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 （第一部終章）作者： absolut (已完本)

171．隱憂

　　數字圖騰的金橋廠區，經過幾次擴建之後，已經變成了一個包括6個大型廠房、1個室外測試場和1個大型公共園林的非常龐大的建築群。在公共園林裏，有一小片非常特別的地方。

　　那是一條非常特珠的路，這條路是由無數塊10釐米長10釐米寬10釐米高的石塊組成的。在其中的一些石塊上，刻著數字圖騰的產品的名字，有的則是用產品的標記圖樣來代替，深深的刻痕裏填充的是紅色的礦物顏料。有一些，字體用藍色顏料填充，那是一些比較重要的專利的名稱和專利的發明者。那些沒有解密的專利和發明者，則先用一個數字代替，等到專利解密了就換。還有一些，則是對於公司來說做出了傑出貢獻，或者給公司帶來了特別榮譽的員工的名字，他們的名字，用金色的顏料填充。

　　包括呂振羽在內的所有公司高層從不諱言，這個主意是從微軟那裏學來的，雖然略有不同。

　　每一個數字圖騰的員工，都以能夠將自己的名字留在這條路上作為目標。那並不代表能夠多發多少獎金，雖然數字圖騰在獎金方面從不吝嗇，而是代表了自己的業績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自己的努力為公司帶來了榮譽。

　　紅色和藍色的石塊都在不斷增加。只有金色字體的石塊，到現在為止一共只有27塊。

　　於是，數字圖騰方面沒有宣佈任何消息，沒有舉行任何儀式，一下子增添了14塊金色字體的石塊的事情被發現之後，引起的轟動是可想而知的。讓大部分前來瞻仰的員工感到奇怪的是，這些石塊上不是名字，而是一組18位的數字和字母組合起來的編碼。這組編碼和數字圖騰集團現在在內部採用的14位的工號系統並不一致。18位，通常都是產品的SN編號。

　　在這個高度戒備與高度機密的廠區，所有的員工，無論是不是有入伍的經歷，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可以猜測，但要保持沉默。因為大家都知道，數字圖騰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公司。

　　還是有一些人，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他們中間有電腦工程師，有機械師，有電工專家，有化工專家，而他們都先後參與過那14台特殊的蜘蛛自由人的製造過程。他們或許並不記得所有這些複雜的號碼，但是工作中用來稱呼這些蜘蛛的時侯，他們多多少少記住了最後幾位。這些數字聯繫起來，也就足夠了。而這些人，也同樣多多少少理解了呂振羽為什麼會把這14台蜘蛛自由人當作公司員工來對待。

　　呂振羽並沒有刻意隱藏蜘蛛自由人在某次行動中英勇戰鬥而後全軍覆沒的消息。這個消息沒有人證實也沒有人反駁，就這樣悄悄地在工廠內流傳著。但是，如同所有流言一樣，蜘蛛們的殺敵數字被越來越誇大了。所有數字圖騰的員工，都是堅信他們的蜘蛛自由人是最好的戰士的，這些數字雖然引起了一些疑惑，但大家也都把它當作是某種鼓舞士氣的需要。

　　同樣的，蜘蛛自由人的事蹟在軍方下達禁口令前，也已經在軍方上上下下傳開了。消息是從衛星地面接收站的值班人員那裏傳出來的。尤其是第一次傳來的明碼，幾經轉手之後幾乎全世界都收到了，這可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

　　蜘蛛的英勇事蹟傳播的同時，另一個消息也悄悄傳了出去，那就是關於這一次出現了內奸的問題。內部的嚴厲調查已經悄悄地展開了。

　　呂振羽沒有親自負責調查，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熟悉這方面事務的人，他來主持調查的最大可能就是漏掉那個內奸。而這一次地調查，牽涉的面又是如此之廣。公司內部知道這次行動，協助這次行動的人並不太少。陳家方面，也有不少人知道這件事情。而軍方和安全局方面牽扯到的人可能就更多了。畢竟要將小潛艇運到距離墨西哥不太遠的地方，加上接完成任務的人員回來，那可都是軍方協助才能完成的。

　　於是，整個調查交給了一個包括陳昌儒和陳康儒在內的調查小組進行。
　　而呂振羽，這個時候在考慮一個關係很大的問題。那就是，蜘蛛自由人現在已經完全暴露實力了，而美國必然會視自己為眼中釘，這樣該怎麼處理呢？美國方面估計是不太會將這件事情的始末交代出來的，哪怕對他的那些盟友也不會。一方面，被那麼少量的敵人搗毀了差不多整個軍事基地，這樣的恥辱實在是讓美國難以啟齒。而另一方面，那麼多的技術資料的洩漏，其中有不少都是美國研究超技術武器方面的資料，他們固然可以指責數字圖騰方面研究機器人兵器，但是他們自己的立場已經完全沒有了。在那些洩漏的資料裏，美國自己不但在開發類似的，乃至更誇張的武器，甚至連美國自己提議反對的一些生物化學武器的研究材料也有一部分。美國的機器人技術，除了在人工智能領域還遜於數字圖騰很多之外，在其他領域基本上都不比數字圖騰弱。尤其在關節、運動性和火力控制方面。畢竟，傳統的技術大國和技術強國，底子還是非常扎實的。

　　但是，美國在暗中給自己使絆子，或者是通過各種各樣的非常規渠道來獲取技術，那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數字圖騰的正常運營倒是不擔心，最多也就是美國那邊受到一點影響，但反正除了總部，沒有任何一個分部掌握了除了基礎維修之外的任何技術。而第四代的蜘蛛產品，在市場上連發售都還沒有開始。各個分部針對新一代產品的維修和維護的培訓課程也沒有開始，除了直接潛入或者強攻數字圖騰的總部和廠區，沒有任何渠道能夠得到完整的智能核心技術。即使得到了，又能怎麼樣呢？破解程序只能造成越來越嚴重的後果。那個可憐的軍事基地現在的慘狀就是證據。呂振羽沒有忘記在任何一個產品的智能核心裏加入反破解代碼和失效後門的代碼。而那個失效後門的代碼，正是現在國內無論是軍方還是其他方面的高層繼續允許自己大量出口智能產品的理由之一。

　　反正事情也就這樣了，就看美國方面自己準備怎麼辦了。說實話，把事情搞大了，對他們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

　　更讓呂振羽和數字圖騰的高層擔心的就是在這次蜘蛛自由人展示了驚人的潛力之後，自己國內高層的反應。將如此強力的武器掌握在私人手裏是不是很好？上面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聯想？是不是會開始限制數字圖騰的發展乃至於要開始採取更強力的行動？呂振羽無意和國家機器對抗，反正現在基礎的研發都已經差不多了，距離自己的目標完成並不遠。無論如何，他都要讓自己堅持到那一天。

　　而在那一天來到之前，他會採取各種方式來維護數字圖騰。當然，前提是，有人要對數字圖騰採取行動。

　　不知道是因為呂振羽的擔憂生效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呂振羽很快就接到了通知，軍方又要派人來和他談一些事情了。而這一次來的，居然是一個少將帶隊的一個軍事代表團。

　　高規格，在這個時候並不是什麼太好的消息。

　　“你怕什麼？”陳昌儒看著一臉悵然的呂振羽，好奇地問道。

　　“怕？我只怕你的老闆們看我不順眼。”呂振羽笑著說道。那瞬間展露的輕快笑容，仿佛他所有的擔心都不存在一樣。

　　“不順眼？你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誇你的。自從有了你的出現，武器訂貨方面問題就少多了。以前當中吃拿卡要，雁過拔毛的事情你以為少？你的蜘蛛，定價並不比裝甲車什麼的高多少，現在總裝備部就是拿著你的產品到處壓價。雖然那些都是國有的企業，對自己人不敢怎麼樣，但畢竟……當中牽涉到的人一多，就容易出問題啊。全世界哪里去找你那麼乾淨的軍火商？不送禮不爭訂單不計較價格，讓你保本就行，賺外國人的錢養自己人……這些事情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海軍，陸軍，都是些王牌部隊優先裝備了你這裏的好東西。要是上面有人要對你動手，下面的聲音是頂不住的。你以為，還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啊？不見得。你對我們的領導人有點信心好不好？”陳昌儒輕鬆地說道。

　　“我當然願意有這個信心。希望是這樣吧。”呂振羽聳了聳肩，說道。

　　“放心吧，誰有野心，誰沒有野心，這些都是大家看得到的東西。想得多了，有用嗎？”陳昌儒繼續說道。

　　“那好吧。我希望這次這個高規格的軍事代表團來，是為了訂貨什麼的。”

　　軍事代表團來的前一天，呂振羽就已經把那些蜘蛛們陣亡前發送出來的戰鬥經驗方面的資料整理了出來，給正在生產線上的所有蜘蛛升級了一遍程序。

　　軍事代表團如約而至的時候，呂振羽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擔心而提高對他們的接待規格。他自己還是保持著除非對方提出要見他，不然並不親自接待任何客戶的老習慣。而接待工作，仍然由公司行政部方面進行協調。

　　但是，對方的那位少將到達廠區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呂振羽。他的用詞極為謙恭，表示要“求見”呂振羽。那文謅謅的言辭和一副眼鏡上的強烈反光，一時之間竟然讓那個負責接待的主管忘記了對方是個少將，說了一句：“別欺負我是學理工的語文差。”

　　中國的軍隊裏，似乎有趣的軍人越來越多了。呂振羽在知道這個叫李韜的少將要見自己的同時，就知道了這個事情。他笑著，想著。

　　李韜的樣子，除了肩章之外沒有一點看上去象一個少將。

　　看到李韜的一瞬間，呂振羽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銀英傳》裏的楊威利。除了軍裝並不象之外，那副神態簡直……尤其是那種在中國軍人裏很少見到的有點邋遢的學術氣質，哪怕在國防大學裏都很少看到這種人。

　　李韜見到呂振羽的第一反應，是敬了一個很不規範的軍禮。那個姿勢讓呂振羽懷疑這個傢伙是怎麼從軍校裏混出來的。

　　“您好，呂將軍。”李韜說道。然後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折得很小的人事命令，遞給了呂振羽。呂振羽大致掃了一眼，上面說得極為不明白，似乎是隨使編了個理由，將原先已經是大校軍銜的呂振羽提到了少將軍銜。

但是，又以現役軍人的身份任命呂振羽擔任了預備役某某師的師長……呂振羽想了一下，依稀這個師就是數字圖騰工廠裏那些退伍兵什麼的組成的，只不過分散在了整個華東地區的各個分部而已。

　　“這是什麼意思？”呂振羽感覺到了上面對自己的信任，心裏很是有一點振奮。可是，這個李韜站在他面前，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不會是個什麼假命令吧？

　　李韜似乎是看出了呂振羽的疑惑，很不雅觀地抓了抓頭髮，說道：“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剛剛被任命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機械化試驗一師的師長。這次，是來和你協商這個師的組成結構的。為了能快速進入狀態，我把整個師部都帶來了……呃，至少上面沒從我這裏抽調人之前，這些人還是我的師部。”

