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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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yyahui 2009-8-14 11:12: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0 499822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1:05
331章衣裾渺渺 終成絕響(二)

   鄭隴定了定神,笑著起身將高力士迎進了雍州刺史府的分賓主坐定後,高力士長歎了一聲,深深地望著神清氣朗的鄭隴,淡淡道,“鄭大人率軍出劍南救駕長安,平亂有功,皇上非常高興,特著某家來雍州,獎于鄭大人以及劍南軍卒!”

    “等再過幾天,想必朝廷的獎詔書就要到了。”頓了頓,高力士話鋒一轉,“鄭大人,皇上的意思是,鄭大人負有防衛劍南和吐蕃的重任,實在是不能在雍州久留,是故……”

    鄭隴微微一笑,嘴上沒有回話,臉帶恭謹之色靜聽著高力士的說話,其實心裏心潮起伏著。高力士雖聲稱是奉旨宣召而來,但他卻一直沒有宣讀聖旨,反而跟他說起了一些不鹹不淡的閒話,這分明是有意在試探於他。

    鄭隴心知肚明,皇帝對他也頗有幾分猜忌之心。原因就在於,平亂的日子裏,他跟蕭睿“沆瀣一氣”和“狼狽為奸”了。

    “大將軍,下官是朝廷臣子,只要朝廷一聲令下,下官自當立即率劍南軍離開雍州南下劍南,回歸屬地。只是——大將軍,皇上……”鄭隴沉吟了一下,緩緩道。

    他的話還沒有完,高力士便眉頭一跳,緩緩起身來,望向鄭隴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鄭大人,陽鄭家乃是世家大族,鄭大人世代忠良,為官多年……請恕某家斗膽問鄭大人一句肺腑之言,鄭大人如今可還願意效忠於皇上?”

    鄭隴心頭一跳,知道正題終於要來了。他霍然起身,臉上漲紅起來身朗聲道,“大將軍,下官為官數十年,鄭家累受朝廷恩典,對大唐絕無二心,這一點天日可鑒!鄭某願意對天起誓此生若背叛大唐必不得善終!”

    但鄭隴心裏悄然補上了一句,“大唐只有一個,皇帝卻是一把椅子誰來做都成啊,效忠太子殿下也是一樣。”

    這話是蕭睿說的,初時鄭隴覺得些大逆不道,但聽蕭睿說得多了又漸漸覺得有些道理。

    古人是很看重誓言的。力士欣慰地一笑,探手扶起鄭隴,“鄭大人之忠肝義膽,某家感同身受……某家回長安之後,一定向皇上稟明……鄭大人,皇上有密旨,請摒退左右,某家要宣旨了!”

    ……

    ……

    鄭隴還是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皇帝然對他開出了如此大地籌碼,不僅給他加了尚書銜,還在密旨裏秘密冊封他為隴右、劍南和河東三鎮節度。指示他只要他率軍助皇帝平定天下局面來必可封王爵。

    這種“”和封賜不可謂不大。陽鄭家雖然在大唐朝野根深蒂固,實力雄厚,但能封王爵者卻還沒有,如果……鄭隴面色流露出震驚和喜悅地神情,但心裏卻很平靜。

    一來,陽鄭家全族包括他地兒子鄭鞅的前途命運在內,已經跟蕭家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成為了一根繩上地螞蚱。如果他背棄蕭睿和李琦。鄭家那數百族人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二來,他太瞭解這位皇帝陛下了,目下,他正值用人之際,不惜高官厚爵來拉攏他,但等天下大定之後,他還會不會兌現諾言或者會不會翻臉不認人,都還是一個難說地事情。

    但蕭睿和李琦就不同了,只要他堅定地走下去,支持到底,他跟鄭家便是開國地大功臣,雖然未必有王爵可封,但再進一步登臺拜相還是很有把握地。

    皇帝日漸昏庸和衰老,蕭睿勢力盤根錯節,明裏暗裏掌控著大唐的走向,身後還站著李林甫、章仇兼瓊和玉真,而太子李琦年紀正輕如日中天……縱然是自己這5萬劍南軍歸順皇帝,李隆基便能重新掌握起政局嗎?也未必吧。

    退一步來講,即便皇帝暫時佔據了上風,蕭睿手下還有十幾萬安西大軍,還有人和人的數萬精兵,一旦他鐵了心跟皇帝撕破臉皮,憑藉他巨大的財力和暗中的勢力,以西域為據點,進可攻退可守,假以時日天下必歸於蕭睿。

    蕭睿不是李琮,不是老邁的皇帝可以對付的。一想起蕭睿手中掌握著的威力無敵的火炮和火器,鄭隴心裏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他不知道,在這種近乎神兵利器的面前,這天下間還有什麼人能擋住安西鐵衛軍的鐵蹄。

    一念及此,鄭隴再無任何猶豫,躬身朗聲道,“大將軍,下官遵旨。下官明日便率軍進駐長安……”

    ====================

    長安,朝會之上。

    李隆基有些疲倦地靠在自己的龍椅上,望著下面兩側神色不一的文武臣子,心中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也不知怎麼回事,自打重新進了長安城,李隆基的身體便好像驟然蒼老了下來一樣,幹什麼都有些無精打采,提不起精神來。

    文武百官們正在喋喋不休地討論著,平叛之後的諸項安民事宜,這些事務繁雜,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解決的。畢竟,李琮叛亂為期日久,造成的創痛癒合需要時間。

    但李隆基當前對這些根本就不敢興趣,目前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讓蕭睿交出手中的兵權,作為皇帝他必須要重新掌控起一切——但如果是直接下詔奪權,一來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畢竟明面上蕭睿還是平叛的功臣,強行奪權勢必會引起軍心動盪,甚至逼得蕭睿鋌而走險,走上李琮的老路。

    還有就是,章仇兼瓊、裴寬等人聯名上奏,強烈要求朝廷議罪夫蒙靈察,派軍征討河東。李隆基當然不會立即答應,他早已派人暗中聯絡夫蒙靈察,許下了既往不咎的諾言,目下夫蒙靈察正悄然率軍向潼關逼近,在這種時候,他怎麼能將夫蒙靈察定為叛逆?但夫蒙靈察從賊卻是事實,作為皇帝,他又不能公開為夫蒙靈察脫罪,只能含糊其辭推延開去。

    其實,對於夫蒙,李隆基心裏也懷著一腔怒火。但現在用人之際,夫蒙靈察的背叛與蕭睿的巨大威脅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不得按下怒火,向夫蒙靈察張開了歡迎的胸膛。

    李隆基長出了一口氣,用厲而渾濁的目光投在了默然站在殿中不語的蕭睿身上。但當蕭睿清朗的目光應向他的目光時,他又旋即將目光挪了開去。

    然後,李隆基將目光轉移到李琦的身上,眼中不屑的神色一閃而逝。

    “想要奪朕的皇位,你還太嫩了點。不要以為有蕭睿在,你便可以一步登天!”李隆基伏在龍椅扶手上的手緊緊地攥緊,厲芒和殺機一閃而逝。這一抹殺機落在蕭睿的眼裏,蕭睿心裏暗歎。面對這樣一把至高無上的龍椅,父子親情當真是比狗屎還不如了。

    “靖難郡王……”李隆基突然低呼了一聲。

    蕭睿一步跨出,朗聲呼道,“臣在!”

    李隆基眉梢跳了一跳,“蕭愛卿,安西局面如何?”

    “回皇上的話,小勃律叛亂已平,蔥嶺四夷賓服更甚往昔……臣奉旨,移民十萬與小勃律,將小勃律王城更名為新唐城,同時在連雲堡設立都督府屯兵震懾諸胡……”蕭睿侃侃而談。

    李隆基歎了口氣,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拋開別的不說,蕭睿對於大唐朝廷來說,還是居功厥偉的。小勃律一戰讓大唐威震中亞一帶,安定了大唐的西北門戶,同時千里奔襲吐蕃,借道吐蕃變相解了吐蕃進犯之難……如果不是他後來的諸多“大逆不道”之舉,李隆基還真挑不出他一點毛病來。

    “靖難郡王功勳卓著,朕非常欣慰。”李隆基半真半假地說著,擺了擺手,“來人,傳旨,賜金花一朵,禦酒三壇,綾羅綢緞百匹,歌女十名。”

    “臣拜謝皇恩。”蕭睿躬身淡淡道,但口氣中並沒有欣喜或者感恩的意味。

    蕭睿神色飄逸而淡然地站在那裏,處在了群臣和大唐權貴們或是感歎或是豔羨或是鎮服的目光注視中。此時此刻,不管是李隆基還是文武百官,都已經無法否認,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猶如那初升的紅日一般,高高照耀在大唐萬里疆域的上空,文采風流天下無兩,武德功勳蓋世無雙,兼之仗義疏財品行高潔,他在朝野尤其是在民間的威望已經獨一無二,無人可以取代了。

    縱然是皇帝,想必也不能。裴寬眼中閃過一抹奇色,不禁想起昨日無數窮苦百姓聚集在蕭家門口感恩戴德之聲響徹半個長安城的情景。這些百姓或者在戰亂中被蕭家產業所庇佑,或者一直接受著蕭家賑濟院、福利院和書院的供養,皇帝和朝廷的恩德他們感受不到,但蕭家為他們付出的巨大代價他們卻是心知肚明的。

    而正因如此,李隆基才不能也無法明目張膽地向蕭睿下手。畢竟,在表面上,他還要維持著他仁德明主的光輝形象。儘管他的形象早已因為放棄長安,逃避蜀中而喪失殆盡了。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1:15
332章 衣裾渺渺 終成絕響(三)

   朝中目前的局勢,裴寬自然是心裏明鏡似的。皇帝跟睿背後的太子之間那點說不到臺面上的“貓膩”兒,他也清楚地很。說句實話,皇帝當初放棄長安,倉皇逃往蜀中,讓裴寬多少有些失望,也看不起。而如今,李琮叛亂雖平,但皇帝想要回到過去,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在蕭睿和皇帝之間,裴寬早就判斷而出,皇帝終歸是要失敗的。對於蕭睿,裴寬從不屑一顧到漸漸瞭解,再到驚訝鎮服。眼前這個年輕人,無論從哪一方面,都不是李隆基的這些兒子所能比擬的,他太優秀了,優秀得不太像是凡夫俗子。

    以他現在的權勢和影響力以及在士林在民間的威望,皇帝就是想要扳倒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如果——裴寬眉頭輕輕一皺,他有些不太明白,像蕭睿這樣一個明明是淡泊名利仗義疏財性格清傲的人,怎麼就會生出了篡位奪權之心?或者,他不過是在為太子打算謀劃吧。裴寬暗暗歎息了一聲,將自己的目光從蕭睿身上收了回來。

    李隆基咬了咬牙,沉聲道,“好吧,今日朝會,暫且到此為止吧。朕身體不適,有事明日再議,退朝。”

    他緩緩地站起來,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正要離開文德殿,卻聽蕭睿朗聲呼道,“皇上,臣還有本奏。”

    李隆基眉頭一皺,回頭來了蕭睿一眼,心裏惱火地咒駡了一聲。

    “說。”他擺了擺。

    “皇上,李琮叛亂突起,臣奉旨率軍入中原平叛,如今叛亂已平,安西軍馬抽調中原,臣擔心西域諸胡趁勢而亂,所以請皇上恩准臣率軍西歸,以定安西局勢。”

    “呃?”李隆基身子不經意地抖顫了一下,心中旋即浮起一絲驚喜和疑惑,“他要回去?他想要幹什麼?難道,是朕多心了,他對朕沒有異心?或者故作姿態?”

