離去,我仍舊感激萬分,如果我碰到了一為善良熱心的清潔工,我想事情會變的糟很多。
有時候,碰上壞人真的比碰上好人要好。
等那名清潔工走遠後,我繼續自己的旅途,向我的下一個目標——家,蹣跚挪去。
此時的我急切的需要休息,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在天亮後仍舊在街道上晃悠,那樣滿身是血,衣衫襤褸的我只可能再次被人當作罪犯或者盲流送進警局或者收容。
我拚命的用力挪動雙腿,希望他們能更快的縮短我和我所租住的那間屋子的距離。
當太陽開始變的血紅血紅並且在天邊掙扎著想要上升的時候,我來到了原本我所居住的那個小區的大門前。
可是映入眼簾的一切卻讓我頭皮一陣陣發麻——平日裡一向安靜的小區此時一反常態!不但空氣中充斥著嗆人的粉塵,而且穿梭來往的救護車也都彷彿在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我蹣跚著走進小區內,更讓我吃驚的情形出現了!
平日裡走進小區就能看到的幾幢樓全都成了廢墟,平日裡走進小區後看不到的樓此時也都被看到了,只是——它們也都化成了一堆堆由鋼鐵、混凝土,甚至人的血肉,骨頭組成的垃圾。
就在我因為眼前的景象而目瞪口呆,同時感覺天旋地轉的同時,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在不遠處:
「快!救護隊!這裡還有一名倖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