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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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3424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4:34
第二百六十一章 音在琴外


聯邦的人們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由憲章局三翼艦自主拍攝。在最後的畫面中,帝國人的旗艦在連番猛烈爆炸之後,化為靜寧太空中一團耀眼蓬勃的煙火,然後,就連那艘三翼艦也消失在浩淼的宇宙裡。

確認襲擊古鐘號的元兇,帝國著名的屠夫將軍卡頓死亡,讓聯邦上層很多人感到興奮激動,然而許樂的音訊全無,卻讓這種復仇的喜悅降到了最低點。

當天晚上,受到政府授權的聯邦新聞頻道轉為黑白單色播出,所有廣告和娛樂節目全部停止,新聞主播用沉痛而憤怒的聲音,向億萬聯邦公民報導了古鐘號遇襲的消息,同時聲稱,聯邦軍方派遣出的特別部隊,已經成功地摧毀了那支無恥的帝國艦隊。

重複播放的新聞中間,是西林軍區司令鐘瘦虎的生平,聯邦政府不遺餘力宣揚著這頭老虎在前線十餘年間的豐功偉績。

富庶平安的上林大區震驚,遙遠落寞的東林大區震驚,整個聯邦社會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如果不是聯邦政府宣佈了成功復仇的消息,這種低落的情緒或許會直接激起社會的不安。

至於……像倔強的孤兒一樣守護著聯邦邊境的西林大區,此時早已陷入歇斯底里的憤怒悲傷情緒之中。

「三個月亮爬上來,照著妹妹筐裡的野菜,三個月亮落下來,吃光妹妹做的野菜,三個月亮不見了,妹妹也不見了,三個月亮升起來,妹妹你什麼時候回來?」

就像這首產生於數十年前的民謠所流露的那鼻無助憤怒的情緒,正如鐘瘦虎在食肆裡對許樂感慨的那般,西林人不安哀傷地認為自己只是聯邦的孤兒,在宇宙裡流浪,在西風裡唱著悲傷的歌謠。

沒有人會理會西林人的死活,幸虧他們有鐘家,這十幾年間有那頭不可一世的老虎,可如今這頭兇猛又親切的老虎,卻這樣毫無預兆的死了!

瞬間,西林人失去了自己的英雄,自己的領袖,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口當最後確認這個悲傷的事實無法改變之後,無數西林官兵湧到了緯二區老宅外圍,抱著武器蹲坐在地上,順著幾條大道一直排出極遠,沒有任何人組織,他們只是下意識裡想要保護司令的家園,阻止任何外人到來。

更多流著淚的西林公民開始痛斥著聯邦政府的腐朽和聯邦艦隊的無能,朕想到讓西林大區流汗又流血的聯邦輪戰,朕想到整件事情的突兀,無數黑幕陰謀論開始在私下開始流傳,層出不窮。

值此聯邦與帝國間的宇宙戰爭即將啟幕之時,地處前線的西林社會動盪,會導致極為嚴重的後果,更令聯邦政府感到憂慮的是,誰也不知道那些誓死效忠鐘家的西林軍民,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產生更直接強烈的政治訴求。

聯邦必須盡快穩定西方的局勢,而在目前緊張情況下,有足夠影響力來安撫西林民心…向西林軍民展現聯邦誠意的人物並不多。

費城湖畔的老爺子在思考幾個小時後,婉拒了總統官邸請他前往西林穩定局勢的請求。

清晨時分的聯邦新聞頻道,播報了一條緊急新聞,聯邦總統將馬上啟程前往西林大區。主持鐘司令夫妻與古鐘號官兵的隆重葬禮。

群情洶洶,民心不定,西林軍區各作戰部隊正處於絕對戒備又全無頭緒的危險狀況之中,帕布爾總統做出前往西林安撫的決定,毫無疑問展現了他不同於一般政客的勇氣與決心。

而在總統閣下前往西林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凌晨三點半…總統府邸地下作戰指揮室內。

「帝國艦隊能夠找到憲章網絡裡的縫隙,並且使用我們的絕密電子印記進行覆蓋,這說明了很多問題口國防部三天前已經把所有的電子碼系統進行了全新編碼,可是如果那些問題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些技術手段將變的沒有任何意義。」

帕布爾總統的嗓音依然渾厚有力,只是那張黝黑的面容卻顯得有些消瘦疲憊,雖然在鐘瘦虎離開首都之前,他們之間最後那場談話沒有取得圓滿的成果,但想必總統先生依然願意將鐘司令視為同道中人。

潛在的政治盟友,卻葬身於一場誰也想不到的太空煙花之中,這種打擊以及隨後而至的西林局面,讓總統先生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好在這時候,他不用再擔心聯邦內部有些家族或代言人敢於質疑自己進攻帝國的決定。

「我不知道許樂中校所說的話有沒有證據,我也不想去追詢他。」他在戰場上的優異表現,以及此次冒險追擊帝國艦隊的英勇舉動,完全可以證明他對聯邦的忠誠與熱愛。」

帕布爾總統的雙眼如鷹隼一般掃視室內眾人,從國家安全顧問、國防部長,參謀聯席會議成員,內閣重要部長,特邀議會山代表……的臉上掃過,沉聲說道:「他說還有一顆帝國的種子依然在聯邦之中,那麼我就要求你們去找出來。」

「根據許樂中校的情報,聯邦調查局在第一時間進入那間軍事監獄,但是並沒有發現目標。」

一身純黑正裝的聯邦調查局局長望著他認真回答道:「不過根據初步的調查,確實發現了一些問題,至於那顆嫌疑種子現在究竟在哪裡,我們需要憲章局的協助,既然憲章局一直在觀察這顆種子,想必現在也應該知道他在哪裡。」

這句話所指的目標非常清楚,會議室裡的聯邦大人物們目光集體落在圓桌旁一張椅子上。

憲章局局長助理崔聚冬,在三天前被臨時解除了所有權限,他的身後此時站著三名特勤局的特工,迎著同僚們懷疑與憤怒的目光,他艱澀緩聲回答道:「我已經解釋過,憲章局之所以中止對那顆嫌疑種子的調查,是我直接收到了國防部長辦公室的電子信函,說該嫌疑人牽涉到軍方一項特殊任務,需要被暫時隔離。」

一直沉默不語的國防部長鄒應星說道:「我沒有發出過類似信函。為了最大程度的安全起見,麥德林專案之後,總統先生已經否決了相關的反間計劃。」

「鄒局長剛剛確認,那名種子已經消失或者說死亡,可我不能心安,所以崔助理,我想你要接受一段長時間的隔離審查。至於國防部辦公室方面,也必須被審查。

鄒應星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刻意遮掩眉心間的沉重。

「兩個小時後,我就要去西林,我希望在憲章一號飛船抵達落日州之前,相關的調查能夠得出清晰的結論。」帕布爾總統嚴肅地望著眾人說道:「在座的都是聯邦棟粱,如果我們中間有人出了問題,對於聯邦來說,那一定就是大問題。」

「事情牽涉到憲章局和國防部,聯邦調查局沒有能力完成,所以我決定,由軍方作戰部隊進行調查,該調查小組直接向我負責,具體事情請拜倫先生處理。」

「拜倫副總統有權力對憲章局內部工作進行審查,但根據第一憲章,任何政府強力機構,尤其是軍隊,嚴禁主動進入憲章異事務範疇。」崔聚冬表情一變,顧不得自己此時的境況,大聲提出了反對。

「軍方調查小組不會進入憲章局內部接觸相關事務範疇,他們要調查的,是你這個人。」帕布爾總統冷冷看著他,毫不客氣說道。

崔聚冬面色劇變,試圖讓總統先生收回命令,哪怕在被三名特勤局特工押出會議室門口時,依然回頭掙紮著表示反對。

「杜少卿中將,將負責此次調查。」帕布爾總統望著眾人語氣沉重說道:「鐘司令的死,證明了帝國人喪心病狂的戰爭侵略本能,在事關聯邦存亡的時刻,沒有任何部門能夠置身事外,憲章局也不能。

會議室內的大人物們目光再次集體轉移,望向圓桌外的一處陰影角落,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裡的杜少卿緩緩站起,筆挺的軍姿不容挑剔,他向總統先生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沉聲說道:「定不負所托。」

累積戰功至中將的杜少卿,在很多人的眼中,必然不可能再在鐵七師的師長位置上坐太久,雖然人們依然習慣用敬畏的語氣稱他為少卿師長,然而他在西林前線所展露出來的軍事才華,確實需要一個更大的舞台。

沒有人想到,他最新的大舞台居然是總統先生親自任命的聯邦調查小組,而且調查的,是那位一生之敵的死亡謎團。

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在他的指揮下,如同作戰一般分割包圍,乾淨利落地將憲章局和國防部的相關嫌疑對象,從家中請回軍營,不顧律師們的激烈反抗,用盡一切手段,儘可能地延長羈押期限,將調查逐漸深入……」

杜少卿則是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沉默,桌上有一副倒下的舊式相框,桌前是一個小提琴的琴匣,長匣未開,無清音透出。

沉默長時間之後,他撥通了一個電話,語調有些怪異而冷漠:「把西門給我抓回來。」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8:59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何友友


    S2行星南加利州首府郊區有一座戒備森嚴的特三甲軍事監獄,兩天前,數百名表情嚴肅的聯邦調查局成員,拿著國防部的權限文件,進駐此地,在無數房間關卡處閃動的黑色正裝,替代了墨綠色的軍裝,令監獄裡的人們感到心情無比壓抑。

    聯邦調查局接管這座軍事監獄前三天,有一名囚犯離奇失蹤,沒有人知道這名囚犯怎樣離開一間特三甲等級的軍事監獄,即便憲章局也失去了此人身份芯片的具體位置,卻又沒有信息節點消亡的回饋出現。

    帕布爾總統親自任命的調查小組,緊隨聯邦調查局的步伐來到此地,出自第二軍區的鐵七師內務軍官,在杜少卿的冷酷指示下,加大了對監獄方面的審查力度。

    監獄裡的重囚們被集中到了側區,他們原來住的囚室,卻成為了監獄看守者們的地獄,三層樓的房間裡時不時傳出暴怒的吼聲,聲嘶力竭的辱罵,隱隱可聞的慘嚎。

    多達七百名政府僱員和軍官,將這座監獄變成了一間大的出奇的審訊室,用盡了各種法律邊緣的手段,卻依然沒能發現任何線索,聯邦調查古鐘號遇襲事件,尋找那顆隱藏最深種子的努力,陷入了無力的停頓之中。

    此時此刻,無數雙焦慮而惱怒的目光都沒能注意到監獄右前方十三公里外的一片小林場,在林場簡陋建築的下方,有一處隱蔽的地下工事,在工事的盡頭有一間幽暗不見陽光,也沒有任何電子設備的房間。

    昏暗的原始白熾燈光照耀著粗糙的石質房間牆壁,光線漸漸攏到牆角處的床邊,顯現出一張消瘦蒼白而絕望的面容。

    他有一個很普通的姓名:何友友,今年三十六歲,十七歲考進第二軍事學院,畢業後一直在軍方情報部門工作,雖然他所接觸的信息對於一般民眾而言,都是絕密到有些神秘的事物,然而這種工作做的太久之後,也會變得普通乏味起來。

    不過何友友並沒有什麼不滿足,他喜歡電子碼站大樓外面賣的早飯,他習慣了大樓裡的消毒水與光幕聯合膠混合的味道,更何況在三十歲那年,他愛上了大樓後勤部門的一位女招待。

    溫柔可親的妻子柔斯,剛剛四歲大卻天天帶著甜美笑容拿拖鞋等自己回家的女兒,一個普通卻穩定、而且確實很有意義的工作,人這一生能夠如此已經足夠滿足。

    何友友以前一直這樣想,直到一年多前的某一天,他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一群軍人攔住,逮捕,然後得知了一個如同五雷轟頂般的事實真相。

    自己是一顆帝國人埋在聯邦裡的種子。

    自己是帝國人?不,這是多麼荒唐可笑的惡作劇,我出生在C2工業基地總廠區,我的父母年近四十歲才生了自己,有無數的童時夥伴和老師能存明我的存在,你們居然說我是帝國人?

    收養證明?不,我不相信。生理標記?那是你們偽造的!你們究竟想做什麼?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軍官,身上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冤枉我是帝國人!