    一時間,李隆基裏便變幻了多種心思。而不僅是李隆基,縱然是站立殿中地文武大臣們,也多少有些震驚:蕭睿要走?他不是要……

    李隆基緩緩轉過身來,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叛亂初定,朝中局勢不穩,靖難郡王還是留在長安,幫朕分憂吧。”

    “皇上叛亂已定。朝中有諸位大人在。而城外還有數萬軍馬護衛京師……臣還是率軍即刻離開長安……請皇上恩准!”蕭睿又躬身道。

    李隆基心裏興奮起來,但臉上卻按捺住喜色色淡淡地,故作沉吟了一陣才歎息一聲。“既然如此,國事要緊。為了安定西域拱衛大唐門戶,就還是辛苦靖難郡王了——來人,傳朕地旨意,明日一早,朕當親自出城為安西大軍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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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皇帝親自帶著滿朝文武在城外送走了蕭睿和他部下地2萬安西鐵衛軍,看見蕭睿軍馬掀起地煙塵漸漸淡去,李隆基心裏長出了一口氣感到了異樣地輕鬆。唯一讓他不爽地是,前來送別蕭睿地然還有近萬長安百姓,其中,不乏青衣羽冠地士林讀書人。

    黑壓壓的人群擠滿了長安之外的官道兩側,綿延十里而不絕,人聲鼎沸,其中泛起的感恩戴德聲浪傳進皇帝耳朵裏,李隆基心裏沒來由地又竄起一股股無名怒火。

    蕭睿大軍離開長安西歸的第三日,鄭隴的大軍便趕至長安。令朝臣們震驚的是,皇帝竟然親自出迎,給足了鄭隴面子。同時,馬上便傳旨冊封鄭隴為劍南、隴右和河東三鎮節度使,加尚書銜。

    至此,皇帝雖然沒有免除蕭睿臨時節鎮三鎮的權力,但卻將隴右和河東的軍政大權賦予了鄭隴,這意味著皇帝已經開始了奪取蕭睿軍權的第一步。

    這樣的消息一出,朝臣和大唐權貴們便開始議論紛紛。有一部分原本準備倒向太子一系的朝臣,在這個時候也就開始猶豫起來。畢竟,誰都不是傻子,有了鄭隴劍南軍的支持歸順,皇帝馬上便在這場無形的博弈中再次搖身一變佔據了上風。

    朝會。

    章仇兼瓊出班奏道,“皇上,劍南傳來吐蕃軍馬襲擾的消息,臣以為,應當儘快派軍回防劍南,否則如果讓吐蕃人趁亂攻入劍南,大唐西南門戶便喪失殆盡。”

    章仇兼瓊這話起碼有一半出自真心。他在劍南經營抗拒吐蕃多年,對劍南的局勢非常熟悉,一旦讓吐蕃人進入劍南,大唐便有再次陷入戰亂的危險。

    李隆基面色有些陰沉,他心裏的怒火已遏止。可恨的吐蕃狗,他暗暗咒駡了起來。在這種還沒有完全穩定起朝中的局勢,還沒有完全恢復他皇帝的絕對權威,吐蕃人就又冒了出來,當真是熱鍋上澆油啊!

    怎麼辦?不防備吐蕃是絕對不可能的。但——難道讓鄭隴回防劍南嗎?說實話,雖然高力士帶來了鄭隴的歸順誠意,雖然鄭隴看上去也投向了他的懷抱,但李隆基還是有些不放心。說白了,對於這個曾經跟蕭睿攪和在一起糾纏不清的鄭隴,他還沒有完全相信。或者說,他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信任鄭隴了吧。

    看著皇帝變幻的神色,以及皇帝那隱隱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一閃而逝的猶豫和厲芒,鄭隴默然垂下頭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鄭隴悄然抬頭望向了一側的太子李琦,卻見李琦的眼神中充滿著熊熊的怒火,心裏不由暗暗一歎。這番行動,是他跟蕭睿暗中計畫好的,但在李琦等人眼中,他卻是被皇帝用高官厚祿收買過來的叛徒。

    鄭隴轉過頭來,與章仇兼瓊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微微上前一步,躬身朗聲呼道,“皇上,臣是劍南道節度使,防衛劍南抵禦吐蕃乃是臣的本分,請皇上恩准臣即刻率軍南下。”

    李隆基眉梢一挑,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鄭愛卿,劍南軍千里奔襲救援關中,大軍人困馬乏,還是留在京師防衛京畿安全吧——朕就將朕的安危和京師數十萬百姓的安全都交給鄭愛卿了。”

    “是,臣遵旨。”鄭隴暗暗一歎,暗道果然不出蕭睿所料,皇帝絕對不會放自己和劍南軍回歸劍南了。

    ……

    ……

    李隆基猶豫天,最終還是將駐紮在城外的嶺南和江南聯軍調去了劍南。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下旨冊封李亨為劍南安知使,代替皇帝行使抗拒吐蕃的權力,無形中等於是讓李亨掌握起數萬聯軍的兵權。

    政治從來都是變幻莫的,稍有一點政治敏感性的人的幾乎都在猜測皇帝的用意。李亨這個素日默默無聞的皇子突然橫空出世,出現在朝野的視野中,不能不意味著什麼。

    李琦心裏鬱悶之極,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在皇帝宣旨的片刻間,大殿上群臣們那古怪的目光還是讓他感到很憤怒,但又很無力。

    李琦下了朝,回自己的盛王府。見玉真正在廳中跟武惠妃談天,不由就陰沉著臉走了進去。

    武惠妃一驚,低低道,“琦兒,怎麼了?非朝上出現了什麼變故不成?”

    蕭睿不在長安,雖然心知蕭睿早有謀劃,但武惠妃等人還是心理有些極度緊張,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難以承受。尤其是鄭隴突然率軍進入長安,突然成為皇帝倚重的寵臣,權勢沖天,這些日子,武惠妃包括玉真在內,都有些不安。

    不過,武惠妃是擔心太子和自己的前途命運,她們跟蕭睿是拴在一根繩索上的螞蚱,想要分開都不可能的。而玉真,則只是單純地擔心蕭睿。無論誰掌權,誰坐在那張寶座上,對於她來說都無關緊要,也影響不到她,她唯一掛念的是她心底裏無時不在的小冤家。

    “母妃,皇姑……”李琦低低將朝會上的情形,以及李隆基對於李亨的冊封任命,還有群臣的表現都簡單說了一遍,然後無力地坐了下去,歎了口氣。

    武惠妃呆了一呆,“李亨?”

    玉真的神色也漸漸地凝重起來,以她對皇帝的瞭解,她明白,如果蕭睿沒有後著,皇帝馬上就要宣佈廢黜李琦的太子之位了。很有可能,下一任太子就是李亨。

    對於李亨這個侄子,玉真並不是多麼瞭解。這個沉默寡言的侄子,很少出現在她的視野裏,以至於在很多時候,她根本就忽略了李亨。以至於,提起李亨,浮現在她面前的根本就是一張陌生而模糊的面孔。

    玉真柳眉一挑,沉聲道,“太子,你稍安勿躁。在這種時候,你不能自亂陣腳……記住,你是大唐儲君,你有功無過,縱然是皇上,也不能說廢黜就廢黜了你。”

    “嗯,我知道了,皇姑。”李琦長出了一口氣,挺直了腰身。

    玉真緩緩起身來,慢慢向廳外走去,突然,她華麗的宮裙一陣飄移起來,她回頭望著李琦和武惠妃,“我要進宮去見見皇上。”

    說完,玉真盈盈而去,她的幾個侍女趕緊跟了上去。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1:24
333章 衣裾渺渺 終成絕響(四)

   玉真離開盛王府,還是乘著她那輛招牌式的黑色華麗通行無阻進了宮而去。

    走在比以往更幽靜的宮徑上,任憑漸漸有些溫熱的風拂面,玉真心潮起伏。她抬起頭來,越過那層層疊疊的宮殿飛簷,望著湛藍的天宇,暗暗歎了口氣,“天氣還真是暖和了呀。”

    雖然已經接近開元二十六年的春末夏初,但在這深宮之中,卻仍然給人一種淒冷的感覺。越往宮裏走,玉真的這種感覺越重。

    走走停停,一路上,玉真心裏其實頗不是個滋味兒。

    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小冤家,她——她想必是再也不願意跨進這座毫無生氣的宮闕中來的。她雖然明知蕭睿不是李琮,不會成為鉆板上任人宰割的肉,但按照目前的局勢,她實在是為他擔心。

    她覺得她太了解自己的皇帝兄長了。她覺得,蕭睿畢竟年輕,與作為執掌大唐權柄數十年的大唐皇帝相比,似乎還是衝動稚嫩了一些。

    如今的大唐皇帝已經漸掌控起一切,局勢在鄭隴率劍南軍投向李隆基懷抱之後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蕭睿的優勢已經不再,皇帝開始重新走上前臺。

    在御書房門,玉真靜靜地停住了腳步。她摒退自己的侍女,一個人向御書房內走去,跟在一個小太監的身後。

    ……

    ……

    宮外。一條靜靜地幽巷中。

    一扇吱呀一聲推開。楊淩默默地走出院落。望著巷口盈盈走來地一個嬌媚少女。

    少女漸漸到跟前,原來正是他地女兒,化名李幽蘭潛伏入蕭家的楊蘭。

    可惜,今地楊蘭已經被蕭睿識破身份,徹底淪為蕭睿地侍妾。

    楊淩歎了口氣。“蘭兒。你在蕭家可好?哎爹爹害了你……”

    楊蘭面色微微有一些漲紅,幽幽道:“蘭兒不怪爹爹。他——他對我還好。我在蕭家一切都好。”

    “這樣就好。蘭兒,爹爹今天叫你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楊淩神色突然變得詭異起來,聲音變得異樣的低沉“蕭睿目前還在猶豫不絕,我們需要給他點一把火!”

    楊蘭搖了搖頭“爹爹,郡王不像爹爹你想的那麼簡單,他早有安排……以女兒所見,爹爹還是靜觀其變為好……女兒如今已經是蕭家的人了,女兒不可能再去做那種事情了……請爹爹原諒!”

    楊蘭緩緩跪倒在地向楊淩叩首道。

    ……

    ……

    玉真輕輕走近禦書房,望著疲倦地靠在地毯上喝茶的李隆基響無語。

    李隆基輕輕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盞,蒼老的青筋暴跳的手顫抖了一下,淡淡道,“玉真,你許久沒有進宮看朕了……算起來,朕跟你也有一年之久沒有見面了。”

    “皇上一切好就好玉真進宮來看看皇上。”玉真嘴角抽動了一下,還是緩緩地坐在了李隆基的身側。

    “玉真進宮來只是為了看朕嗎?”李隆基臉上浮起一絲嘲諷的微笑,擺了擺手摒退了房中侍立在一側的太監和宮女。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過後,御書房裏變得異樣的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輕輕急促的喘息聲清晰可辨。

    “皇上,臣妹想要問一問,皇上準備如何對待蕭睿?”玉真猶豫了一會,輕啟朱唇勉強笑了一笑。

    李隆基沉默良久,淡淡一聲冷笑,“玉真,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蕭睿呢?”

    玉真歎了口氣,“皇上,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看在臣妹和咸宜的面上,就一切揭過去吧……”

    李隆基眉梢一跳,聲音霍然變得淩厲激動起來,霍然起身,怒視著玉真,“朕待他如何,你自然非常清楚。他如今能有今日的一切,皆是朕的所賜。但是,他卻在背後罔顧朕的厚恩……竟然,竟然想要謀奪朕的皇位,哼,朕豈能饒他!”

    “皇上,蕭睿並無謀逆之意……”

    玉真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李隆基憤怒地打斷,“夠了!夠了!”

