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品典當師 作者:秋雨無痕(連載中)

sym001 2009-1-23 15:42:3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8 95516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5:56

紙上得來終覺淺 第十九章 齊白石的芥子園圖譜

季凡考慮了再三,最後選中了一款諾基亞6170手機,這款手機有著光潔的淺灰色不銹鋼外殼,真實的質感傳遞著冷靜而自信的從容,手機如人,它流露的純粹、內斂、從容的氣質和自己非常匹配。

    這款諾基亞手機外加一只棕色的登喜路背包又刷去他兩千多塊,將筆筒小心地放進包里,拿起手機給家里撥了個電話,“爸,我小凡,您和媽最近身體還好吧?今年這里收成不錯呀!您二老要當心自已的身體,別累壞了身子骨,我這里一切都好,工作挺順利的!公司最近挺忙的,十一我恐怕是回不去了,今年春節我一定趕回去。爸,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記下,以後有事可以直接打這個電話找我。”

    和父親通完電話,他接著又給黃連君打了個電話,黃連君得知他周六能來參加畫展的消息格外高興,再三叮囑季凡到了定遠提前給他掛個電話,他好安排人去接站。

    今天對季凡來說可謂是收獲良多,同時他也清醒地認識到當務之急是盡快提升個人鑒定物品的能力,那本《說瓷》里面的東西已經遠遠滿足不了他對這方面知識的需求了。

    時下隨著文化產業的繁榮和物質條件的富裕使得收藏古玩漸成一種時尚,與之相適應的是古玩收藏類的書籍也大行其道,廣受人們的歡迎,望著書店里種類繁多的主類書籍季凡有點眼花繚亂的感覺。經過精心挑選,季凡買了幾本《典當基本知識》、《拍賣、收藏、典當》、《古瓷斷代與辯偽》、《古玩鑒定指南》、《民俗錢圖說》等幾本內容詳盡而又實用的書籍。

    華燈初上,季凡左手拎著沉甸甸的書籍,右肩背著裝著筆筒的背包神情愉悅地走出書店。前邊不遠處路邊有個賣舊書的地攤,季凡走到這里忍不住停下駐足觀瞧。一套十六冊有些殘破的畫冊映入他的眼簾,封皮上楷書《芥子園畫譜》幾個大字,字跡嚴整挺峭,雍容大度,季凡心里一陣波動,這可是每個學畫者都無比喜愛珍藏奉為至寶的《芥子園畫譜》啊!他簡止不敢相信這眼前這一切是真的。

    中國的書畫作為一種藝術創作形式,在明清時期已形成了相對系統的理論體系,很多經典的字帖和畫譜經整理出版,其中可與書法《三希堂法帖》齊名的畫譜就是這《芥子園畫譜》,二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屬官方,而後者屬民間刻印。

    《芥子園畫譜》亦稱《芥子園畫傳》,它集合我國歷史上頗具名望和代表性的諸代國畫大師的精髓畫法要論,是初學國畫臨摹者入門的讀本。全書共分四集,第一集為“山水”,第二集為“梅、蘭、竹、菊”,第三集為“草蟲、花鳥”,第四集為“人物”,各集首列畫法淺說,次列圖例,並附有簡短說明,詳細地講解了中國畫的用筆、寫形、構圖等基本方法,此畫譜一經問世,便受到眾多學畫者的喜愛,也是官吏商賈、文人墨客最熱衷收藏的極品。

    眼前的這套《芥子園畫譜》弗如平常民間刻印的《芥子園畫譜》精美,不但紙張是那種當時很少有人使用的非常便宜低劣的薄竹紙,而且還不是五彩刻印,全部是用手工臨摹而成的。翻開扉頁,右下角一行“光緒壬午年純芝臨摹于湘潭”蠅頭小楷清晰可見。

    咦,純芝,這名字怎麼感覺如此熟悉。季凡眼前忽然一亮,對了,畫壇巨匠國學大師齊白石原名就叫純芝,這不會是齊老遺留的墨寶吧?齊老是季凡學畫以來頂禮膜拜的偶像,對他老人家的平生事跡可以說是耳熟能詳。

    齊白石幼年家貧好畫,在家鄉湖南湘潭做雕花木匠為生,20歲那年,有一次在一個雇主家中做活,無意間見到一部乾隆年間翻刻的五彩套印的《芥子園畫譜》,仔細翻閱之後,如獲至寶,這套畫譜雖然殘缺不全,但講解詳細,從第一筆畫起,直到畫成全幅,逐一說明,非常切合實際。看了這套畫譜,齊白石發現自己“以前畫的東西實在要不得︰畫人物不是頭大了,就是腳長了;畫花草,不是花肥了,就是葉瘦了。較真兒起來似乎都多少有點小毛病。有了這畫譜,好象是揀到了一件寶貝,就想從頭學起,臨它幾十遍。可轉念一想,書是別人的,不能久借不還,買新的,湘潭沒處買,怕也買不起。只有先借到手,用早年勾影雷公像的方法,先勾影下來,再仔細琢磨。”

    齊白石拿定主意,就向雇主家借了這套畫譜,買了點薄竹紙和顏料、毛筆,晚上收工回家後,就著松油燈,一幅一幅地勾影,用了半年時間,把一套《芥子園畫譜》,除了殘缺的一本之外,都勾影完了,裝訂成16本,從此,齊白石做雕花木活,就以《芥子園畫譜》為藍本,花樣推陳出新,打破了傳統套路,很受雇主的歡迎。《芥子園畫譜》還為齊白石打開了眼界,確立了學習傳統和觀察生活的道路,為他後來的繪畫成就打下良好基礎,直到晚年,白石老人還念念不忘此事。

    眼前這套畫譜畫工精細,用筆自然流暢,毫無滯澀之感,季凡確信這得確是出自齊白石的手筆。這畫譜很隨意地與其他舊書混放在一起,顯見老板根本不識貨,這價格上自然要好好琢磨琢磨,想到這里季凡心里已然成竹在胸。“這畫譜多少錢啊?”季凡很隨意地把畫譜扔在攤主面前滿不在意地問道。

    “一百。”這本畫譜少有人問津,攤主巴不得早點脫手,他看了看季凡的臉色試探地問道。

    “老板,你也是這方面的行家,你來看這書的紙張是最便宜低劣的薄竹紙,而且里面的內容還有殘缺,根本不值這個價呀!”听到攤主的報價,季凡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但為了不引起老板的懷疑,還是作模作樣地砍價道。

    “老弟,這已經很便宜了,你既然誠心買我再讓你十塊。”攤主心中暗喜,這破爛總算是有人要了。

    “太貴了,我看那就算了。”季凡作勢要離開,剛走出沒多遠,攤主在身後喊道,“老弟慢走,圖個吉利,八十塊你拿走好了,你發我發大家發。”

    “這還差不多。”季凡滿意地說道。“我說老弟,你可真能砍價,我算是服了你。”這書是攤主花二十塊收的,這個價格出手,他賺了好幾倍,心里得意臉上卻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老板你過獎了。”季凡心想,他如果知道齊白石的真跡以這個價格從自己手上賣出去的話是不是連跳樓的心都有了。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5:57

紙上得來終覺淺 第二十章 《好太古碑》法帖

“好累呀!”季凡躺在床上用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雙腿,今天對于他來講這絕對是個值得慶賀和回味的日子,一時之間季凡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當無意中目光落在書桌那厚厚的一壘書籍時,整個人立刻如當頭棒喝清醒過來,是呀自己在這行里才剛剛起步,豈能固步自封,取得一點成績就得意忘形沾沾自喜。

    感覺到體力恢復差不多了,從床上爬起來下廚房給自己煮了碗方便面,很普通的康師傅紅燒牛肉面,季凡吃在嘴里卻覺得特別好吃,大口地喝光了最後一口面湯,用力打了個飽隔,然後拖著有些慵懶的身體來到衛生間,三下五除二脫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如同非洲難民般的排骨膘,舒服地站在淋浴噴頭下沖涼,也許是因為今天特別興奮的緣故,下面的分身開始張牙舞爪蠢蠢欲動,高昂地揚起龍頭,看到這兒,季凡得意地哼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亞洲雄風》,“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啊……”