　　呂振羽很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說道：“試驗一師？能問一下，那個是幹什麼的？”

　　“這個……”，李韜說道，“就是上面對你的蜘蛛自由人取得的成果非常感興趣，想組建一個以機器人和智能武器為主的師。因為我原來是研究人工智能和無人化作戰的，好像軍銜和專業方向都對，就派我過來的。”

　　呂振羽一愣。他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結果。不過，一個機械部隊為主的師，那麼投資花費什麼的，可就真的是天文數字了。

　　“對了，這裏，還有幾位首長給你的信。他們托我給你帶過來。還讓我轉告說，幹得漂亮，放心。”

　　呂振羽掃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連忙接了過來，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172．內奸

　　李韜帶來的那整個師部似乎都有些問題，尤其是腦筋方面。雖然覺得很不禮貌，但呂振羽還是給白強大將打了個電話，確認了一下李韜這幫人是不是真的是派來的軍事代表團。

　　白強差點笑岔了氣。

　　當然，這也怪不得呂振羽。李韜他們的行為實在是非常奇怪。由於這種全智能化師要求官兵的知識水平非常高，而且又不方便從呂振羽的公司裏招人拆呂振羽的牆角，這一次，這個試驗一師居然採用了曠古未聞的方式：向社會進行招募。他們很有一點要把這個師變成中國軍隊現代化的標誌的意思，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召開了新聞發佈會，以軍方的名義向公眾公佈了數字圖騰的新一代蜘蛛自由人，並宣佈了試驗一師已經成立，將開始進行無人化和高智能化的作戰樣式的摸索。李韜向呂振羽借的一個美工小組製作的招聘高技術軍人的廣告片成為了全世界各大媒體的新聞頭條。

　　中國的軍隊從來就是非常神秘的。以如此開放的姿態和如此高的調子進行兵源的征慕和裝備的採用通告，是曠古未聞。美國方面對於此事尤為敏感，立刻又開始大聲高歌中國威脅論。

　　可是，數字圖騰的武器固然先進，但是蜘蛛自由人的前三代產品現在還都是能夠通過中國精密機械進出口公司向數字圖騰進行定購的，雖然還是要通過中國政府，但這類裝備還是面向市場的。本國軍隊的裝備不向外發售，這種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好說什麼。或許，只是因為美國人最深地體會到了這些蜘蛛自由人的厲害了吧。

　　而從這個事件裏，呂振羽一下子感受到了政府方面的苦心。這明顯是為了保護呂振羽。如此高格調地推出試驗一師和第四代蜘蛛自由人，一下子，壓力就全都集中在了政府和軍隊方面。哪怕是美國，也只會認為呂振羽只不過是中國軍方的某次特殊的除草行動的裝備提供商而已。至於後來發生的意外，也就完全歸咎於中國軍方了。

　　除了將試驗一師打造成中國最強力的部隊之外，呂振羽也沒有別的方法來回報國家了。這可是國家拼著中美外交關係的裂痕來保護自己。雖然，因為數字圖騰和數字圖騰帶動下的中國高新技術產業鏈的崛起，和高科技產品出口的極大增幅，現在對美國的依賴越來越小。而隨著現在的英語文化和英語世界對於全世界的影響力的減小，和中國經濟這些年的持續高速增長，或許現在中國和美國的關係不應該再是以前的樣子了，但畢竟雙方還有很多很大的問題要解決。

　　這種姿態，徹底打消了呂振羽的疑慮。

　　李韜雖然行為比較奇怪，但的確不失為一個對無人化作戰非常瞭解的專家型軍人。他手裏只有非常有限的幾個戰例。除了美國方面進行的一些無人偵察機和戰鬥機的試驗和戰鬥資料外，還大部分是呂振羽這裏的蜘蛛、跳蚤們打的仗。由於在擔任這個試驗一師的師長之前，那些戰鬥資料沒有對他全部開放，所以李韜對於這些戰鬥也只是一知半解。到了呂振羽這裏後，呂振羽將所有的作戰資料交給了李韜，李韜看得如癡如醉。在福建山區，在印巴戰場，還有這一次在美軍基地的戰鬥，讓他著實大開眼界，也更加意識到了這些蜘蛛，還有數字圖騰的輔助決策系統，以及數據鏈系統能夠起到的重要作用。

　　李韜提出了一個每個連16台蜘蛛自由人，加上一台影子蜘蛛，一輛蜘蛛先鋒作為指揮車的方案。影子蜘蛛和蜘蛛先鋒裏還是有人進行操作和命令的。具體戰鬥仍然由人指揮，但是具體作戰則由蜘蛛自由人充分發揮。3個連加上一個維修勤務排成為一個營。3個營加上一個團部指揮中心成為一個團。整個師下屬5個團，除了以蜘蛛為主的3個團之外，還有一個加裝數據鏈和輔助決策系統的武裝陸航團，和一個運輸直升機團。

　　雖然組成怪異了一點，而且從人數和裝備數量來看，整個師的規模還比較小，但是，大家都明白，一旦這個師這樣組成了，那可能是中國軍隊中耗資最厲害的師。由於他們對外宣稱的採購價格並不是實際他們拿到這些裝備的價格，這個對外宣佈的耗資數字就顯得尤為驚人。部隊裏雖然人不多，但對於人員的要求，則高得嚇人。

　　當然，這些並不是呂振羽很在乎的事情。反正找人和培訓人，都不是他要管的事情。

　　在試驗一師給整個中國，整個世界和數字圖騰帶來巨大衝擊的時侯，內奸的問題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悄悄地解決了。

　　陳昌儒和陳康儒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主持的內部調查極為嚴厲。除了調查了所有有可能的人員的財產變動、政治背景等等問題之外，他們還做了一件非常繁雜的工作——將所有人一年內的所有能搜集到的行動記錄、電話記錄、郵件記錄等找了出來，進行交叉比對。

　　安全局方面、軍方和陳家都迅速查清了，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嫌疑者只能是在數字圖騰內部產生的。雖然對此非常痛心，但對現在的情況來說，查清楚事實更重要。

　　陳昌儒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端倪。試驗一師的組建引起了國內很多軍事論壇的熱烈討論。有一個帖子，除了攻擊試驗一師之外，還攻擊了數字圖騰研究智能產品，以及義肢產品的種種策略，將數字圖騰的所有技術發展譜系形容成了呂振羽個人的極大的陰謀。

　　這個帖子沒有透露任何不應該透露的消息，但是，用詞和選擇技術術語方面，顯得非常專業和內行。尤其是對於一些產品和部件的稱呼，都是公司內部技術人員的口吻。於是，陳昌儒順著這條線索，將注意力放在了研發中心。研發中心能直接連通公共網絡的電腦並不多，而且都是受到監視的。其中只有4台電腦是宣稱不受到監視的。呂振羽沒有說謊，這4台電腦除了他和陳寧的兩台的的確確不受到監視之外，另外兩台並不是由數字圖騰來監視，那些監視信息也不會落到他手裏。監視這兩台電腦的是總參情報處。總參情報處調出了歷史記錄，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發現了這篇帖子來自於電腦甲，又順著這個特定的時間，陳昌儒調出了1號機上方的監視錄像。

　　數字圖騰內部所有的監規錄像都不針對電腦屏幕。對於一家以研發和技術為核心的公司來說，這些數據並不適合讓外人看到。因為一旦需要檢索這些錄像，那些檢索者未必能判斷技術的重要程度，說不定會說漏。但是，陳昌儒只要知道那個特定的時間是誰在用電腦就好了。

　　於是，陳昌儒看到了一張他幾乎沒怎麼懷疑過的臉。

　　發了那篇頗多怨言的帖子的人，是數字圖騰的核心機械小組裏負責關節和傳動方面的一個助理工程師。因為要到墨西哥作戰，事先針對那裏特殊的環境對那批蜘蛛進行過調校，雖然不知道整個計劃，但畢竟多少有些接觸。

　　陳昌儒突擊搜查了那個助理工程師的家裏，發現了一些他和某個人的通信。那些通信裏，這個助理工程師對於呂振羽過度發展人工智能表示了極度的不滿，並且隱隱表示了呂振羽掌握的人工智能水平要遠超過他對外公佈的水平。“末日……被統治……破壞人類的體系……無視生命尊嚴……”等等字眼不斷出現。最早的通信，甚至能追溯到半年多前。那正是義肢項目開始有突破的時候。

　　而這個助理工程師，就是懷著這種怨恨的心態，在工廠裏潛伏了整整半年多，不斷將各種不太重要的事情洩漏出去。嚴格地說，他沒有違反什麼保密條例，至少保密內容清單裏提到的東西他沒有說。但是，他所說的那些內容，對於神通廣大的情報人員來說已經足夠多了。演繹與推理，同樣是情報人員需要掌握的技能。

　　陳昌儒在得到了這些內容之後，就報告了呂振羽。呂振羽拿著這樣一份報告。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每個能進核心技術小組的人，都是有著出眾的才華的。尤其是機械方面——這人類亙古以來研究不綴，才發展到今天的極高水準的領域裏，要有突出表現，那都肯定是天才橫溢的機械師。如果是這個助理工程師，那麼，將他清除出去將會是公司的巨大損失。但是，事實已經證明了，無論如何，這個助理工程師是沒辦法繼續留在這裏了。

　　“我能見他一面嗎？還是你現在就準備把他帶走？”呂振羽看著陳昌儒，歪著腦袋問道。

　　陳昌儒聳了聳肩，說道：“無所謂。你還想跟他說什麼？反正，只要你不把他弄死，隨你吧。我還要進行損失評估呢。”

　　陳昌儒的所謂損失評估，就是詳細詢問到底前後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然後將這些消息可能涉及的內容進行分析和歸納，從而得出比較正規的情報損失報告。當然，這種報告一般都會比實際的損失嚴重一些。可是，間諜罪就是根據這種比較嚴重的評估報告進行量刑的。這也是為什麼很少有間諜罪的人能活下來的原因之一。

　　呂振羽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他的手裏拿著一張打印出來的非常特殊的東西。他看著這張紙，漸漸地出了神。

　　由於這個助理工程師基本上是被槍斃，陳昌儒也不擔心讓他看到什麼了，他就帶著這個助理工程師，在兩個保安的陪同下，穿過了整個廠區，走過了那條記錄著無數專利與產品，還有人的功績，而現在成為了那些英勇的蜘蛛們的墓碑的小路。來到了現在整個廠區封鎖最為嚴密的無人化車間，順著樓梯走到了地下室。

　　當助理工程師穿越那條兩側整整齊齊地排列著蜘蛛自由人第四代產品的通道的時侯，他的身體在不停地發抖，好像在懺悔著什麼。

　　“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再見你一面嗎？”呂振羽問道。

　　“我怎麼知道？呂總，我真的覺得，你在做一件可怕的事情。你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情，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嗎？”助理工程師的身體因為激烈的情緒而顫抖。

　　“可怕？在我們真的看到可怕的後果之前，誰知道呢？不過，在我看來，他們造成的後果遠沒有你造成的後果可怕。我知道，其實你們這些核心小組的成員，多少都猜到了，我正在發展非常高級的人工智能，並且將他們用在了機器人的機體上。這樣說，或許不準確。應該說，是我們，在創造著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形式。我並不覺得這些機體是死的……你說呢？“