    “放任叛軍進攻劍南,試圖讓朕陷於死地……其意若何,昭然若揭了。哼,朕登基數十年,豈能被如此黃口孺子玩弄于股掌之中!”李隆基咆哮著,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精神,俯身下去,一把揪住玉真的袖口,嘲諷道,“玉真,你是朕的御妹,是大唐公主,但你的心卻向著一個外人!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心裏……”

    玉真的臉色漲紅起來,“皇上,臣妹——”

    “不要說了,如果他乖乖聽話,縱然是你想要嫁了他,朕也會成全了你們……”李隆基冷笑連連,“可是,他要謀奪你皇兄的皇位,而你,卻為了你的小情人進宮來讓朕一切揭過去不提……”

    “朕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裏有數……在朕的御妹當中,誰人有你的權勢?”李隆基眼中的怒火熊熊,一抹不可遏止的嫉妒迅速地發散出來,“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朕算什麼?朕在你心裏可曾占了一絲位置?”

    李隆基瘋狂地一把抓住玉真粉嫩的胳膊,另一隻手抖顫著將她的前胸裙口給生生撕裂了開去,露出裏面誘人鮮紅的紅色抹胸和粉白無暇的深深乳溝。

    他劇烈地喘息著,眼中的嫉妒和怒火漸漸變得熾熱起來,他霍然抬手狠狠地扇了玉真一個巴掌,咒駡了一聲“賤人!”

    玉真嫵媚的臉色漲紅起來,她掙扎著起身,奮力一把推開李隆基,也狀若瘋狂地大笑了起來,尖細的聲音在御書房裏久久地回蕩著:“不錯,我是一個賤人。可我親愛的哥哥,我怎麼就成了一個賤人了?”

    “是,我喜歡他,我恨不能嫁給他,可是我不能!我為什麼不能呀……”玉真歇斯底里地發洩著,“這麼多年了,我看輕天下男子,是為了什麼,我親愛的皇兄,你難道不知道嗎?上天有眼啊,終於給我送來了一個中意的男子,可是,為了他的前途,我又不得不放棄……”

    “我瘋了,我們都了。”玉真淚如雨下,“自從1年你汙了我的清白之後,我就瘋了……”

    “蕭睿是我的一切,你要是動他一根汗毛,臣妹我就豁出這份臉面去了……”

    “住嘴!”李隆基子一顫,面目變得異常猙獰,“朕殺了你!”

    “臣妹早就活夠了……來吧。”;冷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形還在激動地抖顫著。

    =====================~====

    “賜死!”隆基無力地擺了擺手,神色非常麻木。

    高力士身巨震,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李隆基,顫聲道,“皇上……”

    “滾!聽見朕的話嗎?難道連你也要來忤逆於朕?聽著,傳朕的旨意,速速將玉真賜死,否則,你也不必來見朕了。”

    李隆基陰森森的話傳進高力士的耳朵,高力士心裏仿佛是被針紮了一下,再也不敢多言,默默躬身離去。

    煙羅穀。

    高力士帶著數百羽林軍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逕自入了玉真豪華寬大的臥房。穿著一身嶄新華麗霓裳宮裙的玉真,薄施脂粉,抬起嫵媚而平靜的臉龐來,望著高力士,“高大將軍,可是奉旨來為玉真送行呢?”

    高力士歎息一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著,“殿下,非是老奴……皇上聖命難違,請殿下原諒老奴僭越了!”

    玉真幽幽一笑,“起來吧,我怎麼會怪你呢……替我轉告皇上,玉真還是那句話,蕭睿是我的一切,縱死也不悔……這一封信,請高大將軍幫我轉交給蕭睿可好?”

    高力士一顫,“老奴遵命。”

    還沒等他說什麼,玉真便指著高力士手裏緊緊捏著的一瓶毒酒,歎息一聲,“來吧,我該上路了。”

    ……

    ……

    玉真被皇帝賜死。在羽林軍的驅逐下,煙羅穀裏陪伴玉真的女道士和從人侍衛作鳥獸散,繁華了20多年的煙羅谷至此成為一座荒穀,只有那座佇立在穀底的開放式宮殿,還有那幽靜典雅的江南式園林風景,隱隱訴說著一個大唐玉真公主昔日無盡的風情和傳說。

    消息傳了出去,朝野震動。

    而在距離煙羅穀百里之外的終南山之巔,一座簡陋的庵堂中,一個青衣婦人蒙著黑色的面紗,站在門口失神地眺望著層層起伏的山巒,以及那遠遠掩映在青色地平線上的巍峨長安城。

    一個明豔的少女輕盈地走出一間屋子,默默地走到婦人身邊,輕輕道,“殿下,暫且忍耐幾日吧,一切會好起來的。

    ”

    “玉真已死,剩下的只有望塵。蘭兒,過幾天你還是回長安去吧,你是蕭家的人,這麼突然失蹤,我怕那小冤家會遷怒于楊老先生。”婦人幽幽一歎,飄渺不定的聲音在山風中消散了開去。

    少女微微笑了一笑,“我爹爹已經返回西域去了,從此隱居深山不出。”

    “不知道我是該感謝你們父女的救命之恩呢,還是該埋怨你們從中煽風點火呢?”玉真扯下黑色面紗,順手一扔,面紗在山風中飄了幾下,便落入了萬丈深崖。

    “不過,對我來說,這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玉真默默轉過身去,將白皙如玉的手遞給了楊蘭,“走吧,我們回去吧。”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1:33
334章 衣裾渺渺 終成絕響(五)

玉真在跨進門檻的瞬間,還是又忍不住向清晰可見的長安城望了一眼。只這一眼,眼眸流波處,道不盡無盡千絲萬僂的愁緒和牽掛思量。

    “哎……”似嗔似怨的歎息聲在呼嘯而過的山風中遠遠地飄散了開去。

    而在長安城裏的蕭家,李宜面色煞白,站在院中默然無語。身後,站著李騰空、章仇憐兒還有楊玉環三女。

    玉真突然被皇帝賜死,這對於蕭家四女來說,無異於晴空霹靂。不要說了蕭家了,縱然是章仇兼瓊和太子李琦以及武惠妃,直到現在都猶如做了一場噩夢,至今不敢相信,這一向對玉真公主恩寵有加的大唐皇帝,突然就下了這樣驚世駭俗的毒手。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皇室中人不知,滿朝文武大臣不知道,縱然是連高力士,也不知道。

    但是誰都明白了,玉真之死,或者就是皇帝對蕭家動手的前兆。或許正因如此,門庭若市的蕭家,這些日子突然冷清起來。往日那些往來不絕的長安皇族權貴們,一個個都消失了蹤影,像躲瘟神一般遠離了蕭家的門楣。

    楊玉環和章兒以及李騰空三女互相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皇帝賜死玉真,這是皇室中的私密之事,作為外人,尤其是當著李宜這個皇室公主,她們雖然心中憤怒也無話可說。

    李宜緩緩轉頭來,神色是那麼的悽惶。她淡淡歎了口氣,“憐兒姐姐,玉環妹妹,空兒,派去給子長送信的蕭虎回來沒有?”

    楊玉環幽幽一歎,“回來正在前廳等候。”

    李騰空皺眉。“秀兒。讓他進來說說……”

    秀兒匆匆跑了去蕭虎喚了進來。

    蕭虎一臉風塵,匆匆奔進,默默跪倒在地,朗聲道:“四位夫人。小人已經將四位夫人以及玉真殿下的信函一併轉交給了郡王……”

    李宜心中一顫然問道:“蕭虎,子長怎麼說?”

    “郡王……郡王聞此噩耗,當場暈厥過去……後來,郡王讓小人速速趕回長安,要小人回來後稟告四位夫人,在郡王回京之前,閉門不出。”蕭虎黯然道。頓時想起了州週邊軍營中,蕭睿聞訊面色驟變當場昏死過去地一幕。

    李宜歎了口氣回身向臥房走去。“就依子長說地吧。蕭虎,告誡府中所有下人,沒有我們姐妹地命令,一律不得出門,關緊府門,等待子長回京。”

    章仇憐兒和楊玉環也輕輕喟歎了一聲,攜手回了自己的臥房。

    李騰空恨恨地跺了跺腳,望著李宜三女離去的蕭索背影口中正在喃喃自語,卻聽耳中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空兒!”

    李騰空回頭一看,見自己的爹爹和娘親並肩站在了不遠處,正在向自己望來。李騰空莫名其妙地眼圈一紅跑了過去,旋即投入了李夫人的懷抱咽道,“爹爹娘親,怎麼會這樣?!”

    自打皇帝查封了煙羅谷李林甫一家人便在李騰空的強烈要求下,悄悄搬進了蕭家。

    李林甫眉梢輕輕一挑,“空兒,稍安勿躁。一切,等子長回京再說!”

    “可是,皇上並沒有召蕭郎回來,他這樣回來會不會讓皇上……”李騰空擔憂地道,慢慢從李夫人的懷抱裏脫開身來,“爹爹,皇上是不是因為蕭郎而遷怒于玉真殿下呢?”

    “不是,應該與蕭睿無關。”李林甫斬釘截鐵地擺了擺手,“個中緣由,或許永遠都是一個謎了。至於蕭睿回京,也很正常。玉真畢竟是他的乾娘,玉真死了,作為兒子回來奔喪也說得過去,縱然是皇上,也不能……”

    ==~======================

    安西州週邊。

    炎炎烈日高掛在當空,蕭睿一身甲冑昂然騎在馬上。他緩緩撥過馬頭,望著長安的方向,高高抬起了顫抖的手臂,怒吼了一聲,“開拔,回京!”李嗣業跨在馬上,手中的冰冷陌刀在空中揮舞著,寒光閃閃。他一馬當先,身後是2萬安西鐵騎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如雷。

    數百里的路途,蕭睿大軍離開的時候慢慢騰騰,走了十幾天,但這番突然返京,卻晝夜疾馳,只用了兩天多的時間。

    長安城外,蕭睿止住了馬。他回頭來望著李嗣業,神色憔悴聲音嘶啞,“嗣業,將長安城給我團團圍住,所有火炮架起……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或者進城!”

    長安城裏頓時騷亂起來,商賈百姓紛紛驚慌失色地奔相走告,而鄭隴手下的負有防衛長安重任的劍南軍震驚地騷動起來,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也知道是該阻止蕭睿進城,還是該……

    ……

    天氣炎熱,被賜死的玉真被皇帝派人厚葬在了煙羅穀中。簡簡單單的葬禮剛剛結束,被封閉的煙羅穀外還駐守著百余名羽林軍士卒。

    蕭睿神色陰森地縱馬而來,身後是手持寶劍殺氣騰騰的李光弼和令狐沖羽。

    “讓開!”令狐沖羽嘶吼道。

    這些士卒們怎能不認得蕭睿,見蕭睿面色不善憤怒而來,又知他跟玉真的關係,心頭都顫抖起來,情不自禁地讓開了通道,讓蕭睿率十幾牙兵縱馬而入,揚起漫天的煙塵。

    不多時,守衛在穀口的羽林軍士卒們就聽到谷中傳來壓抑而低沉的哭泣聲。

    蕭睿跪倒在那座新墳前,顫抖著手撫摸著那一面嶄新的墓碑,淚如雨下。

    “去吧,新郎官,你的新娘子等著你呢……”

    “小冤家……”

    “喂不飽的小冤家,你當真不知我的心思?”

    “你想要怎樣怎樣吧,但是你要答應我,自己要保重。”

    ……

    玉真那一張宜喜宜嗔嬌媚臉龐,那軟膩膩幽怨怨的語調,都一起在蕭睿眼前湧動起來,無數前塵往事潮水一般地重播,他眼前一陣迷離,欲要窒息過去。

    他絕望得在草地上,兩隻手死死地扣進了地面潮乎乎的土壤之中。

    漸漸地,腦海中片空白,他呆呆地盯著墓碑,頭暈目眩撕心裂肺的痛。

    他抖顫著手從懷中掏出玉真留給他的絕筆,用火摺子點燃,在墳前化為灰燼。他奮力一拳捶打在墓碑上,渾然不覺自己的拳頭已經被堅硬的墓碑反擊的血肉模糊,劇烈地喘息著,他猶如野獸一般地咆哮了一聲,“老畜生!”