    沖過涼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季凡坐在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剛買的《古玩鑒定指南》埋頭認真閱讀起來,這是本文化底蘊深厚、專業性非常強的書籍,但精通書法繪畫之道,對藝術形象的感知力比較強的季凡讀起它來竟毫不吃力,猶如巨鯨吞水般大口大口地汲取著這知識海洋中的營養。

    夜深人靜,季凡這才合上書本,精力充沛毫無倦意的他翻出《好太古碑》拓帖提筆臨摹,說起這本《《好太古碑》拓帖還是季凡學習書法的引路石,正是這《好太古碑》把季凡引入了書法藝術的殿堂。

    公元前三十七年,在季凡家鄉所在的集安一帶,產生了一個名為高句麗的王朝,歷時700余年之久。現在的集安市,便是高句麗的王都遺址,在此留下了大量的遺跡文物,現豎立于集安公園內的《好太古碑》便是其最有代表性者。《好太古碑》高六米有余,四面刻字,字大如碗,書法似隸似楷,是高句麗王朝為紀念第十九代好太王而刻,此碑至今已有1500余年,久被冷落在荒山野嶺之中,直至清末的光緒年間,才被金石愛好者關月山發現,拓之流傳于世,並傳至京師,一時轟動書壇及收藏界,備受文人墨客青睞。

    說起和這《好太古碑》結識那還是季凡五歲時的事情,那年春天他隨父親到公園游玩,偶然間對豎立于公園內的《好太古碑》上似隸似楷的碑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父親見喜愛,就想方設法托人為他弄了幅拓本,從此這《好太古碑》拓帖與季凡結下了不解之緣。長大以後,季凡也曾反復臨習過王右軍的《蘭亭序》《平安帖》、顏真卿的《多寶塔碑》《家廟碑》、柳公權的《玄秘塔碑》、歐陽洵的《卜商帖》《張翰帖》《仲尼夢奠帖》、李邕的《麓山寺碑》諸法帖,但唯獨對這《好太古碑》情有獨鐘。寫滿了四大張毛邊紙季凡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手中的筆上床休息,睡夢中他夢見自己書寫的字畫成了受人追捧的珍品,在拍賣現場人們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號牌瘋狂地十萬十萬向上加價,一副字畫被拍成了幾百萬的天價,見此情景他在夢中忍不住得意地笑出聲來。

    清晨,季凡被手機設置的玲聲準時振醒,起床簡單洗漱完畢,   下樓在樓下的小吃部對付了一口,打車來到火車站。大清早乘車的人不多,他在車上找了個空位,從背包里掏出書認真翻看,一本《典當基礎知識》剛看到一半,耳邊響起了列車廣播員親切的聲音︰“各位旅客,前方平安站馬上就要到站了,有下車的旅客請您拿好隨身攜帶的物品,準備下車。”

    平安鎮是季凡此行定遠市的中轉站,季凡合上書本站起身隨著三三兩兩下車的乘客下了火車,鎮子不大,火車站旁邊就是長途客運站,季凡擠上開往定遠市的客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汽車駛入了定遠市區,季凡按照黃連君的要求給他掛了個電話,黃連君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下車後在車站等著,有人去接你。”就匆忙掛了電話。

    終于到站了,這大熱天坐上四、五個小時的車真夠受的,季凡老遠就瞧見一人高舉著接站的牌子夾在幾輛拉活的出租車中間分外醒目,牌子上瘦金體的季凡兩個大字字跡飄逸而又挺拔,這大概是老夫子的手筆吧!季凡面帶笑容擠了過去。感覺到有人走近,舉牌之人放下手中的牌子,露出一張清新脫俗的面孔,上衣穿著件白色的Kapaa休閑T恤,下身穿著條淡藍色的隻果牌牛仔褲,瓜子臉、柳葉眉、杏核眼、瓊鼻、櫻桃小口完美地搭配在一起,一個標準的古典美女,看見她靚麗的身影,季凡只覺得一股深谷幽蘭般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

    “你是季凡吧?”女孩輕啟朱唇率先開口問道,她聲音婉轉動听,季凡听在耳中不諦仙音。

    “對,你是?”季凡問道。

    “我叫黃欣怡,你直接叫我欣怡好了,我父親叫我來接你的。”女孩大大方方地說道。

    “欣怡讓你受累了,這大熱的天還特意讓你跑一趟。”季凡客套地說道,想不到老夫子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兒。

    “孔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再說了,要說辛苦還是你最辛苦,這一路上坐了四、五個小時的車了吧!”黃欣怡調皮地說道,“咱們走吧,我的車停放在那邊。”

    黃欣怡領著季凡來到一輛捷達車前,打開車門熟練地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欣怡,你有駕照吧?你可听說現在交通路檢可是很嚴格的。”季凡坐在她旁邊輕輕地把肩上的挎包轉到胸前。

    “這你大可放心,我的駕駛技術一流,至于駕照去年我就拿到了,怎麼樣要不要我開車先在市里兜一圈,讓你領略一下本人的車技。”黃欣怡望著季凡一副自信地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時間已經不早了,你看都十點多了,咱們還是先去看畫展吧,時間長了你父親該著急了。”

    “嘻嘻,和你開玩笑的,給你飲料,冰過的正好降降火氣,坐好了我要開車了。”

    季凡接過飲料,撕開拉環,剛喝了一大口,車子已如離弦之箭瞬間提速刷的一下開出老遠,季凡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被口中的飲料給嗆著,這小妮子外表文文靜靜的,開車倒挺瘋的。

    此時定遠市文化館門前人流如熾,定遠是座有幾百年悠久歷史的文化古城,這里的文化氛圍濃厚,前來參加書畫展的絡繹不絕。畫展的主人黃連君正站在會展門前迎接參加畫展的各界知名人士。

    “爸,人我給你接來了。”黃欣怡對著他說道。黃連君聞言抬頭見到站在車旁的季凡,大踏步邁下台階緊緊握著季凡的手激動地說道︰“大博士,可把你盼來了。”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5:57

紙上得來終覺淺 第二十一章 雞血石印章

“您老人家相邀,我哪敢不來呀!老夫子我沒來晚吧?”季凡說道。

    “不晚,不晚,一點不晚,正巧有幾位定遠市書畫屆的朋友也在場,一會兒我向你引見引見。走咱們先去看畫展。”黃連君興沖沖地說道,臭小子居然說我老,我有這麼老嗎?中午一定得讓他多喝幾杯。

    爸爸今天這是怎麼了,好久沒見他這麼開心過了。感覺受到冷落的黃欣怡望著季凡遠去的身影一股酸意不由涌上心頭。

    “這雲香鬢影的牡丹枝葉濃綠,花盤艷麗,色澤鮮明而又和諧,墨潤奔溢,情趣橫生而又耐人尋味。在技法上筆中有墨、墨中有筆,以骨法用筆,中鋒下筆,點線相異,倒筆、旋筆、捺筆、拖筆、頓筆、顫筆兼用;以形寫神,追求形似與神韻,達到了形神兼備、力透紙背的效果。”季凡指著一幅《雲香鬢影》的牡丹圖一語道破恰到好處地評論道。這幅畫正是黃連君平生得意之作,季凡言簡意賅,說的頭頭是道,句句切中要點,黃連君听在耳中感到非常受用,對季凡的欣賞又不由多了幾分。

    此時,定遠市書畫屆的幾位同仁正圍聚在一起觀看定遠市書法協會名譽會長有“定遠一支筆”之稱的費清泉為畫展題字留念。

    “費老的行草,汪洋恣肆,大開大合,氣韻貫通,頗有王右軍之神韻啊!”說話的是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斯文模樣的文化局局長劉鐵民。

    “獨坐溪邊看蒼苔,清流一注自何來?野花蔟蔟無人問,唯向秋風湛然開。好個唯向秋風湛然開,字好詩亦佳。費老的這份恬淡明澈心境吾輩就是再修煉幾十年也難忘項背呀!”人大主任鄭玉昆發自內心地感慨道。

