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天使剩下的時間 作者：黑暗之光 (連載中)

＊第一章－天使離家的日子－０５＊





我用著淚汪汪的眼神看著他們，苦苦哀求著，希望這樣能夠讓他們找回一點良心和同情心。


這時候那個滿臉刺青的男人先開口說話了：


「仔細一看，才發現妳其實長的很可愛耶，不如讓大哥哥來好好調教妳一下吧？」


「的確，雖然胸部一樣是洗衣板，但是身材看起來稍微有料一些。」


雖然他們是在稱讚我，但我卻怎麼樣也高興不起來，而且他們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他們還有良心可言嗎？應該是被狗啃了吧……


「呃……？等等……等一下……」


我有點慌張的看著他們，同時帶點無辜的表情。


接著那個長的高高瘦瘦的人附和的說：


「喂喂，她們都還只是小孩子吧，但你的嗜好還真不錯啊」


「囉唆啊，總之這女的給我玩，那個年紀較小一點的天使就讓給你們吧。」


不過那個身材肥矮的人卻高興的說：


「反正沒魚蝦也好，天使玩起來應該也和普通女人差不多吧？」


接著那個滿臉刺青的傢伙，面帶淫笑的對我伸出鹹豬手，並用著噁心的口吻說：


「不用害怕喔小美眉，我會帶妳上．天．堂．的，妳的第一次就交給我來享用吧！」


就在我的怒氣即將超越極限的這瞬間，突然回想起我十二歲時，爸爸曾經在道場跟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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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啊，妳有相當好的武術天份，現在妳的實力已經不輸給大人了，但爸爸傳授武術這種力量給妳，並不是要妳去傷害別人的，而是做為一種談判手段。」


「談判手段？」


「是啊，當那天妳遇到即使好好商量也無法解決的場合，那就不用再客氣了，即使弄斷對方幾根肋骨，或是折斷幾隻手腳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只要小心別打死對方就好，這之後再重新再好好的和對方談談，相信對方也能諒解妳的。」


當時我還小，不是非常了解爸爸話中的涵義，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絕對是錯的，而且這豈不是和之前的說法前後矛盾了嗎？這到底是對是錯，我還是先當作沒聽到好了。


「呃……爸爸剛才那堆有問題的發言我先略過吧……只是爸爸你所謂無法解決的場合是指什麼啊？」


爸爸溫柔的摸摸我的頭，然後用著非常認真的表情說：


「可以的話，一輩子都不要出手比較好，但當妳判斷已經無計可施，必須伸出援手的時候，或是自己也陷入危機的時候，就不要再管那麼多了，度過眼前的危機才是首要目標，我傳授妳武術，就是為了度過那一瞬間的危機而存在。」


「那……所謂的危機是指什麼呢？」


「這個就要等妳長大之後自行判斷了」


「自己來判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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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好意思，我已經懶得去判斷了，因為我已經要氣瘋了！


電光火石之間，我已經下意識的出手了，「啪」的一聲清脆聲響，狠狠的打在眼前那刺青男的臉上。


雖然只是一巴掌，但我出手的力道非常重，可以說是毫無保留，再加上天使化的力量加持下，那個人竟然就這樣被我打的飛了出去，然後重重跌落在地上。


「嘎啊~~~~！！嗚啊！！！我俊美的臉蛋！！我潔白的牙齒啊啊啊！！」


他按著自己的臉，一邊慘叫一邊翻滾，我看到他的臉居然我打凹了一邊，口中的牙齒也不知道斷了幾根，頓時滿口都是血。


所謂滿地找牙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不過看他這付慘狀，我在心中暗自吃了一驚，沒想到我單是一個巴掌就有如此強大的威力，要是我同時使用「氣」來攻擊的話，那他的頭恐怕會被我打扁……看來我得降低平時的力道來戰鬥才行，不然一不小心真的就要殺人了。


「可惡！！妳這死小鬼竟敢……去死吧！」


那個胖子見狀立刻向我一拳揮過來，在這個瞬間，我的身體才正式進入了戰備狀態，身體會下意識的去閃避對方的攻擊，同時會開始壓縮自身時間，將對手的動作放慢。


不過實際上是我自己的反應加快，而我看到的所有人事物都會被稍微放慢，就像時間被壓縮了一樣，在武術的世界之中，這種些微的差別都會影響勝負，藉由這種效果來看清楚對手的攻擊，用以判斷在那瞬間該如何閃避。


對於這方面的修行造詣，爸爸說我特別有才能，不過那是因為閃不過的話就是一個過肩摔，當然得拼了老命去閃。


可是在我天使化之後，我發現這效果竟被異常強化了，在我進行時間壓縮後，眼前這隻肥豬的拳頭竟然變成了慢動作，比平常還要再慢個十倍以上，就像時間真的被放慢了一樣，其中的差異連我自己都嚇到了。


不過會被放成這麼慢的話，代表我的反應速度遠在他之上，我甚至根本沒必要去進行時間壓縮，只要以普通的反應來進行反擊就好。


在他一拳揮過來的同時，我看準方位以最小的動作閃避開來，先繞到他的側面之後，再順勢拉住他的手，然後一腳絆倒他，接著趁他重心不穩往前飛的同時，再把拉住他的手往後一轉，最後就可以看到那隻胖子在空中翻一圈，以背部著地的狼狽模樣。


雖然我的動作看似輕輕鬆鬆，連點力氣都沒用上就把那胖子給摔了出去，但實際上這卻是合氣柔術的絕招之一，對那種實力和我差太多，而卻又隨便就出手攻擊的笨蛋來說，這招可以一擊分勝負，而且還不用花什麼力氣。


如果是在道場，地面有榻榻米可以緩衝，但在這種堅硬的地面上這樣一摔，一時之間恐怕是痛到沒辦法再爬起來的，而這胖子竟然就這樣口吐白沫的昏死過去，恐怕是被他自己本身的重量壓昏的吧。


在我瞬間秒殺掉兩人之後，那個高高的瘦子一臉驚恐的看著我，像是活見鬼了一樣，雖然說我一開始並沒有打算以力量讓他們屈服，但這種時候我卻想把他們打到看見天使就嚇的逃跑。


由於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對方驚恐的從口袋掏出了一把短刀指著我，他發抖的對我大吼：


「妳妳妳妳妳妳……妳這傢伙！！妳對他們做了什麼？」

＊第一章－天使離家的日子－０６＊





現在再裝哭也沒意義了，我稍微用手擦擦自己還留在眼匡的眼淚，然後一邊說：


「嗯……對他們做了什麼？就如你所見摟，我教訓了一下他們啊，原本是想好好和你們談談的，但是你們做的實在太過份了……好啦，只剩下你一個摟，你想乖乖離開，還是跟他們一起躺在地板上休息？」


放倒他們其中兩人之後，我的火氣也消了一大半，因此我決定讓他逃跑，畢竟雙方程度實在差太多，這樣反而像是我在欺負弱小一樣。


大概是我的氣勢減弱了，那個不要臉的傢伙竟突然衝過來，然後將刀子朝我的臉上揮。


「Ｘ的！！妳這死小鬼！！別太小看人啊啊啊啊啊！！！！！！」


但是他連話都沒說完，我已經一個箭步就衝到了他的背後了，然後反手一記手刀敲往他的後頸部。



「是嗎？原來你想躺地板啊？那你就好好躺著休息吧。」


我語閉，只聽到他人垂直倒地的聲音，我想那傢伙大概還沒注意到我是怎麼跑到他背後的吧。


冷靜下來之後，我才驚覺自己把三個人打倒了……對方三人看起來都比我碩壯很多，相形之下就像是老鼠挑戰大象一樣不自量力，但讓我自己也不太敢相信的是……我竟然把對方給打倒了？而且還是輕而易舉的擊倒對方。


過去我從來沒有正式和誰交過手，和爸爸對練，每次都只有敗北的份，我總是認為自己沒有什麼武術天份，頂多只能裝個樣子，現在實際和人打起來，我才發現我的武術造詣已經到達了相當高等的水準。