    ……

    ……

    絢爛的陽光普照著大唐三千宮闕,巍峨高聳華麗的深宮殿宇重重,卻遮掩不住深深的壓抑和沉悶。

    蕭睿率軍圍城,滿朝文武都被皇帝召進宮裏來商議對策。但李隆基等了好半天,在群臣的身影中掃描了好久,也沒有發現鄭隴的蹤跡。他心裏漸漸沉了下去,手心都有些顫抖起來,“來人,速宣鄭隴!”

    高力士站在他的背後,佝僂的身子越發的佝僂,一頭華髮無風而動,輕輕歎道,“皇上,鄭隴怕是不會來了……”

    李隆基身形一震,霍然站起,怒道,“鄭隴?!他……他背叛了朕?”

    高力士歎息一聲,還沒有說什麼,便聽一個小太監跪在文德殿口,顫聲道,“皇上——皇上,靖難郡王率數千安西軍,帶著玉真殿下的棺槨闖進宮裏來了……”

    小太監的聲音未落,壓抑嗚咽的哀樂聲就一陣陣地傳進文德殿中,滿朝文武心中巨震,他們清楚地聽見,在那悲傷欲絕的哀樂聲中,凜然震顫的腳步聲和兵器倒戈撞擊聲已經近在咫尺。

    李隆基轟然癱倒在自己的皇帝寶座上。

    哀樂聲旋即變得雄渾古樸起來,守衛在文德殿外的羽林軍士卒目瞪口呆地看著披著孝服的安西軍漢們將那棺槨停在殿前的廣場上,然後圍成一圈,手中的陌刀插在地上,單膝跪倒向著棺槨。

    十幾個素裙舞女在纏綿悲涼的樂聲中圍著棺槨幽幽起舞,漫天飛舞的素白色裙袖和長長的飄帶,猶如無邊無涯的雪幕。

    突然,哀樂聲一轉,咚咚咚的鼓聲驟然響起。而與鼓聲相合的是,一曲如泣如訴的蕭音。

    一個歌姬緩緩走近場中,長袖飄飄,放聲歌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廣袖飄飄今在何方

    幾經滄桑幾度彷徨

    衣裾渺渺終成絕響

    ……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窈窕女兒,何處歸鄉

    衣裾渺渺,終成絕響

    ……

    歌聲百轉千回,纏綿無比。任是這鐵血心腸的安西漢子們,也被這悲涼而絕望的歌聲所打動,更遑論是文德殿中翹首而聽的大唐權貴們了。

    章仇兼瓊與裴寬眼神複雜地對視一眼,歎息著默然垂下頭去。

    噠噠噠!

    一陣有力而低沉的腳步聲傳過,蕭睿一身甲胄,腰間系著白綾,一步步躍上臺階,慢騰騰地向文德殿中走去。守衛的士卒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攔他。

    蕭睿走進了殿中,目不旁視,站在殿口眼神冷漠的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

    “蕭睿,你要……要做什麼?”李隆基強自按下驚慌的心跳,沉聲喝道。

    蕭睿嘴角浮起一抹冷酷,他緩緩上前走了幾步,淡淡道,“皇上,臣想來問問,我家娘親——玉真殿下,究竟犯了何罪,以至於慘死至此……”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1:42
335章 衣裾渺渺 終成絕響(六)

   殿中鴉雀無聲,氣氛靜寂得有些壓抑,只能聽見喘息聲。

    李隆基張了張嘴,突然擺了擺手,憤怒地吼道,“退朝!”

    “皇上有旨,退朝!”隨著高力士一聲顫巍巍尖細的呼喊,眾臣心情複雜地緩緩向殿外退去,但剛走到殿口就又退了回來,文德殿已經被安西軍漢封鎖,李嗣業手持陌刀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口,黑壓壓的黑甲軍卒刀槍霍霍,羅列兩排。

    大唐權貴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李隆基身形一顫,無力而憤怒地喊道,“反了,蕭睿,你要造反嗎?爾率軍逼宮,乃是死罪,朕,朕要誅殺你滿門!”

    蕭睿晒然一笑,長出了一口氣,又緩緩向前行了幾步。

    “皇上,請回答臣的話。玉真殿下何辜……”

    蕭睿淡淡而蔑而充滿著仇恨陰森的話語,飄渺不定地傳進李隆基的耳朵,李隆基面色漸漸變得煞白。

    “你當真要謀反?”李隆基高力士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

    “玉真忤逆於朕,死有餘辜……”李隆基煞白的臉色突然又變得漲紅,他顫抖的手臂指著蕭睿,“要怪,就怪你這個逆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呀,看來是這個理兒。”蕭睿地聲音充滿了嘲諷。“皇上。你不覺得你太齷齪了一些嗎?玉真,玉真可是你地親生妹妹。而你……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可謂是古往今來地第一人了,縱然是前朝地暴君楊廣不及你之綱常淪喪!”

    “老生!”蕭睿突然大步向前。幾步登上皇台。俯身怒視著李隆基。低低罵了一聲。

    李隆基渾身抖顫起來身形劇烈地抽搐起來。

    “事已至此。”蕭睿慢慢退了下去轉過身去。“給你兩條道路選擇。其一。事情大白於天下。皇室顏面盡喪。讓蕭某將你從皇位上趕下去;其二自己主動禪讓。將皇位傳給太子李琦。”

    說完蕭睿大步離去。

    ……

    ……

    蕭睿出了文德殿,神色陰沉地站在了文德殿門口。不遠處,李宜與李琦伴著武惠妃緩緩走了過來,武惠妃清幽的目光落在玉真的棺槨上,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歎息,然後抬頭來深深地望著腰系白綾的蕭睿。

    李宜撇開武惠妃母子盈盈走上前來,面色非常非常的複雜。自己的夫君率軍逼宮的是自己的父皇,一方是自己最親密的伴侶,李宜心裏說不出是一個什麼滋味。但是,玉真皇姑死得也確實太……李宜歎息著眼圈漲紅,嘴唇翕張,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子長……非要如此嗎?”李宜終於還是幽幽道。

    “原本不需如此。”蕭睿咬了咬牙,儘量將聲音放得柔和起來,“宜兒,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去——他既然綱常淪喪至此,心狠手辣至此……”

    “我只是想讓他退位而已,僅此而已。”蕭睿旋即又道,“而如果他不退位,不僅是我們蕭家,就連太子也無法保全,我們遲早都是刀下之鬼。為了蕭家,宜兒,我不得不這麼做,請你不要怪我。”

    李宜又是幽幽一歎,剛要說什麼,突然想起剛才蕭睿話語中的“綱常淪喪至此”,不由皺了皺眉,眼神中充滿了淡淡的迷惑。但聰穎如她,知道蕭睿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種話來,她定了定神,回頭來望著武惠妃,低低道,“娘親……”

    武惠妃神色一陣變幻,突然扭頭望著玉真的棺槨,歎息良久,才轉過身來,拉起李宜的手,伏在她的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蕭睿憤怒地別過頭去。不用聽,他也能明白,武惠妃正是在給李宜講當年李隆基酒後強暴玉真的陳年舊事。這事兒,雖然是皇家的極端隱秘,但上了年紀的皇室中人還是頗知幾分內情的。

    當年,李隆基醉酒之後將玉真當成了太平,不顧玉真的苦苦哀求將之強暴……最後要不是李隆基跪地懺悔,再加上宮裏幾個後妃求情,顧及皇室顏面,羞憤欲絕的玉真這才不得不吞掉了這口苦水。

    而正是因為如此,玉真才終生未嫁,半出家為道姑,成為皇室公主中的另類;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李隆基登基為帝之後,才對玉真恩寵無比,不僅對她百依百順封賜不斷,還甚至不惜斥鉅資、不顧滿朝文武和天下臣民的強烈反對,為玉真修建了奢華的煙羅穀一干宮室,以供她帶髮修行。

    李宜這些後輩當然是不知所以,但武惠妃又豈能不心知肚明。其實,這兩日,武惠妃也漸漸猜了出來,李隆基之所以對玉真下了毒手,多半是要殺人滅口

    言之,定然是玉真以此“要脅”皇帝不要對蕭睿下手,起了皇帝的殺機。

    李宜的身形劇烈地抖顫起來,她的臉色從漲紅旋即變得煞白。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種殘酷的現實,她嚶嚀一聲,眼前一陣烏黑,嬌柔的身子向後一倒,就暈厥在蕭睿的懷裏。

    ==========================

    年輕的太子李琦遠遠地望著蕭睿,眼神中透射出一抹惶然。蕭睿的沖天之怒,竟然率軍逼宮,這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認知。

    在他跟蕭睿的“合謀”中,只是準備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先逐步瓦解皇帝的勢力,同時逐漸強大自己的力量,然後再在幕後逼迫皇帝讓位于他,可現在,蕭睿竟然做得這麼乾脆和直接,簡直跟逼宮篡位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其實,今天這番上演逼宮,也非是蕭睿的本心。原本,他準備用幾個月的時間,一點點脅迫皇帝傳位給太子,畢竟在潛意識裏,他也不願意背上一個欺君篡位的千古駡名。

    所以,他才假意離開長安,變相逼迫李隆基不得不將數萬江南和嶺南聯軍調往防衛吐蕃的一線,然後再徐徐圖之。在他看來,沒有了數萬聯軍支持在鄭隴控制下的皇帝,幾乎就是攥在他手裏的棋子,讓位只是遲早的事情了。

    甚至,蕭睿都計畫好了,在州休整半月後,就假以夫蒙靈察叛軍進犯為名突然殺個回馬槍,再次回防長安。等到了那個時候,他有的是“溫柔”的辦法讓皇帝乖乖地退位,實現政權和皇位的平穩過渡。

    能不動兵戈,是不動兵戈為好。無論是對於大唐,還是對於他個人來說,都不是壞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到還是出了岔子。玉真竟然跟李隆基起了衝突,被一杯毒酒賜死,這讓蕭睿如何能接受得了。

    一想起玉真這些年對自己的情深意重和無悔付出,一想起玉真曾被這老扒灰侮辱過,蕭睿就感到了撕心裂肺地痛。

    無盡的怒火攪動著他的心:,讓他既定的謀劃和安排都化為了泡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率軍兵臨城下強勢逼宮。

    無他,他要為玉真報仇,他要出心底的這口惡氣。如果不是因為李宜,他甚至都有幹掉李隆基的心了。

    與蕭睿對視了良久,李琦還是緩緩走了過來。事已至此,他必須要弄清楚:蕭睿是想自己做皇帝,還是在為他謀奪皇位。

    李琦歎了口氣,他將目光挪了開去。生平第一次,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蕭睿是這般的陌生和冷厲。這還是自己心目中可堪信任和依賴的姐夫嗎?李琦心裏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煩躁。

    “姐——靖難郡王……”李琦低低道。

    蕭睿無言地垂下頭去,突然大步離去。只是在與李琦擦肩而過的時候,李琦的耳朵裏才傳進蕭睿淡淡的話語:“琦弟,稍安勿躁,皇位始終是你的。”

    李琦似乎有些鬆了口氣。

    身旁,武惠妃神色嫣紅,目光有些游離,而隨著蕭睿背影的漸行漸遠,這一抹目光又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她歎息一聲,“琦兒,回你的盛王府去吧,靜靜地等待你父皇的退位詔書。”

    見李琦的神色有些不安,武惠妃走過去輕輕拉起他的手,低低道,“琦兒,你不要擔心,蕭睿如此,還是為了玉真……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也不必再胡思亂想了,等著吧,想必你父皇會下詔讓位的。”