　　助理工程師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也知道呂振羽的坦率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你到底想創造什麼？”

　　“我不知道。”呂振羽搖了搖頭，說道，“並不是我想要創造什麼，而是他們自己想要成為什麼。就像他們，這些蜘蛛，這些你用雙手為他們調節過每個關節，確定了他們的健康的蜘蛛，他們讓自己成為了英雄。”

　　“你懂程序吧？”呂振羽接著問道，“我記得公司核心技術組每個人都懂我們的內部編程語言。我給你看一下，那些蜘蛛發回來的信息裏的一段。”

　　這些用來執行戰鬥任務的蜘蛛，沒有用來進行語言交流方面的功能。但是，他們可以結合具體情況對自己進行編程調整，他們之間互相的交流，就是通過這種內部程序語言來進行的。在他們最後發送回來的信息裏，有一段程序和所有的戰鬥都沒有關係。在呂振羽看來，這段程序就是一個用各種條件子句寫作的詩篇。從這些理性的語句裏，他能體會到那些蜘蛛勇士們的忠誠和對所有參與了他們的製造的人，對於賦予他們生命的所有人的感激。他們遠比一般的人更簡單，更單純，也更懂得什麼叫做生命。大概，再也不會有一個詩篇，象這個東西那樣晦澀和小眾了。但是，呂振羽能確定，這個助理工程師讀懂了。

　　他的臉色已經如死灰一般。

173．手段

　　內部的整肅無聲無息之間就基本完畢了。呂振羽給了所有人選擇，凡是不滿意公司政策，不滿意公司在科研方面的取向的，都可以申請離開。但是，除了那位已經悄悄從公司裏消失的助理工程師，似乎每個人都希望在公司留下。

　　不僅僅因為數字圖騰相當不錯的薪水，還因為在這裏似乎能看到未來。

　　在試驗一師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各方面的準備工作的時候，呂振羽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按照訂單將試驗一師需要的東西造出來。六個廠房裏，除了一個廠房生產戰狼，一個廠房生產第二代電子寵物，一個廠房生產縱橫家系列掌上電腦，一個廠房進行蜘蛛系統的總裝和輔助決策系統的生產之外，剩餘的兩個廠房，尤其是產能最高的那個無人化廠房，現在都用來生產試驗一師的裝備。

　　現在，李韜已經完全沉迷於蜘蛛系統和數字圖騰的技術體系提供的可能性了。而就像呂振羽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一樣，為中國軍隊生產的裝備總是加料的。同樣是C級智能，但這一次呂振羽為這些蜘蛛們配備了無線分配式計算系統——蜂巢體系的第二代。這樣，除了能夠大大提高蜘蛛們對於複雜任務的計算和處理能力之外，還由於整個師級規模的蜘蛛們龐大的聯動效應，哪怕在靜止待命中，這些蜘蛛也能夠成為流動的服務器陣列，隨時為其他部隊提供計算資源的支援和對指揮部的C4ISR系統的資料共享。或許這樣一個小小的功能並不是特別用得到，呂振羽也不確定這個功能是不是會被除了李韜之外的其他軍官認可，但至少李韜是非常喜歡這些的。因為，通過這個系統，李韜可以在整個師處於任何狀態的情況下都進行戰術對抗模擬。當資料不斷被積累，這些蜘蛛們的能力將越來越強。

　　在國家和試驗一師將原本美國方面扣在數字圖騰頭上的黑鍋接了過去之後，呂振羽並沒有刻意去瞭解，到底國家要為數字圖騰作出多大的犧牲。但是，呂振羽隱隱還是聽說，兩國外交官在幾次秘密接觸中的氣氛很不愉快。在聯合國和其他國際性組織裏，中國和美國也屢屢吵得不可開交。關鍵的問題就是，美國人不爽了。

　　主要的問題當然不在中國這裏。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次蜘蛛摧毀了整個基地的行為是中國方面有預謀的。這些蜘蛛經過美國境內只是因為有合適的港口和船能夠進行兩大集裝箱裝備的輸送。美國人哪怕知道自己是自找的，也硬是要表示出自己不可一世的態度來。他們有嚴重的洩密，他們有一個基地從美軍序列中被抹掉了，幾乎要兩年左右時間才能完全修復，而他們還確信從中獲利的是中國。

　　中國方面的外交官並沒有什麼大興趣成為美國人撒氣的目標。該吵架就吵架，寸土不讓。蜘蛛們的強勁表現時常在這些進行談判的外交官之間成為話題，而且他們並不忌諱讓美國人聽到。而試驗一師則是最近更好的話題。內部參考資料上雖然不會把所有的情況都說給這些外交官們聽——因為他們並不需要知道太詳細，但僅僅他們知道並且不需要解密的那些內容，也足夠讓美國方面的談判代表氣得吹鬍子瞪眼。

　　互相之間的強硬姿態並沒有真正讓雙方中間的任何一方讓步或者作出任何更友好和更有建設性的姿態。真正造成改變的還是某些地方情況的改變。

　　自從印巴戰爭以巴基斯坦方面的勝利而告終，美國在南亞和西亞的鎖鏈就在逐漸斷裂。而在伊拉克傀儡政府的倒行逆施逐漸生效，中國出口阿拉伯地區的沙漠蜘蛛系統為中國贏得了中東地區越來越大的影響力的時候，中東突然發生的變故讓美國措手不及。伊拉克傀儡政府進行的第二屆總統選舉變成了一個慘劇。正當兩個競選人模仿美國模式進行競選辯論的時候，當著全國乃至世界相當地區的觀眾的面，一次爆炸被現場轉播了。兩個候選人一起喪生的莫名其妙的事件讓美國方面不得不增派在中東地區的駐軍。然後，談判中一個中國外交官有心說的一句善意的提醒讓美國人的背上汗涔涔的。那位外交官說道：“好吧，你們終於也有機會瞭解到，蜘蛛平臺有多好用了。”

　　然後，美國人意識到了，這不是提醒，而是威脅。在美國掌握仿造蜘蛛系統的技術之前，他們已經因為蜘蛛平臺出色的性能而比較大量地列裝了蜘蛛。尤其是沙漠蜘蛛，更是他們專門組建的用於中東地區的兩個沙地師的主要裝備之一。加上部署在其他地方的山地師和其他部隊裏的蜘蛛，他們前前後後從數字圖騰購買的蜘蛛系列產品不在少數。幾百台蜘蛛放在那裏，數字圖騰和中國方面不去找他們麻煩已經很好了。要是在他們將沙漠蜘蛛部署到了中東緊張地區，而中國政府或者數字圖騰在這個時候將產品裏看來必然有的後門激活，那他們的樂子就大了。

　　隨後，雙方的談判就在一個相對良好的氣氛裏開展了。仿造的蜘蛛不可能代替原廠正品，這已經是全世界有理智的決策者公認的了。最終到底中美雙方達成了什麼協議，呂振羽不得而知，但是那些外交官回來之後，其中有一個受命通知呂振羽：“沒事了，儘管玩，美國方面不敢動你的。”隨後，中國精密機械進出口公司向數字圖騰定購了一批蜘蛛，沙漠型和第三代蜘蛛潛伏者的改良型。

　　呂振羽什麼也不問，直接把這些東西交給了工廠方面排進生產進度。他知道，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問題他這輩子是弄不明白了。他也不想弄明白。他的問題從來不在這裏。而且，他並沒有天真到以為一個墨西哥煙廠的覆滅真的就意味著那個紋章協會會不繼續找他的麻煩。

　　團結盡可能多的人是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將那個紋章協會逐漸逼到死角。他現在覺得恐怖活動有時候也是一個手段。現在，無論如何他的手裏有一份名單了。如果對方還要步步進逼，呂振羽只能採取類似的手段了，比如將對方的產業一點一點清理掉，將那些肯定是對方組織裏的人一點點除掉。哦，不要以為現在的呂振羽這樣狠毒了。這些並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安迪。安迪顯然不是一個能安於數字圖騰研究中心的工作的人。雖然最近一段時間，試驗一師的組建讓他這個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傢伙非常興奮，但那畢竟和自己親身投入到這方面的工作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和平，安迪有懷念起那追逐的日子了。

　　當安迪坐在呂振羽邊上，說“I'll remember the day of chasing.”的時候，呂振羽看實有點想找找看那個在《MIB》裏消除記憶的閃光棒子是不是在自己懷裏，然後閃上安迪一下，對他說道：“No,you won't.”。

　　安迪這個傢伙對於此事的熱情讓呂振羽不得不重新考慮對安迪這個非常有趣的傢伙的定位了。最後，經過和龐海的討論，安迪成為了數字圖騰安全部的副總。安迪並不固定負擔什麼日常工作，而是可以隨意進行任何有利於數字圖騰整體安全的行動。這個職位要求對於數字圖騰有極高的忠誠度，雖然不少軍方的人有疑慮，但是大家最終還是覺得安迪是最適合這個工作的人。

　　當安迪帶著助手、武器和預算再次出發的時候，大家都在祈禱，千萬別弄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

　　呂振羽現在越來越喜歡呆在醫院和學校了。尤其是現在，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在那個無人車間的地下室，達摩和岳羽已經可以輪流使用那具按照青青的初始想法製造的女性機體進行更加複雜的工作之後，實際上大部分工作已經不需要他自己來進行了。哪怕是有些物理化學試驗，現在無論是達摩還是岳羽都能夠順利操作了。唯一堅持著完美主義，堅決不肯使用那個距離完美還有頗多距離的機體的，只有現在開始逐漸接過數據分析和處理方面工作的阿翔。

　　而在醫院和學校裏，呂振羽能感受到更多更豐富的東西。

　　在醫院裏，有各種各樣的人，他們的經歷和故事吸引著呂振羽，就像這些東西同樣吸引現在開始撐著拐杖在醫院裏走來走去的青青。而在學校裏，他正在帶人工智能理論方面的第一屆研究生。當然，這不是傳統的計算機領域的那個人工智能學科，而是現在成為了一門綜合性學科，開始建立起了自己的分支學科的人工智能學。

　　這些都能讓呂振羽感受到越來越多的喜悅和興奮。自然，還有更讓他興奮的事情，那就是，陳寧懷著的他的孩子，距離出生越來越近了。

　　或許事情永遠不會象呂振羽所想的那樣順利。就在呂振羽非常期待地整天在醫院裏轉悠，等待著自己孩子出生的時候，一個數字圖騰方面都很少去提的產品出問題了。

　　這個產品的名字叫做，蒲公英。

　　或許，蒲公英的安全系統真的非常先進，雖然仍然不時要打打補丁，但是這種簡單的過濾式安全機制居然就這樣沒有出問題地運行了幾年。在這幾年裏，蒲公英順利取代了微軟的其他產品成為了佔據市場份額最大的操作系統。而且，這個市場份額是絕對優勢的。