    “哎,俗話說文如其人,玉昆你是俗務纏身,不像我這個孤老頭子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費清泉神態平和悠然自得地說道。

    “幾位,什麼事這麼開心啊?”黃連君湊上前問道。

    “連君啊,我們幾位正在談論費老的字呢!”鄭玉昆說道。

    “費老的行草氣勢磅礡,大氣雄渾,我等是自愧弗如啊!”黃連君說道,引來眾人一片附和。接著黃連君把季凡一一引見給眾人,除了費清泉、劉鐵民和鄭玉昆三人,另外兩人一位是一中的副校長楊永成,一位是教委的主任方明。

    “我這位小朋友別看他年紀輕輕,自幼就勤習書畫,在書畫方面很有天份和造謚。”黃連君注意到劉鐵民投向季凡明顯帶有輕視的目光有意識地提醒道。

    “如今的年輕人鼠標一點,鍵盤一敲,省力又省時,不但連‘文房四寶’為何物都不知,就是自己的名字也寫的七扭八歪,很不成樣子,更別提什麼書法了。書法不是一時一日之功,年輕人能堅持這青燈黃卷的臨池艱辛殊為不易,來來來,寫幾個字讓我們大家見識見識。”費清泉帶著欣慰的目光注視著季凡。

    “如此我獻丑了,還請各位前輩雅正。”季凡鎮定從容地說道。書法藝術,是用線條、點畫表現意象美的造型藝術,是書家學識、修養的呈現和感情的流露,也是其文化底蘊和美學境界的真實再現。

    黃連君向季凡望去,只見他如大理石雕塑般稜角分明的臉上,清澈見底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慌亂和膽怯,只有堅毅和沉穩,黃連君在內心深處對他這副難得的沉穩不由暗暗稱贊。眾人帶著或是期待,或是質疑的目光注視著季凡,不遠處黃欣怡也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她想看看眼前這個頗受父親賞識的男孩兒在書畫方面到底有多大的道行。

    眾目睽睽之下,季凡神態自若地來到畫案前,凝神聚氣略微思索片刻,毅然提起筆在暫白如雪的宣紙上留下一行墨跡︰“月斜池水靜,風散墨花香。

    提完字季凡從包里掏出自己那枚用了十來年的牛角印章就要往左下方的落款處蓋章,卻被黃連君阻止了,“季凡來用這個,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

    “雞血石印章!這老黃可真舍得拿出手啊!鄭玉昆望著鮮紅的印章不無眼熱地說道。

    這塊雞血石可是父親珍藏多年的心愛之物,他就這麼送給季凡了,眼前發生的事令黃欣怡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素有“石中之後”美譽的雞血石,與田黃石、芙蓉石並稱為“治印三寶”。古人認為用名石雕刻的印章才能顯示文人之品,因此時人以擁有一塊雞血石為榮。1972年,中日恢復邦交,周恩來總理曾以“國禮”饋贈來訪的日本首相田中角榮一對用雞血石雕刻的印章,日本國內立即掀起一股雞血石收藏熱,至今未歇。據了解,在所有“紅寶石”中,唯有雞血石是中國獨有,而用雞血石制作的印章又頗具東方特有的文化魅力,因而被各國收藏家視為“國際級身價”,目前海外市場稱之為“中華雞血石”。

    這方印章所用的雞血石雖然不是著名的極品“大紅袍”(血色呈現鮮紅或朱紅,血量大于70%,而且牢牢抱成團,一眼看去可謂“全石浸血”),但它石質純淨通透,血色鮮艷奪目,堪稱雞血石中的上品。

    “太貴重了,這可使不得。”季凡非常清楚這塊雞血石價值不菲,市價最低在十萬以上,連連擺手推辭道。

    “你就別推辭了,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看印章上你的名號我都已經刻好了。”季凡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寒江雪柳”四人字遒勁渾厚中洋溢著一種郁勃之氣,寒江雪柳是季凡的名號,他見此情形知道推辭不過,于是接過印章沾上朱紅印泥,輕輕地加蓋在左下方。

    咦,這字似隸似楷,觀之有一種不衫不履的村野之風。”劉鐵民咬文嚼字地說道,少年得志不到四十歲已是定遠市文化局局長的他一向自視清高,最容不得別人超越自己,見季凡年紀輕輕受到大家眾星捧星般的關注,心里失衡之下趁機挖苦嘲諷道。

    書法講究師承古法,張馳有度。劉鐵民這句話表面上非常客氣,可骨子里充滿了輕視之氣,季凡焉有不明之理,什麼不衫不履,分明是說我的字是不倫不類似是而非的四不象。果然不愧是有學問的文化人,連批評人都拐彎抹角含而不露。“慚愧慚愧,寫的不好難入大家法眼,請多指正。”季凡面沉似水神色如常地說道。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5:58

紙上得來終覺淺 第二十二章 似隸似楷的凡體字

心如止水,不驕不躁,少年人難得的寬廣心胸和淡定從容的鎮定,孺子可教也。費清泉此時對季凡頗有嘉許之意。“鐵民,你這話差矣,我不敢苟同。”費清泉開口道,他是定遠市書法界的權威,他的意見對于季凡來說就相當于蓋棺定論的,眾人都屏住呼吸側耳傾听,生怕錯過了什麼。

    “此法方正純厚古拙樸茂,氣靜神凝自然生動,無一點劍拔弩張之陋習,點畫上圓筆遒勁如篆,力求自然渾樸古雅可愛,結體稚拙天真別出心裁妙趣橫生,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字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這老到的筆意出自年輕人手筆。”費清泉臉容可鞠地說道,費老的一席話引得眾人對季凡不由刮目相看,唯有劉鐵民臉色不太自然,心里對季凡隱隱有了恨意。

    “費老,你看時候也不早了,中午我在得月樓訂了酒席,咱們移步過去邊吃邊聊如何?”黃連君看了看時間適時提醒道。

    “好的。”費清泉點點頭說道。

    得月樓二樓豪華包廂內,書畫屆的同仁會聚一堂,費老居中儼然是眾人之首,他力邀季凡坐到自己身邊。“季凡,你平時都臨習什麼法帖呀?”費老關切地問道。

    “我曾臨習過王右軍的《蘭亭序》《平安帖》、顏真卿的《多寶塔碑》《家廟碑》、柳公權的《玄秘塔碑》、歐陽洵的《卜商帖》《張翰帖》《仲尼夢奠帖》、李邕的《麓山寺碑》諸法帖,但平時練得最多的還是《好太古碑》法帖。”季凡恭敬地回答道。

    “《好太古碑》?是古代高句麗王朝的碑文吧!難怪看見你的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從《好太古碑》的碑帖中脫胎而來,可是又不盡相同,你這字似隸似楷別具一格自成一體,師傳統而不為傳統所拘,法古人而不做古人之奴。年輕人有創新,有突破,這點比我這個老朽強多了。”費清泉欣慰地說道,“來來來,讓我們大家為書法藝術薪火相傳後繼有人而相同舉杯。”費清泉的一番高論引得眾人為之紛紛側目,一時之間,季凡成了酒桌上眾人談論和注意的焦點。

    宴席結束後,季凡本打算在外面隨便找個旅館休息一晚,明早坐車返回龍江市,可黃連君說什麼也不同意,堅持讓季凡到他家里過夜。季凡盛情難卻坐車來到了黃連君的家中。

    一進門黃連君就安排黃欣怡洗水果沏壺熱茶,季凡坐在客廳里黑色的真皮沙發上四下打量著,這是一個九十多平三室一廳的戶型。室內設計簡約而又不失高雅,一株縴細的文竹,一盆青翠欲滴的盆景無不透露著主人的獨具匠心和藝術品味。

    “季凡來吃點水果。”黃欣怡端著盛滿葡萄、西瓜的果盆熱情地招呼道。

    “謝謝你欣怡。”季凡拿起一塊西瓜剛放到嘴邊,忽然一拍腦袋說道,“瞧我記性,差點忘了正事。”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從背包里掏出筆筒輕輕放在茶幾上,“老夫子,這是我送給你的,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青花筆筒!這古董得不少錢吧?季凡你太破費了。”黃連君說道。