    李琦眉頭一皺,輕輕道,“母妃,父皇和玉真皇姑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他竟然下得了手……”

    武惠妃再次將複雜的目光轉投在玉真的棺槨上,聲音有些飄渺起來,“走吧,孩子,你玉真皇姑也是一個可憐人……記住娘的話,等你登基之後,為她辦一個像樣的喪禮吧。”

    武惠妃母子攜手離去。

    ……

    ……

    文德殿中,李隆基終於在高力士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他久久地凝視著自己身前的皇座,神色竟然慢慢平靜下來,平靜得都令高力士感到有些猶。

    李隆基居然微笑了起來,他輕輕地擺了擺手,轉身又緩緩坐了回去。他將兩手緊緊握住皇座的扶手,雙眸炯炯有神,在殿中神情惶然的眾臣身上一一掃過,然後定了定神,朗聲呼道,“章仇兼瓊,裴寬,爾等就替朕擬道詔書——朕年邁體衰,不堪國事操勞,就將皇位傳給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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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章 蕭睿新政(一)

  李隆基終於宣佈退位了。

    章仇兼瓊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這意味著,蕭睿一直以來的謀劃雖然因為玉真的事情橫生枝節,但總算還是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果,一個讓諸多利益雙方能夠接受的結果。而縱然是裴寬,以及那些“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大唐權貴們,也多在心裏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和平的演變畢竟要比流血的政變要好。一旦讓蕭睿用強力手段靠流血扶持太子上位,受到衝擊的,必然有他們中的一些人。

    章仇兼瓊和裴寬帶著眾臣立即展開了老皇帝禪讓新皇帝登基的相關複雜事宜,程式雖然繁多,理由也很牽強,但只要大家心照不宣,這也就會順理成章。

    聽到這個消息,蕭睿當即命李嗣業率安西軍離開皇宮,駐守在了皇城中原羽林軍的營地。槍桿子裏出政權,對於蕭睿來說,他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軍權和武力雖然會給他帶來一些負面影響,但卻是保護他以及蕭家的重要力量,永遠不能放鬆。

    而按照蕭睿對李隆基的瞭解,老皇帝就這麼心甘情願地讓出權力,還是要打幾個問號的。但在蕭睿看來,李隆基就算是要“反撲”也是有心無力了,他唯一的倚仗,無非是掌握部分兵權的李亨。

    而對於李亨,蕭睿早有打算。一切等李琦登位之後,再回過頭來收拾李亨也不晚。

    皇帝讓位在大唐來說並不是首例,當年李淵讓位給李世民,太宗皇帝經過玄武門之變才掌握皇權——因而,對於長安的大唐百姓來說,這也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事情。坊間在熱議了幾天後漸歸於平靜。

    在李琦即將登基的這日子裏,蕭睿一直閉門不出,誰也不見。包括章仇兼瓊和裴寬,甚至是鄭隴幾次來訪,都被蕭虎擋駕。

    沒人知道蕭睿在想些什麼,縱然是他的幾個女人,心裏也沒有底。

    情理之中。目前對於蕭睿來說。他面臨著重大地人生選擇。

    自己要不當皇帝?這個念頭不斷在蕭睿腦海中閃現著,糾纏不去,之前蕭睿自認為權力欲望甚小,並沒有當皇帝地野心,但當皇位唾手可得地時候,他卻猶豫了。

    蕭睿坐在書房裏嘆了口氣,心裏明白便是人的欲望。自己也是凡夫俗子,豈能例外,高高在上的皇權,生殺予奪的超然,幾乎是每一個國人地夢想。

    此時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當年袁世凱退位後對一個美國記者說過的話“在中國誰不想當皇帝呢?過去的人想當皇帝,現在的人想當皇帝,來的人還想當皇帝。你還年輕,可以觀察中國的未來,不相信就等著瞧吧。”

    而更重要地是,蕭睿地猶豫僅有來自於皇權地誘惑,還有對於蕭家未來地考量。

    李隆基退位後,李琦和蕭睿之間地關係就很微妙了,儘管李琦對蕭睿一向信賴有加,但當了皇帝之後地李琦,還能甘於做蕭睿地棋子嗎?

    蕭睿必須要執掌大權才能保全自身,但這勢必會帶來蕭家跟李琦的爭鬥。雖然開始或許不會出現,但隨著李琦登位時間的延長,他期望獲得全部皇權的欲望就更加深重。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又該如何?

    功成身退?還權給李琦?說實話,蕭睿心裏雖然也有過這種念頭,但卻是一閃而逝。

    原因也很簡單,皇權無情,當了皇帝的李琦自然會有皇帝的考量,他斷然是不會允許一個能動搖他皇位的力量存在的。假以時日,如果蕭睿手中無權,他也必然會像他的父皇一樣向蕭家下手。

    ……

    ……

    蕭睿的沉默和猶豫,讓一些皇室中人很是惶恐。這其中,最難受和最尷尬的想必就是李琦和武惠妃了,當然還有李宜。雖然蕭睿要是強行篡了李唐江山,李宜也不能說什麼,但一方是自己的娘家,而一方是自己的丈夫,李宜心裏的悲苦可想而知。

    李琦緩緩在蕭家的客廳中踱步,廳中坐著武惠妃和李宜。

    李琦面色漸漸變得漲紅起來,他猛然回頭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宜,低低道,“姐,姐夫在哪里?他為什麼不肯出來見我?”

    李宜歎了口氣,“子長閉門已久,整日在書房裏靜思,就算是我們姐妹四人,他也不肯見。琦弟,你再等等看……”

    李琦咬了咬嘴唇,“朝廷已經決定,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可……姐,你替我去問問姐夫,如果——如果他……我可以不做這個皇帝!”

    李宜眉梢一挑,默然不語。

    武惠妃緩緩起身,低低斥道,“琦兒,稍安勿躁!”

    “我怎麼能心安?”李琦心情複雜地坐了回去,長出了口氣,“如今,恐怕天下人都在猜測,姐夫是有篡位之心了。這太子……我不做這個皇帝,也沒啥!只是姐你要勸勸姐夫,要保全我們李唐皇室……”

    門外,蕭睿默然站在回廊中,李琦三人的對話他傾聽了良久。

    沉默良久,他再也沒有任何猶豫,邁步進去。

    這些日子,無論是對於大唐還是對於他個人以及蕭家的前途命運,他考慮了很多很多。當皇帝還是不當皇帝——在非彼即此的單選題中,他最終還是決定做回自我。

    什麼都不重要,唯有自我最重要。他雖然很想體驗一下高高在上的皇帝生涯,但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社會的穿越者,他很明白,一旦他當了皇帝,他就同化在了漫長的歷史潮流之中。頂多,是為後世留下一個虛無縹緲的皇帝印跡而已。

    跟歷朝歷代那有為或者昏庸的皇帝,在本質上說沒有任何區別。而他的子孫後代,將來肯定也會面臨著來自其他人的驅逐和篡奪——一如李唐篡奪了隋朝的江山。

    既然有能力給這個時代者說給這個國家留下一點什麼,那麼就改變或者嘗試改變一些吧。

    但前提是必要自保。這是他穿越人生中的最大也是最高的目標,如果不能將自己和自己的親人們脫離危險的境地,他寧可選擇犧牲自我篡位當皇帝。

    不當皇帝又要保全自己,無非是要限制皇帝獨裁的權力。因而,他想起了後世西方社會的君主立憲制。在大唐推行君主立憲,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似乎很不現實,甚至可以說非常瘋狂。

    但經過了充足的考慮之後,他認為大唐是中國歷史上最開放、最多元的一個朝代,國民對於外來事務和新生事物的認同接受能力,要遠遠強于後世禮教森嚴的宋明時代。武則天能當女皇,包括李隆基能納自己的兒媳婦為貴妃,其實都是表徵。

    當年清末梁超康有為等人推行的維新變法之所以失敗,根子在於當時的光緒皇帝他的威望和手中的權力無法順利推行當時的新政。而如今,蕭睿自覺憑藉自己對於大唐朝政的掌控,推行新政或者也不無可能。

    至於國情,蕭睿覺得這完全是一個觀念束縛問題。早在歐洲文藝復興時期,西方國家同東方一樣被統治在封建神學的黑暗之中,並且當時的文明也是以農業文明為主,農業人口在當時一樣占人口的絕大多數,但人家也一樣探索出了淺顯的民主共和體制。外國人行,中國為什麼就不行?

    蕭睿覺得可以嘗試一下。當然了,他畢竟不是政治狂人,他也明白,拿來主義和生搬硬套是要害死人的,他要推行的是新政而不是“君主立憲”,只是想要借鑒一點君主立憲的思維理念而已。

    經過數日的思考和梳理,他心裏的改革新政計畫基本有了一個雛形:簡而言之,就是重修大唐律,依舊沿襲和尊重皇權,但通過強力手段進行政治體制改良,強化行政執行權力和司法權力,逐步讓皇權在無形中有限化。

    這其間,有兩個最重要的地方:其一是保留和部分保留皇族和貴族的特權,否則新政的阻力便會太大;其二是在可能的範圍內賦予普通民眾更多的權利,譬如土地。

    所以,蕭睿心情漸漸開朗淡定起來。歷朝歷代都有推行新政的先例,只不過他所要推行的新政力度有些稍大罷了。

    作為一種探索,如果成功,蕭睿覺得那真是應了後人的一句套話了:功在當代,利在千秋萬代。

    當然,作為改革,既有成功的希望,又有失敗的可能。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新政失敗,一切恢復既往——但是,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蕭睿會義無反顧地登臨皇位。無他,為了自保。

    ===========================~=====

    蕭睿突然出現在眼前,李琦有些錯愕,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蕭睿淡淡一笑,深深地望著李琦,突然躬身一禮,朗聲道,“蕭睿拜見皇上!”

    這一聲“皇上”,讓李琦三人驚喜交加。蕭睿瞥了武惠妃一眼,見她多少有些驚喜的神色,不由暗暗歎息了一聲。

    “姐夫……”李琦激動地竄了過來,一把抓住蕭睿的手。

    蕭睿微微一笑,繼續淡淡道,“皇上始終是皇上,蕭睿始終是蕭睿,這一點,不會改變。”

    FSS:唐人能接受女皇,會不會接受新政?呵呵,老魚重複一點啊,不是拿來主義的“君主立憲”而是蕭睿新政。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2:00
337章 蕭睿新政(二)

   武惠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裏這些日子提留起來的放了回去。武惠妃一直在擔憂,蕭睿一路走到今天,他會不捨得將唾手可得的權力“吐”出來還給李琦,而一旦蕭睿篡位登基,李唐王朝就徹底玩完。沒有了一個當皇帝的兒子,她這個高高在上的貴妃,那真是要落地變成草雞了。

    廳中,李琦抓住蕭睿的手不肯撒手,臉色漲得通紅。而廳外,李林甫不禁失望地跺了跺腳,也沒有再進廳去,逕自回了李家人在蕭府中獨居的院落。

    李林甫說起來也是李唐皇族,但這個分支皇族卻一門心思要顛覆李唐,一個勁地攛掇蕭睿篡位稱帝,這種心思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其實,細細一想就不難洞悉了:李林甫首先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他對於權力的欲望之重,非常人可以想像。一直以來,李林甫都對高高在上的皇權覬覦萬分,當他發覺自己不太可能坐上那把椅子之後,他的全部希望就寄託在了蕭睿的身上。女婿為帝,做做國丈,或許聊可慰藉李林甫那顆寂寞而又蠢蠢欲動的心吧。