不過這可能也是因為天使化的加持，至少我可以確信現在的我比沒天使症之前還要強。


「怎麼可能……？妳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有人用著氣若游絲的聲音在對我說話，聞聲我回過頭去，原來是一開始那個臉被我打凹的刺青男，不過現在他的臉已經腫起來了，變的像是塞了一顆番茄在他嘴裡似的。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不太好，但他那模樣竟然讓我覺得有點滑稽。


我原本懶的理他的，因為現在我比較擔心被打昏的愛琳，但我突然靈機一動，讓我改變了主意。


我走到他身旁俯瞰著他，然後用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對他說：


「其實呢，我也是天使……就是你們最輕視，以為最好欺負的天使喔。」


他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似乎不太敢相信我所說的話。


「什……麼！？妳……也是……天使！？」


「其實像我這樣的天使有很多呢，只是天使們都很善良，不會隨意和人動手的，所以我建議你們別隨便去找天使挑釁，免得又會像這樣踢到鐵板。」


說完我原本想再多補他幾腳的，讓他一輩子對天使永生難忘，再也不敢再找天使的麻煩，不過沒想到他聽完之後就這樣昏了過去……也好，起碼我不用換鞋子了。


全部結束之後，我立刻擔心的跑到愛琳旁，然後檢查她的身體狀況。


「那個……愛琳？快醒醒喔，妳還好吧？」


看她還沒恢復意識，我只好重新把她扶到旁邊的大樹下躺著，讓她不必對太陽直曬。


趁這段時間，我也順便用了在藥店買的一些外傷藥替愛琳包紮，不過大概買太多了，包好愛琳的傷口之後卻還剩下不少繃帶和紗布。


正在傷腦筋要怎麼處理這些多餘的紗布的時候，我注意到躺在地面上的流氓，我稍微想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替他包紮一下。


雖然說我終究還是動手了，但我並沒有打算把他打成這樣的意思，原本我是很有自信能在不讓對方受重傷的情況把對手全部打昏的，但自從患了天使症之後，我的力氣就突然變的很大，讓我無法精準的去控制力道。


所以這算是我的一點小小歉意吧，但是再怎麼說，有這樣的下場也是他們自找的，我倒是沒有同情的意思。


替他包紮好之後，我把他們三人全反綁起來拖到草叢裡面丟著，因為我不想讓愛琳醒來之後還看到他們，讓愛琳受到二次驚嚇。


大概只過了十分鐘左右，愛琳逐漸清醒了過來，她一臉迷惑的看著坐在一旁的我，然後又看了看四周。


「……咦……？這裡是……？那些……壞人呢？」


我有點心虛的帶著微笑對她說：


「沒事摟，放心吧，在我的強力勸說之下，那些壞人總算是放過我們了，只是妳傷的不輕唷，還是好好躺著休息一下吧。」


「咦……！？他們就這樣走了？」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不太敢相信，這也難怪，畢竟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比起用說的來把那些流氓請走，還是毒打他們一頓比較快。


雖然她有所懷疑，但流氓不見了也是事實，她總算是稍微放心了點。


「那個……為何妳要回來幫我？」


「嗯？」


看我好像沒聽懂她的問題，她把詢問的理由也說了出來。


「我和妳都是初次見面吧？為何要這樣幫助我呢？妳沒理由冒這險吧？」


「嗯？幫助有困難的人，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吧？」


我很直率的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且還對她這問題的答案感到很理所當然。


她先是有些意外的看著我，然後沉默了數秒，接著她繼續說道：


「其實……我知道若是我在那邊繼續等妳，那些流氓一定會追上我的……」


聽她這樣講，我不禁愣了一下，然後追問道：


「呃……等等，妳明知道那些流氓會回來找妳，妳卻還在那邊等我？妳為何不逃呢？」


「……因為，妳說要我乖乖在那邊等妳的啊。」


「可……可是，要是我沒有回來怎麼辦？或許我在說謊也不一定啊？」


她沉默了數秒，然後表情有點沉重的說：


「如果是之前……我不會像這樣在這裡等的，因為我不相信任何人……但不知道為何……妳帶給我一種不同的感覺，我想我能夠相信妳……因此我願意在妳身上賭賭看……」


愛琳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很安心。


「所以……妳這不是回來了嗎？我相信妳會回來的，因此我才會在那邊等妳，對我而言，妳的出現就像是英雄一樣呢。」


沒想到她這麼相信我，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我隨即用著教訓的口吻說：


「這樣相信我是很好啦，但是下次不可以這樣摟，要是我不能勸退（打倒）他們，那妳豈不是危險了嗎？下次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喔。」


愛琳有些難過的回過頭，看著一旁，用著厭惡的口吻說：


「那也沒關係……乾脆就讓他們打死算了……這種無聊的人生，早點結束掉也好……」


「呃……別這麼說嘛……」


不過也難怪她會這麼悲觀，父母雙亡，自己也變成了天使，沒有幸福的過去，連未來的可能性都失去了，剩下的只有死亡在等待著她而已。

＊第一章－天使離家的日子－０７＊





接著她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籃子，然後緩緩站了起來。


「那麼，謝謝妳的幫忙，我還有點事情要先走了，希望下次有機會能報答妳……」


看她打算立刻離開，我有點擔心的叫住她：


「可是……妳的傷口還沒好吧？我先扶妳回小鎮裡休息吧？」


她搖搖頭拒絕，接著開始拆掉手臂上的繃帶，一邊看著我說：


「沒關係……我已經遲到了，再不快點把事辦完，店長會生氣的……而且我不是有說過嗎？這點傷馬上就會好，放著我不管也沒關係……」


她拆掉繃帶之後，我發現她手臂上的一大片擦傷已經消失了，剛剛所受的傷就像是假的一樣，連點傷痕都看不到。


「啊……！？傷口竟然……恢復了？」



看我的表情這麼驚訝，她有點難過的看著一旁，用著諷刺的口吻說：


「因為我是天使啊，這種傷很快就會恢復了……現在妳應該也覺得我很噁心了吧？哈哈……會被人討厭也是應該的……妳最好別再靠近我了，太靠近我說不定也會被感染喔……」


雖然她就像是在取笑自己的遭遇，但總感覺她如果不在這時候笑的話，似乎就會哭出來。


「既然如此……那麼為何妳不去天使機構生活呢？從這裡要去天使機構應該很快就到了吧？這樣也不會繼續受到小鎮那些人的迫害……」


不過我才剛這樣提議，她竟然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拒絕：


「我不要……雖然我不喜歡那些人，但我也不喜歡天使……也不喜歡住在天使機構……」


「呃……但是……為什麼會討厭天使啊？」


我有點愕然的看著她，因為她這種說法，等於是在討厭自己。


不過她也不否認，甚至就這樣直接說：


「……我就是不喜歡天使，所以……也很討厭變成天使的自己……對我而言，剩下的這兩年時間根本是多餘的，反正我死了也不會有人替我擔心，既然如此，乾脆早點死掉算了！」


這瞬間，我明白了愛琳內心的空虛，她其實非常的寂寞，但成了天使的她會受到眾人的排斥，可是她卻不想去承認這種事實，所以比起眾人去排斥她，她反而先拒絕與其他人接觸，主動讓自己成為孤單一人。


「……我說啊……妳為什麼要說謊呢……？」


「……啊……？」


「沒有人自己想死的吧？既然沒多少時間可活，那就應該讓剩下的人生過的開心點才是啊？如果妳覺得寂寞的話，不必一個人忍耐喔……人是沒辦法一個人活下去的，其實妳應該很希望能有朋友吧？」


我直接說出她的內心的真心話，但彷彿理所當然似的，她立刻緊張的否認。


「妳懂什麼？我……我才沒有要交什麼朋友，而且也不可能會有人想和我成為朋友的！」


「可是……我很希望能成為妳的朋友唷！」


「……啊？」


她恐怕是成為天使之後，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吧，她彷彿沒聽清楚我剛說的話，用著結巴的聲音重新再詢問了一次。


「妳……妳想……當我的……朋友？」


「嗯，對啊，相遇即是有緣，而且我總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合得來。」


我的話中沒有半點虛假，是真心想和她交個朋友，大概同樣身為天使的關係，我想我多少能理解她的孤單與痛苦，而且在旅途中若是能有個伴，應該就不會寂寞了。


雖然我是這樣想的，但愛琳依然搖頭拒絕了我。


「……不行，若是和我走太近，妳或許也會變成天使的，而且我兩年之後就會死，和我這種人在一起，只是浪費時間罷了……不只如此，或許會連妳也一起被眾人給排斥，為了替妳自己著想，還是別靠近我比較好。」