    “清光緒年間的物件,雖然是民窯的,但做工還算精細,不值幾個錢的。”季凡解釋道。

    “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亦文章。好雅致的詩句,這筆筒真漂亮,我好喜歡,它歸我了。”黃欣怡流露著欣賞的目光,一邊愛不釋手用手指模仿著詩句的筆劃上下撫弄,一邊說道。

    “這孩子被她媽媽寵習慣了,這麼大了稚氣未改,也不怕外人笑話,季凡你千萬不要見笑。”黃連君對著季凡無奈地搖了搖頭。

    “哪里,我覺得欣怡是性情中人,我看這樣比整天戴著副假面具虛偽做人強多了。”季凡說道。

    “還是季凡哥理解我,不象你就知道批評人。”黃欣怡拿著筆筒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這女兒受我燻陶,從小就喜歡繪畫,長大以後專攻工筆花鳥,還習得一手漂亮的瘦金體,現在就讀于龍江大學美術學院今年大三,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也算是繼承了我的衣缽吧!我這一輩子唯一的牽掛就是這個女兒,她過幾天就要開學回龍江了,你們以後在一個城市離著比較近,平時要多幫我照應照應。”黃連君推心置腹地說道,“走,我帶你到我書房去參觀參觀。”

    第二天,黃連君一家三口到客運站為季凡送行,季凡坐在車上向這熱情的一家人揮手致意,汽車開足馬力絕塵而去。

    “老黃啊,我覺得你對這個季凡感情可不一般啊!”黃連君的愛人張敏有所感悟地說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黃連君問道。

    “這還用我說,連外人都能瞧出來,那塊雞血石听說最低也值個十來萬吧,可你送給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我可是從來沒見過你對誰這麼大方過,你不會是另有所圖吧!”

    “咸吃蘿卜淡操心,他一個窮小子我能圖他什麼?”黃連君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點,你連珍藏多年最心愛的雞血石都送給他了,不會是想收他作上門女婿吧!”張敏憂心叢仲仲地說道。

    “你這個提議不錯,他除了窮點,其他方面我覺得挺好的,和欣怡又有相同語言,你這麼一說我倒感覺他們倆個是挺般配的,我認為值得考慮一下。”黃連君說道。

    “爸媽,你們談你們的,干嘛要扯上我呀!”黃欣怡有些不滿地埋怨道,這個季凡,昨天明明是父親的書畫展,他卻出盡了風頭。不過他的字確實是挺有特點的,那是沒的說。至于繪畫方面,那可是自己的強項,未必在他之下,以後找個機會和他切磋一下,好好搓搓他的銳氣。季凡坐在車里沒來由地打了個噴涕,這是誰在嘀咕俺啊!

    季凡在免費享受了兩個多小時的顛簸似按摩後,汽車總算是到站了,抬頭望去,天空中一輪紅日高高地掛在天空中,火辣辣地直射在大地,空氣中沒有一絲涼意,火車站幾步遠的距離,硬是曬出了一身汗。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5:58

紙上得來終覺淺 第二十三章 帶沖的明斗彩卷葉紋瓶

季凡在售票口買了張到龍江下午一點十分的車票,出了候車大廳看看時間才十一點,季凡決定先去填飽肚子,但望了望車站周圍那些門面髒兮兮的飯店,干脆買了個面包就著礦泉水簡單解決了午餐。

    離開車還有兩個小時,左右閑著無事還是四處轉轉吧,也不知這平安鎮有什麼好玩的去處。季凡毫無目的地沿著大街走出很遠,一個古玩店鋪的招牌映入眼簾,在這里能見到古玩店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隨即想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地方能有什麼象樣的貨色。本來沒抱什麼奢望的他走進店里,櫃台上陳放的一只斗彩卷葉紋瓶不由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這只斗彩卷葉紋瓶胎釉潔白,胎體輕薄,透明度高,迎光仰視可見胎體泛出淡淡的肉紅色。釉質白潤如凝脂,給人以細膩溫潤之感,正是典型的明成化官窯“如脂似玉”的釉色特征,底部為有些顯黃褐色的砂底,也就是俗稱的“米糊底”,用手摸時卻沒有粗糙之感,這是成化官窯青花特有的風格,成化官窯中青花大件並不多見,這件器形碩大的斗彩卷葉紋瓶堪稱無上珍品。非常令人惋惜的是瓶子是裂的,瓶身有一環形沖。猶如容貌艷麗的年輕女子吹彈得破的一張俏臉上顯眼位置長著一塊令人生厭的黑痣,實在是大煞風景!

    “這瓶子多少錢?”季凡開口問道。

    “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滿臉的精明之色,伸出右手五指,張口要了五萬塊。

    “老板,這個價格太高了,你這這瓶子是個殘器,根本不值這個價呀!”季凡用手指點著瓶身上的環形沖討價還價道。

    “看小兄弟也是識貨之人,實話告訴你,這東西可是老物件。不瞞你說這是明朝成化年間官窯出的,它是我家里祖傳的,你誠心買的話,四萬塊拿走好了。”老板說道。

    “瓶子是不錯,只可惜這沖也太大了,要是兩萬塊的話,我倒可以考慮考慮。”這個瓶子雖然有點沖,但總的來說還算不錯,兩萬塊的價格還可以接受。

    “那好吧!兩萬就兩萬,就當交個朋友了。”老板痛快地回答道。

    “你等我一會兒。”季凡到自動到款機取了兩萬交給老板,和老板熟絡了以後,季凡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口嘮起了家常。

    老板姓劉,很是健談,提起這件斗彩卷葉紋瓶的來歷滔滔不絕。“這話說來話來,那還得從1926年說起。”劉老板說到這兒有意賣了個關子,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當時四九城琉璃廠一帶有個叫馮海濤的古董商,他花一千大洋收了這件花瓶。他琢磨著這東西要是賣給外國人一定能賣個好價錢,于是就帶著這瓶子坐火車來到了號稱冒險家樂園十里洋場的大上海。他四處尋找門路聯系買家,最後托人找到了法國國大使館的領事亨利先生。交易那天,馮海濤一激動,失手將這瓶子掉到了地毯上,就留下了這個環形的沖。亨利一看瓶子上這個環形沖口,當場就一要了,這斗彩卷葉紋瓶成了雞脅,馮海濤回北京之前,就以一塊大洋的價格賤賣給了一個做古董生意的小販,接下來輾轉反轍就到了我家。”

    “原來是這樣。”看不出這瓶子還有如此曲折的故事。

    “不過小兄弟看你也是個實在人,我跟你交個實底,這花瓶你自已留著賞玩倒可以,至于修復它大可不必了,不瞞價錢說這麼年,為了修復它我沒少下氣力,也曾找過許多行里修復古瓷的高手大師,可都沒人敢接這活。”

    听了劉老板的這席話,季凡心里如同堵了塊石頭,他本意是將這瓶子找人修復好,然後再轉手高價賣出。如果真如劉老板所言,自己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嗎?心情沉重的他回到龍江顧不上回家,打車直奔文帝廟街。

    “陳哥,你幫我問問這條街上誰能修復這花瓶?”一進天星閣他沖著陳子奇喊道。

    “听雨軒是文帝街專門修復各種古玩的店鋪,祖傳的手藝,精于修復字畫、瓷器。我帶你去試試看,如果連他家都無法修復,別的地方你也沒必要去了。”陳子奇看了看花瓶上的環形沖說道。

    听雨軒古色古香的店鋪內兩個人正在忙著裝裱字畫,“忙著呢,沈老板。”陳子奇沖著其中年長的中年人打招呼道。

    “這不是陳老板嘛,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來快請坐。”沈老板和陳子奇是同一條街上的,彼此之間非常熟悉。