    一年多前,何友友聽到這個荒唐指證後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口那種荒謬錯愕的感覺,變成了歇斯底里的情緒,讓在軍校裡被認為極為膽怯的他,竟然敢無視那些看守者們手中的槍管,憤怒揮舞著拳頭,隔著闊大的審訊桌,向著那名褐髮的軍官臉上砸去。

    只是他沒有砸到對方,而是被冰冷的槍托狠狠砸倒在地。

    從昏迷中醒來後,面對著憲章局的詳實記錄,和那些鐵一般的證據,何友友終於絕望而惘然地承認了某個事實。

    很多年前,帝國人冒險使用小型飛船強行穿越空間通道,輸送了幾批嬰兒進入百慕大,然後經由百慕大臭名昭著的人口巨販,被賣到了聯邦,賣給那些沒有子女,卻渴望子女的父母,這些神態天真稚氣,甚至還一直閉著眼睛沉睡的嬰兒,通過憲章審查,領取了合法的收養證書,在頸後植入身份芯片,在他們自己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便從一名帝國人變成了……聯邦公民。

    而他,就是這批嬰兒當中的一個。

    我原來是一個帝國人,那麼當我為了聯邦軍隊在西林前線輪戰獲得每一場勝利而歡呼雀躍飲酒傻笑的時刻,事實上是在慶祝自己同胞的死亡?我的人生原來全部是假的,普通的姓名,普通的工作,安穩而幸福的人生…………都是假的,那麼還有什麼是真的?

    無法接受這一事實的何友友變成了無法思考的冰雕,短短三天內面容消瘦直可見骨,他知道聯邦不可能允許自己這個帝國間諜活下去,雖然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從一生下來,就被帝國方面安排成為了一名間諜。

    在不知情,無法選擇的情況下,成為了一名天生的間諜,沒有做任何壞事,偏要為自己不知情的人生付出代解,這是何等樣悲涼而荒謬的人生。

    然而事情後續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說這是一場噩夢,何友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從垂夢中醒來後,並沒沉淪其間,而是又開始做另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那些身份異常神秘的軍官沒有將他送往秘密法庭接受審理,然後被關一輩子,也沒有執行軍事條例實施秘密槍決,而是直接釋放了他,只是在釋放之前,那名褐髮軍官溫和卻隱著無限寒意的好意提醒,就像是一盆冰水,讓惘然無助中的他,頓時被凍醒。

    室外的腳步聲讓何友友悚然一驚,回想起這一年多來的經歷,才明白,原來那場光怪陸離夢,依舊只是噩夢而已,就像這時正雅門而入的軍官那頭令人厭憚的褐色卷髮。

    「要在聯邦範圍內,尋找到一個完全屏蔽憲章光渾的地方,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那名聯邦軍官走入房間,坐在椅上後取下頭頂的軍帽,認真地擱在手旁,然後揉了揉滿頭的褐色卷髮,語氣平靜說道:「以我們的能力,哪怕是在這地下的原始孔洞裡,依然只能屏蔽幾天的時間。你浪費了很多時間,我被迫要冒險來這次,這讓我感覺非常不好。」

    何友友抬起頭,用有些癲狂的目光望著他…聲音沙啞說道:「你們這群瘋子、兇手……原來也會害怕。你是不是很擔心憲章局查到你曾經見過我?」

    「有一些,但並不是很多,憲章光輝終究是由人類操控的。就算憲章局有可能查到我,但沒有直接證據,也無法對我提出指控,甚至連懷疑都沒有辦法進行。」

    「就像這間深入地下六十米的隔離房間,這裡除了你我頸後的芯片之外,沒有任何能夠發出電子信息的元件。我們比任何人都注意研究憲章的精神和程序,憲章光輝庇佑了聯邦數萬年之久,想來也會縱容一下我們這些聯邦子民的舉動。」

    何友友表情麻木地看著他,說道:「你們可以直接殺死我。」

    「細節決定成敗。」褐髮軍官說道:「因為出現了一些意外狀況,所以才會有這次調查,這次調查可能會危及到我們的事業,所以我需要你進行最後的配合來結束這次調查。這些有些沉重的故事,需要你這最後一顆帝國種子的死亡來畫上句號。」

    「我不是什麼狗屁種子!」何友友憤怒地衝著對方大聲喊叫,五官激動的有些變形。

    「一年多前,我們就這個問題已經討論過很多次,我不想再繼續討論下去。」褐髮軍官冷漠說道。

    幽暗的房間內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有水滴的聲音清晰響起,何友友痛苦地低著頭,像畏寒般抱著身體。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內,他從這些神秘軍人的手中拿到了很多秘密情報,並且在對方安排下進入百慕大,和帝國皇家情報署的人接頭,做了很多他以前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他本以為聯邦軍方讓自己活下來,是要利用自己帝國種子的身份,向帝國方面傳遞錯誤情報,使用反間計,誰知道原來一切的真相,竟比他想像的更加殘忍。

    「我答應你們向帝國方面傳送情報,是因為我說服自己,我應該不在乎出賣帝國的利益,我不應該在乎那些什麼狗屎同胞的生命,因為我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帝國人!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他們無情地拋棄到了這裡,我憑什麼要為他們戰鬥?」

    何友友抬起頭來,任由眼淚在痛苦的表情上縱橫,憤怒地大聲吼叫道:「不!事實上只是因為我想讓自己以為,我還是名聯邦公民,一名聯邦軍人,我在為聯邦的利益而戰鬥。」

    「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喜歡上的第一個女人,我最感興趣的歷史,我最喜歡的明星,我最喜歡去的風景區,全部是聯邦的,我這個人從裡到外......全是聯邦的,我的人生在這裡度過,我有家庭,我有妻子,我有孩子。」

    何友友悲傷顫音說道:「就除了這副身軀,這些血肉。」

    「但我傳到帝國去的那些情報,根本和什麼反間計無關,反而讓鍾司令死了!」他的雙手抱著腦袋,望著褐髮軍官不敢置信地痛苦喊叫道:「你們做了什麼?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到底誰才是背叛者?誰才是帝國的種子?」何友友的眼神有些游離,下意識裡喃喃說道:「我不是,你們才是,你和你身後那些無恥的大人物......才是罪惡的種子。」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0
第二百六十三章 拜倫

    光明與黑暗之間有明顯而不可踰越的界線,黑與白之間的灰,並不能做為解脫罪責的說辭,哪怕那抹灰淡至幾不可見,也定然是或濃或淺的黑,又哪裡是白?

    當年那個才華橫溢、冷漠驕傲、酷勁十足的杜少卿一向這般認為。

    只是自一院畢業多年後,在軍隊體系內四處衝突掙紮上浮沉默,他已經改變了很多,明白了再美妙清麗的翠色山水畫,也需要黑暗礦洞裡挖出來的骯髒天然顏料來描繪,為了聯邦或者說人類的光輝未來,他願意犧牲自己某一部分的道德原則。

    尤其當聯邦中出現一股令人振奮的隱藏思潮,並且一位值得信賴的優秀政治家站在潮頭之後,他越發肯定這種犧牲必將獲得美好的回報,於是他將所有的精力心血全部投注到部隊的建設中,放棄了家庭之類世俗的幸福,在西林鍾瘦虎的強勢壓制之下,依然帶出了鐵七師這支鐵軍,進而讓整個第二軍區都烙上了他個人的深刻烙印。

    鐵血部隊的目標當然是帝國人,但為了聯邦的將來,杜少卿絕不介意動用這支部隊為那位大人物保駕護航,事實上這幾年中,他的鐵七師一直在配合政府相關部門,執行著一些隱秘的計劃,而他最忠誠的下屬西門謹,正是鐵七師配合相關方面計劃的重要聯絡人。

    只是犧牲的底限究竟在哪裡?究竟要燃燒多少朵惡之花才能讓世間重獲聖潔的光芒?需要多少無辜者死去?只是……

    「不包括這種。」

    杜少卿面無表情看著桌前的西門謹,語調格外平靜,木谷莊園針對鍾煙花的暗殺,你說是特勤局那邊的動作,所以我沒有繼續問下去。」

    「事實上你我都清楚,陳銀川從一院肄業之後秘密進入林家,執行的是政府的秘密任務…滲透七大家的任務。如果沒有我或者你的命令,他不可能冒著洩露身份的危險,發起這次行動。」

    「還有這次。」杜少印沉默片刻,從桌後站起身來,說道:「他不應該這樣死去。」

    「這次的行動經過了上級批准。」西門謹腦袋微低,聲音微啞解釋道:「議員先生……不願意讓您參與到這些骯髒的事情中,所以把具體的計劃瞞著您。」

    「最後確定的時間,是你上次從5460離開?」杜少卿雙眉微挑,寒意逼人「你究竟還是不是我的兵?」

    「我永遠是師長的兵!」西門謹徑地抬起頭來…站地筆挺,大聲回答道「但我更不願意師長來處理這種難題。」

    「難題?」杜少卿忽然微微笑了起來,笑容說不出的澀意十足,「這不是難題,他就這樣死了,就像是扇我臉上的一記耳光…想必會一直痛到我死的那天。」

    「最終下決心是老虎返回西林的前一天。」西門謹聲音沙啞,解釋道:「這個軍閥不可能放棄世家的特權,加入我們的陣營,而且為了保住鍾家的利益,西林不可能完全成為聯邦的一環。要戰勝窮凶極惡的帝國敵人,我們必須除掉他。」

    「這不是私仇。」他咬著牙看著沉思中的師長,語氣急促說道:「這是為了聯邦。」

    杜少卿慣常沒有什麼情緒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懷念,薄唇微啟,緩聲說道:「為了聯邦……」這真是很耳熟的一句話。當年在一院裡他就喜歡如此說…我當時覺得很荒謬,你終究將是一個西林的土皇帝,有什麼資格玷污這樣熱血的宇眼。」

    「如今他卻真為了聯邦死了。」

    「您主持此次的調查,那麼沒有人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西門謹注意到了師長此時的情緒有些異樣…表情黯然說道:「我不是在為自己爭取什麼,只是如果查到我的話,很多人會懷疑到您。

    對於鐵七師從上至下的所有官兵而言…他們所忠誠的對象是聯邦,更具體直接堅定些的描繪,則是他們的師長杜少卿。縱然是替政府某些大人物做事的西門謹,隱瞞了杜少卿很多事情,其實依舊狂熱崇拜著他,所做的一切隱所指向,只是為了在聯邦中打造出一個開闊明朗的舞吧…在師長的帶領下向宇宙深處進發,打下一片大大的星域……

    「我不打算把這件事情曝光,因為牽涉的人物太多,一旦真相曝光,西林必然大亂,聯邦的第一場內戰或許將就此暴發,到那時,混亂一片的聯邦,談何戰勝帝國?」

    杜少卿冷聲說道:「我並不是道德完人,無論是議員先生還是你,都想替我戴上一雙白手套,可手己經黑了,就再也洗不乾淨了。」

    「我杜某人擔不起引發聯邦內戰的責任,也不再是某個被良心煎熬難以入睡的年輕人。我更不喜歡鍾老虎這個人,所以看上去,我沒有任何繼續調查下去的理由。」

    杜少卿緩緩打開抽屜,然後走向岸前,窗外雨聲滴答,室內光線昏暗,肇挺順滑的軍裝隨著他的步伐顏色漸變。

    「可他不該這樣死去。」

    杜少卿慣常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紅暈,他盯著眼前的西門謹,低沉吼叫道:「他是一名聯邦軍人,一名真正優秀的聯邦軍人!他應該死在真正的戰場上,也可以死在轟轟烈烈的聯邦內戰之中,卻不應該因為他還沒有犯下的錯,就死在戰友們從背後射來的子彈下!」

    一聲清脆的機簧響聲,杜少卿舉起了手槍頂住西門謹的眉心,寒意十足說道:「今日先斃你還他一條命,日後俘虜帝國皇帝,我再還他一條,到時你我地下再見。」

    他身後的書桌抽屜深處,那張舊式照片安靜地躺著,反面朝上,正面親吻著塵埃。

    黑色冰冷槍管下的西門謹臉色蒼白,但他卻是一動不動依舊站的無比筆挺,沒有一絲躲閃的動作,只是呼吸急促了起來。

    便在此時,有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篤,極為穩妥。

    杜少卿穩定握著槍的右手,微微僵硬了一絲,這座建築裡全部是他的兵,是誰能夠悄無聲息於雨天中來到自己的房門前?