　　可是，一種技術總有它被找到破綻的一天。蒲公英就在這個時侯被人攻破了。

　　攻破蒲公英的那個“病毒”非常奇怪。從體積上來說，它甚至不能算是病毒，而應該算是一個大型的破壞程序了。這個病毒的大小足足有2兆。當然，全球互聯網高速發展到了今天，寬帶上網的帶寬不再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了。這個病毒以一個類似木馬的很小的程序開始，但是這個小木馬並不發送任何用戶消息，而是悄悄從一個主機上下載完全版的整個病毒。而這個過程，都是在蒲公英的安全機制的監視外的。

　　這個病毒，然後就開始發生奇怪的變化。它會將整個系統裏越來越多的部分納入到自己的控制範圍裏，它會根據用戶安裝的各種程序而產生變化，然後，整個系統就被它接管了。被這個病毒接管的系統並不是不能被用戶使用，用戶所有的使用都不成問題。不但不受影響，反而還有某些方面的使用感受提高了一些，比如對上網速度的優化和對於下載、對於媒體的管理。那些堅實的版權保護系統完全失效了……

　　當這個病毒將整個系統變成這麼一個狀態之後，它會通過這台電腦和其他電腦的各種聯繫的手段，將那個初始的木馬程序發送出去。然後，同樣的事情就發生在其他電腦上。不過，別的電腦下載整個病毒的主機就變成了這台機器。隨著每個用戶的使用習慣和對於電腦的功能認定的不同，這種病毒的表現千變萬化，連那個完整版病毒也在逐漸變化著，變得越來越豐富和完整了。

　　這種變化發生在除了數字圖騰公司內部操作系統外的一切公開發售過的操作系統上，沒有因為平臺不同而有所不同。大家不知道怎麼命名這樣一個病毒，但是，既然受到最大侵害的是蒲公英系統，那麼，大家確信，蒲公英系統遇到了“野火”。而作為病毒，這個野火實在是過分強大了一點。

　　由於微軟方面的技術人員實在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些級別比較低的工作人員要直接和呂振羽安排技術研討，按照呂振羽的日程安排可能要幾周之後，微軟無奈之下，從總部直接派了一個技術團隊，在新任的首席技術官的帶領下來到了數字圖騰的總部。

174．寄生系統

　　呂振羽走出醫院接見微軟派來的團隊的時侯是老大不情願。因為這種強力病毒的來源非常可疑，一旦開始處理這個問題，估計又要有一段時間沒辦法閑下來了。雖然還沒有親自看過這種病毒，但僅僅從蘇宛給呂振羽準備的情況簡報裏，呂振羽就可以嗅到非常明顯的高級人工智能的味道。而這，對於呂振羽來說顯然有著不好的暗示。

　　和2005年剛開始認識時16歲的蘇宛不同，現在的蘇宛已經是個25歲，美麗、成熟、才華卓著的頗有名望的職場名人了。

　　她現在不但是呂振羽的幾位秘書中業務最為精熟，資歷最為深厚的一位，同時也是數字圖騰內外都知曉的呂振羽的開山大弟子，最有可能成為數字圖騰將來的領導者的人。現在的蘇宛，親自給呂振羽準備一份簡報材料，就足以說明她自己對於這個事件還蠻重視的。

　　呂振羽手裏拿著那份簡報，開著車從廠區到總部，一路上都讓汽車自動行駛，而他自己就坐在後座上一邊看著材料一邊和蘇宛交換著看法。

　　“小宛，你覺得這個事情很重要？這種技術類簡報為什麼你親自做呢？最近大家不都是在折騰陳遠，給陳遠做壓力訓練嗎？”呂振羽隨手揮著手裏的文件，無視寬闊的道路上，別人看著這輛駕駛座空著，但卻正常行駛著的奇怪汽車的詭異眼神，問蘇宛。

　　呂振羽知道自己不熱衷，不擅長也不喜歡商業方面的決策，商業方面的決策他很難凝聚起在科研方面能夠輕鬆聚集起來的集中力和關注度。大部分的事情都只是出個主意，然後就讓其他人去做。但蘇宛不同，蘇宛在商業上還是很有想法的。

　　“蒲公英太老了啊，現在純粹就一個軟件產品來說，這個軟件幾乎沒有盈利能力，但是每年要投入的維護服務費用卻不斷上升，總的來說不是很合算。師父你的想法是很好啊，一直很強調產品的完美性。不過這樣一來，象現在這種問題就會很多。要麼就是一直賣得好口碑好，不遇到問題倒算了，遇到問題馬上整個產品線就崩潰了。反而是危機公關，和對客戶的補償要花費很多錢。最好的做法是把產品的一系列特性分成幾個等級，按照一定的計劃進行推廣和發佈。一個客戶在選擇了一個更新的產品的同時，也就等於放棄了前一代產品中的服務價值。雖然這部分利潤並不太多，但累積起來也很可觀。而蒲公英，雖然作為一個產品，這個產品的生命週期很長，但是，我按照幾個計算方法進行了計算，怎麼算都覺得蒲公英並不是很合算。”

　　蘇宛很有自信地聳了聳肩，表示對呂振羽當初的做法不以為然。

　　“呵呵，好啊。那這次我只管技術方面的事情，怎麼和微軟洽談下一步的合作，就全都看你的了。”呂振羽笑著說道。

　　“師父，你的意思是你同意開發新一代操作系統了？”

　　“當然了。”呂振羽也很坦率的說，“光矽芯片現在雖然還是在起步，但已經開始改變整個計算領域的樣式了。軟件方面，蒲公英產品和後來打了n個補丁的東西確實有點落伍了。怎麼開發，就看你和微軟怎麼談了。項目怎麼組織也看你的。如果你幹得好，我有禮物送給你。“

　　蘇宛眼睛一亮。呂振羽對她這個徒弟從來都是很好的，她的大學畢業禮物是一輛非常可愛的雙座小跑車，而每年生日拿到的禮物也都是一些非常特別的東西。

　　“那我就放膽去工作了哦？”蘇宛垂著頭，抬起雙眼看著呂振羽。

　　“嗯。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在和微軟方面的技術團隊稍稍接觸之後，呂振羽將和對方的首席技術官洽談下一代操作系統的聯合研發的工作全部交給了蘇宛，而自己則和路德坤、韓立平兩位總監一起，和微軟方面的技術團隊一起鑽研那個22兆多的“野火”——這個極為奇怪的操作系統。

　　在隨便找了台電腦進行全部的病毒感染試驗之後，呂振羽有點不太確信，這個到底是不是病毒了。這個“病毒”的目的似乎只是傳播，或者說是繁衍，而對於純粹的破壞不太感興趣。而且，這個病毒擁有的功能實在是多了一點。病毒裏集成了好幾種軟件的功能，比如媒體播放、網絡和基本的辦公軟件。可以說，這個病毒單獨佔據一台電腦的話，那就幾乎是一個簡單，但是功能並不太少的操作系統。

　　但是，一旦和安裝了其他操作系統和其他軟件的電腦一結合，“野火”的威力就充分顯示了出來。但它對於系統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害，也不會影響用戶平時使用電腦，只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讓整個系統改頭換面了而已。一些電腦知識不怎麼樣的人，甚至還以為是自己安裝了什麼比較好的插件呢，根本不會想到，實際上是一種病毒。

　　對這個奇怪的東西，大家最後確定下來的定義是：寄生型操作系統……

　　有了這樣一個定位之後，針對這個“野火”的破解也開始了。在數字圖騰的總部，現在的軟件實驗室裏，數字圖騰和微軟的技術人員們聚集在一起，建立了一個非常完整而龐大的測試環境，再一次嘗試進行對“野火”的破解。自從呂振羽在第一次對抗波德萊爾中展示了驚人的鍵入速度以來，數字圖騰所有的技術人員都在努力提高鍵入速度和準確率，甚至還委託羅技專門為數字圖騰的程序人員們設計了一種特殊的鍵盤。這種鍵盤在擊鍵行程、阻尼和滿足程序人員對於快捷鍵的特殊的設置需要方面作出了重大的優化。甚至還有一個可以收在鍵盤裏面的可彎曲的鍵盤燈，以滿足一些程序員喜歡在黑暗中工作的習慣。在進行整個破解工作的準備的時候，微軟的技術人員們非常納悶地看著數字圖騰的程序員們如同在部署一次戰鬥一般非常快速整齊地在實驗室裏擺開機器設備。

　　這一次，他們使用的是數字圖騰的程序實驗室在大部分的機械電子研究都搬去了研發中心後，獨立享有了整個總部的研究區域後一次非常豪氣的改建而成的中心操作室。中心操作室的樓上和樓下都是機房，而中心操作室則用玻璃和鋼鐵，營造出一個異常巨大的空間。要說格局，大概有人會覺得有點象聯合國開會的那種會議室。中間是項目主持者等人的坐位，周圍被劃分成幾個扇型，各自容納一個項目中不同方面的部門。在房間中間的頂上，則顯示著不同的圖形，分別表示了各個項目，和項目中各個子課題的進度，好讓大家一目了然。尤其是當幾個關係比較緊密的項目互相之間需要協調的時候，這些很直觀的表示就尤其有用。

　　這個房間並不常用，一般都是數字圖騰開發關鍵項目，最後攻關搶時間的時候才允許一個個項目組安排好時間輪流使用。於是，這個房間也有著“火線”的美譽。

　　所有呂振羽親自主持和參與的項目，往往都會帶著明顯的呂氏風格，那就是，呂振羽會把事情想得很清楚，但呂振羽並不喜歡在會議上說，而是將自己規劃好的工作計劃和自己的想法發到每個人的信箱裏。數字圖騰的每個員工，都習慣了看著呂振羽穩如泰山地坐在中間。自己只要安裝好自己的機器，連上系統之後就能看到一封非常詳細的郵件。而呂振羽在最中間，也是視野最好的那個座位上，被一堆監視器包圍，左右開工，加上口授同時進行幾項不同工作的姿態，已經成了數字圖騰程序實驗室的“封面”，也很能給大家安定感。

　　呂振羽並不在乎微軟方面來的人是不是習慣，或者最低限度能夠接受這樣的工作方式。呂振羽非常確信，固然對方的實力相當不俗，但只要自己出馬，絕對沒有無法解決的問題。

　　工作進行了沒多久，呂振羽就一邊監視著野火的感染模擬的進程，一邊和路德坤與韓立平聊了起來：“看出什麼東西來了沒有？”

　　路德坤不屑地說道：“太象我們的程序風格了。”

　　“嗯。”韓立平應道，“不過就是風格而已。”

　　呂振羽蠻贊同他們的看法的。整個野火的構成的簡單性裏，充滿了減法學習機制的痕跡。而整個人工智能的設定，風格非常類似於數字圖騰最近一段時間開發的一系列產品裏用的東西。雖然現在還沒有能破解出全部的源代碼，但從程序運行的反應來說，他們這些資深技術員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說這樣的話了。