「沒關係的！因為我也是天使！」


「咦！？」


不知道為何，我和她直接坦白了，因為我想表達我的誠意，不過大概是說的太突然了，她顯然難以相信我的話。


「妳……妳也是……天使！？不會吧？」


「真的唷，我老早就是天使了，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因為妳的關係而被人排斥。」


我尷尬的摸摸後腦杓，面帶苦笑的看著一旁，然後不好意思的繼續跟她說：


「抱歉唷……其實我原本也不太好意思說的，理由和妳一樣，怕別人知道自己是天使……而且妳又說妳討厭天使，這讓我更不敢說囉，所以拖到現在才講……不過我是真心想成為妳的朋友的，所以我想我不應該再對妳隱瞞什麼……」


「……騙人……」


「啊？」


愛琳激動的對我大吼：


「妳騙人，我才不相信這麼剛好呢，騙我說是要當我朋友，其實妳一定是想利用我做些什麼吧？」


「我……我並沒有……要騙妳……」


她執意不想去相信我說的話，就像是在否定這世界上的一切，即使別人想去相信她，她也不願意去相信別人。


但為了讓她相信我，我決定直接讓她看證據。


我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附近之後，我走到她身旁，然後背對著她，再將自己的衣服稍微捲起來，露出背後那對小小的白色翅膀給她看。


「好吧……既然這樣，那給妳看看我的翅膀吧。」


「妳……妳要做什麼啊？！等……等一下！」


看到我背後的翅膀之後，她整個人立刻冷靜下來了，取代而之的是一臉歉意的目光，因為雖然附近沒有人，但我好歹也是個女生，這樣當街為了她掀衣服，還讓她看我最不希望別人看到的翅膀，這對我而言也是相當令人害羞的，感覺像是被看到裸體一樣丟臉。


「妳真的也是……天使……」

＊第一章－天使離家的日子－０８＊




讓她看到我的翅膀之後，我立刻把衣服放下來，雖然我的臉燙的像要燒起來一樣，不過我依然故做冷靜的對她說：


「如……如何呢？這樣能讓妳相信了嗎？我同樣也只剩下兩年不到的時間可活摟，在我們剩下的時間裡，有個同樣身為天使的夥伴也比較不會寂寞吧？」


不過即使如此，也無法讓她完全相信我，她用著帶些歉意的口吻說：


「我不懂……妳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


雖然她這樣問，但我也沒有特別的目的，只是很單純的希望和她交朋友，我帶點朗爽的笑容，乾脆的回答她：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啊……只是希望能和妳做個朋友囉。」


「可是……這個……但是我……」


看她這樣無法下定主意，我突然想起她討厭天使，我這麼做好像只是在令她更反感而已，因此我想先行向她道歉，我一臉歉意的對她說：


「啊……對……對不起……我知道妳不喜歡天使，如果妳很討厭我的話，拒絕我也沒關係的……」


愛琳看著我，沉默了一陣子，最後她看著一旁，冷冷的對我說：


「……沒錯，我很討厭天使……」


我有些遺憾的低下頭，因為看來她是不肯答應了。


「但是……我並不討厭妳……所以……可以讓我……當妳的朋友嗎？」


這句話像是她鼓起所有的勇氣才吐出來的真心話，她大概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想找身為天使的她做朋友吧。


看她能夠坦率的說出來，我也高興的一把抱住她，開心的看著她說：


「太好囉，這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叫露莉雅，露莉雅＝凡特西雅（Lulea Fantasia），請多多指教唷！」


愛琳也有點害羞的對我說出她的名字，她有點結巴的說：


「我……我叫愛琳……愛琳＝蘇琪蘭特（Elian Searchlight），叫我愛琳就可以了……」


我摸摸她的頭，溫柔的笑著說：


「嘻嘻，感覺上妳就像我那在老家的妹妹一樣呢，有點任性，卻懂事又可愛，讓人很想照顧妳呢。」


愛琳沉默了數秒，然後有點難過的說：


「……我是妹妹啊……應該說，我也曾經是妹妹過，其實我以前也有個年紀和妳一樣大的姊姊，不過她已經過世了……」


不知不覺我好像不小心觸碰到她傷心的往事，我立刻合掌向她道歉。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


愛琳她搖搖頭要我不要在意，然後露出微笑對我說：


「沒關係……只是妳跟我姊姊也很像呢，看起來呆呆的，老是愛管別人的閒事，卻都不替自己多擔心點，即使自己有什麼心事，也總是默默一個人承受，不會找別人分擔……」


「唔呃……」


即使愛琳說的像是在挖苦我一樣，但偏偏她說的卻又全部正確，讓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因此我也只好摸摸鼻子默認了。


「看著妳，就像是我姊姊又活過來了一樣，總覺得有點懷念……我好像知道為何我能這麼相信妳了……」


大概是觸景傷情，說著說著，她眼匡逐漸濕潤了起來，為了怕我看到她哭，她不由自主的將頭轉向一旁。


「那個……愛琳，雖然我大概比不上妳姊姊，但是我會把妳當成是我妹妹來照顧的……妳可以多依賴我一點沒關係唷，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我說，我會盡全力來幫妳的。」


雖然我是在安慰她，但同時也是認真這麼打算的，不過愛琳願不願意認同我，卻又是另一回事。


「……這個嘛……雖然和我姊比起來，妳看起來弱不禁風，而且也不是很聰明，又不是很可靠……」


「喂喂……」


「但是還請妳多多指教囉，露莉雅姊姊。」


我收回前言，艾兒她的嘴巴應該還沒有毒到這種程度，我總覺得好像會被她給耍著玩，看來我得小心點了，免得被她給騎到頭上來。


愛琳笑嘻嘻的看著我，雖然笑容卻有點頑皮，像是惡作劇之後的表情，不過看她這樣高興，我也覺得無所謂了。


「……對了，話說回來……妳是不是還要去隔壁城鎮買些什麼？」


「啊……糟……糟糕了！！！」


我話才剛說完，她立刻嚇的跳了起來，然後一把抓住地上的籃子，然後慌張的跑掉了，只留下愣在原地發呆的我。


「咦？……呃……」


我立刻回過神來，也一把抓起我放在一旁的行李，擔心的追著她跑。


「等……等等我啊！！妳要去哪裡啊！？」


「這……等等再解釋！總之我得先去買個東西！」


愛琳她跑的速度雖然沒有非常快，但用這種速度跑了十分鐘，卻一點都沒有慢下來，這使得我很難追上她，真難讓人相信她剛才還是厭厭一息的傷患。


和當初相遇時的愛琳比起來，她現在顯得較開朗的多，那時候的她四周似乎都充滿著負面感情，對這世界的一切似乎都愛理不理，只是為了等待死亡而活著。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能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光芒，她已經找回了活下去的動力，為了成為讓她更信賴的夥伴，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不過看著愛琳的改變，我堅信著身為天使的自己也能夠做到些什麼，希望能夠在這剩下的時間裡，找到我所追求的答案。





　　　　　　　　　　　　　　　　　　　　　　【天使離家的日子】
　　　　　　　　　　　　　　　　　「One Day, When Angel Leave From Nest」






　　　　　　　　　　　　　　　　　　　　　　　　　　　　　　　　　　　　　　　第一章－完
　　　　　　　　　　　　　　　　　　　　　　　　　　　　　　　　　　　　　　First Chapter - End

＊第二章－天使起程的日子－０１＊





去一趟隔壁小鎮買完東西之後，我們又以飛快的速度衝回來，就像是在跑短程馬拉松一樣，之前悠閒散步的心情完全消失無蹤，當下只想緊跟著愛琳，深怕跟丟了她。


等回到桑萊絲之後，愛琳才肯放慢腳步，總算用走的來前進了，雖然在村莊裡她沒有繼續用跑的，但仍跨著大步快速向前走，我和她都不自覺的加快腳步趕路。


「呼……感覺好像是在跑馬拉松似的，累死人……咦……？」


冷靜點之後，我才發現到自己哪裡好像有些不對勁，似乎少了些什麼動作。


不會累……而且也沒喘氣？不對，因為根本沒有感到「疲累」的感覺，所以當然不會喘氣。


仔細想想，我應該沒辦法追上愛琳的，以她那種速度，我跑個兩分鐘大概就沒力了才對，更何況我手上還拿著不算輕的行李，別說追她了，恐怕一轉眼就會被她丟下才對，可是我卻隨著愛琳跑完了全程。