    落座後陳子奇向季凡使了個眼色,季凡會意拿出卷葉紋瓶放在桌旁的茶幾上。“這是我小兄弟季凡淘來的,您看能不能修復它。”陳子奇開門見山地說道。

    沈老板禮節性沖季凡點了個頭,“地道的成化官窯的物件,只是太可惜了。”沈老板上手審視了片刻,微鄒眉頭嘆了口氣說道。他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季凡瞧在眼里,心想這事要糟糕。果然沈老板開口說道︰“您這瓶子我剛才仔細檢查過了,瓶子是從里面裂開的,然後又用強力膠粘住的。不但粘得不夠平整,而且這沖是否到底也尚不清楚。修復的難度太大了,這活我實在接不了。”沈老板委婉地說道。

    季凡一听這話失望到極點,劉老板的話果然應驗了。“不過呢,我父親也剛好在店里,他在浸淫修復古玩這行多年,經驗也比我豐富。我看不如請他過目,興許有把握修復它呢。”沈老板的一席話給季凡帶來了一線希望,他忙說道,“那有勞沈老爺子了。”

    “小三,去請下老爺子。”沈老板吩咐道。

    “好的。”伙計進去不長時間,跟著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者出來了,看見老者那略顯瘦弱的身影,季凡只覺得眼前一亮,“沈老,原來是您啊!”這個老者正是與季凡在甦州面館有過一面之緣的沈老爺子。

    “听伙計說外面有人來修復瓷器,沒想到是你。小伙子,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啊!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沈老爺子笑呵呵地說道,他慈祥的面容讓季凡記憶猶新。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5:59

紙上得來終覺淺 第二十四章 尋訪修瓷高手

“爹怎麼你們認識?”沈老板疑惑地問道。

    “僅僅是見過一面,但是我們之間談的很投機。我來介紹下,老朽沈君山,這是老朽的長子沈光偉,小伙子叫季凡。”簡單介紹寒喧後,沈君山拿起放大鏡對著卷葉紋瓶觀察了半天,才一臉郁悶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老,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這瓶子可花了兩萬塊,季凡不甘心地問道。

    “季凡,這瓶子修復難度之高超出你的想象。不但修復的面積大,而且這環形沖的周圍還有起伏不平的崩口,必須重新配色。光這配色就是一門非常高的技能,著色稍有偏差,這瓶子就徹底廢了。實在太難修復了,請恕我無能為力。”沈君山不無遺憾道。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季凡不死心地問道。

    “現在在世界上修復瓷器方面英國是公認水平最高的,當然你為了修一只瓶子大老遠去趟英國好象不太值得。至于我們國內能完美地修復這件瓷瓶的大師級高手絕不會超過五個人。”沈君山說道。

    “那哪能找到這樣的人呢?”季凡問道。

    “如果說在中國能完美地修復這東西,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龍珠閣!”沈君山說道。

    “您是說景德鎮御窯廠?”季凡說道。

    “正是那里。龍珠閣作為歷代御窯廠的所在地,曾集中了當時最優秀的人才,最精湛的技藝、最精細的原料、最充足的資金,舉一國之力燒制了無數絕世精品,這些年雖然有些停滯不前,但幾百年的歷史底蘊和文化沉澱下,能工巧匠人才輩出,有王者之風的大師級高手皆匯集此地,我看修復這件卷葉紋瓶應該不在話下。”沈君山面帶滿臉崇敬之色地說道。

    誠然如沈君山所言,中國作為有著悠久歷史的瓷器之國,如果說景德鎮是座高高在上光彩奪目的皇冠的話,那麼龍珠閣就是皇冠上那顆最璀燦奪目的明珠。听了沈君山的一番話,季凡心里踏實了許多,但隨即想到龍珠閣遠在千里之外,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前往修復呢,季凡剛剛好轉的心情猛然間又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周一上午,季凡正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地為吳文遠打材料,忽然,從經理室方向傳來一陣吵鬧聲。

    “我出去看看。”喜歡看熱鬧的王蘭拖著略顯肥胖的身體動作飛快地閃了出去。

    “出事了。”一會兒功夫王蘭氣喘吁吁地回到辦公室,關上房門跑到季凡面前,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出什麼事了?”季凡一邊頭不抬眼不睜盯著電腦打字,一邊隨口問道。

    “就是上次姓周,叫周什麼了當的那棟別墅出問題了。”王蘭的一番話象一顆炸彈響在季凡耳邊,當時到紫光花園別墅進行的評估審核可是由他和甦晚亭去的,如果出了事,他們倆肯定脫不了干系,此時季凡再也顧不下打字了,“你說的是周穎吧!王蘭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周穎打扮得妖里妖氣的樣子,我看著就不順眼,你猜怎麼著,她原來是別人包的二奶。你知道是誰包的嗎?”王蘭絲毫不理解季凡此時的心里有多焦急,依然是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我怎麼知道。”季凡心想大姐你不要賣關子好不好,都到這份上能不能快點呀!

    “城建局副局長陳紅雷,你說現在這些當官的,天天把為人民服務掛在嘴邊上,可不干正經事,除了吃喝嫖賭玩女人,根本就不會別的。這個陳紅雷為了取悅于周穎,干脆來了個金屋藏嬌,從開發商手中以極低的價格買下這棟別墅送給了周穎,作為兩人暗中幽會之地。以掩人耳目,房主自然是用的周穎名字。

    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枝飄飄,陳紅雷盡情享受著齊人之福。就在他春風得意之時,萬萬沒想到東窗事發,由于貪污受賄一夜之間變成了階下囚。他出事後,周穎這個平日里和他朗情妾意的女人做得更絕,干脆把別墅當掉自己跑步了。陳紅雷的老婆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知道這別墅是陳紅雷出錢購買的,于是今天領著女兒到公司里大吵大鬧,非要討個說法。你看看公司這下有麻煩了吧?”王蘭說道。

    听了王蘭添油加醋的講敘後,季凡對整件事的經過已是了然于胸,他只是微微一笑,一言不發回到電腦前,繼續專心打字,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這下可把王蘭弄糊涂了,“當初這棟別墅可是由你和晚亭去現場評估審核的,都到了這份了,季凡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呀。”

    “王姐,你根本不用擔心,這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首先紫光花園別墅產權清晰,權屬無爭議,周穎提供的產權證、購房發票等資料均真實有效,這是其一;第二、這事如果鬧大,司法機關肯定會介入進行調查,一旦查實確認這房子是由陳紅雷出資購買的,這高達幾百萬的購房款的來源想必也不會太干淨,一定會為他錦上添花再增加幾年的刑期,我想這可不是他的家人想看到的結果。所以我說這件事別看現在動靜大,很快就會風平浪靜的。”季凡有理有據地說道。

    果然,這場風波正如季凡所言,猶如古井不波的水面被投入石子,泛起了陣陣漣綺,很快就波瀾不驚了。

    白天在單位里接受程漢章的點撥,晚上回到家中*本,累了拿出法帖或是畫譜,練練字作作畫。不知不覺間,季凡在典當方面已小有所成,只是他本人尚不知曉罷了。閑暇時他也會拿出那只卷葉紋瓶賞玩,每次見到上面那道環形沖心里就隱隱作痛。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6:00

絕知此事要躬行 第二十六章 三月不知肉味的素包

“陳哥,這是我剛才和你提起的我朋友黃連君的女兒黃欣怡。”季凡向陳子奇介紹道。

    “陳哥,你好!”黃欣怡說道。

    “黃小姐可真漂亮。季凡別傻楞著,快帶黃小姐上車,這箱子交給我好了。”陳子奇搶過皮箱放在後備箱里,“現在去哪?”陳子奇問道。

    “今天我作東,為欣怡接風洗塵,欣怡你說想吃點什麼?”季凡面帶微笑頗有坤士風度地說道。

    “我無所謂,只要清淡一些就可以,不要太破費了。”黃欣怡從父親那里多少知道點季凡的底細,本來想直接拒絕他的提議,但又怕他面子上不好看,想了想說道。

    “清淡口味,上哪吃好呢?”季凡想了半天,忽然神機一動,“欣怡,我請你去一品香嘗嘗素包子如何?”