　　野火雖然名字裏帶著個火字，但呂振羽覺得，野火更像是一種有著初級智能的生物，一種非常特殊的寄生生物。它進駐宿主，控制宿主，然後又開始進行繁衍。整個機制，已經顯示出了一種相當有趣的，也是相當精准和高深的人工智能。這種人工智能顯然同樣是出自擬神經元理論，但是，裏面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因為，這種目前還不是特別強力的人工智能的特點，要是形容起來，比較像是某種寄生植物。可以說，這個野火的設計者，在利用人工智能方面已經有了另一種嘗試。

　　呂振羽雖然坐在“火線”的最中間，但這一次，因為將工作規劃好了之後，就有路德坤和韓立平這兩位總監來負責督促執行，他可以比較多地將自己的精力投放在思考和規劃上。而這也是對自己的程序員們的極好的測試。現在，他可不是一個人了，他有著許多強力的幫手。

　　對於人工智能的熟悉和理解，讓數字圖騰的程序員們有著更快的進度和更好的表現。整個破解工作進行了16小時，他們已經控制住了野火的傳播感染的過程，並且針對野火自帶的那個小小的木馬程序作做出了補丁。雖然整個破解行動仍然在繼續，但對外，則立刻開始發佈這個全新的補丁。

　　進行了29個小時後，當呂振羽正在邊上的休息室裏小睡一會兒的時候，一個技術人員叫醒了呂振羽，說道：“呂總，有點奇怪。基本破解都差不多了，但是，在那個程序包裏發現了另外一個木馬，有點像是製作者弄的彩蛋，我們解不開。”

　　呂振羽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著那個程序員一起去“火線”繼續工作了。在他的工作臺上，毫無疑問這個時候已經擺著咖啡和三明治了，甚至還有個生熟適度的荷包蛋。蘇宛現在是不做這個事情了，但林曉白從來不曾在任何呂振羽可能需要吃東西的時候錯過。從細緻這個特點上來說，林曉白實在是非常強的。

　　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呂振羽掃了一眼他的屬下們沒有繼續採取行動的那個“彩蛋”，立刻就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那些部下們停止了採取進一步行動，而是去編寫反編譯野火，可以在已經感染了野火的電腦上進行無損傷去除野火的專門程序了。這個所謂的彩蛋，絕對是一個程序高手的簽名，而這個人，呂振羽非常熟悉，那就是科菲爾。整個彩蛋的外殼，就是當初那個喧囂一時的波德萊爾的加強版。

　　呂振羽並不會被這個難度打倒，他一邊不緊不慢地往自己的嘴裏塞著吃的東西，一邊口授著命令行。而“彩蛋”不到10分鐘就被打開了。

　　在這個彩蛋裏，裝著一張小小的圖片，和一個很小的聊天程序接口。那張圖片是一個手寫的信，上面只有幾個字：我回來了。想見我嗎？——科菲爾。

　　呂振羽並沒有顯示出什麼緊張或者局促的神態。將最後一小片三明治塞進嘴裏，從抽屜裏拿出攝像頭，接上電腦。然後，連通了那個聊天程序。

　　先是一片漆黑和雜音，隨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極為蒼白的，同樣睡眠不足的臉。那是科菲爾。

175．蒼白

　　“好久不見了。”科菲爾的臉幾乎佔據了整個屏幕。科菲爾的聲音顯得有一點沙啞，但是，語氣中的倨傲並沒有任何改變。

　　“是啊，果然是好久了。”呂振羽淡淡答道，“自從上次見面到現在，過得怎麼樣啊？”
　　
     仿佛在想著些什麼似的，科菲爾停頓了有一會兒，然後同樣以平靜的口吻說道：“變化了好多吧，我想。至少，應該是再也沒辦法回到以前了。真有點懷念以前的時光啊。”

　　“大概是吧。”呂振羽的語氣也有一點悵然，“現在你能做出這樣的作品來了，我可是真的沒想到。”

　　“哦？覺得很驚奇嗎？”科菲爾的語氣裏著實有一點點興奮，“這個東西我自己也挺滿意的。不過，現在估計也被你破解了吧？”

　　這兩個人之間的幾句話，口氣都非常冷靜平淡。如果是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為是兩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在聊天呢。但是，事實上呢？大概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比他們更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了。當然，現在的呂振羽毫無疑問是站在了兩人的戰爭中優勢和主導的一面。

　　“我正在做很多事情，很多以往我自己可能都不會去考慮的事情。比起你已經創造的輝煌的成果，比起你的偉大的技術譜系，這些或許都不算什麼，但是這些東西真的很好玩。我想，我會儘快讓你發現這一點。”科菲爾微笑著，即使那種微笑是如此蒼白。

　　“好啊，我等著。”呂振羽說道，“希望你的小玩意不會傷到太多人。”

　　“傷到人？你真有在乎那個嗎？”科菲爾的臉上掠過了極為凶曆的一抹微笑。

　　“哦，當然。”呂振羽微笑著，似乎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科菲爾語氣中的質問和諷刺的意味，認真地說道，“我也並不為了給你造成的……損傷，而感到有什麼內疚。你覺得呢？”

　　“哦，你這麼說，我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對你這種表示，我覺得可不太友好啊。你看我現在，連對你藐視一下要聳聳肩都做不到了。你知道嗎？”科菲爾顯然並沒有要等待呂振羽答話的意思，“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知道，那些日子裏，我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它們連接在一起足足有1公里長嗎？你知道，為了讓腦子能夠清醒著，不讓麻藥把我燒成一個白癡，在床上躺足足3個半月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你知道被自己人，被那些以前自己稱呼叔叔伯伯，每年能從他們那裏收到禮物的人那裏最後獲得的東西是背叛，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拖著那樣的身體象老鼠一樣東躲西藏，象一個箱子一樣被人搬來弄去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當自己唯一的親人——我的爺爺，死在你的手裏我卻沒有辦法把你象碾死一隻蟑螂一樣弄死，而是每天只能在腦子裏重複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在炮火裏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的情景，而我甚至到現在還沒有能為爺爺下葬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你知道嗎？”科菲爾的語氣從冷峻逐漸變得憤怒、狂熱、咬牙切齒。

　　呂振羽並不覺得有多奇怪。要是科菲爾這樣的人沒有這樣的反應，那才是出乎他意料的。呂振羽的語氣裏著實帶著幾分譏誚：“那你指望我怎麼樣？你派人來殺我的時侯我就在那裏站著不動？還是希望我現在在你面前自殺？別開玩笑了。”

　　“我什麼也不希望。是啊，希望，理想，或者什麼抽象的東西真的是沒有意義的。有意義的只有自己能夠掌握的力量，和一步一步發展起來的計劃，和通過不斷的實際工作將計劃付諸實施的耐心。我會讓你看到，我在做的事情。只是，希望你到時侯不要太驚訝了。”科菲爾幾乎只在一瞬間就從剛才的癲狂中恢復過來，重新開始用冷靜的語調說道，“說起來，某些方面我還是要感謝你的。你的語音系統還真好用，雖然我只有一隻手了，還是可以很好地用電腦編程。你知道嗎？只要我還能坐在電腦前面，我就是這個偉大的虛擬世界的神祗。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我並不想和你爭這個地位的問題。看來，雖然經過了很多事情，你的這副德行還是沒有什麼改變啊。”呂振羽說道，“我不覺得你能有什麼東西嚇到我。如果你堅持，儘管試試看吧。還有什麼新鮮的沒有？”

　　“不和我多聊幾句？不給你的追蹤小組多爭取一點時間？”科菲爾輕聲笑著說道。

　　呂振羽眼睛抬了一下，掃了一眼正在不遠處進行信號追蹤的路德坤和韓立平兩位總監，看他們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沒有多少實際的進展。那是當然的。科菲爾說出這句話，就表示了他應該是有著一種新的反追蹤的辦法。哪怕不是這樣，要能夠確實追蹤對方的位置，尤其是在廣闊浩淼的網絡世界裏，要經歷的時間也很長。得到IP是一回事，知道這個IP確實在哪個物理地點被使用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IP地址最多也就是約略表示一下可能的區域而已。象電影裏那樣很短時間內就能得到對方地址這種事情，似乎這麼多年來還是沒有能夠實現。

　　“不了。他們都是很好的朋友和很優秀的技術人員，不太適合做挖洞滅鼠的工作。”呂振羽微笑著說道，“順便說一下，我這裏估計會有很多人羡慕你現在的體重。”

　　隨後，呂振羽就切斷了和科菲爾的連接。

　　“沒找到對方位置。”韓立平說道。他倒是做了一個科菲爾做不到的動作，他聳了聳肩。

　　“沒關係。”呂振羽微笑著說道。他並不擔心所謂的科菲爾不利於他的這種事情。在技術領域領先，有國家作為自己的後盾的呂振羽，從不擔心科菲爾有任何可能在中國的土地上威脅到他。等到他出國的時候，可能碰到什麼問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呂振羽也不是象現在的科菲爾那樣，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使用的人。他的身體可是健康得稍微有點過分。

　　“這次的談話錄像，能交給我嗎？”得知此事的龐海匆匆趕來，對呂振羽說道。

　　“你要這個做什麼？”呂振羽感覺有點奇怪。

　　“很多東西可以分析。每個畫面，還有每個象素。科菲爾現在不是戴著一副眼鏡嗎？眼鏡上的反光就足夠我那幫朋友研究上幾個星期了。”龐海聳了聳肩。

　　好像自從科菲爾說了他連聳肩都做不到之後，呂振羽身邊的這些人像是受到了什麼鼓舞一樣，都對這個並不是很雅觀，但是很能表示自己的情緒的動作很有興趣。呂振羽這麼一想，一下子就輕鬆了不少，說道：“呵呵，隨便你吧。”

　　實際上，拿到了那段錄像之後沒幾天，龐海就拿著他的朋友通過各種影像手段分析出來的結果，非常焦急地來找呂振羽了。他說道：“丫的，那小子又在騙我們。”

　　呂振羽抬頭看了看難得會在他面前說髒話的龐海，手裏把玩著筆，說道：“又怎麼了？你的那些朋友們發現了什麼？”

　　“你看這個。”龐海把一堆從畫面中截取出來經過了層層加強的畫面的打印稿放在了呂振羽面前。


　　“這個……”，呂振羽飛快地掃了一遍那些圖像，“科菲爾到底是當時沒有受傷還是怎麼著？”呂振羽看到那些神奇的技術人員分析出來的一張畫面。那是科菲爾的電腦屏幕的反光又反射到了他的眼鏡片上。在那張圖片裏，至少表面看上去科菲爾是健康的。

　　“恐怕不是。”龐海說道，“我這幾天找了不少人。當初的戰鬥錄像我截了一部分拿給光環機構的人看，確認了當時擊中的確實是科菲爾。不過當時也沒有進一步的證據什麼的。要是能弄到血樣什麼的，還能進行比對。不過，沒有道理當時出什麼問題。科菲爾不是一個能裝可憐一裝就是幾年的人。”