但我以這種速度來回奔跑，竟然一點疲憊感都沒有，甚至連滴汗都沒流，這時候我才發現到那違和感正是體力上的變化……我的體力好到異常，不僅力氣變大了，連身體都感覺好輕盈。


我想這應該也是天使症所帶來的副作用之一吧，這變化讓我感到相當不習慣，身體彷彿不像是自己的身體一樣，完全顛覆以往的常識。


只是愛琳就像視若無睹似的繼續向前走，完全沒有去理會，看她這樣神態自若，讓我就覺得這好像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因此我壓抑住心中的那股不安，隨著愛琳繼續往前走。


現在想想，雖說我是擔心愛琳才會跟著她走，但其實並沒有必要這樣跟著她跑，只是我也不是那麼急著去天使機構，而且我對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些感興趣，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這麼急急忙忙的。


不過比起這樣跟著她，還不如直接開口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來的好，因此我直接向愛琳發問：


「那個……愛琳，這麼急到底要去哪裡啊？」


「啊……」


看她的表情，她大概才發現到自己還沒有和我解釋，因此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我，帶著歉意的說：


「對喔……我還沒解釋……因為我現在沒地方住，所以……我暫住在餐廳的倉庫裡，做為代價，我得幫店長打工來支付住宿費用，可是……」


說到這，愛琳的表情顯得有些難過。


「……現在我患了天使症，沒辦法再到前面幫忙招呼客人，所以至少得幫店長跑跑腿，要是連這種事都沒辦法做好，我實在沒辦法回報店長的恩情……」


「原來是這樣啊……」


其實我還想再問些別的事情，但比起讓她在這時候分神解釋，還不如讓她專心趕路，因此我就沒有繼續發問了。


走著走著，我們走到了一家頗大的餐廳前面，餐廳的客人很多，看起來蠻熱鬧的。


就在這時候，愛琳突然停下了腳步，並一臉擔心的轉頭對我說：


「那個……露莉雅姊姊，因為我有些遲到，我想可能會受到店長的責罵……所以等等無論店長對我說什麼，妳都不要幫我說話喔，好嗎？拜託妳摟。」


「咦？不要幫妳？」


「嗯，絕對不要幫我喔！」


看愛琳的認真的眼神，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我仍不自覺的用力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我答應了之後，愛琳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才鼓起勇氣向前踏進店裡。


愛琳慢慢走到櫃檯前，她的樣子就像是受罰學生正要走上講台給老師打一樣，看她這副準備好要被罵的可憐模樣，讓我看的有些於心不忍。


看來她早就確信自己一定會挨罵，但她怕波及到我，所以才要我絕對不要幫她說話……其實我非常想替她做些什麼，但再怎麼說，這也是愛琳自己的事情，我隨便亂幫恐怕只會幫倒忙。


為了避免愛琳為了顧及我而變的更難堪，我故意和她拉開一小段距離，裝做是其他的路人甲。


她走向一位有點年紀的大嬸，應該就是店裡的店長吧，看起來不是很老氣，長的很高，她正動作迅速的幫客人結帳，臉上則堆滿著笑容來招呼客人，看起來是個很親切的人。


過了數秒，那大嬸結完帳才注意到愛琳站在她身旁，她立刻轉過身看著愛琳，臉上的笑容也突然消失無蹤。


愛琳戰戰兢兢的把買回來的東西遞給她，臉上帶著怯怯的歉意，低頭道歉著：


「對不起，店長……我遲到了……這是您要買的東西……」


那大嬸目露凶光的瞪了愛琳一眼，上下看了看她之後，才一把將她辛苦買來的東西搶過來，同時用著相當兇惡的口氣對她怒罵：


「哼！妳這沒用的廢物！只是買個東西還得花那麼久的時間？在路上給我摸魚嗎？給我死到後面去，別在這裡礙事，等等再來教訓妳！！滾！！」


「是……」


大概是只有我一個人感到不爽吧，畢竟看店長這樣當眾羞辱她，店裡的客人不但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甚至還在暗自竊笑，並小聲說些愛琳的不是。


愛琳也沒說什麼，她只是點點頭，默默的走出店門，她經過的幾個客人還對她冷嘲熱諷，臉上都充滿著敵意，彷彿要把愛琳給吞了一樣，看氣氛糟成這樣，只差沒直接丟東西過去砸她而已。


她走出店門之後還朝我看了一眼，示意要我跟著她，我跟著愛琳走出店外，並走到餐館旁的後門小徑。


一路上，我邊走邊不高興的替愛琳說話，想說能多少安慰她一點。


「那個店長是怎樣啊？幫她跑腿還這樣當眾羞辱妳，真是太可惡了，那些客人也沒一個好東西，真想教訓他們一頓……」


一到沒有人的地方，愛琳又恢復了平時冰冷的表情，她很理所當然的說：


「很正常，這個村莊裡的人都相當討厭天使病的患者，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也是很普通的事，其實今天還比較好多了，前兩次都有人扔東西過來砸我呢，只是店長以那樣亂扔會損壞店裡的東西為藉口，制止了那些傢伙，所以今天才沒人扔東西過來。」


「呃……」


這麼悲慘的事愛琳卻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事不關己一樣，讓我連安慰她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愛琳帶著我走到餐廳的後方，後方有個小空間，在圍牆邊緣蓋了一個小倉庫，倉庫只有一個小房間那麼大，看起來相當破舊，倉庫上方有許多看起來事後才補強的地方，原本似乎連雨水都擋不住。


愛琳看著倉庫小嘆了一口氣，才對著我說：


「……這就是我的家……姊姊要進來看看嗎？」

＊第二章－天使起程的日子－０２＊





愛琳將倉庫老舊的鐵門拉開，門打開時還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音，而且因為生鏽的關係，只能開的了一半，不過也夠我們鑽進去了。


雖然是倉庫這種不像家的地方，但她進去之前仍將鞋子給脫在外面，並將鞋子整齊的放好，看她如此有教養，讓我也急急忙忙的把鞋子脫掉，才跟著她一起走進倉庫裡。


倉庫裡比外表看起來大一些，但裡面比想像中的還要乾淨整潔，沒有什麼雜物，地上有幾塊折好的布和毛巾，我猜這大概就是愛琳的床吧？床頭的角落部份堆滿了各種書籍，而且全都是艱澀難懂的學術書，光是看書名還真不知道內容是在說什麼，但我相信絕對不是小說之類的。


而床腳部份的牆上則掛了一套睡衣和外出用服，旁邊還有個破舊的小櫃子，櫃子上有個小鬧鐘，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倉庫的左右牆壁上各有一扇小窗戶，窗戶外圍都有鐵欄杆，從裡面看就像是個小型監牢一樣，感覺非常不自在，真虧愛琳能住在這種地方……


我稍微再看了一下四周，這時我注意到其中一扇窗戶的邊緣還放了一隻絨毛玩偶，看起來是隻小貓，我想這玩偶大概是唯一一樣象徵著女孩子房間的裝飾物吧，不然這裡真的看起來很像牢籠。


愛琳進來之後，拿起一塊墊子放在地上，示意著我能坐在上面。


她帶著歉意的和我說：


「抱歉喔，沒有什麼可以招待姊姊的……在店長過來之前，就在這休息一下吧。」


「沒關係啦，這樣就行了，只是……妳剛剛說店長要過來？」


聽到那凶惡的店長要過來，我不禁擔心的追問她：


「店長是剛才那個惡劣的大嬸嗎？她要過來幹什麼啊？」


愛琳露出淡淡的笑容，用著解釋的口吻和我說：


「那個……其實她不是那麼壞的人，她是故意把我叫到後面來的，還要我在這裡等她一下。」


看她那另有涵義的笑容，我反而摸不著頭腦了，完全不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耶……？她是故意的？而且她是什麼時候跟妳說，要妳在這等她的啊？」