    “好啊,我和同學去過幾次,那里環境幽雅又干淨衛生,挺不錯的就去那里好了。”一品香以各種素食著稱,到那里就餐正好可以給他節省點。

    “小氣鬼,請女孩子吃飯竟然去那種小地方,,也虧你說得出口。不過既然黃小姐喜歡,這次我就不和你計較了。”陳子奇裝做老好人的樣子煞有介事地說道,他這一席話弄得季凡是哭笑不得。

    黃欣怡見到季凡有些無奈卻無處發泄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和陳子奇剛見面原有的一絲拘束立刻被他極富幽默感的話語沖散了。

    一品香店內裝飾得古香古色,寬敞的餐廳由民族風格的花門相互套接,給人一種曲徑通幽的意境,雪白的牆壁上一幅用行草提就的“三月不知肉味”的中堂長肥短瘦,縱逸多姿,倒頗有幾分米南宮的筆意風骨,身穿紅色旗袍的服務員來往穿梭于賓客之間,熱情地介紹著各式風味菜點。

    “你們可別小看這飯店,當初從路邊的雞毛小店發展到現在也就幾年的功夫。”陳子奇趁著上菜的間隙侃侃而談道。

    “這一品香的老板馬志軍想當年他家境貧寒,父母早亡的他孤身一人終日里靠沿街乞討為生,這一年他流露到天津街頭,暈倒在真素園門前。真素園你們听說過沒有?”見二人直搖頭,他興致勃勃地接著講道,“這真素園是天津衛專門經營素食品的店鋪,素包子是其經營的一種特色食品,這素包子投料十幾種,選用小磨香油、純芝麻醬、上等口蘑、吉林產優質木耳、北京產腐竹以及石門產的一級黃菜,包子餡大料足,味道清爽,香醇鮮嫩,極受人們歡迎。過去,海河水經常泛濫,為了防止河水流進屋里,人們就在真素園門前壘了一堵石坎,于是真素園又得一名號,即‘石頭門坎’,久而久之,這真素園的素包也改稱石頭門坎素包了。再說這馬志軍被真素園收留下來後,在那里干了十幾年,由于人聰明好學,學會了這素包子的配方,于是回到龍江開了這家一品香飯店。”

    “這個人經歷坎坷,堪稱白手起家的典範啊!”黃欣怡听了陳子奇的講敘有感而發地說道。

    “欣怡你別听他的,你想必不知道我這位陳大哥他是干什麼的吧?”季凡白了陳子奇一眼說道。

    “他是干什麼的?”黃欣怡心想你剛才又沒向我介紹,人家怎麼知道。

    “實話告訴你,他是從事古玩生意的,這講故事忽悠人那可是他的強項啊!”季凡故意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不會吧!”黃欣怡帶著明顯不信任的眼光瞄了陳子奇一眼說道。

    “你小子能不能積點口德呀!這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也太不地道了吧!唉,欣怡讓你見笑了,我這是交友不慎,慚愧啊慚愧。”陳子奇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惹得旁邊二人是哄堂大笑。

    熗土豆絲、家常豆腐、芙蓉猴頭幾樣精致的時鮮素菜倒是燒得有滋有味,尤其是那道由冬筍、冬菇、冬菜做成的燒三冬,連季凡這個天天下廚房自恃廚藝精湛之人都對此贊不絕口,黃欣怡倒是吃相文雅,細嚼慢咽一副淑女相。

    這頓飯大家在輕松而又愉快的氣氛中渡過,吃過飯陳子奇開車送黃欣怡回學校,汽車在季凡的指點下,輕車熟路地駛入校區,故地重游季凡別有一番滋味涌上心頭。黃欣怡所在的美院女寢在四樓402室,季凡拎著沉甸甸的皮箱隨黃欣怡爬上四樓。

    “我寢室就在前面,到我那去喝點水歇歇吧!”黃欣怡看著累得滿頭大汗的季凡心疼地說道,隨手遞給他一塊手帕,“快擦擦汗,累壞了吧!”

    月白色的真絲手帕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不用了,我沒事的咱們走吧!”季凡拎著皮箱大步走向402室。此時的寢室房門大開,黃欣怡的室友趙雪正在收拾房間。

    “欣怡,你從哪里找來的保鏢啊?”生性活潑的趙雪一見面就和黃欣怡開起了玩笑。

    “啊,這是我爸爸的朋友,名叫季凡,這是我室友趙雪。”黃欣怡介紹道。

    “趙同學你好!”季凡放下手中的皮箱,禮節性地和趙雪打了聲招呼,“欣怡你能出來一下吧。”

    “黃大小姐,快去吧,人家有悄悄話要和你單獨嘮。”趙雪調皮地沖著黃欣怡作了個鬼臉。

    “死丫頭,說話也沒個把門的,看我一會兒回來怎麼收拾你。”黃欣怡俏臉上不由自主地飛上一抹紅霞,這個季凡也真是的,什麼事弄得神神秘秘的,害得人家被同學誤解。

    “這幾本畫譜你拿著,沒事常練練,興許對你有所幫助。”季凡從背包里掏出幾天前買的《芥子園畫譜》遞給她。

    “《芥子園畫譜》?真是太好了。”這一共四冊內容為草蟲花鳥的畫譜對于她這個專攻工筆花鳥的美院學生來說,正是她向往已久的,黃欣怡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幾冊不同于普通的印本,它是國學大師齊白石老人早年臨摹的作品,是我無意中淘來的。我想它在你手中一定更能發揮作用。再見。”季凡說完轉身離去。“啊,是齊老的墨寶,我也想看。”身後傳來趙雪二人的笑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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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6:01

絕知此事要躬行 第二十七章 四道溝淘寶

“季凡,我看這個女孩子挺不錯,你可要抓緊時間啊!”陳子奇勸說道。

    “唉,這都哪跟哪啊,陳哥下午有什麼活動啊?”季凡說道。

    “左右今天沒事,你干脆跟我到四道溝去淘寶得了。”陳子奇提議道。

    “鏟地皮,我正好可以開開眼界,和你學兩手。”季凡興奮地說道。

    汽車駛出市區,陳子奇也來了精神,開足油門車子飛快地行駛在行人稀少的鄉村公路上。“陳哥,什麼時候我也能象你一樣會開車就好了。”季凡面對陳子奇熟練的駕駛技術不無羨慕地說道。

    “開車這行外人看來覺得很難的,其實它是會了不難,難了不會。關鍵在一個熟字,只要勤練習,熟能生巧,沒什麼難的,等有機會你拿我這車練練手。”

    “這可是你說的,說話要算數。”季凡興奮地說道。說話間車子已經下了公路,駛入了山高林密的林間小路,穿過這段崎嶇不平的山道,眼前突然變得霍然開朗,一個三面環山的小山村展現在二人面前。

    “到了,這就是咱們要到的四道溝村。”車子駛進村子,緩緩停靠在一間低矮破舊的草房前,“這家主人姓劉,听說家里有幾件祖上傳下來的古董,上次來得匆忙,也沒顧得上看,這次正好可以和你一起開開眼。”陳子奇走在前面介紹道。

    “劉大哥在家嗎?”陳子奇推開房門邁步跨了進去,他眼前一片漆黑,一腳踏空,嚇得他失聲啊的一聲大叫起來。“陳哥小心。”季凡在他身後聞聲提醒道,這屋里黑燈瞎火的也不點個燈,這家可真會省的。

    “祥子,我听見外面有動靜,你快去看看。”里間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娘,我這就看看。”與此同時,里間亮起了燈光。

    “誰呀?”里間的房門開處,一個身材魁梧的車軸大漢在一絲燈光的照耀下,身影顯得分外高大。

    “你是劉大哥吧,我姓陳,是從城里來的,听說你家有幾件從老一輩傳下來的古董,我過來看看。你家的屋地怎麼比外面低這麼多呀,我一沒注意剛才差點摔了一跤。”陳子奇借著昏暗的燈光深一腳淺一腳來到大漢面前牢騷滿腹地說道。

    “原來是陳老板,快里面請。”大漢話語中帶著農村人特有的樸實,“唉,說起這老屋也有年頭了,要不是家里困難,早就該翻蓋了。陳老板沒摔壞吧?”