　　呂振羽點了點頭，事情確實如此。恐怕這個，也是科菲爾在和呂振羽通話的時候故意讓攝像頭距離腦袋那麼近，用整個臉填滿屏幕的原因。他並不想讓呂振羽知道他現在的真實狀況。科菲爾會有這種態度並不奇怪，兩個人畢竟算是敵人。而呂振羽也沒有讓科菲爾看到自己這裏什麼情況。而且，就算這個中央機房被看到了，那又怎麼樣？新聞媒體來這裏拍攝和採集新聞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麼，你認為是怎麼回事？”呂振羽問道。

　　龐海說道：“恐怕……是電子義肢。”

　　龐海又從包裏拿出另外一份文件。“還記得那個日本人嗎？只剩下一隻手的那個。我看了看當時的錄像和後來這個日本人的情況，很有可能這個日本人就是科菲爾弄來騙取這套義肢器材的，畢竟受損部位實在是太象了。我已經派人去查那個日本人的底了。”

  　呂振羽點了點頭，問道：“那個日本人現在在哪里？”

　　“北海道。治療結束之後他很快就要求回去了。實際上，除了國內的那幾個人被要求留院觀察和進一步訓練對於義肢的熟悉，海外那幫人多數都是在能夠使用義肢的基本功能之後就回去了。你應該知道的啊？”龐海回答道。

　　“我們不是每個月都有全球的對那些人的後續訪問嗎？”呂振羽想了一想，問道。

　　龐海聳了聳肩。

　　呂振羽立刻拿起手邊的電話，叫來了葉嘉映，問道：“我們對那些回到各自國家的人的跟蹤服務體系怎麼樣呢？”

　　葉嘉映愣了一下，說道：“不太清楚。這個工作都是下面的人在負責。有分部的國家裏，甚至是分公司的程序員帶著公司在當地的醫療顧問一起去。我只負責解決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是電話和視頻連線進行的，事後只有一個報告。要我拿給你看一下嗎？“

　　呂振羽搖了搖頭。既然他們的跟蹤回訪是這麼做的，那這種報告也沒有什麼大的價值，充其量也就是一份簡單的情況說明和技術方面的解決實例的累積而已。“那麼，有什麼異常的情況發生？比如某個患者找不到，或者拒絕訪問維護，或者其他比較奇怪的事情。”呂振羽問的。

　　“到現在為止，好像還沒有。上一次的維護訪問好像就是幾天以前，報告是今天早上我拿到的，訪問率是100%，沒什麼問題。”

　　恐怕，這件事情就只能等龐海派人調查回來再說了。呂振羽想著。恐怕對方為了阻止自己的懷疑，下了不少功夫，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發現這些問題。

　　不過，同樣的，龐海瞭解到的事情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如果龐海的懷疑是真的話，那麼，恐怕科菲爾現在就在日本。而且距離那個能被他們訪問到的可憐的只剩下了一隻手的日本人並不遠……

　　龐海一聽呂振羽的懷疑，臉色就變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恐怕對方對於自己派人去接觸那個日本人肯定是有預案的。而且，既然科菲爾的身份有暴露的可能，那麼，那個日本人作為某種掩護也就沒有大的價值了。對方隨時可以撤走，而自己派過去的那個不太擅長戰鬥和生存的傢伙就凶多吉少了。

　　“我這就加派人手去支援。”龐海說道。

　　“你打電話讓你的手下撤回來不就得了？”

　　“沒有完成任務……這不是我的風格。”龐海平靜地說道，“我考慮的首先是完成任務，其次才是完成任務的代價。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確實很重要，哪怕要有人犧牲，我覺得也是值得的。”

　　好吧，如果這就是龐海的選擇，那呂振羽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畢竟龐海是個很有個性的人，也是一個極為堅持的人。他不認為有什麼能夠改變龐海的選擇，哪怕呂振羽是他的上級。

176．兩個人的領域

　　龐海的支援分隊恐怕無法及時趕到了。讓他手下的人落實去日本的簽證機票之類的事情就要好幾天。而數字圖騰雖然陣容強大，但恐怕也沒有想過保持幾個人的簽證隨時有效這種問題。現在，數字圖騰在日本方面倒是有幾個人隸屬於保安部門，或者是有著頗強能力的退役戰士。而這些人，現在正在日本保護葉山綾——現在的數字圖騰日本分公司的總經理。

　　於是，在呂振羽的直接命令下，他們不得不減少了對葉山綾的保護，從東京的總公司派出了一組3人，其中一名電子技術與通信專家、一名狙擊手和一個突擊手。雖然這樣一組人可能並不能起太大的作用，但是，現在的局面下，似乎也不適合進一步削減葉山綾身邊的警衛或者工作人員了。現在，他們面對的畢竟不僅僅是一個科菲爾，而是還有另外一個紋章協會在那裏，恐怕美國人也會在合適的時候給他們一些苦頭吃的。

　　而這三個人一旦離開了數字圖騰的日本分公司和葉山綾身邊，日本分公司和葉山綾身邊剩下的警衛力量雖然算不得太少，但已經少到會露出非常不得已的破綻了。如果是在總公司和廠區，現在呂振羽已經大量使用了智能技術和機器人技術來代替了不足的警衛。但是在日本，呂振羽實在不放心讓這樣的技術展示在日本人的面前。日本方面的技術並不見得真的比數字圖騰落後多少，尤其在機器人方面。自從呂振羽和數字圖騰開始有了自己的技術體系並且進入良性循環之後，實際上對於國際上其他比較先進的成果的跟蹤，基本上就僅限於各種專業學術期刊了，私下裏的情報收集和商業間諜滲透等工作都有些放鬆了。而日本在研究先進武器和一些關鍵技術方面的保密上一向是很有一套的。一旦這種先進的機器人技術直接展示在日本人面前，讓他們有充分的時間和空間去觀察那些機器人，那後果到底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還不如太太平平只向日本出售一些型號比較簡單的工業機器人算了。

      實際上，工業機器人在日本市場極受歡迎，採購成本固然是相對比較高，但是由於工業機器人的使用壽命並不是很短，相比起日本人現在非常喜歡的海外設廠加工的人力資源、物流和管理輸出等方面的成本來說，總的算下來使用工業機器人並且在初期同時購買數字圖騰方面的技術服務和管理系統還是非常合算的。在用工業機器人砸開日本市場方面，數字圖騰，呂振羽，乃至於葉山綾都從來沒有猶豫過。現在，或許純粹從機器人的質量和技術水平來說，日本方面比起數字圖騰的廠區來說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差距的，但是，說起使用機器人的絕對數量，現在日本方面絕對是全世界第一的。

　　從東京出發一天后，那個小小的團隊忽然發現，他們和那個先遣進入北海道的龐海派來的人失去了聯繫。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於是，他們在有可能受到當地警察質詢的時候還是一下子將他們的戒備狀態提高了兩級，開始隨身攜帶武器，裝滿子彈並且帶上備用彈夾，而不是將武器放在車輛的後備箱或者是手套箱底下或者裝在他們的汽車上的小冰箱裏。

　　呂振羽、龐海、陳寧和那幾個智能都知道了情況。這個時候，距離陳寧的預產期只有僅僅一個月了。呂振羽無視了陳寧的惱怒和他的那些部下與同事的反對，在進行了匆忙的前期準備之後就親自前往日本了。

　　呂振羽並不是在完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進行這種帶有一些冒險的工作。首先，他的身邊絕對不可能缺少衛士，龐海這個時候還是會緊緊跟在呂振羽身邊的，更不用說多達兩位數的公司的各種有警衛能力的隨行員工了。而在呂振羽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的人在周圍，他們來自各個系統，比如總參，中南海警衛處，或者只是白強和常林海這樣的軍中實力人物通過自己的影響力找自己的部下，或者通過其他方式派駐在他的周圍的人。總的來說，這批人配備了足夠的火力之後，是完全有能力摧毀半個城市的。而對於呂振羽這樣的國際性人物，日本方面除了充分的監視性保護之外，對於呂振羽身邊的人明目張膽地攜帶重武裝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更為重要的是，除了讓日本方面的數字圖騰的工作人員為呂振羽準備了一輛裝配了足以裝載達摩的電腦的特殊車輛之外，呂振羽還帶著岳羽。岳羽這一次是作為一個人，作為呂振羽的高級財務顧問出現在他的身邊的。由於他們的特殊，他們並不需要通過機場安檢，從技術上來說還遠沒有達到完美的岳羽使用著那個按照青青的原設計，只是換了一個頭部以改變外貌的身體，也就非常順利地沒有遇到任何阻撓地進入了日本。

　　這也是呂振羽第一次帶著岳羽離開自己的地盤。在此之前，岳羽都沒有離開過上海，甚至可以說是沒有離開過呂振羽具有基本上比較高的控制力的地方，比如他自己家裏、公司和廠區。最多也就是將岳羽放在筆記本裏帶在身邊，從來沒有超過自己身邊一米的範圍。但這一次不同，要是按照以前攜帶筆記本的方式來帶現在的岳羽，恐怕呂振羽就要有大緋聞了。

　　當呂振羽一行在東京休息了半天後準備出發的時候，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在他們出發前，一個快遞送來了一個包裹。而呂振羽，正是這個包裹的收件人。按照一般的處理這類東西的程序，尤其是那麼奇怪的一份東西，當然要先經過保安人員的檢查。在公司底層大廳，一位日本當地聘用的保安出於警惕，在電子嗅覺裝置沒有發現有炸彈痕跡的情況下，打開了包裹。在那個瞬間，他看到的東西想必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那是一個裝滿了冰塊的塑料箱子。而箱子裏，夾雜著那些冰塊的，赫然是一個人被切碎了的殘肢。

　　要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聽到一個男性的尖叫聲的。而這一次，幾乎整個公司都聽到了。當然，這個箱子在第一時間被放置在了一樓的一個小會議室裏，這個小會議室的空調立刻被開到最低以盡可能長時間保存這些東西。自然，當地警方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通知，將迅速派人來。不過，在警察到來之前，龐海已經確認了送來的那個屍體的身份——埋在冰塊底下的那個被非常鋒利的武器切割下來的腦袋已經足以標示這個人的身份了。這就是受了龐海命令先期前住北海道調查那個接受了義肢安裝的日本人的那個得力手下。

　　龐海很有點怒不可遏。但是，他早就不是那種容易讓憤怒沖昏自己頭腦的人了。“記住。在警察到來之前，給我從整個屍體上採集到我們需要的一切。你就跟著日本警方，有任何進一步的消息，確保我們在第一時間知道。”龐海因為異常的憤怒而顯得異常的冷靜，他用極為低沉有節奏地聲音對自己的一個部下說道，“明白嗎？”

　　那位部下瞄了一眼裝在冰塊箱子裏的屍體，和通過冰塊都能看得清楚的血絲，聞著空氣裏的淡淡的血腥味，點了點頭，說道：“放心。頭。”

　　“我們會為他報仇的。不是嗎？”呂振羽安慰道。

　　而龐海只是很簡單地點了點頭。這幾年裏，雖然他從來不曾忘記過自己的職責，從來不曾忘記過自己在進行的是一項危險的工作，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連著幾年的輕鬆穩定的工作和來自諸多部門的協助讓他還是有些鬆懈了。自從加入數字圖騰以來的將近10年裏，他在上海結婚，有了孩子，而戰士身份的他似乎距離那種平靜有一點遠。但是，當他看到了鮮血，他確信自己再也不會錯過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事情了。