愛琳一副理所當然的和我解釋著：


「嗯？她剛剛說的很清楚啦，表面上她看起來像是在罵我，其實她剛剛那句話真正的意思應該是（辛苦妳了，為什麼會花這麼久的時間呢？因為在路上碰到了什麼事嗎？妳先到後面去一下，在這裡不好說話，等等會去找妳）……把意思全部反過來思考的話，大概就是這樣。」


這時我一臉錯愕的看著愛琳，但愛琳卻不是很清楚我錯愕的理由，她反而有些納悶的看著一臉窘表情的我。


「真的假的……？妳沒搞錯吧？她為何要這樣說反話啊？」


愛琳閉上眼睛，靠著牆壁坐著，用著無奈的口吻說：


「沒辦法啊，總不能在客人面前和我這天使這麼要好吧？若是因此連帶的讓店長也被反目怎麼辦？若我想繼續待在這裡，用這種方式對待我是最合理的，讓其他人也以為店長很討厭我，只是因為人道立場而不得以收留我的，這樣店長就不會因為我而受到別人的反目。」


雖然愛琳這樣解釋，但我仍對那店長的想法不是很認同，大概是我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的關係，愛琳繼續跟我解釋：


「另外，這不是店長的主意喔……是我的主意，再怎麼說我也不能將店長給捲進我自己的事情吧？所以至少也要做到這種程度才行，不然生意一定會因為我而受到影響。」


我沉默了數秒，才不滿的說：


「雖然是這樣講，但……我還是無法接受……每天得過著這樣的生活，妳不會覺得生氣嗎？」


愛琳搖搖頭，淡淡的回答：


「沒關係……這種生活……我很習慣了，再怎麼樣也不能因為我的關係而牽連到別人……反正再忍耐個兩年，很快就過去了……」


這時我才發現，愛琳比起自己的事情，更在乎他人會因此受連累，哪怕是將自己推入孤獨的深淵，也不願意把別人拖下水，她對每個人都如此冷漠，就是不希望讓別人和自己扯上關係。


只是看愛琳這樣悲觀，我本來我還打算說什麼的，但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一陣急躁的跑步聲，那聲音直直衝往這裡，並在大門前停步。


「愛琳？愛琳！妳在那裡嗎？」


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剛才的那個大嬸店長，但和剛才不同的是，她現在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緊張，那充滿著關懷的語氣和之前罵愛琳的口吻簡直判若兩人。


那大嬸用力將倉庫大門給扳開，硬是擠進了這狹小的倉庫裡，她臉上堆滿了擔心的表情，緊張的追問著愛琳：


「愛琳？妳沒事吧？怎麼衣服都破破爛爛的？上次的那些流氓又來欺負妳了嗎？」


雖然愛琳受了諸多委屈，但她依然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仍然堅強的露出一絲笑容，若無其事的回答她：


「我沒事……對不起店長，讓妳擔心了……」


「我才該說對不起，這樣在眾人面前罵妳……」


那大嬸的表情看起來相當懊悔，看到這幕，我才發現到原來這大嬸之前在眾人面前所做的真的只是演戲，但如果那是在演戲的話，那麼那些話語可是有多麼的傷人啊……真虧她能說的出口。


這時那大嬸才注意到我，她有些吃驚，帶些高興的看著我問道：


「咦？妳帶朋友回來啦？這可真是稀奇！」


我禮貌的站起來，笑著打招呼：


「妳好……我叫露莉雅，請多指教。」


那大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豪邁的拍拍我的肩頭，認真的說：


「會讓愛琳認同的人在這世界上沒幾個喔，妳大概有什麼過人之處吧，總之要像個姊姊那樣，好好的照顧她啊。」


「是的，我……我會盡力……」


一來就丟給我一句壓力頗大的話，不過我正有這意思，所以當然是點頭答應，連點遲疑都沒有。


「那個……店長。」


愛琳用著要發表什麼重要東西似的口吻，打斷了我們之間的對話，我和店長不約而同的看著愛琳。


「我……我決定要和露莉雅姊姊一起去天使機構住了……」


「……咦？」


那大嬸沉默了一下，表情彷彿好像在確認自己是否有聽錯，但隨即就強迫自己承認這現實。


「妳決定了嗎……？的……的確……這樣對妳來說會比較好，在我這過的也太辛苦了，希望妳在那邊能過的舒適點……」


聽那大嬸這樣說，愛琳立刻搖搖頭，認真的說：


「並不是我討厭這裡的生活……只是……我不希望繼續再帶給給店長更多的負擔了……」


大嬸摸了摸愛琳的頭，笑著說道：


「哈哈……傻孩子，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負擔啊？我隨時歡迎妳繼續待著啊，我這樣演戲才帶給妳不小負擔吧？也因為這樣，妳也堅決不肯和我住，只自己一人住在倉庫裡……」


「店長……」


大嬸的一番話果然讓愛琳有些感動，但她的表情依然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是臉上多了一份淡淡的哀傷。


最初我還以為是那大嬸只讓愛琳住在這種倉庫的，看來並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愛琳為了不牽連店長，只從店長那邊接受生活上最小限度的供給，也為了不讓閒雜人等把店長當成包批天使的共犯，甚至還要店長口是心非的在大眾面前說反話。

＊第二章－天使起程的日子－０３＊




看愛琳這麼替別人著想，內心如此成熟，我真不敢想像她是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要是我就絕對辦不到。


「咦？話說回來……和她一起去天使機構……難道妳？」


那大嬸轉過頭看著我，雖然她還沒直接說出來，但她八成已經猜到答案了。


不過我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反正現在這狀況要藏也藏不住，我立刻很坦白的說：


「是的……我和愛琳一樣，都患了天使症，已經命不久矣了。」


不過一聽我這樣講，那大嬸反而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她一臉同情的看著我說：


「……原來是這樣啊，妳也是天使嗎……妳應該也過的很辛苦吧？」


雖然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同情的眼光讓我不自覺的避開她的臉，那眼神讓我感到有些厭惡，因為會重新讓我回想起自己將死的事實。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態度有些奇怪，她立刻進行了下個話題：


「如果是這樣，那我也能放心點了，今天住在我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愛琳妳何時要出發？」


「今天立刻就走，搭下午的巴士。」


幾乎是即達，愛琳絲毫沒有猶豫。


「咦？！今天嗎？」


愛琳安靜的點點頭，看愛琳這樣堅決，店長則是有些感到婉惜。


「太突然了吧？……這樣我怎麼替妳準備餞別禮啊？」


「沒關係……店長已經給我夠多東西了。」


雖然我很想在這時候插話，說我不見得一定會住在天使機構，畢竟目前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情報，要不要住在那裡還在其次，不過看這種情況，大概非得住在那裡了吧，至少也得待上一陣子，不然要愛琳回來這裡，也太為難她了。


那大嬸看了看手錶，然後看了店裡一眼，似乎在盤算什麼。


「總之……往天使機構的巴士還有兩小時才會來，從這邊走到巴士站只要十幾分鐘而已，在這之前，我有點東西要送妳，別急著走喔！」


「啊……可是……我……．」


本來愛琳還打算拒絕的，但大嬸立刻打斷她的話：


「不可以拒絕喔！我要送的人是一名叫愛琳的女孩，這和是不是天使無關啦，畢竟平時妳也幫了我不少忙，就當作是我的謝禮吧？我回家一趟，一小時後回來，妳們等我一下喔。」


也不給愛琳拒絕的時間，說完她立刻快步離去了，我坐下來之後看著倉庫的大門，有感而發的說：


「真是來去如風的店長啊……看來她真的是好人呢……」


接著愛琳默默的開始收拾行李，她從櫃子裡拿出個大袋子，慢慢把各種東西依序裝進去。


愛琳其實也很不想離開這裡吧，我想趁這時候跟她說清楚，讓她自己做選擇比較好。


「……那個……愛琳，如果不願意的話，我不會勉強妳跟著我一起去天使機構……」


愛琳邊收邊回答我：


「和我是否願意無關，繼續待在這只會給店長添麻煩，現在離開這才是最好的選擇……即使露莉雅姊姊不打算去，我也會在這幾天內離開這裡的。」


愛琳的態度堅決，聽她口氣似乎一點也不留念，但我仍能感覺到她對離開這裡有所猶豫，這時我想到了她曾經說過她很討厭天使，因此我換個方式問：


「……雖然我也認為妳和我一起去天使機構待著比較好，但……妳不是討厭天使嗎？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問了這問題之後，愛琳並沒有立刻回答，可是他卻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過了數秒才又繼續收拾，同時緩緩說道：