    “沒事,我這身子骨硬實著呢!”陳子奇說道向里間走去。

    “寶祥,外面是誰呀?”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娘,從城里來的收古董的老板。”大漢劉寶祥回答道。

    跌跌撞撞中來到里間的臥室,眼前的一幕讓季凡感到一陣心酸。低矮的土坑上放著一張方桌,一個白發蒼蒼的瞎眼老太太、一個躬腰駝背的中年婦女領著三個十來歲的女娃正圍坐在桌旁吃午飯,桌上擺著一大盆熱氣騰騰可以照見人影的玉米粥,衣著破舊的女娃見到來了客人,放下手中的碗筷,瞪著一雙大眼楮,帶著迷茫的眼神注視著陳子奇二人。

    “屋里又髒又亂,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兩位快請坐。”憨厚的劉玉祥用袖子擦了擦炕上的灰塵略帶歉意地說道。

    “劉大哥,你這日子過得太艱苦了。”季凡坐在炕邊,望著屋內簡陋的陳設和粗糙的飯食同情地說道,玉米面現在誰還吃這個,用來喂豬還差不多。

    “是啊,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娘眼楮不好,行動不便;家里的那口子患風濕病多年,既不能哈腰也不能累著,地時的活一點也指她不上;三個女娃又太小。這一家六口的重擔全壓在我一個人的頭上,日子是緊了點。”劉寶祥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才三十出頭的他兩鬢斑白,眼角布滿了鄒紋。“對了,陳老板你是怎麼打听到我家有古董的?”

    “我上次來你們村里,听村東頭老白提起的。”陳子奇說道。

    “老白是我們村少有的文化人,他對這種事最上心了。你稍等著,我這就拿給你。”劉寶祥甩掉腳上那雙露出腳趾的拖鞋,上炕在那只老掉牙的樟木櫃里一頓翻箱倒櫃,找出一只帽筒和一對珊瑚釉五彩花卉瓶遞給陳子奇。

    黃釉堆塑帽筒,從釉彩、胎骨、圈足、工藝看為光緒之物,在市面上能賣到一千塊,陳子奇考慮到他家里困難,咬咬牙給了他八百塊,季凡知道這個價格吃進,他已經沒多大賺頭了,心里不由對他多了幾分敬意。

    五彩花卉瓶廣口,細直頸,肩到底足斜內收,圈足內滿釉,釉上用紅彩楷書“慎德堂制”,瓶身上用五彩繪花草動物紋描金,以珊瑚釉為底足釉,陳子奇上手撫弄了半天也沒表態,只是笑嘻嘻地將其中一只花瓶遞給季凡,“季凡來你也掌掌眼。”

    季凡看著瓶身上分外醒目的“慎德堂制”的堂號款知道陳子奇借機想考驗自己怕眼力,于是指著花瓶說道︰“慎德堂制”雖然為清代官窯燒制的堂號款,但此瓶從形制、釉色、紋飾畫法等方面分析,卻並無清代官窯之精細,它明顯為民國時期景德鎮燒制的仿古瓷器。”

    “你與我的觀點相同。”陳子奇滿意地點頭道,這對民國年間的瓶子他給了五百塊,價格還算公道。

    大老遠跑來就淘到了三件民窯瓷器,季凡心里總有種意猶未盡美中不足的感覺。劉寶祥一家尤其是那三個女娃望向自己充滿期待的目光,讓季凡產生了一種無力的愧疚感。他內心深處真的想幫幫這窮困潦倒的一家,可是他對此卻毫無辦法,他下意識躲閃著這炙熱的目光,無意之間在那只樟木櫃和牆壁的空隙處存放著的一只矮罐映入他的眼簾。

    “可以把那只罐子拿給我看看嗎?”季凡用手指著矮罐說道。

    “這罐子是我家里用來放雞蛋的,你要是相中了,隨便給兩個好了。”一只帽筒和一對花瓶原指望能賣個好價錢,可以暫時緩解一下家里目前的窘境,沒想到才賣了不到兩千塊。這只灰不拉嘰的破罐子估計也值不了幾個錢,心態失衡之下劉寶祥有些泄氣地說道。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6:01

絕知此事要躬行 第二十八章 十八居士的白釉瓷罐

白釉矮罐,滿布細密的開片,微帶玉感,釉色渾濁了些,幾近灰色,這是絕對開門到代的元代瓷罐,望著罐身上那細密的開片,季凡不禁想起第一次在公司打眼的經歷。同樣是開片紋,眼前的瓷罐開片自然,隱隱有一股樸拙之氣,季凡心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總好象在那里見過。

    “我當是什麼稀罕之物,原來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元白釉瓷罐,這種地方民窯的貨色在地攤上花個三頭二百隨處都能買到。”陳子奇掃視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說道。

    人都好名,收藏圈尤其唯名是論,質地往往反在其次,有名就好。一件古瓷,見者首先關心的自然也是出身,若是所謂的雜窯、小窯,即便感覺再好,有興趣出價的也十分罕見,這中間自然有因為不識真偽而不敢貿然認同的,但更多是因為不屬熱門、出身不名。

    同一只青釉小碗,買家說你這是江西仿,不值錢的,出你這個價已經不錯了,賣主說你胡說,這百分之百是龍泉,加個零我都不會賣給你。就是這麼有趣,爭的無非是一個名號,碗還是那只碗,假如名號對不上,價值便一落千丈,難道是龍泉了,這碗就美麗十分了?

    同一件東西,若被認定是官窯,價格燙手,若看成民窯,對不起,起碼去掉一個零,好象一瞬間換了一件東西,這就好比指著一個女子說她是楊貴妃,她就登時貌若天仙一般本末倒置。

    面前的白釉矮罐,做工雖粗,卻自有一股樸拙之氣,幾近灰色的釉色雖然渾濁了些,卻顯出一種特殊的味道,這種歸樸返真“禪”味十足的釉感現在的人即使想燒還燒不出呢。

    這矮罐的釉感特征怎麼竟如此熟悉,恍然間季凡想起了馮萬里《說瓷》上的一段記載,腦海里忽然呈現出“十八居士”這個名字。不過在沒看到最關鍵的底足部分的情況下,他還真不敢妄下斷言。

    “劉大哥,這東西這要了,麻煩你給我倒出來。”這矮罐即便不是出自十八居士的手筆,以極低的價格買回去賞玩也是不錯的。

    “你稍等,我這就騰出來。”劉寶祥說道,這平日里用來盛放雞蛋的破罐子雖然賣不了幾個錢,但多少能貼補些家用也是好的。

    果然不出季凡所料,底足篆筆款的十八居士字跡清晰,分外醒目,尤其是最後一個士字下面的一橫明顯比上面的一橫要長,變體成了土字,這是出自十八居士之手那是確鑿無疑了。

    季凡掏出兜里的錢,點了點共計一千四百多塊,“劉大哥,這里是一千四百塊,你拿著吧!”

    “季凡你是不是瘋了,這麼一只破罐子頂天也就值三百,你給他這麼多不會是腦袋里進水了吧!”陳子奇眼楮瞪得溜圓,沖著季凡大聲吼道。

    劉寶祥神色地尷尬地兩人中間,這錢接也不是,不接還不是,一張黑臉漲得通紅。

    “陳哥,你不用勸我了,我也是窮苦出身,知道這沒錢日子的難處。我只是相幫幫他們,盡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季凡說道。

    這時坐在炕里始終一言不發的老太太吱聲了,“好人呢!孩子們你們快去磕頭謝謝這位叔叔。”

    三個懂事的女娃兒聞言爬到季凡面前趴在炕上就要磕頭,“這可使不得。”季凡伸手勸阻道。其實他也是有私心的,這瓷罐撿漏那是肯定的,可現在這個情形他是騎虎難下,實在是不好說破。

    劉寶祥雖然是個粗人,但是他並不糊涂,從陳子奇剛才對季凡的責備中他終于明白季凡給的價太高了,已經遠遠超過子罐子本身的價值,于是這個三十多歲輕易不流淚的漢子用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緊緊握住季凡的雙手飽含熱淚地說道︰““大兄弟,你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呢!”