    但蕭睿畢竟是蕭睿,蕭睿沒有按照他的“規劃”和設計走下去,儘管他距離那把椅子只有一步之遙。李林甫心裏有些煩躁,匆匆回了自己的臥房,就連李夫人的呼喚也沒有聽見。

    得到了蕭睿某種“保證”的李琦,心情放鬆地帶著武惠妃離開蕭家而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坐上那把椅子,君臨天下——一念及此,少年太子心裏說不興奮那是假的。

    蕭睿站在蕭家大門口,望著李琦和武惠妃的車駕漸漸遠去,淡淡的微笑頓時消失不見,他面色有些陰沉地回過頭來望著李宜四女,“宜兒,楊蘭何處去了?我回府來多日了,怎麼不見她的蹤跡

    李宜眉頭一皺,歎了口氣,“丫頭失蹤好多天了,我讓蕭虎帶人滿城尋找都毫無蹤跡,也不知道是不是……”

    面前浮現起楊蘭那張絕美無比的容顏睿面色一變,心弦猛然波動了一下。楊蘭雖然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但畢竟她還是楊淩之女。想起那個一直在幕後做“推手”的隋朝餘孽楊淩,他心裏就湧動著一種古怪的感覺。

    沉吟良久,蕭睿歎息一聲,“隨她去吧。”

    =====================

    三日。新皇登基大典終於舉行子李琦如願以償地接過了大唐地至高權柄戴上了那頂期待了許久地華麗皇冠。李隆基退居冒甯宮。稱太上皇。

    李琦登基宣佈大赦天下,就連曾經起兵從賊地夫蒙靈察也列入了新皇赦免地名單之中,至此,大唐皇朝翻過了李隆基地一頁,真正迎來了李琦地時代。

    接下,李琦接連發出了兩道詔書,一道召李亨返京,另一道則召夫蒙靈察入京覲見。

    ……

    ……

    新舊皇權交替事務繁雜。再加上李琮叛亂之後,天下初定,百廢俱興,剛剛稱帝的李琦忙地是焦頭爛額。要不是有裴寬和章仇兼瓊兩人具體分擔政事。而總體大局又有蕭睿掌控,年輕地李琦根本就應付不來這種場面。

    他沒有想到,這皇帝竟然是這麼辛苦。摞得跟小山一樣高的奏摺擺在面前耳邊依舊回蕩著滿朝文武大臣七嘴八舌的上奏聲,李琦眉頭越加的皺了起來。他歎了口氣,慢慢放下手中的朱筆,抬起頭來望著蕭睿,苦笑著,“姐夫,我——朕沒有想到,當皇帝竟然是這樣苦不堪言……”

    蕭睿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躬身一禮,“皇上,為人君者,君臨天下——既然大權獨攬,自然是要辛苦一些。朝政、國事、軍務、民生、商賈、農耕……這些事務,一概都需要皇上親自決斷。泱泱大唐,疆域萬里,人口繁多,要想做一個有為之君談何容易?如果皇上要偷懶,這朝政就只能廢弛,從而……”

    李琦伸了伸懶腰,苦笑著,“朕當然是想要做個好皇帝,可是——這麼一大攤子事情,都等著朕來御批,朕就是不眠不休恐怕也顧不過來……”

    蕭睿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所以臣才懇請皇上推行新政。成立政務院,設立內閣總理大臣一人,副總理大臣一人或數人;而政務院中則下設工、農、兵、商、學、刑等多個司署,分別管理大唐的各項政務……司署官吏,各司其職,相互協作,下級對上級負責,而內閣總理大臣則直接對皇上負責……”

    李琦跳,低低道,“姐夫,你說的這個朕倒是也能懂。這樣一來,內閣總理大臣的權力太大,豈不是等於架空了朕……”

    蕭睿淡淡一笑,“內閣總理大臣處理國政,手中掌握的乃是管理事務的虛權,而非實權……而臣的新政計畫中,還需要成立一個監察院來對政務院形成監督和制衡——監察院負有監察整飭政務院百官之責,凡政務院欲要推行之政令都需經監察院全體通過才能施行……而監察院中之監察使,可由公道正派的皇室成員和翰林學士充任……”

    李琦沉吟著,突然面色變得漲紅起來,望著蕭睿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他低低道,“姐夫,按照你這新政的思路,那麼,還要朕這個皇帝作甚?朝政有政務院,監督監察有監察院,朕這個皇帝豈不是只能躲在宮裏看熱鬧?”

    李琦雖然年輕,心思也比較單純,但他卻不是傻子,作為皇帝,他非常敏感地從蕭睿的新政設計中察覺到了自己皇權即將旁落的危險。

    蕭睿搖了搖頭,“皇上,新政之要義不在於分皇上之權,而是解皇上之憂,提升朝廷運轉之效。皇權獨攬,也是治理天下萬民,而政權歸於政務院,同樣還是治理天下萬民,孰優孰劣不辨自明……至於皇上擔憂皇權旁落,臣以為大可不必。政務院與監察院相互制衡,其權力只能在大唐律法和皇上的監控下規範運行……”

    李琦歎了口氣,“姐夫,朕聽不明白。”

    蕭睿長出了一口氣,嘴角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突然俯身低低道,“皇上,政務院的高層官吏人選,都需由皇上提名而經監察院通過任命,而監察院施對政務院百官的彈劾,最終還是上奏到皇上這裏來,由皇上最終決斷——如此一來,監察院履行對政務院的監督,而皇上則實施對監察院的監控,兩權制衡而立,而皇權則超然於其上,皇上,何來皇權旁落之憂呢?”

    李琦沉吟不語,蕭睿的話他總算是搞明白了。但是,他還是心懷隱憂。甚至,他心裏還悄然閃現過一個念頭,他下意識地懷疑起蕭睿的真正用心。

    但他旋即又打消了這頭,以他對蕭睿的瞭解,他如果有篡權之心,之前直接篡位就是了,何必先將自己扶上皇位,然後再費盡心思地推行什麼新政。

    李琦色複雜地瞥了蕭睿一眼,歎息道,“姐夫,這事關重大,朕還要再斟酌斟酌……此外,明日朝會上,朕也會跟眾臣說說新政的事情,聽聽眾人的意見……”

    蕭睿微微笑,躬身道,“自當如此——皇上,臣先告退了。”

    蕭睿然離去。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高力士的蒼老身影就從內室走了出來。

    高力士緩緩跪倒在李琦的案几前,俯首不語。

    李琦擺了擺手,“大將軍起來吧……大將軍,對於蕭睿方才新政之言,你意如何?”

    高力士顫巍巍地起身來,乾咳了幾聲,低低道,“皇上,老奴不懂國事也敢干預國事。老奴只是傳達太上皇的旨意而已——皇上,太上皇說了,太上皇與皇上血脈相連,大唐天下乃是李唐之天下,可一旦皇上施行蕭睿的新政,則大唐皇室危矣……”

    李琦目光一凝,沉聲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說,蕭睿有篡權奪位之心?”

    高力士再次歎息一聲,聲音變得有些飄渺不定,“皇上,太上皇說了,蕭睿之心路人皆知,為了大唐萬世之基業,皇上不可不防啊!”

    李琦聽了這話,默然片刻,突然嘴角一晒,“那太上皇想要朕怎麼做呢?除掉蕭睿?”

    高力士肩頭一陣抖動,垂首不語。

    李琦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朕不是傻子,也不會當傀儡。大將軍,你回去轉告太上皇吧,如果蕭睿想要篡奪李唐江山,早就下手了,還能讓朕登上皇位嗎?蕭睿一直是朕信任和依賴的人,最起碼,他為朕做了不少事情,朕今日能登基稱帝,全賴他的護持。如果沒有蕭睿,朕或許早就死在李琮叛軍的屠刀之下了吧……不希望看到朕坐在這裏的,並不是蕭睿。”

    “去吧,大將軍。稟告太上皇,朕已經召李亨返京了,倘若他不返京,休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李琦擺了擺手,沉聲道。

    高力士疲倦地躬身一禮,顫巍巍地離開了御書房,向最深處的冒甯宮行去。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2:08
338章 蕭睿新政(三)

   高力士落寞而蒼老的身影剛剛拐過這一條宮徑,蕭睿從宮徑的一側閃了出來。他默默地望著高力士離去的背影,嘴角晒然一笑。

    他當然明白,李隆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地試圖復辟捲土重來。或者說,只要他還活著,這重奪大權的念頭就不會止息。

    只是他只能是一廂情願和癡人說夢罷了,已經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了。縱然是沒有蕭睿對於大唐朝政軍權的絕對掌控,新皇李琦也絕不會允許李隆基將自己從皇位上趕下去。

    蕭睿邁步向宮外行去,走了幾步,他又回頭來望著御書房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新政,他是一定要推行下去的,無論是為了大唐還是為了自己。縱然是皇帝不肯,他也還是要強力推行。

    念及新政,蕭睿的心便有幾分迫切。但他也知道,這種史無前例的新政要想真正落實到實處,急也急不得,只能一步步來。

    而縱然是推行政,皇帝依舊還是皇帝,皇權的至高無上和生殺予奪依然照舊。蕭睿也沒指望能一下子就改變皇帝獨裁的政治體制,他只希望能通過新政給大唐留下一顆永不熄滅的文明火種。

    新政的要義不僅是限制,提高大唐朝廷的運轉效率,還在於附著在新政之上的諸多的體制變革,能夠促進大唐經濟社會的進一步發展繁榮。對此,蕭睿已經有了一整套的改革思路。

    蕭睿記得前有一位學者說過這樣一句話,只要是對於民生有利的事情,只要開了頭,就不會逆轉。而縱然是掌權者試圖復辟,民生的力量也會倒逼權力繼續前行。

    只要民生從新政中獲得實惠,只大唐百姓習慣了“有限皇權”的統治,產生了某種樸素的民主權利萌芽,新政就會逐步開花結果而真正改變歷史的走向。

    皇帝始終是皇帝,安心於一個樂享其成尊崇無比的皇帝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蕭睿想著嘴角浮起微笑,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在穿越宮門地時候,他忍住再次回頭眺望著層層疊疊地萬千宮闕,心頭感慨萬千。在這一瞬間仿佛又感知到了頑固而沉重地束縛,他心頭一凝,沒來由地產生些許沉重。

    或者,新政也未必就能順利實現,而真要到了那一天,他就不得不向歷史和現實屈服,邁出那沉痛地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驀然感到,入主這萬千宮闕地皇帝,其實也很可憐,擁有了獨裁地權力失去了作為一個人地自由和一切情感,高高在上地淩駕,其實又何嘗不是一種寂寞呢。就像李隆基,他執掌權柄數十年,但他獲得了什麼?他又失去了什麼?除了那指點江山地所謂帝王豪情之外,那虛幻地權力虛榮滿足感之外,他幾乎是一無所有。

    蕭睿不希望自己最終也走進這種自我桎梏地牢籠中去。

    ……

    ……

    接下來幾天的朝會上,就蕭睿提出的新政,滿朝文武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甚至可以說是爭吵。

    朝臣們分成了兩派,一派以皇族為主堅決反對所謂的新政,有些皇族甚至言辭激烈地當面指責蕭睿居心叵測;而另一派則以翰林學士和世家大族為主們對監察體系的設立很感興趣,因為這樣一來林一族便真正擁有了參政議政的監督權,有利於鞏固士林世家的既得利益。

    唯一保持沉默的只有三人。一個是當事人蕭睿,另外兩個則是章仇兼瓊和裴寬。這兩人是大唐百官之首,為了獲得這兩人的支持,蕭睿提前跟他們溝通了多次,坦誠相見,將新政的諸多好處都與二人進行過多次深入討論。

    就目前而言,章仇兼瓊和裴寬兩人在本心裏其實是希望蕭睿的新政能夠推行的,因為兩人的心胸和目光都很開闊,稍加思量便權衡出新政對於大唐的巨大好處。但他們又深知,新政之難,不在於其驚世駭俗,而在於,新政必將觸動皇族權貴們的利益,尤其是皇帝——他會同意臣下從自己的手中奪權嗎?