「……兩年前，在我八歲的時候，遇上了一次交通意外……」


由於話題改變的太突然，我一時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麼，因此我只好靜靜聽下去。


「那天我們全家人都坐在車上，結果被一輛酒醉駕駛的卡車攔腰撞飛……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人奇跡般的毫髮無傷……雖然事後對外宣佈只有我一人得救，但事實上當時我的家人都只是重傷而已，並沒有當場死亡。」


我驚訝的說不話出來，沒想到愛琳突然我說起這樣的事，她就像是在回憶著當時的景象，面色凝重的繼續說：


「那時候我們正在人煙稀少的地段，幾乎沒有人經過……但過了沒多久，我卻看到有一個長著翅膀的少女經過那邊，當下立刻知道她就是天使，但我的腳被變形的車輛夾住，無法動彈……所以我只好不斷死命的朝她大聲求救，希望她能對我的家人伸出援手……可是，她連頭也不願意轉過來看我一眼，而是就這樣視而不見的離開了。」


說到這，愛琳沉默了數秒，在這短短的幾秒裡，我感到四周空氣非常凝重，總覺得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在她說到這邊的時候，我可以明顯感受到她話語中隱藏深深的恨意，彷彿是在冰冷的湖裡面燃燒的熊熊烈火，在她冷淡的外表之下，卻有著激烈的感情深埋在內心深處。


「過了大約半小時，救護車才趕來，我想大概是那天使找來的人吧……可是在這短短的三十分鐘內，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人嚥下最後一口氣……明明有辦法救我的家人，但卻不願意出手相救……為何天使是這麼自私又無情的呢？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天使沒有什麼好印象了……」


愛琳的語氣越來越難過，勾起過去難過的回憶，果然讓她觸景傷情，但說著說著，她的語氣卻突然緩和了下來。


「不過，在那之後我才知道，天使治療人的同時，也會消耗自身所剩下的時間……並非不必付出代價的，所以那天使的確有這權力選擇無視我……知道這件事之後，雖然讓我稍微釋懷了點，但那件事也成了我心理上的障礙，即使知道真相還是很討厭天使……現在……連自己也患了天使病，這樣回想起來還真是諷刺……」



被她這樣一說，我才回想起兩年前正是天使大幅死亡的一年，那段時間，有非常多的天使連兩年都沒活滿就死了，因為那時候天使症的出現才不到兩年，人們還不是很清楚天使到底是什麼，只知道天使有翅膀可以飛，還能治療別人……


但是，卻不知道使用治療魔法和自身可活的時間是劃下等號的，這件事情公諸於世之後，肯犧牲時間來治療別人的天使變的少之又少，就和愛琳那次所遇到的天使一樣吧……


說完之後，愛琳又開始繼續收拾，從頭到尾都沒有轉過頭看我一眼，雖然不是很確定理由，但我總覺得她是不想讓我看到她一臉悲傷的表情。


「……抱歉，讓妳回想起難過的往事……我不該多嘴的，對不起……」


我立刻向她道歉，愛琳輕輕搖頭表示不在意，不過同時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我。


「沒關係的……只是……真奇怪，我好像很少和人說這種事的……抱歉喔，把我剛剛的廢話忘掉吧。」

＊第二章－天使起程的日子－０４＊




聽愛琳這樣講，我立刻緊張的說：


「沒……沒這回事啦，我很高興愛琳能和姊姊說這些事呢，如果有什麼心事的話，隨時可以找我傾訴喔，我很樂意去聽的。」


她回過頭看了我，臉上露出些許笑容，有些釋懷的說：


「謝謝……只是比起我自身的感受，現在做出正確的決定比較重要，店長還有五十年以上的時間可活，我不能讓她為了我這短短的兩年時間賠上剩下的日子，所以必須要趁鎮裡的人還沒發現我和店長的關係之前趕緊離開……」


說完，愛琳又開始加速收拾。


看愛琳這樣，總覺得……愛琳她好成熟啊，大概是經歷過許多事情的關係吧，讓她變的非常懂事，我想她的精神年齡應該超過我了……可是這種堅強恐怕是被情勢所逼，為了能面對如此惡劣的情勢，強迫讓自己精神成長，不然她恐怕老早崩潰了。


愛琳把各種東西整齊的放入袋子裡，內容都是些私人的東西，以及生活必需品，但是她卻沒把任何一本書進去。


「……那些書不用帶走嗎？」


我不禁好奇的說出心中的疑惑，愛琳看了我一眼，再看了看她放在床頭角落的那堆書。


「不用……那些書都不是我的，是我和圖書館借的……是我還沒患上天使病前所借的書，現在要是由我來拿去圖書館還，他們或許會把這些書給丟了也說不定……只是書是無罪的，這樣丟掉很可惜，所以只好麻煩一下店長拿去還了。」


「這……這樣啊……」


雖然我想對愛琳說她想太多了，但看這小鎮裡的人對待天使的行為，似乎並非不可能，只是若她不帶走那些書的話，那麼她的行李幾乎沒什麼東西了，比三天兩夜遊所必須帶的行李還要少。


收拾的差不多之後，愛琳把包包放在一旁，再走向倉庫的門口，打算將大門關起來。


鐵門本身就很沉重，而且推拉的部分也生鏽了，加上剛才店長的強推之下，幾乎讓鐵門完全卡住，本來以為愛琳絕對無法搬動那扇門，正打算站起來幫她一起關……但我還沒站起來，就看到愛琳用單手就輕易的將門給拉動了。


生銹鐵門的尖銳摩擦聲讓我心裡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愛琳卻仍面不改色的繼續將門關上，她好像很習慣這噪音了。


隨著鐵門的縫隙逐漸變小，我同時也感覺到倉庫的光線急劇減少，雖然窗戶透入的光讓裡面不致於變的無法看到東西，但仍感到有些昏暗。


不過此舉也讓我納悶的轉頭問愛琳：


「怎麼啦？突然把門給關了起來……咦！？」


這下我了解她關門的理由了，因為愛琳她開始退去身上的外衣物，脫到只剩下內衣為止……她一點也不在乎我是否在看著她。


「要……要換衣服也說一下啊，嚇了我一跳，不怕被我看光嗎？」


失去了衣物的遮掩，愛琳背後的小翅膀在我面前一覽無疑，同時也有幾根比較脆弱的羽毛從翅膀上掉落了下來。


對於天使病的初期患者來說，在翅膀長大到無法遮住之前的時間，可以說是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的緩衝期，幾乎九成的天使患者都不願意在這時候讓人發現到自己的翅膀。


我自己也是天使，所以我能理解那種無奈感，畢竟翅膀這種東西可說是死亡的象徵，要是給別人看到的話，等於是縮短自身可做正常人的時間，所以早期被別人看到翅膀，就像被看到裸體一樣難堪。


即使同樣是女性，但這樣直視著她也不太禮貌，因此我主動稍微回過頭看著一旁，不用目光直視著她。


「……如果是露莉雅姊姊的話，我不會介意的……而且妳都讓我看妳的翅膀了，我覺得我好像也應該讓姊姊看看我的吧？」


「愛琳……」


聽她這樣講我才發現，愛琳對我已經有相當程度的信任了，這代表她在不自覺間把我看的比誰都親近，這不禁讓我感到相當開心，為了不辜負她的信賴，我決定要更努力的來做好姊姊這角色，希望能讓她更加依靠我。