    “劉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我今天只帶了這些錢,只能幫你們這麼多了。孩子們實在是太苦了,這錢拿去給她們改善改善伙食吧!她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季凡發自內心地說道。

    “哎!”陳子奇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跺跺腳轉身離去,上車以後他是專心開車,一路上一言不發,車內的空氣變得壓抑而又沉悶。季凡知道他還在為剛才發生的事和自己慪氣,于是他笑了笑說道︰“陳哥,氣還沒消呢?”

    陳子奇扭頭白了他一眼︰“老弟,讓我怎麼說你好呢?其實你今天這麼做沒有錯,本無可厚菲。但我想提醒你,說句不中听的話。我們是做生意求利的商人,雖然不能唯利是圖,可也不能做陪本吆喝的買賣吧!再說了咱們不是濟人度世的慈善家,這世上象他們這樣的窮人多的是,你管得了,管得起嗎?”

    “陳哥,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我只是看到這家人生活艱難,尤其是三個女娃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就發酸。我也只是想盡自己所能,以求心安理得。”季凡悠悠說道。本想告訴他矮罐子的來歷,可是看他正在氣頭上,再說就算說出真相,他也未必會相信自己。

    季凡的心思全放在這只白釉矮罐上,微帶玉感,晶瑩潤澤的開片,灰白清淡的色調,無不散發著一股樸實無華、大巧無工的味道。精通書法繪畫,對藝術形象的感知力極強的他越看越覺得這矮罐有味道。從中國畫觀點來看,這是一幅風格淡雅的寫意畫;而從西洋畫的技法看,又是一幅具有無限想象力的抽象派的代表作。

    季凡對這只白釉矮罐的論斷從程漢章送給他的那本馮萬里所著的《說瓷》元代瓷器篇的記載中得到了有力的印證︰李慕函,字子平,號十八居士,元代安徽懷寧人。工書畫,書法甦軾,山水宗王,蒼潤古秀,工寫兼至。兼作花卉,亦饒有韻致。因不滿元人暴政,無意仕途,終日里寄情山水,吟詩作畫舞文弄墨。晚年痴迷于禪宗佛法與制瓷之道。當時青花瓷器以繁瑣豐富的裝飾,雄壯深厚而又嫵媚雅致的神韻名聞天下,遠銷海外。而一向憤世嫉俗離經判道的十八居士李慕寒制作的瓷器卻反其而行之,與青花瓷的風格大相徑庭。他以清新淡雅、樸實無華的基調為主,輔以古樸自然、大巧無工的風格,將其一生在書畫藝術上的成就和對佛法禪學的參悟完美地詮釋在瓷器中。但是由于他為人低調,不事張揚;而且制作的瓷器嚴格按照官窯出窯標準,不惜工本,力求精益求精。因此,他制作的瓷器不但流傳于世的少之又少,而且亦少為世人所知。看來這次是能大賺一筆了,季凡合上這本《說瓷》信心十足地想道。
sym001 發表於 2009-1-23 16:02

絕知此事要躬行 第二十九章 看似普通的拍品

新的一周在季凡無限期待和美好祝願中開始了。清晨,當東方拂曉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去時白色的紗簾直直地照射在季凡那略顯單薄的身體時,他從睡夢中醒來,用力伸了懶腰,想到今天還有重要任務,吃過早飯早早來到典當行。

    抓緊時間忙完手頭的工作,和對面的王蘭打了聲招呼,打車來到了華信拍賣行。踏著紅色的大理石地磚拾階而上,心想這十八居士的瓷器比較生僻,一般人只會將它誤認為普通的民窯瓷器,鑒別不出它的珍貴之處。還是直接交到這拍賣行的經理手里,再由他找人比較合適。

    “哎,干什麼的?說你呢怎麼還往里走啊!”二樓前台負責接待的一個瓜子臉模樣還算標致的服務小姐沖著季凡喊道。

    “你是在叫我嗎?”季凡一臉詫異地問道。

    “對,你是干什麼的?”瓜子臉板著張撲克臉上下打量了季凡一番,見他衣著普通,肩上跨著背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用猜一定又是來公司上門推銷名種產品的游商小販。

    “找經理你有預約嗎?”瓜子臉帶著質疑的眼神盛氣凌人地問道,經理每天接待的都是衣冠楚楚的大客戶,哪有穿成像他這種寒酸模樣的。他張口就找經理,不用問這是上門推銷這些人慣用的伎倆。

    “小紅,這是怎麼回事?”一個身穿黑色夏奈兒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開口問道,她年紀也就是在二十多歲,頭發整齊地盤在腦後,姿色不俗,容貌姣好,只是眉宇間透著冷漠,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譚姐,你來的正好!這個人說要見經理,我見他象是上門來推銷的,就攔住了他。”瓜子臉小紅見來人是在公司素有“冰美人”之稱的拍賣師譚冰時以為來了靠山,臉上不由露出了喜色。

    “素聞華信拍賣行一向以信譽第一服務至上為業界,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本來有件瓷器想委托貴行拍賣,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季凡听說負責接待的小紅竟然以貌取人,將自己當成了無孔不入的推銷員不無失望地說道。

    “先生您貴姓?”譚冰客氣地問道。

    “我姓季,名叫季凡。”季凡听見譚冰發問平靜地回答道。

    “季先生,真是對不起,這件事說起來是個誤會,主要是我們公司的員工粗心大意,讓您受委屈了。我在這里代公司向您致歉。”譚冰歉意地說道,接著她轉身對有些局促不安的小紅責備道︰“小紅,你在前台負責接待工作,你的一舉一動無時不刻不代表著公司的形象。公司守則里明確規定︰對待每個客戶都要一視同仁,態度和藹服務要周到熱情,絕不能以貌取人,可你是怎麼做的?還不快向季先生陪禮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求季先生原諒。”小紅一張瓜子臉漲得通紅低著頭說道。

    “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季凡于是順水推舟非常大度地說道。

    “季先生是要托拍吧!我左右無事陪您直接去辦手續好了。”譚冰說道。

    “我這件準備托拍的瓷器比較特殊,我想還是先讓你們經理過目看一下比較合適。”季凡委婉地說道。

    “既然是這樣,請您跟我來。”譚冰對季凡口中的特殊瓷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帶著季凡來到了經理室。

    經理馬超群四十多歲,留著非常的板寸,整個人顯得非常精神,圓臉,濃眉大眼,滿臉精干之色。

    “季先生來抽支煙,小譚麻煩你給倒杯水。”馬超群熱情地招呼道。

    “馬經理,不用客氣。”季凡揮手示意道。馬超群听譚冰介紹季凡送拍的瓷器比較特別時,眉毛微微上揚,眼里精光一閃。

    正為周六的拍賣會沒有什麼吸引人的拍品而發愁的他不由大喜過望。可是當他看到季凡亮出的那只看似普通而又平淡無奇的白釉矮罐不免大失所望。

    “請恕我冒昧,您這件元白釉矮罐絕對開門到代那是不假,但依我看只不過是只再普通不過的民窯制品,沒感覺它有什麼出奇之處。不知季先生有何高論還請明示。”譚冰上手仔細觀察了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

    譚冰是行里的首席拍賣師,她的古玩鑒定能力在行里是首屈一指的,馬超群相信她不會看走,滿臉期待著望著季凡,希望他給予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

    季凡來拍賣行之前已經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古玩這行玩的就是眼力,火眼金楮般鑒定物品的能力可不是誰都具備的,但他不想過早地揭穿這個迷底,給人先入為主的印象,于是他說道︰“馬經理、譚小姐,這只白釉矮罐我只是說有點特別,至于孰優孰劣,我現在不好妄下斷言。我看現在好了,東西我先留下,你們這段時間可以找這方面的權威專家進行鑒定,有了消息再通知我。”

    “季先生,少年老成這份定力倒是令人佩服之至。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你盡管放心,我這馬上聯系這方面的專家,爭取在這個周六的拍賣會之前鑒定出結果,不會讓你太久等的。”馬超群說道。

    “那我隨時靜候佳音。”季凡說完轉身離開了拍賣行。

    難道真的是我看走眼了,可是這瓷罐的確沒感覺有什麼不同之處啊?季凡走後譚冰仍不死心又上手反復觀察了半天,才一臉郁悶地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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