    門外的人沒有等到門內的人做出反應,很自然尋常地推門而入,微胖的身軀半佝裹著一件雨衣之中,關門的動作顯得有些吃力。

    此人取下濕漉的雨衣扔到地上,又取下被雨水淋濕成斑駁一片的帽子,掛在了門旁的衣帽架上,輕輕槎了搓手,回頭望著桌前的兩個人微笑說道:「都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可現在明明還是夏天,淋了雨就冷的可怕,真是見鬼的天氣。」

    杜少卿此時依舊用手槍頂著西門謹的眉心,只是因為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他沒有摳動扳機,但他微僵的右臂依然平抬,並沒有放下。

    取下濕帽,是花白的頭髮,這位像回家一樣進入杜少卿辦公室的老人,就像看不到場間緊張的局面,更沒有看到空中的那把槍。

    他望著杜少卿,帶著一絲勸誡說道:「能夠擁有這樣一個處處為自己著想、面對著你的槍口躲都不躲的下屬,證明了你的帶兵能力,又何嘗不是你的幸運?這樣的下屬,你應該好好珍惜,而不是因為一時的衝動和難得的不冷靜死去,不然將來你一定會像現在這般自疑且黯然。

    杜少卿目光微垂,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槍。

    頭髮花白的老人不再理會他,平靜說道:「開會吧,雖然我很不願意接手這個工作,但既然總統閣下讓我處理此次調查的所有具體事務,我總要關心一下。」

    杜少卿劍眉微微抽搐,青筋一隱即現,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槍,語氣沉重說道:「是,副總統閣下。」

    聯邦副總統拜倫召集了古鐘號遇襲聯合調查小組的第一次聯席會議,因為是臨時召集的關係,聯邦調查局局長和另外兩個部門的長官,無法及時與會,只是在事後拿到了一份情況簡報。

    參加這次聯席會議的人很少,沒有幾個人能夠想到,聯合調查小組的第一次會議,事實上變成了此次陰謀元兇們的一次聚會,這是一個荒謬而令人感到無比寒冷的事實。

    「協會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聚會過了。」坐在長椅正中的拜倫副總統說道:「不過我並不享受這種聚會,因為一想到憲章局可能知道我們所說的每一個字,我就覺得心情不安。」

    昏暗的房間中,響起了一個聲音:「雖然事先崔聚冬已經發出過警告,但我們還是沒有預估到許樂這個意外狀況的發生。我真的很震驚,此人的序列權限居然超過了崔聚冬,能夠讓憲章電腦重啟調查。」

    拜倫副總統微微俯身向前,光彩交錯於蒼老的面容之上,沉聲說道:「就算許樂擁有第一序列權限,可是根據公民隱私權保護條例,他不可能接觸到某些內容,他究竟怎樣繞過條例?」

    「崔聚冬在被奪職前曾經試圖查找原因,但沒有查出來。另外根據審訊室傳來的消息,他準備自殺。」

    昏暗的房間裡一片沉默。即將成為聯邦憲章局局長,成為某種意義上最有權力的男人,在面臨審訊的時候,居然不惜一死,在場的人們感到震撼無比。

    「我對此表示強烈反對,他在憲章局中的位置,對於我們的計劃了而言非常重要,雖然我很讚賞他的勇氣,可這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看來,許樂從晚蠍星雲打回來的那個電話,確實對我們的事業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拜倫副總統面無表情說道:「不過好在這個小傢伙應該再也回不來了。」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0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回家


    陰暗的房間裡安靜無比,這此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想必都是聯邦中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除了坐在主位上的拜倫副總統之外,看不清楚任何人的臉。

    很多年前,這個鬆散的組織便已經存在,最初只是偏重於學術知識方面交流的高等階協會,後來卻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暗中放寬入了入會的標準。開始逐漸擁有具體的目標,開始變得無比強大起來。

    協會之所以無比強大。是因為它的每一位成員都非常強大,這些在聯邦不同領域內呼風喚雨的成員,擁有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智慧與能力,就如同在天穹頂處的風雲雷電一般。一旦相聚在一處,將會釋放出極為可怕的能量。

    只有這樣一群人。才敢於面無表情地編織如此陰謀。才敢借助帝國人的力量去謀殺一位聯邦司令!

    在整個計劃中。他們對可能發生的所有突發情況都做出了周密安排,甚至注意到了許樂序列權限異變的問題,只是包括崔聚冬在內的所有人。依然低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從而為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崔聚冬是未來的憲章局局長,是協會中最重要的成員,如今在接受調查,為了保護他,協會中必須有人犧牲,而且是毫不猶豫地自我犧牲。

    一天後,聯邦國防部大樓頂樓某個房間裡傳出一聲清脆的槍響。

    幾年前在相鄰的一個房間裡,也曾經傳出清脆的槍聲,那天國防部前任副部長楊勁松。因為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憤而自殺,留下了一篇憤怒的遺言。

    今天自殺的是國防部一號辦公室主任,也就是部長鄒應星的貼身大秘書焦中校。

    焦秘書同樣留下了一篇遺言。

    國防部長鄒應星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焦秘書,緩緩取下眼鏡,低頭捏了捏眉心,將手中的那封遺書遞給了旁邊的軍官。

    在遺言中,焦秘書承認自己擅自啟用了部長辦公室的電子碼,偽造軍方秘密情報計劃。請求憲章局方面配合,暫時終止了對那名帝國種子的調查,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在遺書中並沒有得到解答。

    事情至此,古鐘號遇襲事件的調查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卻也被此人的冷默死亡畫了一個句號。

    被審委的憲章局局長助理崔聚冬,洗脫了大部分的嫌疑。當天夜裡便離開了調查營地,等待他的將是一個極為漫長的假期。

    鄒應星部長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邊,著著腳下的首都特區,久久沉默不語,背在身後的雙手輕輕摩娑,似乎感覺指間還有焦秘書遺書上沾著的血漬。

    只不過是一天時間。他的人便顯得蒼老了很多,從身體到精神都遭受了極為沉重的打擊。

    從在總裝基地擔任部門主官時開始,焦秘書便開始跟隨他,二人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上下級之間的關係,然而誰能想到,此人心中竟是別有懷抱,今日更是慘淡收場。

    「他們的力量非常強大,而且正在逐漸變得更加強大。」鄒部長面無表情看著窗外的濃雨,喃喃自言自語說道:「誰能阻止他們?還是說應不應該阻止他們?」

    這些年來,聯邦政府和軍隊內部的強硬派思潮正在逐漸抬頭,在最深處的暗流裡,甚至有極為危險的軍隊干政傾向出現。鍾瘦虎查覺到了這個嚴重的問題,鄒應星自然也早就噢到了這絲味道,甚至隱約能夠猜到對方有哪些人。只是他沒有足夠的證據。也沒有改變什麼的力量,因為他不知道總統官邸以及費城那邊,對這種思潮的真正態度......。

    西林大區,落日州。

    數十輛墨綠色的軍車前後相連,平緩無聲地在大街上行駛,車身上掛著的紅白相間的軍用牌照,此時被濃黑色的紗擋住,讓街道旁的西林民眾都猜到了這支車隊的來歷。

    沒有奔走相告。沒有歡欣鼓舞,沒有泣不成聲,西林民眾們站在樓房窗內,站在街道旁的青樹叢中,貨車的後車廂裡,沉默悲傷地看著沉默悲傷的軍隊向著緯二區那座老宅駛去,除了沉默悲傷之外,還有無盡的惘然虛無在大街小巷裡瀰漫......

    西林的小公主終於回家了,然而卻是在這樣一種局面下。車隊裡那個小女孩兒雖然繼承了鍾家驕傲的血脈,但終究還只是個小女孩兒,那怯瘦的雙肩,又怎樣載得動這多壓力?

    「不要睡了,看會兒電視吧,馬上就要到了。」全防彈軍車後排,田胖子看著身旁的小女孩兒,溫和說道。

    這位已經退伍多年的強者,現在自然接過了照顧鍾家小公主的重任,或許因為壓力因為憤怒所以暴飲暴食的緣故,他比以前顯得更胖了些,眼睛微瞇如白牆上裂開來的縫,那縫裡並沒有促狹滑稽之類的情緒呈現。只有一味冷冽強悍。

    鍾煙花的眼睛其實並不像許樂記憶中那麼大,只是異常明亮清新,如安靜地坐在後車座位上,像西瓜皮一樣緩緩起伏的黑髮下,若彎月般的可愛眼眸裡,有一絲與她年齡並不相符的憂鬱和哀傷。

    「我不想看電視,那上面前是父親的紀錄片。」她咬了咬嘴唇,帶著倔狠味道說道:「那都是假的。」

    旋即她無力地低下頭來,怔怔望著懷中那個陳舊到快要脫線的娃娃,清稚的嗓音微微發顫,眼圈泛紅說道:「他們都騙我,說要帶我回家看兔子,我現在回來了,他們在哪裡呢?」

    「許樂哥哥答應我說媽媽很快就會回來,可現在......連他都回不來了。」

    小女孩兒難過地轉過頭去,肩膀微微抽動,就像是一個驕傲成熟到不願意將真實情緒展露給人看的敏感少女,只有當她微微偏頭,用臉頰與舊娃娃輕輕摩娑時,才展露了她真實的年齡。

    田大棒子沉默看著小姑娘的背影,無聲無息地深吸了口氣,將頭扭向了另一邊的車窗。

    他看著車窗上面殘餘的些許灼燒痕跡,圓乎乎的臉上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情緒。從懷中摸出電話,沉聲問道:「你們到哪裡了?」

    「就在前方。」

    落日州首府筆直的大街已經進行了交通管制,墨綠色的軍車隊伍在西林民眾情緒複雜的注視下平穩前行,就在此時。大街前方忽然間響起一陣轟隆隆的沉重機械聲,震的街畔樹葉都開始顫抖起來。

    數百輛裝甲車從四面八方面湧來,快速靠近軍車的隊伍,大地顫慄!

    雙方在極短的時間內會合在一處,秩序極為良好。但那種撲面而來的鐵流氣息,依然讓圍觀的民眾們感到了一種難以抑止的恐慌。

    墨綠色車隊此時也終於撕掉了外面的蓬布偽裝。數十輛軍車後車廂中的重火力武力一覽無遺,毫不遮掩地展示著力量,粗大的黑冷金屬管警惕地瞄準著天上地下,瞄準著街巷的每一個角落。

    嚴密警戒中的車隊向前方行駛了三公里,又有七十幾台最新式的黑色MX機甲,轟鳴著加入了這支部隊。

    向前,向前。向前,沉默而強悍的軍隊,護衛著車隊正中央那位小女孩兒,向著緯二區那座老宅前進。

    與此同時。駐守在落日州首府西南軍事營地裡的兩個整編機械師。也早已離開了自己的駐地,沉默悍然、殺氣騰騰地進入了城市之中,數萬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數千台各式戰車,逾百台沉重的合金機甲,變成了一道無可抵禦的鐵流,令整個城市的交通與日常運行為之癱瘓。

    緊接著,該整編機械師師長代某方宣佈,自即日起,落日州首府西城,以緯二區老宅為中心方圓八十公里之內,成為軍事管制區。

    非請勿入。

    來自國防部駐西林辦和西林軍區參謀部的電話。不停地響起,然而那兩個機械師卻沒有任何反應,終於,這些電話直接打到了正緩慢回家的墨綠色車隊中。在電話裡,憤怒的將軍厲聲質問田大棒子究竟準備做什麼。

    「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田大棒子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姑娘,下頜的肥肉微微顫抖。說道:「這是為了小姐的安全,如果你們不敢來繳械,那就當沒有看見這一幕。」

    「我知道,總統閣下馬上就要到了,我留了半座城給你們準備儀式,還有什麼問題?」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再憤怒的將軍,在聽到這些彪悍到無以復加的宣告後,依然只有沉默。因為說這句話的是田胖子。

    這個田胖子哪怕早就已經退伍,哪怕退伍時只不過是個上校,可他如今依然一個電話便能指揮三個師的兵力。

    整個西林沒有人敢懷疑這一點。

    田大棒子掛斷電話後搖了搖頭,他並不是一個習慣囂張的人,而且讓三個機械師無視聯邦軍令,大舉入城更是早已經超越了囂張的字面意思,只是他必須這樣做,唯有如此,才能讓那些心存不軌的人老實一些。

    司令死了小姐才能回西林,這很悲哀,也很令人憤怒,但更悲哀憤怒的是,回家的路上,在大區邊境太空站裡,居然會遇到一場絕對不是意外的意外。如果不是總統派出的特勤局員工拿到了相關情報,事情或許還真有些麻煩。

    他看了鍾煙花一眼,有些笨拙地拿起她身邊的書包,說道:「今天還要做功課嗎?」

    鍾煙花回過頭來,稚嫩的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用力地嗯了一聲,點頭說道:「是的,我以後要更用功,因為我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隨著點頭。小姑娘黑色的短髮再次如西瓜皮一般蕩了起來,令人心酸。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1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最是那一低頭的瘋狂

    「站住!」

    西林落日州首府郊外一處幽靜貴氣的莊園裡,響起冷厲的喝聲,大樹掩映下的道路兩旁,探出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了正沿著道路快步走來的幾名軍人。

    面對著森嚴的防守和致命的武器,這幾名軍人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滯,就連臉上堅毅的神情都沒有半分變化,他們跟隨著最前方那個魁梧的身影,向那座建築逼近,廖廖數人談不上氣勢如虹,卻是堅定如山。

    李封腳步堅定,軍靴鋥亮,軍裝筆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宇間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暴戾橫蠻感覺。

    隱在青樹間的建築下方湧出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人員,攔在了他和他幾名屬下的身前,黑洞洞的槍管離的更近了些,然而李封卻是看都不看這些人一眼,右手一揮,強勢無比地將這些槍管撥開,邁著響亮的大步闖了進去。

    建築內部,鍾家本土族系正在舉行一場極為重要的會議,家族的長輩和實權派人士,需要在家主意外死亡之後,盡快擬定事後的權力分配。穩定住內部情勢以尋求家族的永續。

    然而李封這個外人偏就這樣毫不講理的闖進了會場,在衣冠楚楚眾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房間的最深處。

    主持會議的某位鍾家老人緩緩站起身來,皺了皺眉頭,準備說些什麼。然而蒼老渾濁的眼瞳卻猛地一縮!