    所以,兩人就暫時保持了沉默,眼神有意無意地在皇帝李琦臉上掃描著。

    李琦的心情很複雜,他心潮起伏,耳邊聽著朝臣們的喧囂爭吵,心頭越加的心煩意亂。他明白,蕭睿既然提出了新政,必然是早有安排和準備,一如他率軍逼宮讓李隆基退位一般,自己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新政推行幾成定局。別看這些朝臣權貴們現在朝堂上炒得凶,要是蕭睿真要動用強權手段,他們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反對的。

    李琦已經確定無疑,蕭睿推行新政絕不是為了篡位。但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李琦想不明白。難道,他就是想讓我為被架空在臺上的傀儡皇帝?想到這裏,李琦不由心道,既然如此的話,你又何必把我推到這皇位上來?

    李琦正在思量間,突然聽蕭睿朗聲呼道,“皇上,臣有本奏!”

    “郡王請講。”李琦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蕭睿緩緩走上前去,凜然的眼神在眾臣身上一掃而過,“皇上,諸位大人,推行新政,于大唐、于朝廷、於皇上,都有利無害……”

    蕭睿洋洋灑灑地在這朝堂上講述著他先進的新政理念以及新政施行之後,將會給大唐帶來的進步和繁榮,他說得有些口乾舌燥,見眾臣半數有些一知半解而半數還是不屑一顧,不由聲音變得非常低沉起來,“皇上,推行新政臣絕無私心……請皇上和諸位大人明鑒!”

    頓了頓,蕭睿又道,“新政勢在必行,為了大唐萬世之基業,為了大唐子民千秋萬代之福~——”

    說到這裏,蕭睿突然大步前走去,一路走到李琦的皇台之下,俯身過去,淡淡一笑,“臣之良苦用心,日後皇上必知!”

    ……

    ……

    李琦身形一晃,肩頭抽動了幾下。他深深地望著蕭睿,居然起身來當著眾臣的面蹲下身來,低低道,“姐夫,究竟是為什麼?”

    蕭睿歎了口氣,“皇上,臣還是那句,我絕不會害皇上——如果蕭睿有此心,必將天誅地滅不得善終。”

    李琦長出了一口氣,緩起身又坐了回去,沉吟良久,這才朗聲呼道,“就依靖難郡王之意,傳朕的旨意,自即日起推行新政——一切新政事宜,由靖難郡王蕭睿和章仇兼瓊、裴寬兩位愛卿全權代朕處置。退朝吧。”

    ======================

    新政說起來只有兩個字,推行起來卻是一項浩大的系統工程。首當其衝的便是,重修大唐律。

    “大唐律者,國家之根本法也,為君民所共守,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皆當率循,不容逾越……君上有統治國家大權,凡立法,行政,司法皆歸總攬,而以監察院協贊立法,以政務院輔弼行政,以司法院遵律司法……”

    聽著章仇兼瓊高聲朗誦著重修完畢的大唐律,李琦不由苦笑了一聲,歎息道,“章仇兼瓊,自當如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自當也遵從大唐律法。”

    “放肆,放肆!”章仇兼瓊正要繼續誦念下去,卻見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攙扶下,帶著幾個宮女和太監走進了文德殿的朝會之上。

    雖然李隆基已經退位,但在面子上,李琦和眾臣還不得不做做表面文章,李琦率眾臣躬身下去,“恭迎太上皇!”

    李隆基挺了挺胸,劇烈地咳嗽了兩聲,然後再用憤怒的眼神投射在蕭睿身上,怒斥道,“蕭睿,你要生生斷送我大唐社稷嗎?”

    “太上皇此話怎講?”蕭睿微微一笑,躬身道,“推行新政,乃是朝廷共議而決,有利於國家社稷,怎麼成了臣斷送大唐社稷呢?”

    李隆基肩頭一陣抖動,臉色變得鐵青起來,他伸出手顫巍巍地指著蕭睿,“新政?何謂新政?大唐政體乃是高祖皇帝所制,你何德何能要逆改大唐祖宗家法,推行新政?大權皆落於臣下之手,皇權威嚴何在?蕭睿小兒,你是要斷送我大唐數百年基業啊!”

    蕭睿冷笑一聲,“太上皇嚴重了,蕭睿不敢。”

    李琦皺了皺眉,擺了擺手,“來人,太上皇身體欠佳,送太上皇回宮去吧。”

    李隆基憤怒地一把推開高力士的攙扶,怒視著李琦,嘶啞的咆哮道,“無知孺子,被人蠱惑還不自知,你必定是我大唐皇室的千古罪人!”

    李琦眉梢一挑,咬了咬牙,背過身去,怒喝道,“朕的話,你們聽不到嗎?”

    一群羽林軍上前來,將李隆基一行“送”出了文德殿,章仇兼瓊頓了頓,向蕭睿投過問詢的一瞥。

    蕭睿搖了搖頭,“皇上,新唐律已然重修完畢,請皇上即日加蓋玉璽頒行天下!”

    李琦悵然一聲,“准奏。”

    ……

    ……

    眾臣皆散去,唯有蕭睿留了下來。

    李琦落寞地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剛走了幾步,就聽蕭睿輕聲呼道,“皇上!”

    李琦回頭來望著蕭睿,苦笑道,“靖難郡王,朕一切都准了,你還有何事?”

    聽李琦如此口氣,蕭睿一怔,心中準備好的說辭便一時間也說不出口來。他歎息一聲,躬身行禮,“臣恭送皇上。”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2:16
339章 蕭睿新政(四)

  蕭睿站在空寂無人的文德殿中歎息良久,還是出了大步去。

    新政已經開了頭,箭在弦上不得發了。蕭睿明白,由此,他跟李琦或者說跟大唐皇室之間的裂痕已經在所難免。除非——但縱然是自己撒手放權,讓一切回歸既往,李琦頂多會產生一時之感激,而隨著他的重掌大權,或許他第一個想要清除的就是蕭家。

    恐怕沒有任何皇帝能夠容忍一個威脅到皇權的臣下存在,哪怕是至親。

    蕭睿大步前行,心中雖然感慨良多,但卻絲毫沒有動搖內心的信念。

    歷史是由掌控者書寫的。蕭睿長出了一口氣,穿過了厚重高大的粉紅色宮門,任憑身後的車馬追趕著自己喁喁前行。

    他慢慢轉過身,凝望著寂寞的大唐宮闕,心裏再次歎息一聲,“李琦,這樣對你對我對大唐,都是一件好事——日後,你自會明白。”

    蕭睿飄然上了自己的馬,剛要出皇城,卻望見了一行數騎正緩緩向宮門處行來,其中,有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華服男子,身著武將服飾,顧盼生威。蕭睿心頭一動,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突然低低喝了一聲,“停車。”

    蕭睿翻身下,走向了路中。

    那中年華服男子見了蕭睿,面色微微一變,陡然間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悶聲道,“罪臣夫蒙靈察,拜見靖難郡王!”

    蕭淡淡一笑,明知故問道,“原來是夫蒙將軍,不知將軍這是欲要何往呀?”

    夫蒙靈察眼中閃過一絲凜。“罪臣奉召進宮面見皇上。”

    “哦。” 蕭睿擺了擺手。“夫蒙將軍請起,既然是皇上召見是請速速進宮去吧。”

    夫蒙靈察默默起身色非常地尷尬,猶豫了一會,還是躬身一禮,然後牽著馬繼續向宮門處而去。

    “夫蒙將軍。”蕭睿突然朗聲笑了起來。“目前朝廷推行新政,正是用人之機將軍文武雙全德高望重,本王已經奏請皇上——請夫蒙將軍留京佐理國政吧。”

    夫蒙靈察心頭一顫,知道蕭睿是在暗示和“提醒”自己。面對這個已經掌控起大唐權柄地第一權貴,他無力抗拒其實也不想抗拒。在進宮之前,他已經去蕭家送去了厚禮和拜帖,發出了投靠地意願。

    其實,他也明白,像自己這種曾有從賊之過地藩鎮要繼續充任地方節度使,大抵已經不可能了。縱然是蕭睿肯,怕大唐皇帝和大唐朝臣也不答應。

    苟全一條性命,保得全家平安留在京都頤養天年吧。在進京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

    ……

    蕭睿剛剛進門在外院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武陽。

    “武陽。”蕭睿心頭一喜,張武陽的到來意味著蕭家支持的火器火炮製作工廠已經整體轉移到長安來了。早在李琮叛定之後,蕭睿就命張武陽速速帶著“軍工廠”的一干工匠和相關“設備”開始向長安搬遷。

    他要將火器生產規模化產業化,利用一個國家的力量。從而大批量地生產火器和火炮,作為制式武器裝備到大唐軍隊中去。有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不僅可以震懾蠻夷,還可以護衛新政的推行,甚至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還可以向外征伐,擴大大唐的疆域版圖。

    當然,目前這還是只是蕭睿的構想。要想成為現實,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大力發展大唐的經濟。只有先富國才能強兵,沒有強大的國力支撐,任何計畫都是空想。

    張武陽嘻嘻笑著躬身一禮,“郡王,武陽有禮了。”

    蕭睿狠狠地捶了張武陽一拳,“好小子,成婚之後好像胖了不少哦——武陽,朝廷正在推行新政,我準備讓你進軍機院下屬的兵器製造司任職,主持大唐的火器火炮以及兵器改良等事宜,你可願意?”

    張武陽一怔,顫聲道,“郡王,你是說,武陽也可以做官了?”

    蕭睿點了點頭,笑道,“當然。武陽是大唐罕見的人才,不為大唐效命豈不是朝廷的損失?”

    張武陽面色瞬間漲紅起來,雖然蕭睿給了他很大的發展空間,同時也擁有了雄厚的家資,但走進朝廷當官,這卻是張武陽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從一個食不果腹的街頭混混,到朝廷官員,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心神俱顫,“可是,郡王,武陽大字不識一個呀?”

    “不拘一格降人才。”蕭睿笑了笑,“推行新政後,朝廷即將改革人才選拔機制,你這種特殊專業人才,自當破格錄用為官。”

    張武陽噗通一聲跪倒在

    前,眼圈一紅哽咽道,“郡王……”

    蕭睿呵呵一笑,扶起張武陽,“武陽,不要如此……”

    “蕭郎。”楊玉環和章仇憐兒並肩走了過來,遠遠地就招呼道。

    蕭睿回頭瞥了一眼,笑道,“玉環,憐兒。”

    楊玉環快步盈盈走來,扯了扯蕭睿的衣襟,翹起腳伏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兩句,蕭睿面色一沉,歎了口氣,“算了,我不見她了,讓宜兒陪陪她吧。”

    蕭睿匆匆進內;去了自己的書房。楊玉環和章仇憐兒面面相覷,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武惠妃一大早就來到了家,一頭就紮進了李宜的房間。然後,楊玉環和章仇憐兒就聽見了在李宜房中傳出了低低的爭吵聲。這樣的狀況已經有過好幾次了,自打蕭睿力主推行新政之後,武惠妃幾乎是天天來蕭家找蕭睿準備跟他理論理論,但蕭睿卻一直不肯見她。無奈之下,她只好又找上了李宜。

    母女因為立場不同,爭執在所難免。

    李宜已經從自己丈夫裏得到了明確的答案。雖然她不太懂蕭睿所說的那些話,但她卻覺得蕭睿說得沒有錯。而且,作為皇族中人,其實她心裏也清楚地很,按照目前的局勢,蕭睿已經不可能罷手了,一旦蕭家失去了權力,蕭家將來的命運堪憂。

    李宜雖然是李唐公主,但她更不願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遭遇不測。更何況,她起碼是得到了蕭睿的兩個保證:第一,蕭睿不會篡位當皇帝,皇帝始終會是李琦;第二,蕭睿會保全李唐皇族,不會傷害到任何一個人。

    但武惠妃心裏卻越來越惶恐不安,她現在寢食不安,唯恐一覺醒來,蕭睿就會奪去自己兒子的皇位,自己稱帝改朝換代。在她心裏,既有母性的擔憂,又有關乎自身利益的考量。

    “宜兒,你就不能勸勸蕭睿?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大唐公主,如果蕭睿奪了琦兒的江山,你將來又有何面目見大唐的列祖列宗?”