這時愛琳把她脫下來的衣服抬起來，前後翻轉看了看，才有些擔憂的說：


「洋裝都已經破了呢，不知道能不能修補……真可惜，我還蠻喜歡這套洋裝的。」


「呃……比起妳自己妳更擔心洋裝啊……妳身上的傷都治好囉？」


這時我才想起愛琳才剛被人打過一頓，雖然傷不致死，但那種程度絕對沒辦法正常走路的，可是愛琳現在的行為完全不像是一個受傷的人。


聽我這樣問，愛琳卻若無其事的看著我說：


「已經好了喔，天使病患者的治癒能力是正常人的數倍，這種程度很快就能治好……可是衣服卻不會，我的衣服很少……所以比起身體，衣服比較重要。」


正如她所說的，她那件洋裝都破損了，乍看之下還過得去，但穿著這樣的衣服在道路中行走一定會引來注目。


愛琳拿起掛在牆上的另一套洋裝，那套連身洋裝是淡粉紅色的，有著輕薄的裙襬和長袖上衣，裙子上和袖口都綁著一條長蕾絲帶當飾物，胸口部分還有個白色的蝴蝶結，整體看起來相當清純可愛。


不過愛琳拿下來之後卻只放在一旁不穿上，她先坐了下來，再拿起她早準備好的鏡子和梳子，用著不熟練的動作整理自己背後的小翅膀。


趁這時候，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愛琳的翅膀，她的翅膀造型和我的有些微妙的不同，而且顏色略偏淡粉紅，但基本上仍可稱為白色。


只是她現在的翅膀大概長時間壓在衣物下的關係，已經變的有些凌亂不堪，羽毛全都不規則的交叉排列，就像是早上剛睡醒時的頭髮，難怪她想整理。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愛琳的翅膀呢……好像和我的有點些微的不同耶，很漂亮喔。」


聽我這樣講，愛琳突然停下手邊的動作，稍微扭過頭向後看了看。


「……姊姊……對我們的這對翅膀有什麼想法呢？」


什麼想法啊……？是問我對這翅膀的看法嗎？還是指外觀？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但想不出什麼好答案，所以就隨便回答她：


「嗯……特殊的裝飾品？或是……移動的另一種手段？」


愛琳一臉愕然的看著我，表情就像在問我是在說真的嗎。


「怎……怎麼啦？」


我對她這表情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曉得我是否回答錯了什麼。


愛琳露出淡淡的笑容，有些開心的說：


「沒事……露莉雅姊姊的想法好有趣喔……」


「呃……怎麼總覺得有種被當笨蛋的感覺……．」


雖然我不知道這回答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但八成離她所想的差很多吧……


愛琳看著手中的鏡子，慢慢的用右手的梳子刷著自己背後的翅膀，一邊解釋道：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會說這是（象徵死亡的翅膀），或是（帶來不幸的翅膀）吧，畢竟擁有這對翅膀的人，代表死亡即將來臨，如此的不幸也會帶給四周的人同樣的悲傷……所以我很驚訝姊姊能夠以這麼樂觀的態度去面對這件事，妳已經接受自己的命運了嗎？」


哇哩，她好像誤會了什麼……我看起來有像是那麼不想活嗎？

＊第二章－天使起程的日子－０５＊




我直接拿起愛琳手上的梳子，坐在她後方幫她梳理她背後的翅膀，同時用著教導般的口吻說：


「怎麼可能啊？我一點也沒有要接受命運的打算喔，雖然我知道自己兩年後就會死，但要我什麼也不做的乖乖等死，我實在做不到，為此我決定去向命運抵抗……但老是愁眉苦臉的也沒有什麼意義吧？所以比起做好死前的準備，我寧可繼續向前走，我們還有兩年的未來當賭注啊。」


愛琳乖乖的坐著讓我整理她的翅膀，她又沉默了數秒才繼續說：


「……正確來說應該是剩不到兩年了，而且天使病被發現到現在已經第四年了，還沒有找到任何的治療方法，甚至連天使病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想憑露莉雅姊姊一己之力，能找的到治療方法的機率接近於零吧……」


「這我當然也知道啊，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總比什麼也不做來的好吧？」


愛琳稍微轉過頭看著我，用著一副「敗給妳了」的表情看著我嘆口氣：


「唉……露莉雅姊姊還真是樂觀呢……會認為有希望的天使，大概只有妳一個吧……」


愛琳說話還真是不留情啊，說的這麼露骨，我都想找個地洞鑽了……不過我自己也很清楚，與其抱著什麼希望，還不如早點做好心裡準備比較好，但只要機率不是零，那麼就值得我冒險下這賭注。


「還……還真不好意思喔，我就是不想乖乖等死，不過我們也得想想這段時間該怎麼過比較好，兩年也不是很短的時間呢……我打算去環遊世界，順便去尋找治療的方法，愛琳要不要跟我一起來呢？兩人總比一人找來的有效率吧？」


愛琳思考了一下，這次她露出無奈的笑容對我說：


「……明明毫無任何希望可言，但被姊姊這樣一說，卻又讓我覺得好像有點期待……好吧，反正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看看這世界來打發剩下的時間似乎也不錯……」


這時我才想到，愛琳早已孑然一身……她身邊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也沒有歸宿……既不會有人擔心她，也沒有親人需要讓她擔心。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無法丟下她一人，這時我暗自下定了決心，直到最後的時刻來臨，我也要陪著她，絕對不要再讓她孤單一人。


「就著麼說定囉！可以的話，我還想帶妳去我的故鄉看看，那是很漂亮的地方唷，還可以順便到我家來玩，我會好好招待妳的。」


「……露莉雅姊姊的家嗎……」


「ＯＫ，整理好了！」


我拍拍愛琳的小翅膀，她的翅膀已經被我梳理的漂漂亮亮了，接著愛琳穿上放在身旁的洋裝，滿意的轉了一圈，看著我露出笑容。


「如何？」


「很可愛喔，愛琳很適合穿這種可愛的衣服呢。」


接著愛琳彎腰拿起我手放在一旁的梳子，笑著對我說：


「換我來幫姊姊整理翅膀吧？一整天都壓在衣服下應該也不太舒服吧？」


「呃……好吧……」


原本我想拒絕的，但看她這麼想幫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絕，而且正如愛琳所說的，這對翅膀壓在背後的衣服下，的確是不太舒服，反正遲早要整理的，給同樣是天使的愛琳來幫我整理，應該也不會太尷尬吧。


我坐下來後，將上衣捲起來，露出背後的小翅膀，雖然這已經是第二次秀給愛琳看了，但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愛琳也沒說什麼，她只是安靜坐在我背後，溫柔的用手整理著我的翅膀，並用梳子將雜亂的羽毛梳平，雖然我仍感覺相當害羞，但愛琳梳理我翅膀時，卻讓我覺得相當舒服。


這是種很奇妙的體驗，畢竟在這之前，這對翅膀還不存在我身上的，但現在卻能明確的感受到那對翅膀所傳給我的感覺。


「……嗯？」


「怎……怎麼了？」


聽她的口氣，好像不是什麼好消息，不禁讓我感到有些緊張，該不會長跳蚤或是羽蝨了吧？


愛琳摸著我右半邊的翅膀，用著納悶的口氣，一邊觀察一邊說：


「……好奇怪……姊姊妳右邊的翅膀……和左邊的顏色好像有點些微的不同……」


「不同？不都是白色的嗎？」


愛琳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次她很確定的說：


「唔……不是喔，右邊那片翅膀好像比較沒那麼白，比較接近灰色吧……如果兩片都一樣顏色那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偏偏只有右邊的翅膀顏色有點不同……」


聽愛琳這樣講，我不斷努力扭頭往左右的後方看，希望能自己親眼觀察一下。


「咦咦！？真的假的？我該不會生什麼怪病了吧？」


正如她所說的，我右邊的翅膀和左邊的比較起來是有些微的差異，不仔細看的話還看不太出來，只是相比之下，右邊的確比較灰一些……這差異在我剛變成天使時還沒有的，所以說顏色的變化是這最近幾天才發生的事情。


愛琳仔細看了半天，最後只能攤攤手，無奈的說：


「嗯……翅膀本身似乎沒有什麼異樣，也不像是生病或沾上灰塵，只是單純顏色有點不同而已，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到時候再給天使機構的人檢查看看就好了。」


雖然我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我心中仍有些掛懷，反正現在身體也沒感到什麼異狀，就暫時別想那麼多好了。