    李封面無表情走到一臉猶疑的鍾子期身前,取出腰畔的舊式佩槍,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說出一個字,直接對著鍾子期的大腿摳動了扳機!

    清脆的槍聲裊裊然迴盪在安靜的會場中,卻震的所有人心神搖晃,雙耳嗡嗡作響,大腦一片混亂。

    一片絕對的寂靜,會場裡似乎沒有桌椅翻到的聲音,沒有鍾子期慘呼倒地的聲音,沒有鮮血從他大腿根處迸射出來的水花聲,只有槍聲。這一記簡潔乾脆,擊碎所有人思維能力的槍聲!

    整個聯邦都稱呼這位年輕中校為李瘋子,因為他戰鬥時瘋狂暴戾,不可一世,但沒有人會以為他是個真的瘋子......直至此時。他就這樣挺著胸膛走了進來,他就這樣面無表情地撥出手槍,他就像揮手驅趕一隻蒼蠅般,毫不猶豫,理所當然的摳動了扳機,將最有可能成為西林鍾家家主的二少爺擊到在地。

    寂靜打破,驚呼聲此起彼伏,咒罵聲與呼喊聲交織混亂,西林鍾家的安全人員衝了過來,舉著手中的重武器咆哮著,卻沒有人敢開槍。也沒有人敢攔在鍾子期的面前。

    因為李封闊大的右手中還握著槍,淡黃色的老繭與磨花紋槍柄的接觸是那樣的穩定,細秀的槍口與鍾子期眉心之間的距離,連根針都插不進去。

    沒有暴發激烈槍戰,血流會場。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捂著大腿倒在地上的鍾子期,痛苦的臉色蒼白,五官扭曲,眼瞳裡滿是驚恐,卻依然沒有忘記大聲淒厲地呼喊:「不要開槍!」

    他很瞭解李瘋子這個人,就算鍾家的安全人員把這幾名軍官轟成血肉模糊的存在,對方肯定也會搶在前面殺死自己,更可怖的是,剛才那震耳欲襲的一槍清楚地證明,李瘋子今天如果要殺死自己,連想都不用多想片刻。

    「我不想理會你們這些世家的狗屎事情,但煙花是老虎唯一的骨肉。

    李封盯著槍口下鍾子期痛苦扭曲的臉,一字一句說道:「如果再有空間站裡那種事情發生,如果你妹妹掉一根頭髮......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會殺死你。」

    「不是我做的。」鍾子期痛苦地呼喊道。

    「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也不要高估我的理智,我已經說了,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這些帳我都會算到你的身上。」

    李封用槍口用力戮著鍾子期的眉心,暴聲喝道:「你要當家主,西林就是你的,在西林地面上,你妹妹出事,我不找你找誰!我管你媽的什麼證據!」

    說完這句話,他把手槍插回腰畔,狠狠看了地上的鍾子期一眼,再也懶得多說什麼,軍靴在地面上啪的一響,便準備轉身離開。

    震驚沉默至此時的鍾家大人物們,終於反應了過來,那位顫巍巍起身的家族長輩,氣的渾身顫抖。指著李封的後腦勺痛斥道:「放肆,把這個瘋子給我抓起來。」

    鍾家武裝人員表情緊張地再次逼近,幾把沉重的槍械甚至直接貼住了李封那張稚氣漸無的臉,其中一把金屬光澤十足的槍,直接抵住了李封的眉心,持槍的軍人滿臉狠色,想要通過這個動作,把先前家族繼承人所遭受的羞辱還贈

    臉頰與冰冷的槍管做著親密接觸,李封的眼瞳裡忽然癲狂之色大作,竟是悶喝一聲。向著眉心間的槍管撞了過去!

    最是這一低頭的瘋狂,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的金屬槍聲吱呀變形驟響,猛地後挫,堅硬的槍托倒飛而出,直接撞在那名軍人的胸口!

    那名狠色十足的軍人絲毫反應都沒能做出。伴著胸骨恐怖的裂響,直接昏了過去。

    「微電控的土炮,連冒充走火都做不到。」

    李封狠蠻十足地啐了一口,霍然轉身望著鍾家的大人物們,眼瞳一翻說道:「剛才我對鍾老二說的,也就是對你們這些死老頭子說的,要是鍾煙花在西林再出什麼問題,你們也都跟著陪葬。」

    他伸出那根囂張的食指,遠遠指著正捂著胸口咳嗽的鍾家老人,說道:「你們這些只知道躲在老虎屁股後面揀腐肉吃的老土狗,既然因為我家裡那個死老頭子,就不敢殺我,那以後就老實一點兒。」

    「你們肯定非常盼望我家那個老頭子早點兒死,好對付我。但我必須提醒你們,真到了你們敢殺我的那一天,也許我會非常願意提前把你們全部殺死。」

    李封一臉橫戾,環視會場裡的鍾家數代精英,冷聲說道:「所以你們最好祈求我家老爺子萬壽無疆,或者鍾煙花永遠健康。」

    鍾家眾人的表情異常複雜難堪,他們必須承認李封說的話是真的,對於他們這些千世家族來說,費城湖畔的李家只是歷史長河中偶爾綻放的光彩凝結,然而在這幾十年中,人丁零落的李家卻擁有著比七大家更為強悍的實力,因為那座聯邦最高崛的大山,依然在宇宙中散播著先,明與陰影。

    軍靴踩著名貴石材鋪就的地面,發出清晰而堅定的腳步聲,李封帶著他的下屬軍官漠然走出會場,他今天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從魁梧壯闊的胸膛裡噴湧而出,卻若天雷一般沉隆震耳,直至他的背影消失於門口後,這些話語依舊在會場裡迴盪,落在人們沉重的心頭和地面上,砸出無數鮮血淋漓的坑洞。

    就如鍾子期悽慘的大腿。

    世間最重要的事情是生死,最常見的事情也是生死,一般人死去,往往只能令親戚心中的傷悲繚繞數日,旁邊不相干的人則只會自顧自的歡喜縱歌。

    大人物的死亡卻不一樣,人類的祭悼感懷延續時間的長短。似乎與死去的人身份重量呈正比關係。

    鍾瘦虎夫婦的忽然辭世,除了引發聯邦悼念的思潮、西林持續多日的悲傷天氣之外,還必將導致更複雜,更嚴重的問題,因為他們的身後留下了一筆巨大到令人膛目結舌的遺產,遺產中包括了古鐘公司在內的龐大產業群,但更關鍵的還是鍾家家主對家族產業的處置權,以及聯邦默認的西林軍事權力。

    至今還沒有發現遺囑,那這筆遺產應該怎樣處理?西林最大的律師事務所兩名合夥人。因為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壓力選擇了辭職,遍佈數個星系中的西林部隊。也正處於焦慮的觀望之中。

    依照聯邦法律。鍾司令夫婦唯一的女兒鍾煙花,擁有無可質疑的第一繼承權。

    可問題在於,這份遺產在很大程度上無法完全按照聯邦法律進行繼承,比如行使軍事權力。聯邦法律根本不可能允許出現這種荒謬的存在,還有那些鍾家存續了千萬年的家族產業,家主擁有絕對處置權,卻不等於是家主的私產。

    這些燙手的,令聯邦與西林間若即若離的遺產,又怎麼可能由一位小女孩兒繼承?此時。很多西林人想到了鍾子期,這位最受鍾司令寵愛甚至是溺愛的侄兒,這些年來很多人心目中的下代家主繼承人。

    隱隱間,鍾家與部隊內部產生了極大的分歧,裂縫漸生。

    在這樣一筆令人發瘋的遺產面前,什麼親情愛惜友情全部都是泡影,什麼樣的手段都有可能發生。幸虧在令人恐懼的危險狀態陷入全面瘋狂之前,李封用他的瘋狂,田大棒子用他的強勢,壓制住了這種風潮。

    西林民眾與官兵們焦慮地等待著結果,連綿的大雨攜著寒風,在無數幢高樓間穿蕩。就在此時,聯邦總統帕布爾先生抵達了西林大區

    葬禮將要開始了。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1
第二百六十六章 西林的妥協,後湖的淚

    悠揚空遠的軍樂聲漸漸止歇,清脆的槍聲空中陣陣迴盪,穿梭於密集的雨珠之中,驚飛廣場四周正在梳理濕漉羽毛的飛鳥。

    似乎葬禮的時候天氣總不會太好,紛飛微涼的雨水就像是上蒼正在哭泣。陰冷的雨天裡,戰地公墓前方帕布爾總統的演講,大概算是唯一的一抹暖色,他的演講感動了很多人,安慰了很多人,令很多人哭泣。

    西林老虎的葬禮結束後,總統閣下沒有休息,馬上接見了鍾家的實權派人物,並且與他們荷進午餐。在當天深夜,他又召見了田大棒子和幾名西林軍區的青壯派軍官,會面的時間長達整整三個時。

    第二天,強行進入落日州首府,宣佈軍事管制的三個整編機械師,有兩個師撤回了軍營。緯二區的老宅也終於再次打開大門,得到總統先生某種承諾的人們,選擇了妥協與和平。

    經過帕布爾總統不懈努力的調解,西林緊張到快要爆炸的局勢,終於緩和了下來。

    要保證西林大區的穩定局勢,人心浮動,暗流湧動的鍾家必須被安撫,有些利益可以犧牲,有些限度可以退讓,畢竟那些讓出來的利益從來都沒有真正歸屬於聯邦政府。

    鍾家龐大的家族產業究竟由哪方繼承,聯邦絕對不會給出明確的建議,只在暗處隱隱顯露了一絲傾向。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鍾家家產的爭奪局面將變得更加複雜,肯定會鬧上法庭,波瀾壯闊,曠日持久。輿論譁然,醜態百出,」

    但只要不動用部隊。以一種相對和平的方式解決,不影響到聯邦難得的大好局面。不影響馬上即將打響的宇宙戰爭,那就很好。

    與古鐘公司和那些產業群歸屬權相比,真正棘手的是西林軍區司令的人選,鍾家千萬年來把持著西林軍權,這是他們的最大憑恃和底線,此刻雖然逐漸分裂的鍾家十分需要聯邦政府的支持,卻也不會把這條底線讓開。

    或許可以抓住這個機合改變一些事情?西林人不可能同意杜少卿進入西林軍區司令部任職,那應該選派誰前來?