　　“老龐，放心吧，既然你已經在這裏了，我想你不會錯過機會的。不
過，現在的問題是，既然對方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個送回來。那麼我們後面調過去的那3個人，恐怕也不會有更大的作用了。把他們叫回來吧。我想，我們都不會想再看到他們的屍體了吧。”

　　龐海點了點頭，走出房間去打電話了。

　　蘇宛和葉山綾在辦公室裏為呂振羽準備好了這一段時間所有的公司經營方面的文件，準備讓呂振羽過目。呂振羽搖了搖頭，說道：“綾，這裏的事情既然已經交給你了，你就放手做吧。不用太在意。我並不是來檢查你的工作的啊……而且，現在我實在沒心情。”

　　葉山綾有點不好意思。她自從認識呂振羽，到現在已經快9年了。在她的生活裏，呂振羽的地位從來沒有下降過。雖然，從實際上來說，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老闆，可視電話，要接進來嗎？”辦公室外面，秘書輕輕推開了一線門，溫柔地問道。

　　“誰？”呂振羽問道。

　　“自稱是您肯定會接電話的，一個西方人吧，銀髮。”秘書彙報道。

　　“接進來。讓龐海過來。”呂振羽平靜地吩咐道。

　　科菲爾，自然是這個傢伙。呂振羽看到這個傢伙再次出現在自己的屏幕上的時侯，表情顯然沒有那一次在自己公司總部的房裏看到科菲爾時候那麼平靜了。呂振羽的表情，應該說是帶著相當程度的憤怒和譴責的。

　　“如果我說，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對於你把我弄成一個廢人不再追究，這個生意算不算合算呢？對你來說。”科菲爾看起來還是很高興的。

　　“這不是生意。”呂振羽回絕道，“人的生命在任何時候都不是，也不可能是生意。”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現在，說實話，在你的醫院裏扔下幾百萬就能把大半個人修復了，這可是最接近生命的生意了，難道不是嗎？你既然已經猜到了，那我不再套話了。你看我，現在用著你的醫院裏在出來的義肢，哦，或許對我來說，這怎麼也是大半個身體了。雖然有些功能還不是很完成，不過已經很好用了。哦，當然，除了神經電路的部分。你設定的電流，對我來說有些強，感覺實在是太強烈了。”

　　“那個可憐的日本人是被你弄成那樣的？”

　　“有點不厚道吧？不過，對，那就是我的手下想出來的方法。雖然不得不用你那裏設計生產的東西對我來說心理上並不是能讓我感到高興的事情，不過，勉強也可以接受。尤其是你的東西確實好用。不光是義肢，還有減法學習，還有你的偉大的《人工智能理論》。純粹從技術上來說，我佩服你，真的，我佩服你。不過，我們註定是敵人了。看到你很快就要死，了還真的有點可惜……這個世界上找個好對手不容易啊。不過，那是註定的，是的，那是註定的。好好享受吧。不是這一次。你這次還是回去吧。”科菲爾笑著，那種極為陰冷的笑和奇怪的聲音讓聽到這番話的人都不寒而慄。

　　“你覺得我會是那種人嗎？我會找到你的。把你從你的老鼠洞裏拖出來。”呂振羽的語氣不曾有任何改變。

　　“那就無所謂了。我這裏準備了很多玩具……說實話，我欣賞你上次開的玩笑。是啊，現在很多人會羡慕我的體重。不過，不要讓我看到你，不要。不然，你的任何一片都會有讓人羡慕的體重，Over。”這一次是科菲爾搶先切斷了通話。

　　龐海這個時候走進了辦公室，他看著呂振羽朝著他扔過來一片儲存卡。他接過了卡片。“是那個混蛋？”

　　呂振羽點了點頭。

178．狙擊

　　事情的發生總是一波連著一波的。呂振羽終於感受到了分身乏術，同時，也感受到了切實的威脅。

　　當呂振羽帶著整個團隊在北海道轉悠了一圈卻徒勞無功，剛剛返回東京，正準備回國的時候，就在振羽慈善醫院，就在按照預定青青“出院”的那天，發生了一件讓全世界都非常關注，同時也讓呂振羽和數字圖騰的所有員工的憤怒攀上了一個新的高點的事情。

　　青青的演技是完美無缺的。在整個在醫院的期間，沒有任何人發現青青其實根本不是一個自然人這個事實。青青熱情地和大家交朋友，談著各種事情，尤其是在自己擅長了金融領域給了很多人很有用的建議，甚至在醫院裏開了個金融投資興趣小組……大家都看著青青的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但是也看著青青的笑容從來沒有任何一天有過變化。在大家的印象裏，青青是個很可憐的小姑娘。她雖然可以依靠義肢系統來行走了，但是，那是以付出自己天生的雙腿為代價的。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棄”的思想非常濃重的中國，這樣的選擇受到的憐憫就更多了。哪怕是接受了義肢的安裝，青青也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雙腿藏在長裙和褲子裏，小心翼翼地嘗試著越來越多的行走和其他運動，也小心翼翼地讓自己機械的雙腿儘量少受到別人的關注。大家都將青青的這種舉動當作是一個女孩子的天性的羞澀，卻讓青青有了更大的餘地隱藏自己的真正身份。可以說，青青己經征服了無數人了。

　　而那些參與了這個騙人的項目的那些技術人員和醫生，看著青青如此嫺熟的演技，看著青青能夠將自己的魅力和性格發揮到極致，能夠通過種種環境和其他因素來隱藏身份，並且用來迷惑其他人，他們都汗顏無地。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演技能夠高超到如此地步。“青青屬於好萊塢”的口號，在這些知道內情的人的群落中變成了一個典故。

　　實際上，青青也的確快屬於好萊塢了。由於數字圖騰在接手索尼集團的時候順便將索尼在好萊塢的產業也都接管了下來，這個資源沒有不用的道理。以青青為原型的故事，早就已經寫成了一個極為煽情的劇本，準備在青青出院後不久就開拍了。而主角，就由青青自己擔任。勵志題材的電影雖然不是主流，但和名人扯上了關係之後，總的來說票房還是過得去的。尤其是這個電影裏，所有有名的角色都將由本人來擔任，連呂振羽都要在電影裏客串一下……

　　各種各樣的新聞將青青包裝成了新一代的青年偶像的時侯，青青的出院自然也是個不小的新聞。而這也是振羽慈善醫院到現在為止，第一批接受義肢安裝的病人中最後一個出院的了。義肢項目取得巨大成功，是從青青開始的，也將以青青的出院劃下第一階段的完美句點。

　　當媒體簇擁在醫院門口，架起攝像機和照相機，看著青青在義肢項目的項目主管葉嘉映的陪同下緩緩走出醫院大樓，以極其輕快而穩定的步子走向醫院大門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聲沉悶的槍聲驚破了整個空間裏熱烈而歡快的氣氛，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那是在將近1公里之外的一個廠房的頂上。

　　可以預料的是，這一槍的目標是青青。但是，青青卻沒有中彈。

　　有很多東西是數字圖騰和呂振羽的敵人可以計算的，而有些不能。比如，他們就無法計算到作為項目主管，作為一個年薪百萬級的高級管理人員和高級技術人員的葉嘉映居然有那麼快的反應，似乎在對方狙擊手開鏡的一刹那他就作出了反應。

　　他向前沖了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子彈。

　　如果不是這樣，那超過音速的子彈就會穿透青青的腦袋。

　　而現在，子彈穿過的，卻是葉嘉映的肩膀。

　　葉嘉映的肩膀一瞬間就變成了一片血紅，他立刻就倒了下來。而原本作為狙擊目標的青青連忙接住了葉嘉映。

　　數字圖騰優秀的保安們迅速作出了反應。同時作出反應的還有隱藏在暗處的蜘蛛自由人。兩台蜘蛛立刻跳了出來，張開身體，將青青和葉嘉映藏在自己身體的陰影下。而另外兩台則和幾個保安一起，朝著狙擊手的位置沖了過去。

　　其餘的保安們迅速壓制現場的秩序，將記者們半引導半強制地塞進了醫院門房邊上的保安休息室裏。

　　兩台去追逐那個狙擊手的蜘蛛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去取得進入別人廠的許可什麼的，他們直接從那個工廠準備阻攔他們的保安的頭上跳了過去。而這樣，或許還算是禮貌的。數字圖騰的保安們隨後跟上，看到居然有人看到了發生的事情還敢阻攔自己，槍托直接砸在了他們臉上。

　　這個時間畢竟是大家都在上班的時候，毗鄰醫院的這個工廠是一家印刷服務機構，人員頗為不少，而開動的機器的熱量同樣干擾了蜘蛛上安裝的熱成像裝置。在熱成像儀的圖像上，到處都是表示比較高的溫度的橙紅色斑。

　　“給我封鎖住所有出入口。3個人下下水道，設置警戒線。2組人上屋頂……把這個地方管事的叫來，給我全部停工。”

　　一個穿著西裝的人匆匆趕來，到了負責醫院方面的保安工作的這個主管身邊，大聲吼道：“你們幹什麼？這是我的廠，你們不能這樣。”

　　醫院方面的保安主管命叫桑學平。2年前，桑學平還是費庭的那個師裏的一名軍官。他主要負責的是偵察兵的指揮與訓練。不僅僅在師裏，在全軍也都是有一些名氣的。但是，年齡比較大了，他的年齡甚至比已經在數字圖騰工作了9年的龐海都要大上幾歲。40多歲的他最終還是退役了。而費庭這個時候將桑學平推薦給了龐海，讓這個為工作的問題操心得不行的中年人有了一個相當不錯的職位。桑學平在保安部門的第一個職位就是振羽慈善醫院的保安主管。這個極為自律的軍人，孑然一身，也沒有什麼其他親人了。這兩年，他幾乎一直住在醫院裏。雖然拿著頗為不錯的薪水，但都沒多少機會用。除了幾套非常簡樸的衣服之外，他的全部個人財產幾乎就是數字圖騰的保安部為每個保安配備的那些東西了。他也是極少數會無視別人詫異的眼光，將數字圖騰的保安制服穿上大街人之一。制服和紀律，已經變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桑學平無視那個人的咆哮，繼續發佈著命令。醫院方面除了加強警戒的保安之外，他臨時只能調過來20個人都不到，加上幾台蜘蛛給他們指示目標，提供支援，但是要封鎖整個廠區，抓住那個狙擊手，仍然有著相當大的困難。

　　好在得到消息的整個廠區都開始行動起來了。正在員工宿舍休息的人被迅速調動起來。按照廠區的6級警戒狀態，由於整個廠區受到了攻擊，目標不明，警戒狀態被提高到了3級。

　　那些正在流水線上工作的員工們輪流到附近的武器箱裏取出武器，隨身配備。要知道，作為一個預備役師的數字圖騰的全體員工，他們受到過的軍事訓練和他們現在使用的武器都是很誇張的。因為按照規定不能使用和現役部隊一樣的武器，在龐海等人的教唆下，數字圖騰所有的保安配備的都是從歐洲引進的武器。而全世界都不可能再有一個地方能比數字圖騰的廠區有密度更高的蜘蛛自由人等型號的戰鬥武器了。