只是看愛琳冷靜沉著的態度，讓我不由得開始佩服起她。


「總覺得愛琳對這些事好像很了解……愛琳當了很久的天使嗎？」


愛琳沉默了數秒，才邊疏邊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


「……其實才當沒幾天而已，我在成為天使之前我就有去稍微對天使做過調查了，我也是在那時知道天使使用治療魔法時，等於消耗自身可活的時間的……不過再怎麼調查，我所知道的事情應該也和一般民眾差不多，如果要知道更多的情報，還是只能去天使機構問吧……」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沒想到愛琳也才剛成為天使而已，畢竟她的態度和行為根本不像是剛成為天使的人，一點也見怪不怪。


「妳好像很習慣天使的生活了呢……像我就對自己身體上的許多改變無法適應……妳從什麼時候變成天使的啊？」


說到這，我不自覺的稍微轉過頭看著她，愛琳也稍微停下了手中的梳子，仔細的回想了一下。


「什麼時候……大概是四五天前吧？我換衣服準備要去餐廳工作的時候，被同事發現我背後的翅膀，若不是被同事發現，我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呢……我想我是天使的事情大概就是在那時候傳開的吧……」


「才四……四五天而已？那不是跟我一樣嗎？」


愛琳也有些吃驚的看著我，驚訝的問道：


「咦？姊姊也是最近才變成天使的？」


「是啊，我是在洗澡的時候自己發現的，大概也是四天前吧……我們剩下的時間應該也很相近呢。」


愛琳又開始梳起我的翅膀，她有點高興的說：


「看來我們都是新手天使呢，這兩年的時間還請多關照囉，好了……這樣就行了。」


「別那麼見外啦，以後有什麼事情直說就好囉。」


我回頭看了我的翅膀一眼，再稍微上下拍了拍，現在翅膀已經被梳理的很漂亮了，而且感覺也舒適了不少。


只是和一開始比起來，翅膀放在衣服下的不適感也越來越明顯，我想頂多只能再藏幾個月，翅膀就會長大到無法藏在衣服下了吧……在那之前，我們究竟還可以當多久的正常人呢？

＊第二章－天使起程的日子－０６＊




過了不久，店長敲了敲倉庫的大門，她在門外說：


「愛琳～！我要進來摟，可以打開門嗎？」


「可以喔，請進……」


倉庫鐵門再度發出可怕的摩擦聲，不過這次門只打的開一半店長就推不動了。


「嘖，又卡住了嗎？差不多該換扇門了……」


「我來幫忙！」


看店長門開的這麼吃力，我一個箭步迎上去，想從另一端合力幫她把門打開，我握住門把，卯盡全力用力一拉……


只聽到一聲很大的「碰」聲，鐵門被我用驚人的力道給打了開來，也因為門的突然開啟，我甚至因此重心不穩而往後跌了一跤。


「哇！？！」


「妳……妳還好吧？」


「姊姊？沒事吧？」


愛琳和店長都迎了過來，一臉擔心的看著我。


我立刻笑著揮揮手：


「沒……沒事啦，只是跌了一跤而已……」


雖然我沒說出來，但這時我發現到自己的力氣變的相當驚人，已經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連卡成那樣的鐵門都能輕易打開，難怪愛琳能用單手就能搬動這種生鏽的鐵門。


接著店長輕輕踢了那鐵門一腳，有些不滿的發牢騷：


「真是的，這扇爛門到最後還給我作怪……不說這個了，來，這些是送妳們的。」


店長左右手各拿著一個大袋子和小袋子，店長先把大袋子打開，裡面是幾套漂亮的衣服，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的生活必備品，大多都是女性才會用到的小東西。


「店……店長？這些是……」


看愛琳如此驚訝，店長只好無奈的抓抓頭，笑著說：


「時間太緊迫了，我也只能準備這些東西，我不曉得天使機構的生活是怎樣，但有這些東西的話，應該也能滿足妳最低限量的需求吧？」


「可是……這些衣服看起來都很昂貴，而且……」


愛琳果然對收下這些東西感到很猶豫，店長見狀立即打斷她的話，豪爽的說：


「放心啦，妳就安心收下吧，這些衣服是我女兒小時候的舊衣服，反正現在放著也沒人穿，若是妳能收下它的話，我想這些衣服會顯得更有價值吧？」


愛琳感激的不知所措，她只好低下頭，不斷的道謝。


「謝謝……店長……真是……謝謝妳……」


「哈哈哈，沒什麼啦，啊……還有這些也給妳們吧。」


店長把另一個小袋子塞到我手上，裡面裝的似乎是個便當盒。


「這是我做的三明治總匯套餐，愛琳妳今天什麼都還沒吃對吧？就當做中餐吃吧？這些雖然是店裡的東西啦，做為餞別禮是有些寒酸了點……但我所能做的也不多，想說至少能讓妳們能填飽肚子……啊……」


愛琳突然一把抱住店長，難過的在她懷裡小聲啜泣，多年以來的委屈，就像是在這時候爆發了一樣，店長的溫柔融化了她裝作堅強的外表……看到這溫馨的場面，連我也為之鼻酸。


不過店長只是溫柔的笑著抱住她，讓她盡情的在離別的前一刻撒嬌。


「傻孩子……別那麼勉強自己啊……」


愛琳抱在她胸口，用著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說：


「嗚……我……我至少會在死之前回來一趟的……到那時候再好好和店長悼別吧……」


這時店長輕拍了拍愛琳的肩膀，然後用著朗爽的口氣說：


「……好啦！也別老是哭哭啼啼的，這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妳喔……如果累的話，隨時都可以回來喔……巴士也差不多快來了，現在從這邊出發剛剛好，我就不去送妳們了，路上小心啊！！」


「嗯！」


愛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微笑的和店長道別。


店長走了幾步又轉過頭，朝我們比了個大拇指，同時眨了眨眼睛，笑著說：


「愛琳，露莉雅！……保重啊！」


留下讓我們提起精神的話語，她就獨自回去餐廳裡繼續工作了，只是這大嬸還真是來去如風，即使是道別也能道別的如此爽快，好像隨時都能再見面似的，感覺不會很悲傷。


我和愛琳重新拿起整理好的行李一起前往車站，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拿出了數位相機朝這附近照了幾張，當然也包括愛琳的家裡內外。


愛琳用著有些好奇的眼神看著我手中的數位相機。


「……那是……」


我看了看手中的相機一眼，再解釋說：


「數位相機啊，是我媽媽在我最後一次生日時給我的禮物喔，除了基本的拍照，攝影，還有錄音功能，而且還防水防震呢。」


「……不過那破爛倉庫也沒什麼照的價值吧？浪費記憶體而已。」


愛琳似乎對我的審美觀有些意見，不過她大概誤會了我拍照的理由。


我看著手上的相機，邊走邊說：


「其實呢……照什麼都無所謂啦，基本上這是用來記錄我們曾經存在用的，我想把我這兩年所做過，所看到的事情全部用這相機記錄起來……然後給我的爸媽當做我的遺物，不錯吧？這可是有影片和聲音的遺書呢。」


「遺物嗎……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用來當作遺物的……我死之後還會有人記得我嗎……」


我把相機的鏡頭轉向愛琳，朝她有些憂鬱的臉龐照了一張，然後笑著說：


「沒問題的啦，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會記得我們的，當他們看到妳的時候，會立刻知道「妳曾經是我的姐妹」唷，我們死了之後，至少還能活在於他們的回憶之中呢。」


愛琳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嘆了口氣：


「活在他們的回憶裡嗎？……似乎也不壞呢。」


對別人來說，這大概是很消極的想法，可是對我們這些沒有未來的天使來說，這恐怕是唯一的救贖……


雖然我不想死，也希望能夠抵抗自己的命運，但實際上我的內心恐怕早已屈服，就如愛琳所說的，那只是無謂的掙扎而已……


所以同時在尋找活下去的方法時，我也一邊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讓自己能夠接受自己的命運。


可是，只要不是沒有機會，對我而言就有繼續尋找的價值，畢竟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就這樣，抱著試試看也好的心情，我帶著愛琳重新邁開了腳步，朝著這未知的未來前進。







　　　　　　　　　　　　　　　　　　　　【天使啟程的日子】
　　　　　　　　　　　　　　「Angels Are Traveling –At The Time It Departure」






　　　　　　　　　　　　　　　　　 　　　　　　　　　　　　　　　　　　　　　第二章－完
　　　　　　　　　　　　　　　　　　　　　　　　　　　　　　　　　　　　Second Chapter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