    帕布爾總統沉默地站在窗旁,看著腳下的碧落銀沙與遍佈天地間的雨絲,思考著自己的西林之行。

    金星酒店頂樓一片安靜,樓外的世界除了雨聲也是同樣安靜,這個遠離首都星圈的星球。在那幕悲劇之後,終於獲得了暫時的放鬆,但這位聯邦最有權力的男人。卻依然找不到片刻放鬆的時間。

    「無論處於何種情況。政治家都應該保持絕對的冷靜。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被軟弱所擊倒,保證決策的正確,為大多數民眾謀取幸福和利益。但今天我的情緒有些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鍾司令葬禮的關係。

    帕布爾總統望著玻璃幕牆外的雨空和淡淡反射出的影子,沉聲說道。

    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左肩,總統夫人在旁邊安慰說道:「有時候做些妥協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帕布爾總統知道妻子肯定誤會自己是因為決定支持鍾家另一派而挫敗,不由微微苦澀一笑,輕輕拍了拍肩上那隻溫暖的手,低聲自言自語說道:「有時候我們被迫做出的犧牲,或許遠比妥協更嚴重。」

    總統夫人有些憂慮地看著他的背影,發現丈夫的心情似乎真的有些低落,趕緊強行扭轉了話題,快速說道:「女兒昨天又打電話來了,她很關心許樂中校的情況,我該怎麼回答?」

    帕布爾總統想到依然被憂鬱症困擾的女兒,想到那今生死未知的年輕人,黝黑的臉上不由閃現出幾絲感傷,用真摯的語氣說道:「只能祈求那個傢伙好運了。」

    S1首都特區也在下雨。

    杜少卿師長神情有些複雜地觀看完那場葬禮的直播,在昏暗的房間裡沉默獨立很長時間。走到書架旁取下琴匣,開始拉琴。

    清新的小提琴曲。在那雙不再穩定,有些微微顫抖的手中,變得有些不一樣,在空間裡流淌掙扎碰撞的音符,匯在一處,然後決然分開,流露出淡淡的悲傷。極深的驚惶,無言的迷惘,情緒複雜到了極點。

    曲調毫無預兆的終止。杜少卿怔怔望著窗外被大雨凌虐的青樹葉,往日裡筆挺的身姿。竟顯得有些佝僂,從來挑不出星點不妥的軍姿儀容,竟有些黯然無光。

    他忽然暴喝了一聲。用力地將名貴的小提琴用力地砸到了窗棍上,砸的玻璃粉碎若四處濺飛的雨!

    當天夜裡。杜少卿將前期的調查結果草草寫就了一份報告,同時向總統官邸辦公室附上了自己的辭職報告,建議由議會山繼續調查古鐘號遇襲事宜。

    第二天凌晨,他帶著幾名勤務兵返回了S3,要回到自己的部隊中,去準備與帝國之間的大戰。

    只要西林局勢安定下來,聯邦部隊便會大舉進攻帝國。在帝國人無恥偷襲古鐘號之後。聯邦內部沒有任何勢力,任何派別敢於阻止總統先生和軍方的決心,不然民眾的怒火將直接把他們燒成灰燼。

    在登上戰艦前霎那,杜少卿忽然轉過身來,取下墨鏡,露出那張冷漠而驕傲的容顏,神情複雜的望著晨雨中的首都特區,忽然開口問道:「許樂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報告師長,沒有任何消息。」

    杜少卿重新戴上墨鏡。沉默無語。從當年戴上這副墨鏡開始,他對頭頂上方那片星空和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的敬畏便不再那麼執著,一旦開始妥協,或許便要被迫不停地妥協下去。

    正是這種認知。讓他想起了許樂這個令他心情非常不愉快的年輕人,如今聯邦最硬的一塊石頭也死了,似乎有些可惜。

    又是某處遠離聯邦普通民眾生活區域,深山碧湖間的幽靜莊園,這間莊園屬於七大家中最低調的南相家,然而看莊園闊大的面積,豪奢的陳設,又哪裡和低調有關?

    「聽說政府方面有人傳話。說官邸很樂於看到鍾子期繼承鍾家家主的位置?」

    南相美握著拳頭,睜著明亮的雙眼,震驚地望著面前的母親。秀麗的臉頰上沾惹著幾絲被雨水打濕的黑色秀髮。

    「為了盡快平定西林局面,總統先生做出這樣的暗示,很多人事先都能夠想到。畢竟鍾家那位小姑娘年齡太小而且一直生活在棲霞州,而鍾子期則得到了大多數鍾家成員的支持。」

    南相夫人微笑望著自己的女兒,她很清楚自幼堅持過著普通人生活的女兒,為什麼今天忽然回家。並且極為難得地對聯邦局勢提出質疑,這自然是因為那個年輕男子與鍾家小公主的關係極為親密」

    「可鍾煙花才是法定繼承人。」南相美不可思議地搖頭說道。

    「西林人都知道,鍾司令很寵愛鍾子期,很多人都把那今年輕人當作鍾家未來的家主看待。事實上在我們這些人看來,那頭老虎似乎有某種企圖,想讓鍾家繼承人必須在S1為質的歷史終結。既然如此,政府選擇鍾子期,說不定正好符合了老虎的遺願。」

    「我不相信。」南相美堅定地搖了搖頭,「政府不是善心人士,而且我知道邰家、利家,甚至包括我們家,都派人去了西林,大家的反應很奇怪。」

    南相夫人沉默片刻後,平靜回答道:「你想的沒有錯。鍾子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成為一名優秀的家主。鍾家群龍無首,眼下又有分裂之跡,政府在暗中推波助瀾。也許......也許這是七大家有家族第一次崩潰的前兆。在這種情況下,六大家必須搶先進入西林謀求利益。」

    「鍾家毀了,對其他的家族有什麼好處?」南相美難過地質問道:「嘴唇與牙齒的關係,家族長輩們難道還不如我清楚?」

    鐘家一直游離在七大家體系邊緣,他與我們之間沒有聯姻,沒有深刻的利益糾葛。更關鍵的是,如果鍾家真要走向衰落,那些像黑洞散體時釋放出的大能量,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由政府吸收。」

    南相美眉頭蹙起,望著母親難過說道:「聽說您當年和鍾夫人是很好的朋友,難道您不能為她的女兒做些什麼?」

    「你不明白,一切都是為了利益,為了生存。」

    南相夫人眼簾微垂,沉默很長時間後才繼續說道:「像七大家這種龐然大物,縱然衰敗直至崩潰,也不可能是短時間內的事情,這個漫長的過程或許要持續整整一個憲歷的時間,也有可能,鍾家會忽然半道中興,就像當年他們在東林險些被覆滅之後的歷史一樣。」

    「但面對著這種前所未有的局面,所有人都必須投身其中,去撥取利益。強大自身,不然下一個衰亡的或許便輪到我們自己。」

    南相美沒有就這個問題再發表任何看法,只是有些失望悲傷地看著母親。

    她抬起頭來,憂慮地望著明顯消瘦了一圈的女兒,知道她的失望悲傷由何而來此為寄情,此為愛屋,此為尋求最後一點念想,然而南相夫人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回到後湖自己小院中的南相美,安靜憂傷地坐在窗邊,看著雨水在湖水上擊打出的無數小圈。想起那天在林園池塘上看到的那些相同的圈。

    這些天,似乎整個聯邦。無數星球的陸地上都在下雨,淅淅瀝瀝地令人心情低落陰沉。

    南相美看了一眼手中的電話。用微顫的指尖按下一串號碼。從利孝通手中得到這個電話號碼後,她一次都沒有撥打過,今天是第一次,然而電話那頭......已經沒有任何聲音。

    晶瑩的淚珠從眼睫毛前端落下,越來越多,串成珠簾,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她伸手去抹,卻有更多的淚水從指間湧了出來。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2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看看天上,你又去了戰鬥的新地方


    總統先生親自出面調解,政府和議會方面施加了強大的壓力!山林隱隱動盪的局面終於沒有失控,至少家族雙方暫時不至於爆發激烈而不可控制的武裝衝突。那些圍繞著大利益展開的爭奪,有些潛入了深海之底,醞釀著無窮的壓力有的浮出了碧波之上,開始走向法律解決的途徑。

    包括古鐘公司在內的龐大產業,究竟哪些屬於鍾家的家族產業,哪些屬於緯二區老宅的私產,無數繁複的法律名詞和權限界定,足以讓整個,西林大區的法官都感到棘手,很多人都認為這場官司或許會一直打到最高法院去。

    聯邦政府和軍方並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持續的太久,畢竟宇宙大戰馬上將要來臨,各方勢力隱隱遞出含混不清。卻足以令當事者非常清楚的信息,這些信息對於緯二區老宅裡的小女孩兒而言。並不定什麼好消息。

    政府希望西林亂局早些結束,軍方更消能夠在民事問題解決後,馬上著手處理西林部隊的管轄權問題,而那六個隱藏在陰影中的家族,則是冷漠旁觀並且等待著鍾家分裂的餘波,整個聯邦最有力量的幾方勢力,出於各自不同的考慮,推動著事態向著某個方向發展

    雖說聯邦司法號稱絕對獨立,但在這等恐怖的壓力面前,所謂獨立,也只能是在表面上保證一些程序上的公平。

    十餘天內陸續展開的三場司法管轄權的爭議裁決,對於鍾家老宅方面都極為不利。老宅的法律顧問,那此西林的著名大律師,面對這種局面,也不禁感到有些無能為力

    就在這種情況下,落日州午後某條尋常的街道上,一家名為西舟的律事務所悄無聲息地開業,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家只有三個通間辦公室,在業內沒有任何名氣的律事務所。

    更沒有人知道,這家西舟律事務所開業後所尋求的第一項業務,竟然便是來到了緯二區的鍾家老宅。

    「如果我沒有聽錯。你們的意思是說,這家叫西舟的律事務所,想要代理鍾煙花小姐今後所有的法律事務?」

    鍾家老宅的工作人員看著面前那名明顯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律師,臉上的表情極為怪異,對面這個年輕人有些坐立不安,想必也知道鍾煙花小姐究竟是誰,也應該清楚當前的鍾家正處於怎樣的局面之下。對方居然想代理小姐所有的法律事務?這真是荒謬至極的要求,這家律事務所的老闆是不是腦袋有些發昏,想用這種小丑般的請求來搏取名聲?

    「你知道為小姐服務的大律師有多少位嗎?你知道這些大律師在西林司法界擁有怎樣的地位你知道不知道,就連S1著名的何大律師,此時也正在趕來西林的旅途之上?」

    鍾家工作人員望著對面的年輕律師,皺眉說道︰「你們這家剛剛成立的律事務所。究竟有什麼底氣敢讓我們放著這些大律師不用,卻選用你們?」

    年輕律師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聲音微顫解釋道︰「我也知道......似乎無法解釋。只是事務所的合夥人,要求我們必須拿到這筆業務。」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忙從衣服內部取出一張植物纖維紙名片,恭敬地遞了過去,說道:「我們是家小事務所,老闆暫時沒有發展合夥人的意思。」

    鍾家工作人員接過這張材質名貴的名片看著名片上那個名字,眉頭微微一皺,轉身離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名工作人員急匆匆走了回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名年輕律師,說道︰「田上校說,希望能夠盡快與貴事務所老闆會面,至於你剛才提到的事情老宅所有法律事務,從今天起,全權交給你們西舟律事務所。」

    邰之源站在狹窄的律事務所辦公室裡,看著窗外的車流,消瘦微白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微笑。

    一個月前,他就來到了西林,安靜地觀看著發生的一幕幕悲劇喜劇醜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按照母親建議的人生規劃,按照他很小年紀時就培養出來的自覺,他此時本來應該還留在部隊之中,在日後進攻帝國的戰爭中謀取戰功,然後進入民間基層積累經驗,最後正式進入政界。選擇重要且有像證意義的某州,就任該州議員,而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在安靜的落日州平民區內開一家小型律師事務所。

    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第一步的人生規劃,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聯邦總統,只是違背了母親的意願,選擇了另外一條或許比較難走的道路。

    做一名成功的律師。然後從政,關於這一點,他承認確實受到了總統先生人生經歷的影響。而要成為一名成功的律師。則需要打一場具有代表意義的大官司,環顧整個聯邦,數十年間。還有哪場官司會比爭奪西林鍾家的官司更為重要?