    武惠妃皺了皺眉,“宜兒,你聽母妃說……”

    李宜苦笑著起身煩躁地在房裏轉來轉去,“娘親,你要讓宜兒說多少遍哪,子長只是要推行新政,又不是篡位,你是擔心個什麼緊喲。”

    “新政?”武惠妃冷笑道,“說的好聽,說白了還不是要奪皇弟的權?聽說他要弄一個政務院來,還要搞出一個什麼監察院來,另外還要成立軍機院……這樣一來,政權軍權全都旁落,都讓他一人掌握起來,那麼,皇帝算什麼?只能躲在後宮看歌舞?”

    “娘親,這樣……無論是對皇上還是對蕭家都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再說了,按照新修的大唐律,皇權至高無上嘛。”李宜幽幽道。

    “騙鬼呢。”武惠妃有些憤怒起來,“果然是女生外向,一點也不假。”

    李宜面色有些漲紅起來,氣苦道,“娘親,你讓女兒怎麼辦?女兒已經是蕭家的人了,蕭家是女兒的一切……如果子長不這麼做,琦弟如何能登上皇位?父皇已經鐵了心要廢除太子,重立李亨,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事到如今,如果子長放棄手中的權力,女兒倒是想請問娘親,將來,皇上肯放過蕭家嗎?”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事情太多了,女兒不想看見自己的親人被皇上屠戮殆盡,所以,對不起了娘親,女兒已經無能為力了……”

    李宜的神色越來越複雜,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不要說子長沒有篡位的心思——縱然是將來他要這麼做了,女兒也沒有辦法,女兒只能盡力保全大唐皇室罷了。”

    武惠妃嬌柔的身子一顫,嫵媚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無力地一屁股坐在了李宜的床榻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

    ……

    “子長。”蕭睿正在伏案疾書,他正在草擬一份朝廷機構的設立方案,突聽門口傳來李宜幽幽的呼喚聲。

    “宜兒,來。”蕭睿心裏暗暗苦笑,他當然知道李宜要說什麼,他這些日子一直回避武惠妃和李宜,就是不想直接面對這些令他跟李宜都尷尬的問題。

    “宜兒,苦了你了。”蕭睿想了想,起身走過去,將李宜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

    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但李宜絕美端莊的容顏幾乎跟從前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多了一份少婦的成熟嫵媚。她默默地靠在蕭睿的胸膛上,幽幽道,“子長,答應宜兒,不要傷害娘親和琦弟,行嗎?”
a2000711122 發表於 2009-12-23 12:23
340章 蕭睿新政(五)

   蕭睿微微苦笑,“宜兒,你放心好了,我本無意傷害任何人,只是,你也知道,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從我率軍從小勃律入中原開始,我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太子被廢,蕭家也必然隨之沒落,而我煞費苦心將太子推上皇位之後,也同樣處在了一個尷尬的境地:新皇會容得下蕭家嗎?是故,我必須要這麼做——”

    李宜歎息一聲,“我明白,只是宜兒也不甚瞭解,新政……”

    “宜兒,新政利國利民——我們是自家人,我也無需遮遮掩掩,在我看來,皇權獨裁誤國害民,宜兒你可以想想看,就像我平日裏跟你們說的那樣,皇帝一個人的精力和智慧總是有限的,畢竟皇帝也是人不是神,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大權獨裁的皇帝……所以說,推行新政後,自皇帝以下,人人皆在大唐律法下行事……而將部分皇權下放給政務院,然後再設立監察院對政權進行監察,構成制衡……皇權,政權,監察權三者形成制衡,大唐朝廷的每一道政令才能通暢且保不出任何差錯……”

    頓了頓,蕭睿又緩緩細說道,“這樣以來,對皇上也是好處多多喲——皇上可以騰出時間和精力來,做好皇帝該做的事情——至於國務和政務,還是交給臣下去處置吧……至於皇權,新修的大唐律中,已經明確了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皇上仍然是大唐的最高主宰,只是將一些具體的事物權放給了政務院而已……”

    見李宜有些一知半解的模樣,蕭睿微微笑了起來,“宜兒,這麼說吧——朝代為何更迭如此頻繁呢?只要王朝出一個昏君,王朝就要被人取而代之……歷朝歷代如此,大唐也概莫能外……而推行新政後唐則就可以永久繁榮和鞏固下去……”

    李宜哦了一聲“長你說的倒是很有道理,其實我也不反對新政……只是……聽說子長你還要另設一個軍機院,由你總掌天下兵馬,是這樣的嗎?”

    蕭睿一怔,面色微微一變,也變得低沉起來,“這只是權宜之計。只要等將來新政推行下去,進入正軌,軍機院還是要併入政務院的。而我的軍權,也會交還給政務院。但在當前,正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必須要控制住軍權。”

    蕭睿的目光瞬間堅定又;森,李宜幽幽一歎,再也不說什麼,默默地伏在他的懷裏,有些疲倦閉上了眼睛。

    ……

    ……

    “政務院設內閣總理大一名。副總理大臣一名……下設工、商、學、兵、農、禮、吏等諸司衙門諸司衙門又設司長一名。副司長若干名下轄職能官署若干。皆選能吏幹臣擔任主官……監察院監察正使一名。監察副使若干名。下設對應政務院機構之工、商、學、兵、農、禮、吏等監察署……監察院官員。由德高望重之皇室成員、翰林學士和清正廉潔之言官擔任……”

    “軍院。總領天下軍權。設大元帥一名。副元帥兩名——自即日起。撤銷天下各鎮節度使之兵權。統一由軍機院署領……”

    “自即日。撤銷各鎮節度使。各都護府、都督府……分天下為京畿道、山西、山東、河北、河南、遼東、遼北、山南、江南、湘南、湘北、嶺南、閩越、劍南、昆昭、隴西、隴右、西域18道。下轄366州(府)1567縣。各道設巡撫大臣一名。副巡撫大臣若干名。掌管地方工、商、學、兵、農、禮、吏等政務事宜。衙門設置參照朝廷政務院;而朝廷監察院在18設監察分院……軍機院亦然。在18道設分院設大將軍一名。統率地方兵馬……”

    “凡各道工、商、學、兵、農、禮、吏等職事衙門。即歸屬於朝廷政務院各工、商、學、兵、農、禮、吏等垂直管理。又接受各道巡撫大臣衙門節制……”

    ……

    ……

    章仇兼瓊根據蕭睿的提案,與眾臣一起豐富詳細制定出了新政後朝廷以及地方政府的機構設置和官員配置,然後讓李琦簽字蓋上了玉璽,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朝會上,手捧著厚厚的機構設置以及官員任命花名冊,章仇兼瓊手下的幾個能吏輪番“朗誦”著,滿朝文武有的神色激動,有的情緒低沉,而有些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巨大不滿。

    既然新政已經不可阻擋,朝臣們就將精力轉移到了自己的官位上,試圖爭取一個更有權力和油水的位置。但是,新政的機構由章仇兼瓊帶人統一調配,單獨在吏部衙門中,閉門進有蕭睿派去的數百士卒守衛,縱然是裴寬也是說不上話去,眾人註定是白忙活一場。

    朝廷的機構和官職等於是全部打亂,重新洗牌。既然是整體的調換,當然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很多朝臣雖然對被任命的官職很不滿意,但在蕭睿的強力震懾下,只能暗自在肚子裏嘟囔兩句罷了,根本不敢公開站出來反對什麼。

    就連皇帝都保持著異樣的沉默,遑論是這些中下層官僚了。

    李琦複雜的神色從眾臣身上一一閃過,突然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孟光清了清嗓子,站出來朗聲呼道,“皇上有旨,按大唐律,任命靖難郡王蕭睿為軍機院大元帥,鄭隴、哥舒翰為副元帥。任命哥舒翰兼任為西域道大將軍,鄭隴兼任劍南道大將軍。任命李嗣業為京畿道大將軍,任命李光弼為隴西道大將軍,任命令狐沖羽為隴右道大將軍,任命……”

    “皇上有旨,任命章仇兼瓊為政務院內閣總理大臣……任命裴寬為監察院監察正使……”

    孟光一口氣宣了上百道任命,大唐軍政大臣以及各道巡撫大臣及大將軍人選新鮮出爐。

    這些,基本上在眾臣的意料之中,因而他們的表現皆沉默不語。

    原先各鎮節使,除夫蒙靈察之外,皆在異地擔任了各道巡撫大臣,各道大將軍除了李嗣業、李光弼、令狐沖羽這三人之外,則多是各鎮軍中的名將。至於哥舒翰和鄭隴,兼任了軍機院副元帥,地位僅次於蕭睿之下,也算是實至名歸。哥舒翰是眾望所歸,鄭隴則是擁有靖難平叛擁立之功。

    從此,大唐朝廷軍、政、監察三權開分立,重新劃分後的各道更加適宜地方政府管理,而地方軍政權力拆分之後,再加上朝廷監察院建立在各道的分院加以監察督導,則直接釜底抽薪消弭了地方長官坐大對抗朝廷的可能。大唐軍馬重新配置,除了重點邊疆地區佈防重兵之外,內地諸道陳兵數量大大減少。

    接下來的事情,一切要上正軌,就需要時間了。這些推行新政和機構設置、兵力配置的具體事宜,皆交給章仇兼瓊、裴寬等人去處理,而他自己則清閒了很多。

    蕭睿明白,在半年的時間裏,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軍政監察權力機構設置應該就能基本到位並開始嘗試運轉了。在這其中,當然會有這樣那樣的障礙,甚至還會有叛亂,但只要動用軍權強行推開,假以時日,新政一定會漸漸常態化和制度化。

    目標是清晰的,但過程卻是曲折的,蕭睿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在他的計畫中,他準備用2年的時間推行新政,再用2年的時間鞏固新政,然後再用十年的時間富國強兵,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打造出一個全新而強大的泱泱大唐來。

    新政推行到現在,蕭睿漸漸有了一些感悟:中國古代為什麼沒有類似君主立憲政治制度的改良,不在於中國人沒有民主的意識,而是在於,新政推行需要上位者的權力讓渡和強力推行——試問,有幾個皇帝肯甘心放棄手中的權力?

    而他這個穿越者的到來,則無形中為大唐政治制度的改良埋下了一個有力的伏筆。而促動蕭睿下定推行新政的決心,還是因為大唐海納百川的民風,以及相當強大的國力。唐人都能接受一個女人當皇帝,推行新政又有何不可?

    既然當年武則天能以一個女子之身,以強力手段篡位稱帝,蕭睿覺得自己也一定能將大唐帶向一個更加安全穩定運行的歷史軌道上去。

    而新政後的大唐,經濟會更繁榮,社會會更開放,文化會更包容……只要唐人習慣了更加民主的政治體制和社會氛圍,大唐皇帝想要再次復辟的可能性幾乎等於是零。對此,他深信不疑。

    而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蕭家的書房裏,蕭睿興奮地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卷,透過窗戶望著窗外的落葉紛飛和秋風湧起,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不知不覺之中,秋天已經到來。而過了這個秋冬,到明年,新政應該就開始初見成效了。蕭睿淡淡地笑著,心裏一片坦然。

    而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俏麗修長而熟悉的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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