    這場官司的輸贏在官司之外,西舟律師事務所的突然出現,於聯邦政府,對鍾家另一派勢力,對其餘的家族,毫無疑問具有極強的警告意味。

    因為這看上去代表了莫愁後山的態度

    然而事實上。這是邰之源第一次獨立於莫愁後山,向整個聯邦發出自己的聲音,完全違逆了那位夫人的決定。

    邰之源望著窗外微笑不語,或許宇宙中沒有任何人能夠戰勝他那位母親,然而他卻並不擔心什麼,家族七代單傳才流下他這道血脈!母親總不能因為憤怒而看著自己虛耗年華,在這場母子間的戰爭中,兒子總會取得天然勝利

    當然,為了獲得母親的諒解和家族的全力支持。他也做出了極大的妥協,訂婚的日期,最終被確定在後年的秋天。

    他依然是那位頭腦清晰冷靜天然驕傲的太子爺。只是忽然間改變人生規利,做出如此重要的決定......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內心深處莫名其妙地浮現出某種責任感,某種想替死去朋友完成他想完成渴望,或者僅僅是他想體會一下,像那個傢伙一樣著的樣子

    邰之源抬頭看看天上,輕若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在心中輕聲說道︰「你終於還是做成了該死的英雄。」

    「可你知不知道,聯邦裡有多少人在嘲諷你的愚蠢,你那不知所謂虛榮的個人主義。甚至在憤怒地控訴你毫無道理地復仇。」

    「我真的不明白這些人憤怒什麼,難道他們從來都沒發狽你的腦子有病?」

    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摸出藥瓶倒出一口吞了下去,沒有喝水,然後撫著胸口急促地喘息片刻,終於平靜了下來。臉頰漸現紅潤。

    其實這些年來,他和那個傢伙聯繫的並不是十分密切,自幼被家族教育培養出來的假溫和真淡漠外表,與皇族榮光董陶出來的天然氣勢,和那個傢伙油鹽不進,稜角十足的性情實在有些相沖,即便不相見,也不會想念,偶爾相見,平靜如小溪緩緩蔓延

    然而一旦永不相見,想到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不在了......

    他總會有些難過,他認為僅此而已。

    「我今天想吃蔥油餅。」邰之源回頭。對恭謹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靳管家說道,然後下意識裡頓了頓,有些莫名地笑了笑。

    清粥與蔥油餅,圖書館裡的對戰,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聯邦新聞頻道在最近這段日子裡,播放了那艘憲章局三翼艦在帝國那邊英勇而強悍的復仇片段,聯邦戰鬥英雄的價值,即便死後也要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

    鍾司令夫妻的葬禮舉行了!古鐘號遇難官兵的葬禮也舉行瞭然而許樂的葬禮卻在某些人的強烈反對下,沒有被人提及。

    穿越空間通道的憲章光輝觸角,早已搜尋不到許樂的芯片脈衝,判定此人死亡。可聯邦裡很多人依然在做著無望地等待。等待著某種奇蹟的發生。

    可如果奇蹟發生的次數太多,也就不能稱之為奇蹟,不同星球上不同的季節過去。那邊依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為了那場即將掀開帷幕的壯闊宇宙戰爭,聯邦內部進行著周密而緊張的準備,在這種大背景下,在聯邦民眾狂熱集體意識的強大壓力下,很多紛爭被暫時壓制,身處西林的田胖子、李瘋子、邰家太子,不得不做出各式各樣的妥協,一種和諧同光共赴時艱為大局犧牲的氣氛籠罩著無數星系。此時此刻,總有些人很容易想到某個。似乎從來都不知道妥協,也很可惡地沒有什麼大局觀的傢伙。

    費城湖畔。黑髮如漆般垂於肩後的簡水兒,靜靜站在星光之中,站在晨光中那位老人的身後,沉默很長時間後。微仰著美麗的臉龐,帶著一絲不知承自她父親還是生母的氣息,認真說道︰「我知道聯邦艦認為什麼拒絕我的申請,我也能夠猜到您為什麼如此認真地阻止我有哪怕一絲機會進入帝國,那肯定牽涉到我的身世。」

    「在5460行星上的勝利軍事行動,我一直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許樂答應我去查,所以我沒有問您。可如今他已經死了,我想自己應該有能力像他那樣直接把話問出來。」

    聯邦軍神李匹夫渾濁的雙眼微微一眨,抬頭望著湖對岸奇崛的山峰,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含義深遠的微笑,似乎對於女孩兒勇敢地提問感到有些欣慰。

    然而究竟他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沉默片刻後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面︰「我也有一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像你父親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教育出來像許樂這樣的孩子?這場從早到晚的復仇,應該和他衝動的性格無關,只是有時候他所做的決定,連我都有些想不明白,這孩子的行事是如此平靜。藏在面容下面的愛憎為什麼又如此鮮明」

      關於他的死,我感到很遺憾。李匹夫面容平靜,用認真的口吻緩聲說道︰「我曾以為在死前的這幾年裡。能夠看著他以誰都想不到的方式成長,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死在了我的前面。」

    「不過。」老人靜靜地看容顏微戚的簡水兒一眼,說道「所有聯邦人進入帝國都必死無疑,但他未必。當然......只是未必。」

    一顆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小行星懸浮在宇宙之中,這裡是聯邦星域前線最重要的前進基地,凝聚了果殼公司數代工程人員的心血才華耗廢了聯邦政府令人咋舌的巨額預算,此刻終於正式投入使用,以此大型信息節點為樞紐中心,將這片空曠星域中的所有信息節點全部聯繫存一起,直至探入空間通道那頭,為聯邦大部隊進攻帝國提供了強大的支撐作用。

    新十七師一團在這座巨型太空基地中已經駐守了三個月

    滿臉油污的達文西從W型引擎扭曲管道里爬了出來往地面啐了一口發黑的唾沫。接過旁邊戰友遞過來的煙盒。掏出一根點燃,然後開始認真地對比技術手冊,檢討先前檢修時有沒有遺漏地方

    自從那天困於救生艙,無助悲傷看著三翼艦離開之後七組隊員們都變得比以前沉默了很多,縱使現在打散編製,重新歸入各個戰鬥單位,他們依然沉默。只是更加認真地訓練自己。

    雖然戰場上的男人們早就習慣了生離死別,可這次總感覺有些不一樣,雖然那個傢伙平時話語並不多,甚至有些不起眼,但少了這麼一個。衝鋒在前退守在後的頭兒,還真有些不習慣。

    達文西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白玉蘭的身影,馬上站起來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恭敬地抽出香煙遞了過去。

    白玉蘭搖了搖頭,額前的黑色髮絲倏忽盪開,聲音有些清冷「我戒煙了。」

    戒煙與復,對於這位優秀的軍隊殺手而言。具有某種自我催眠般的象徵意義。既然那個,傢伙不負責任的死了。三七牌香煙似乎也變得沒有什麼味道。

    說話的時候,白玉蘭一直沒有回頭,他的左腳如以往那般習慣性後縮,蹬在牆壁上,腦袋微垂,犀利如刀鋒般的目光在黑髮的遮掩下,盯著某處。

    那處,商秋正帶領著果殼工程部的職員們進行著繁複的數據核算,這位漂亮的天才女工程師,似乎與以往沒有什麼變化表情平靜,只是臉頰顯得瘦了些。反而更添清秀。

    這些日子裡,商秋在工作。在一直工作,在不停工作,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議會山長長的石階下,剛才結束新聞發佈會,表達對政府進攻帝國本土全力支持的青龍山委員會副委貞長,在聯邦特勤局特工的保護下匆匆離去,而正準備離開的張小萌。卻被記者們重重包圍起來。

    「張小萌女士,關於許樂中校不幸犧牲,您有什麼看法要發表嗎?」

    「只是失蹤。」張小萌微微一頓後,平靜地糾正道︰聯邦至今無法確認他的行蹤。至於我個人,我相當讚賞許樂中校的英勇行為,至於聯邦社會中某些對所謂英雄主義的反思,我認為相當無理而且弱智。

    難得堵住這位青龍山的美貌新聞發言人,難得聽到她正面評價,記者自然大喜過望,無數問題紛湧而至。然而張小萌在發表簡單卻直接的評語之後,再也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走進議會山自已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緊緊關閉,張小萌安靜地坐在寬大的椅中,桌面上擱著那副黑框眼鏡,很長時間,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任何響動。只是身體漸漸無力地鬆散。就像是勞累了很多天的人,驟然間再難抑止身體深處的沈重疲憊感。

    「這個無趣且虛偽的女人。」

    首都特區郊外林園,那處桌畔有流水的臨窗位置,隔桌而坐的兩位年輕男女,看著電視光幕上剛剛播放的議會山前畫面,同時鄙夷輕蔑發表了相同的評論。

    然後兩個人同時一愣,施清海迷人的桃花眼裡閃過一絲光澤,在食居外輕揚小提琴的伴奏下,對餐桌對面的女子和聲說道︰你看。我們終究還是能找到很多共通點的。難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或者......我們可以嘗試著進行一些比較親密的接觸,來尋找一下當年年輕時的感覺。

    「我雖然已經是位母親,可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老。」
   
    鄒郁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令我感到厭惡的是,那個傢伙生死未知。你居然還有心情追女人難道你們男人間的友情就像那些千金小姐之間的情誼一樣令人作嘔?」

    說完這句話,她低下頭認真地將精美的食物喂到小男孩兒的嘴裡。今天鄒郁穿了一件紅色的寬鬆流雲裙,光滑的背部肌膚露出大片麗光,依然一朵鮮艷的紅花別在鬢角,卻全無俗氣。

    施清海看了一眼餐桌對面那個漂亮像瓷娃娃般的小男孩兒,微微一笑,旋即極為誠懇說道︰「正因為他死了,所以我更要像以前答應他的那樣,好好地活給他看。」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同時沉默。然後開始不停喝酒,琥珀色的烈酒配上三兩塊晶瑩的冰塊,一杯一杯的地灌下去,鄒郁眉側紅暈漸生。嫵媚至極,忽然動念拿小指尖挑了兩滴酒水,遞到了小男孩兒唇邊。

    繼承了父母優秀生物標記和執拗性情的那流火,現在還沒能掌握足夠豐富的詞彙,所以在外面時小傢伙總是倔強的不肯多說話。他好奇地看著母親送到唇邊的指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舔舔。

    鄒郁覺得有些癢,心頭卻是一片溫暖,快樂地笑了起來,想到當年那個在夜場裡覓醉,借冷酷外表掩飾內心寂罩和不甘的自己,再次確認當初生下這個小寶貝,是自己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

    「你這是在做什麼?」施清海些惱火斥道。

    鄒郁根本沒有理他。只是一個勁兒地逗弄極辣的皺緊廂眉頭,卻始終不肯哭出來的可愛兒子。

    施清海未免有些無趣,自我解嘲說道︰「也對!我們兩個酒鬼的兒子,將來總也是個大酒鬼。」

    「我再次提醒你。」鄒郁抬頭盯著他,美麗臉龐上的嫵媚漸漸斂去,「流火父親一欄的名字,寫的是許樂。」

    「我從來不會與死人爭什麼。」

    施清海攤開雙手,忽然語氣微沉說道︰不過如果這傢伙還活著,爭一爭或許還是種樂趣。

    兩個人再次同時沉默。

    施清海思考很久後。終於開口說道︰我是職業的懷疑論者,從麥德林專案開始,一直至今,古鐘號遇襲,我覺得還存在很大的問題。

    「焦哥......焦秘書的自殺。確實很有問題,你最好查一下檔案,我會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東西。」鄒郁沒有任何猶豫,回答道︰」不過我相信父親與這件事情無關,而且我必須提醒你,憲章局都已經終止了調杳,這件事情可能比你想像的更複雜。」

    「總是要查的,只不過以前我們是兩個人,現在那傢伙死翹翹,就只剩下我一個,不過我相信如果他還能說話,肯足會大聲地喊︰查下去!查下去!」

    施公子微笑灑然說道︰「那樣子真的很像個蠢貨,可我們總不能讓那個蠢貨白死不是?」

    聽到了太多的死字,鄒郁低落的情緒終於再難抑止,啪的一聲放下酒杯,盯著施清海的眼睛,用她那特有的漂冽嫵媚勁兒說道︰「你死八百遍他都不會死!」

    「也許你比我更瞭解他。」施清海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微笑著說道︰「你說的對。那傢伙不是在戰鬥,就是在準備戰鬥,哪有這麼容易死去,或許現在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始他新的怔途。

    「當然如此。」鄒郁仰起美麗的臉,驕傲說道。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3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章 幾千萬噸海水

    無邊無際浩翰的宇宙間,不知該用哪種帶著繁字的詞彙來形容極遠方光芒永恆的星辰。有初凝聚的星雲如煙伸出第一根旋臂,有古老不知年歲的星河如銀帶輕懸,極深的紅與極白的冷在幽黑的背景中相隔無數光年遙相對看,冷漠互炫,令所有觀者無不感到自身的渺小易逝而生出令身體顫慄的敬畏感。
                     
    紅薔薇號上的工作人員們對透明穹頂外的太空景色卻已經有些麻木,長年在各種太空飛船上的工作經歷,漫長而枯燥的航程,讓他們沒有多餘的興致與精神去打量透明穹頂外那片星空,再美好的東西也禁不起時間和一成不變的搓磨,初遇時如初戀的少女美麗到驚心動魄,看久後卻漸如老妻般面目乏味……

    比較之下,這艘豪奢至極的飛船內部設施,還能讓新近通過審核加入工作團隊的人們感到震驚,尤其是那面碧藍一片的人造湖,更是令他們感到了不可思議。

    帝國的太空飛船從來都是以性能最優,材料最省的目的出發進行工程設計,在親眼看到這面湖前,誰能想像到,竟然有飛船居然會如此奢侈甚至有些瘋狂地容納了一片人工湖?
                        
     幽淡的星光從玻璃穹頂灑下,伴著飛船內部的附加光線,穿過空曠巨大的空間,與高大艙壁上的金屬光澤一混,落在水面之上,將那幾千萬噸海水照耀的幽藍一片,深不見底,水浪徐動,竟有了汪洋的感覺。
                           
    幾千萬噸海水全部來自天京星南半球最著名的皇家避暑勝地迦馬海岸,那裡據說有整個帝國最澄淨的海水。
                                 
    飛船內部這片人造湖或人造海的邊緣,鋪設的則是來自班沙郡星的銀沙,據說那裡的沙粒最為勻稱細膩,人類的腳底皮膚踩上去觸感非常美妙。
                                    
    人造沙灘之上,有數百棵熱帶植物在對流風中輕輕搖擺,樹間有吊床,有大綠葉片植成的陽傘,隱隱還能聽到鳥兒鳴叫的聲音。

                                    
    如此美景,出現在寂靜宇宙中的一艘太空飛船內部,則顯得有些令人觸目驚心。


    這裡是紅薔薇號,帝國皇帝陛下御用的頂級太空飛船。


    卻不知道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遠離天京星的邊境星域之中。

    在海的最深處,在幾千萬噸海水的壓力最集中處,一片死寂安靜,與水面上方的清麗美景不同,這裡的安靜充滿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水底鋪就的那層細沙之上,有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在不停掙扎扭曲,他想要吶喊出自己的痛苦,卻被四面八方沉重的海水壓住,喊不出任何聲音,背部抽搐的強悍肌肉群,可以顯示他此刻用了多大的力量,卻無法擺脫繫在腳踝處沉重的金屬塊和上方那條黑色的線索。

    沒有可以呼吸的空氣,沒有可以抓住的稻草,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水,那些深藍色的、冰冷的、像針一樣紮著皮膚的海水,那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海水,那些本來溫柔卻漸漸變得像鉛塊一樣沉重,透著股水腥死亡氣息的扒……,

    也沒有聲音,水底深處那個男人如同瘋狂般的掙扎彈動,蕩起的水流在更多的水中都看不到,如隔窗觀生死般的戲台感,卻清晰地傳出那人正處於何等樣絕望痛苦的窒息死亡狀況之中。

    一般人在這樣長時間無法呼吸的情況下應該早就已經窒息身亡,但那個男人卻堅持了更久的時間,但他畢竟只是人,不是神,所以最終那些不甘絕望的掙扎,還是漸漸平息了下來,被死死繫住的雙腿無力地蹬動一下,腳掌泛著一絲慘不忍睹的白,最終停止。


    就像一隻臨死前翻身以肚皮朝皮妄圖看一眼天光的可憐死魚。

    輕微的電機鳴叫聲從水面上響起,黑色的線索快速向上拉動,牽動著沉委的金屬塊和那個不知是生是死的赤裸男人離開了水底細沙,帶著幾道細卷水沙,向著水面前進。

    巨湖對岸的沙灘上有人正在釣魚,嘩的一聲輕響,一尾紅色的錦鯉被細線扯出水面,拚命掙扎甩脫尾部,卻怎樣都無法擺脫致命的魚鉤。

    赤裸男人被黑色的繩索拉離開湖面,水流從身體上例流而下,順著濕漉舟黑髮,傾瀉到湖面之上。

    「根據計算,湖底的壓力和深層窒息狀態,已經是六級痛苦,而且這種痛苦和恐懼感是沒有任何耐受力可言的,為什麼這個傢伙還能笑的如此開心?」

    一名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帝國專家,看著工作台上全身赤裸的男人,取出毛巾胡亂擦拭了下此人的肩膀,不解說道:「難道真的有所謂瀕死體驗?他在臨死之前,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畫面?」

    「這個你要等他醒過來後問他才行。」另一名年長些的專家微笑著說道:「我相信這位聯邦英雄應該不介意與你分享,如果他不願意,或者你也可以進水裡去試試。」

    「還是免了吧。」先前那位專家想到這些天的審訊工作,想到令人恐懼的大空間水刑,不由輕輕打了個寒顫,拿起手邊的營養針,捅了進去。

    帝國專家打針的動作很簡單粗暴,就像是在為一隻食用豬打瘦苗,長而鋒利的針尖深深扎進身體,台上那名渾身水跡的男子卻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正處於深層的昏迷之中。

    他的肩膀上有兩個肉洞,裡面套著高強度夾金繩,傷口處早已結疤,又被冷水泡的脫離露出粉粉的嫩肉,看上去異常恐怖,身體肌膚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刑後傷痕,經歷過如地獄般遭遇的他,大概即便處於清醒狀態,對這粗暴的一針,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吧?
                                      

    「催醒針500毫升。」
                                      

    「是。」
                                    
    白衣專家開始調配藥劑,目光卻落在台上男子的左手腕間,疑惑說道:「我還是對這手鐲很感興趣,材料很有意思,居然難以取樣。聯邦什麼時候研發出來如此高強度的金屬?問題是看上去居然不像是合金,而且連X光都探不進去……」

    另一名專家聳肩回答道:「我更好奇這傢伙的身體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各項生理數據強悍的不像話,難道說聯邦宣傳出來的英雄,真的是用特殊材料造出來的?審問進行了這麼多天,居然一點兒有用的情報都沒有問出來。」
                                       

    兩名帝國專家發完感慨後,互視一眼,同時搖頭嘆息道:「還是缺乏專業設備。」
                                          
    紅薔薇號是帝國皇帝陛下的御用飛船,太空火力和艦身裝甲自然強悍無比,卻沒有裝備足夠先進的探測設備和刑訊工具,畢竟皇帝陛下再如何變態冷血,想必也沒有在自己的度假飛船上欣賞血肉模糊場景的興趣。
                                    
     「殿下有命令,明天如果還不能有進展,就先把他的左臂切除。」專家微笑著說道:「這樣可以好好分析一下這個手鐲,另外想必這傢伙的心志也不可能再堅強多久。」
                                    
    「好主意,我早就提出過這個建議。」另一人聳聳肩,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工作台上的研究對象,手掌落在那男人濕漉漉的肚子上,清脆,作響,如同在市場裡拍打著新鮮的豬肉。

                                      生理指標監控儀器收集到的呼吸及心跳頻率開始報警,台上的男人醒了過來,雙眼卻依然沒有睜開,只有那雙粗直濃墨舟眉毛,在被鹹水泡了這麼長時間後,依然沒有疏散,平靜如同在鞘裡的刀。
                             

    全無新意的提問,全無新意的沉默。
                                 
    電機聲的嗡鳴再次響起,黑色的線索提起台上的男子和他腳上繫著的沉重金屬塊,橫移出玻璃隔斷,來到湖面上,然後驟然放開,激起一團浪花,又是一次沉淪。

    越來越深,他緩緩睜開了眼,眼角的皮膚已經被鹹水浸泡的有些潰爛,但那雙眸子卻依然明亮乾淨,看著越來越暗的水光,看著越來越近的水底細沙,聽著耳膜裡的微微水聲,感受著耳膜處傳來的壓力刺痛感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一,二,應該比上次更早一些,十三,到時候了。
                                             
    他在心裡默默計算著數字,然後五官開始痛苦的扭曲,開始再一次不甘心和絕望的掙扎,張大了嘴試圖呼吸永遠呼吸不到的空氣,感受著窒息與死寂帶來的雙重折磨,肺部一片火辣。

                                            
    一串珍珠般晶瑩的氣泡,從他的唇邊傾瀉而出,向著水面恐慌地逃亡。

    再一次昏迷安靜,男人的身體貼在水底的細沙中,因為先前昏迷前的掙扎,他的上半身軀已經沉到了薄薄的沙層底部。
                                                   
    數千萬噸海水聚成的人工湖,直抵飛船底部,湖底細沙下方,正是紅薔薇號飛船的某處透明材料艙壁,艙壁那邊,自然是一望無盡,浩翰無邊的幽靜太空。
                              
    死寂幽靜的太空中,太空飛船穩定勻速地航行,如果此時有人從太空中近望,或許他能夠看到,有一張蒼白的面容,正印在玻璃那邊,令人心生悚然。
                        
     就在此時,蒼白面容忽然睜開了雙眼,他微微瞇起眼睛,貪婪地望著近在眼前,卻永遠難以觸及的宇宙。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3
第二章 希望有轉角


    第一次沉入水底,第二次沉入水底,第三次……

    許樂已經數不清楚,這個過程究竟重複了多少次。那天在帝國戰艦上被俘,他被重擊昏迷,醒來時,便已經到了這個陌生的太空飛船上,艱難的受刑過程之前,他曾仔細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被曠大的飛船內部和那些難以想像的設施震驚的難以言語,然而當受刑正式開始後,他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看這些出現在太空中的碧湖銀沙青樹,被迫將金部的體力、精神以及意志,投身到對抗水的過程之中。

    他以前就知道,任何普通的事物一旦超過某種限度出現在生物面前,總會對生物的神經造成極大衝擊,比如某些視覺效果上極噁心的圖,但他從來沒有想過,無時無列不能離開的柔弱的水,自四面八方無聲壓來,竟能讓人感到如此恐懼,那種與死亡一線之隔,甚至身處寂靜死域之中的冰涼感覺,想必沒有任何人願意第二次體會。

    他感受了無數次。

    殘酷的水刑最開始的時候令許樂異常痛苦,似要爆炸的肺,似要裂開的皮膚,似要突出的眼球,竭力呼吸卻只有鹹水灌入的絕望無助感,揉合在一起,再加上絕對的死寂環境,很恐怖。

    正如席勒大師戲劇中經常出現的令觀眾精神大振、樹立正確善惡報應觀點、奇峰陡轉的橋段,人類的潛力總是令人意想不到,他們總能從絕望中看到希望,直至找到希望。

    他的神經比正常人要粗很多,這不僅僅是一今生理解剖方面的結論,也是某種強悍精神意志力的體現,在這樣的絕境中,他苦苦支撐,精神偶爾會出現恍惚,卻始終不曾崩潰。

    不曾崩潰,則是枯燥的重複,這種重複令人麻木。

    浩劫前有一種遠古酷刑叫做凌遲,在千刀萬剮的最後,那些木架上奄奄一息的受刑者,大概不會對落在自己胸大肌上的鋒利小刀,再有任何痛楚的反應。

    沉入水底,然後拉起,被監控生理指標,打營養針,催醒針,例行審問,被俘後的每一天,他都在重複這種過程。

    就在這種麻木殘酷的受刑過程中,終於有變化發生。

    某天當全身赤裸的他再一次頹然撞進冰冷堅硬的千萬噸鹹水,窒息昏迷再一次來臨,他體內那些受創嚴重的神秘線條,似乎受到了某種喚醒,竟開始逐漸聯結,而那些微弱的熱流完全無視身周冰冷的鹹水,開始在那些線條裡緩緩流倘起來,雖然速度極慢,但終究動了!

    自從發現這個事實,許樂對窒息水刑的恐懼變輕了很多,也只有在深深的水底,他才能緩緩恢復體力,而不擔心讓那些帝國人發現。當體內的神秘力量逐漸恢復到接近三分之一時,他甚至有些期待每天十餘次的落水,因為水底不再僅僅是死亡,還有希望……

    與此同時,許樂憑藉著工程師的縝密計算能力和對時間尺度的先天敏感,開始偽裝昏迷,嘗試著用體內神秘力量去瞞過帝國人敏銳的監控儀器。

    他不知道帝國人為什麼沒有殺死自己,但只要活著,便有希望,然而身邊沒有邰之源,沒有鄒郁,沒有白玉蘭,更沒有無所不能,推算超群的憲章電腦,他遲遲無法找到一個完整而可行的逃亡計劃......身處幽寂太空的帝國飛船之中,縱使暴起殺了那兩個帝國審訊專家,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沙礫踩在腳下或許是細膩溫柔的,但在被水泡的快要潰爛的臉部肌膚旁磨擦,卻是無比痛楚,許樂埋在沙中的那張蒼白面容卻沒有絲毫表異反應,他只是瞇著雙眼,貪婪卻又悲傷地望著透明艙壁外那片浩翰無盡的黑色太空……

    這艘豪奢到極點的巨型飛船內部,遍佈著各式各樣的監控設備,設計者卻沒有想過從飛船外的太空角度去監控艙壁,只有此時此刻沉於沙中,許樂才能睜開眼。

    腳步的黑色線索忽然一緊,粗糙金屬嵌絲磨擦潰爛腳踝的刺痛感,讓他從逃亡思考和望風般的眺望中醒了過來,馬上緊緊閉上了眼睛,放鬆了全部身體,任由身後那根黑色線索拉著自己和那個沉重的金屬塊,快速衝向水面。

    高速上浮,冰冷的鹹水就像是一道倒懸的瀑布不停地衝刷著他滿是傷口的赤裸身軀,絲絲痛入骨髓。

    他依然閉著雙眼,在心中默默說道:拼了。

    在西林落日州的七組營地裡,他曾經突擊學習過帝國語,然而帝國的方言太多,剛才刑後受審時,那兩名帝國刑訊專家的話,他只聽懂了極少的一部分,然而正是這部分,讓他心生慄然,決定把逃亡的計劃提前。

    手鐲裡的秘密不能讓帝國人知道,自己的左胳膊當然更不能讓敵人砍掉,那麼除了搏一把之外,還能有什麼選擇?

    沒有搏,也沒有搏鬥,因為事情再次發生了變化。當他渾身淌著水再次躺於冰冷的金屬台上,準備擺出練習了無數次所以非常純熟的昏迷癱軟姿式時,卻發現有人正在擦拭自己的身體。

    很柔軟的半長纖維布吸水性能極好,擦拭身體的人肯定不是那個變態專家,那個人沒有這麼溫柔細心,許樂閉著眼睛在心中默默分析道。

    緊接著有人開始替他治療傷口,當然,只是極為簡略地處理一下了他臉上難看的潰爛皮膚,根本沒有進行深層次的真正醫治,看上去似乎更像是化妝,似乎只是不想讓他這張臉太難看。

    一件寬大的類似袍子的衣物穿到身上,監控儀器上的心電圖依舊平穩如前,佯裝昏迷的許樂內心深處卻是湧起了無數震驚的疑問,對於這些殘酷冷血的帝國人而言,無論是砍手還是殺頭,似乎都沒有必要讓自己穿上衣服,臨死前的尊嚴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在聯邦和帝國軍人之間。

    脖子上被打了一針,應該是催醒針吧?他這般想道,然後發現自己被人抬到了某種可移動裝置上,被推出了審訊室,向著未知的某處前進。

    滾輪與地面咯吱磨擦異響,十分刺耳。
蒼寂 發表於 2010-8-29 19:04
本帖最後由 蒼寂 於 2010-8-29 19:31 編輯

第三章 堅狠是一行慘烈的詩

        安靜的房間中,許樂閉著眼睛偽裝著昏迷,從眼皮外透過來的光線明暗推算著自己身處太空飛船哪個個部位,然而只是徒勞。

        很長時間都沒有帝國人出現,催醒針的藥效應該已經發作,但他仍然沒有睜開雙眼,因為不知道有沒有監控設備對著自己,也因為不知道醒來後怎樣表演,只是此時的偽裝已經變成你我都心知肚明的偽裝。

        輕輕的腳步聲沉穩響起,有人走到了他的床邊。

        感覺到一根溫熱手指招在自己的手腕間,許樂心生警惕,身軀上的肌肉緩緩凝聚著力量,肌肉雙纖詐細胞卻像然處於放鬆的狀態。就在此時,一股怪異的力量從那根手指裡噴湧而出,順著相接的方寸肌膚,猛地向他手腕裡湧去!

        無論聯邦或是帝國,普通人如果面臨這一刻,一定會覺得惶惑而心生好奇之感,人類的身體居然能夠產生像電流一樣的東西?但許樂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很多年前跟隨大叔苦練那十個姿式後,這種相似的力量在他的身體內循環往復。

        只是他體內那股灼熱力量的運行溫柔,一旦爆發才像柄刀,而此刻床邊那人的手指吐出的力量,卻是暴戾強橫到了極點,進入他的手腕後,便開始向四周侵伐!

        許樂意志力極為堅強,承受痛苦的能力異常強悍,可面對著這股力量,竟忍不住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手腕間那狠手指吐出的力量驟然炸開,就像變成了無蔽把像燙的小刀,在身體內那些神奇力量通道內肆意割切,一種精神上的血淋淋感覺,一種身體內部難以承受的嫩肉撕裂感,金他手臀上的汗毛根根豎起!

        如果任由這股力量像蝕割切,或許那些他苦練多年,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神奇線條,在下一刻便會寸寸斷裂。

        許樂對這方面沒有太多認知,但那種毛骨悚然的危乖感,下意識裡催動腰後樁骨旁的肌肉群猛然抽搐,灼熱的力量驟然爆發,高速穿過身體,順著手臂直抵腕間,與那根手指刺入的力量猛然一撞!

        積蓄多日的灼熱洪流,自腰後出發時,還只是一道涓涓細流,至上臀時,便已是一條浩然大江,至手腕處,他的力量更是變作了一頭由冰冷海水凝成的巨型猛獸,咆哮著,嘶吼著狠狠咬下!

        房間內像然安靜,卻無由一陣風起,床單呼嘯表起,片片碎裂。

        那根手指與手腕間撫融的極小面積皮膚上,卻驟然出現了一撫焦黑之色,就像是一個極做型的恆星,在那處綻爛新生!

        那根想怖的手指,被力量持擊的成力彈離了幾釐米,手指的主人輕嗯一聲,透出一絲早已意料卻忽然遇到驚訝局面的情緒。

        但那根手指更快地招下,手腕、小臀中部、臀彎、上臀、腋下、頜下,直指頭都,每一次指擊像風一敖輕柔撫速,無可撫挨,又像古代兵暴長槍般凌厲至極,勢不可擋!

        面對著高速密等如雨點的指擊,還有指間吐出的恐怖力量,許樂的身體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應,只能本能地摧動體力的灼熱力量不停燃燒化形,被動地快速後株,極為艱難地抵撫著一道更勝一道的凌厲勁道。

        席勒大師劇作虛擬的某種宗敖用語中,一彈指需要幾秒鐘?

        而在這極為短暫的幾分之一秒間,床邊那人又彈了多少次手指?

        噗的一聲,如鋼柱狠狠砸向泥石俱有的地面,許樂的另一隻手終於抬了起來,呼嘯著擋在頸下,擋住了那根手指最凶險的一擊!

        他的雙眼猛然睜開,一口鮮血噴出,肌肉極致緊繃的身軀,幾乎同時從床上彈了起來,如扇形散開的右手五指縮然一枚,去抓那狠鋼釬般的手指,同時右膝自斜外方狠狠砸了過去,砸向那人的大腿外側。

        那人的手指候地一收,化作一拳,看似蠻不講理,實則精確至極地避開許樂的右手,畫一道狐,轟向許樂的耳垂下方。
        瞬間內,許樂弓身、低頭,左臀豎起緊貼臉頰,如鐵門緊閉。

        拳頭狠狠地砸在手臂上,膝尖狠狠地砸在大腿上,兩個人的攻擊同時抵達,同時驟發威力,發出兩聲巨大的悶響。

        沒有絲毫停滯,已經看不清身影的兩個人迅速再次靠攏,顫抖的左臀,微僵的大腿,在這一刻都已經不存在,存在的是狠辣的屈指直擊,乾淨利落的摟頸折手,簡潔清晰的錯步頂胯,犀利陰險的曲關節技,更多的還是迅徑無儔的雙拳猛擊。

        更恐怖的是,這些強悍的近身格鬥技裡,每一個動作都挾雜著普通人絕對難以想像的巨大力量!

        高速趨避稱兩個身影讓房間內的空氣震盪呼嘯,緊接著倒是刺耳的撕裂破碎聲音大作,堅硬的床被溢出的力量震碎成殘片,床單
與破碎的衣物被勁風捲起,一片很籍中,一個身影頹然例飛而出。

        許樂重重摔在堅硬的地面上,馬上回身用右手撐住身體,卻終究無法站起,確認自己的胸骨處有些錯位,更有可能發生了骨裂,更令他感到寒冷的是,體內積蓄很長時間的那些灼熱力量部分竟出現了潰散的前兆!

        微瞇著的明亮雙眼稍顯黯淡,卻沒有絕望,只有不甘和倔強,他狠狠地盯著前方不遠處那個年輕的帝園軍人,有些怪異的咧嘴一 笑,牙齦處滲出的血絲和滿口白牙讓笑容裡充滿著不協調的慘烈。

        對方是一名年輕的帝國軍人,身材瘦削,膚色既不是古銅的黑,也不是高貴的白,只是夾在中間的黃褐色,就像此人給人的感覺那般,普通到了極點,扔進天京星的人流中,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他的異常。

        但對與此人交過兩次手,不,應該說是三次手的許樂來說,這個年輕的帝國軍人絕對不簡單。

        如果說利孝通身邊那位曾哥像一把縛在布中危臉的槍,那麼這名帝國年輕軍官,根本不需要刻意散發強悍的威懾感覺,本身就擁有無法摧毀的硬度與實力……就是一把由鋼鐵鑄就的真槍。

        就像那天狠狠扎入黑色MXT座艙,斷了許樂回歸聯邦希望的合金復層鍛槍。

        許樂無力地癱軟坐到地上,瞇著眼睛盯著不遠處的帝國軍官,感受著近在尺尺,已然撲面的強悍與危臉感覺,他曾經震驚地猜測過此人的身份,卻因為對方普通的外在和性別,而不敢確認。

        懷草詩鞋輕咳了兩聲,抬起手臀擦拭唇邊流出的血,才發現手臂上的軍袖早已在打鬥中被震的如蝴蝶般碎裂飛走,然後他注意到了那個聯邦人臉上的笑容。

        「我看過報告,你每次窒息昏迷後總是在笑,審問人員很奇怪,在那樣的狀態下,那些笑容是怎樣產生的。」

        懷草詩捂著胸口又咳嗽了兩聲,面無表情望著地上的許樂問道:「現在想來大概明白,你有能力瞞過監控儀器,一直暗中進行著恢復,時刻準備著逃亡,所以忍不住心中的愉悅。可我很好奇,你現在沒辦法再偽裝下去,你體內骯髒的真氣也被我擊散了大半,為什麼現在還能笑的出來?」

        許樂艱難地移動了一下身體,靠著牆壁沙,笑容慚慚退去,瞇著眼睛沙啞說道:「我現在笑是因為確認了一件事情:那天在戰艦上敗於你手,確實是受了重傷的關係,如果我身體完好無損,應該有機會擊敗你。」

        他肩膀上那兩個血腥的淚吼不停滲著血,新肉裂開,慘不忍睹。

        懷草詩視若無睹,停頓片刻後說道:「你先行刺殺卡頓,機甲損耗太大,座艙被毀,你身體受傷,近戰能力大打折扣……但兩番交手,我確認,即便你完好無損,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個要打過才知道。」許樂往身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冷冷的回答道。

        懷草詩慣常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嘲諷,說道:「我允許失敗者進行精神上的安慰,只是希望你能夠把眼眸裡的那絲恐懼隱藏的更好一些。」

        死路在前,強大而年輕的對手在前,身為聯邦軍人,許樂必須表現的更光棍強悍一些,然而忍受千萬噸水酷刑這麼多天,隱忍這麼久,卻因為這樣一個不合理出現的故人,突然的變故,一切化為了泡影。

        他的心情正在向絕望沉淪,不甘正在上浮。

        許樂抬起頭來,瞇著眼睛沙啞說道:「我承認自己確實驚懼於你的強大實力……但你似乎也有些恐懼,或者說擔心我恢復健康。」

        「有一點,你這個聯邦人似乎擁有甲蟲類動物頑強的生命力。」懷草詩面無表情說道:「所以我在思考用什麼方法可以摧毀掉你那可笑的生存慾望,或者說摧毀這種慾望的基礎,你這身還算不錯的本事。」

        說完這句話,他拎起房間內勉強算得上完好的一把金屬椅,走到了許樂的身前,毫不猶豫地舉椅過頭,然後用力砸下。

        鮮血飆飛,骨裂聲起,有肉撕裂。

        監控室內的帝國軍官們看到這血腥的一幕,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數股濕熱的鮮血在臉上滑過,許樂瞪著那雙併不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年輕帝國軍官,沙啞說道:「我不是威脅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一直沒有殺我,但我建議你最好把我殺死。」

        「沒有不然,如果有,事情肯定會變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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