　　桑學平在無線電裏聽到廠區裏不斷有現在空閒著的人拿著武器趕來。他們非常精確地執行著命令，從各個方向，從上到下地將整個印刷服務廠包圍了起來。共同溝、地下車庫通道、消防通道、下水道、民防通道等迅速被設置了警戒，而後他們就開始進行漸進式的搜索。

　　桑學平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他在無線電裏問道：“A組，A組，還有人受傷嗎？”

　　“只有老葉受傷。青青沒事。子彈已經取出來了。穿透傷，沒太大問題。正在做金屬殘餘的清理。”無線電裏這樣回答道。

　　“好的。醫院附近出現任何可疑人物，允許你們先制射擊。”桑學平指示道。

　　還是太鬆懈了啊。雖然數字圖騰對於自己的保衛工作還是很重視的，但是，畢竟不可能將整個金橋地區都控制起來，那需要太多人力了。對於每個工廠每天進進出出的各種各樣的人和物流，更是無能為力。而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實在是頗沒有辦法。

　　那個估計是這個印刷廠的廠長的人在桑學平周圍轉悠著，咆哮著，直到他清楚地聽到桑學平的無線電裏傳來這樣一句話：“我是李韜。試驗一師已經就位，現場交給你指揮。重複，試驗一師已經就位，現場交給你指揮。”

　　“明白。”桑學平看了一眼遠處空中的3個黑點，那是3架S90黑鷹直升機。每架上面按照預定，都應該搭載著一台蜘蛛自由人和4名特種兵戰士。按照李韜的誇張性格，更多的部隊應該已經從地面上搭乘著卡車前來了。

　　“你停留在空中監視，地面部隊請封鎖c區。”桑學平沒有多猶豫，立刻就下了指示。c區是距離醫院方向最遠的一面。但如果試驗一師有直升飛機支持的話，封鎖那個方向並不難，12個人3台蜘蛛已經足夠了。

　　桑學平覺得邊上那個廠長實在是太聒噪了，對著邊上一個保安比劃了一下，那個保安立刻就將這個廠長拖走了。聽到了桑學平現在的權限居然可以淩駕于一個師長之上，這個廠長好歹也知道了現在的事態嚴重，而且也已經不僅僅是數字圖騰作為一個企業的問題了。

　　數字圖騰的應急預案是非常充分的，而數字圖騰也作出了及時的反應。現在，整個廠區從天空到地面全部被封鎖住了。廠區出入的各種錄像資料也都收集起來。那些正在工作的員工，在逐一核對身份後被帶離工廠。機器全部停下，開始逐漸冷卻。只要稍微過一會兒，那個狙擊手就會無所遁形。

　　比較幸運的是，在這次狙擊事件中，除了葉嘉映受到了一點不太嚴重的傷之外，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受傷。尤其是青青，毫髮無損。可是，這個事情如果讓對方得逞了，那後果是極為嚴重的。青青的身體並不是防彈的，如果子彈穿透了青青的腦袋，那麼，在那麼多媒體面前，那個裝滿了電子裝置的腦袋爆裂開來會有什麼結果？

　　得知事情發生後，呂振羽很是有一點不敢想像。機器人系統會受到非常大的輿論壓力那就不必說了，而數字圖騰作為一個企業的公信力歸零那才是最為嚴重的後果。雖然呂振羽重視機器人系統將來的前途，但是，呂振羽也不敢拿著全球數萬名數字圖騰的員工開玩笑。

　　既然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呂振羽稍稍後怕了一下，立刻包下了一架專機趕回上海。

　　記者們的動作是飛快的。在狙擊事件發生後不到2個小時，就己經在網絡上看到了記者從振羽慈善醫院裏發出的快訊，和幾張第一時間的照片以及視頻片斷。設備和技術的改變，已經大大改變了記者們的工作方式和反應速度。

　　於是，呂振羽不期然地被一幫日本記者堵在了機場。呂振羽這個時候並沒有耐心處理這些問題，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也不能對媒體怎麼樣。“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的，是誰在背後策劃著。但是，我可以保證，這個人不會活太久了。既然是對方首先使用了暴力手段，那我們也有決心用同樣的方式予以反擊。這個反擊將是沒有時限，沒有手段限制，也沒有具體的對象的限制。這一次，並不是因為數字圖騰製造了武器，製造了人工智能之類的任何理由，而是因為數字圖騰發展出了能夠讓一部分人恢復正常生活的義肢。沒有嘗試過這種痛苦的人，有什麼理由代替那些因為自己的肢體受到了損傷而生活在艱難中的人決定義肢是一項邪惡的技術或者是一項反人類的技術？同時，數字圖騰將懸賞1億美金，獎勵能夠將這個組織清理掉的任何個人或者團體。同時，只要能達成這樣的任務，在工作過程中發生的費用，數字圖騰將予以全額報銷。”

　　一幫記者都被驚呆了。而在他們驚愕的時候，呂振羽已經揚長而去。4分鐘後，一架灣流公務機起飛了。

179．無限反擊

　　呂振羽臨時租用的灣流公務機在浦東機場著陸之後，李韜和他安排的直升機已經在跑道盡頭等著他們了。

　　呂振羽帶著岳羽、蘇宛和龐海登上了直升機直接趕回了醫院。那個狙擊手已經被逼在了一個很小的角落裏，很快就會被抓住。要不是考慮到畢竟是在人家的廠子裏，要是搞壞了東西比較麻煩，桑學平早就下令對那個地方進行火力覆蓋了。但無論如何，現在這個狙擊手都沒有任何可能逃跑了。而龐海，已經開始準備刑訊工具了。

　　回到了廠區之後，岳羽又悄悄從大家的視線中消失了。幾天在外面的行動，讓這個機體經受了相當大負荷的檢驗，除了呂振羽對機體進行過兩次基本檢查之外，整個可靠性還沒有經過充分試驗的機體就沒有做過多少維護工作。岳羽擔心的是機體現在隨時可能出現故障。任何東西，可靠性和複雜程度都是成反比的。而這種機體，實在是太複雜了。

　　葉嘉映肩膀上的子彈取出之後，只打了很少的麻藥。折騰了相當長時間之後，他終於沉沉睡去了。在病房外稍微看了看葉嘉映，呂振羽沒有走進病房。葉嘉映是個很警覺的人，哪怕他處於這種狀態下。

　　而在另一間病房裏，呂振羽看到了青青。青青顯得有點奇怪，她抱著雙腿坐在床上，下巴枕在膝蓋上，發絲將她幾乎整張臉都埋住了。這樣一副受驚的小姑娘的樣子到底是青青偽裝出來的，還是她真的感到了某種強烈的威脅，而產生了強烈的情緒波動？

　　“青青，青青。”呂振羽坐在青青的床沿上。他的手輕輕放在了青青的肩膀上。

　　出乎意料的是，青青一下子抱住了呂振羽，把自己的腦袋深深埋在了他的懷裏，說道：“我好害怕。差一點，就差一點……要是我的腦袋就在那裏炸開了，那我該怎麼辦？在這個身體裏那麼久了，雖然是演戲，可是我真的已經熟悉了這個青青的身份，也喜歡上了這個身份。要是我真的就是那個青青多好？要是我能夠不受排斥地生活在人類中間多好？我怕。要不是老葉擋下了子彈，這些夢想就全都完了……戲也演完了，我在大家面前表演我的恐懼，讓我的眼淚都哭沒了。紀容今天也不在，還沒來得及給我補充那個水罐子。我現在連哭也哭不出來，畢竟距離人類還是太遠了。”

　　青青的聲音輕柔而沉鬱，很有些悵然。呂振羽知道，這是因為青青確實害怕了。在其他人面前，青青或許會非常理智地控制自己的各種行動，將符合自已身份和性格設定的種種行為完美表現出來。但是，在呂振羽面前，青青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傾向。青青是確實害怕了。她既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會有自己的喜歡與不喜歡，也會逐漸有自己嚮往的和不嚮往的。她的性格當初就被設計成那種很討人喜歡的女性，而堅強或者脆弱，都會是這種性格設定的一部分。自然，那強烈的感性也是。也正是因為這些，她才能夠演繹好作為一個身殘志堅的美麗少女的青青，也在這樣一個身份中以為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沒事了沒事了。”呂振羽輕輕拍著青青的背脊。雖然青青的這個機體被製造出來的整個過程他都參與了，很多處的皮膚材料和骨骼支架連接甚至都是他自己動手做的，但成為了一個人形機體的青青和工作臺上的零部件還是不同的。青青現在冷冰冰的身體仿佛更能顯示出她的恐懼一般。“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會再發生了。你，你們，也遠遠比你們自己想像得更象一個真正的人。比那些什麼都不知道，以為自己的意志就是一切的混蛋強多了。”

　　“嗯。”青青的回應中很是有些感動，但她隨即說了一句讓呂振羽實在有些哭笑不得的話：“我覺得現在應該好好哭一場，幫我換個水罐好不好。”

　　呂振羽歎了口氣，為青青解開了衣服，在背後蝴蝶骨的位置摸到了後背這裏的皮膚的接縫，拉開皮膚，輕輕打開背後維修口的陶瓷板，取出已經空了的500毫升的塑料水罐，換上另一個裝滿了的水罐。然後又關上艙口，重新將青青背後的整片皮膚弄得和先前一樣平順和沒有破綻——至少，僅僅憑肉眼看觀察的話是沒有破綻的——然後又為青青穿好衣服。

　　“這下好了。”青青悠悠地說道，“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個能流淚能歡笑的女孩子……你大概都不知道，我多喜歡現在的自己，就好像我真的就是我們編造出來的那個青青……”

　　呂振羽沒有打斷青青的想像。他輕輕撫摸了一下青青的頭髮之後就走出了房間。

　　他還有另外的人要探望——他的妻子和不到一個月之後就將成為他孩子的母親的陳寧。醫院這裏遭到狙擊著實讓呂振羽震怒的一點，就是因為既然醫院在別人的射程裏，那麼，陳寧也同樣在被威脅的範圍內。青青、達摩，或者阿翔要是遭到了襲擊被破壞了，還可以通過備份來恢復。但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功能的。呂振羽之所以現在下定了決心要將敢於做這種事情的人連根拔掉，至少有30%的原因是他們居然威脅到了陳寧。

　　可是，陳寧的注意力卻不在狙擊事件上，而在呂振羽扔出去的巨額懸賞上。她正在和安迪通著電話，惡意地揣測著呂振羽這次將收買多少人的性命。

　　應該說，呂振羽的這次懸賞，造成的結果要遠遠比他自己預想的好。

　　最後抓獲的那個狙擊手確實是被紋章協會雇傭的。說雇傭或許不準確，因為這個非常喜歡貴族那個圈子的生活的槍手，本身就是紋章協會的預備會員。雖然他就算加入了協會也就是那種沒有世襲身份的最為普通的會員。但在這個腦子有點燒壞的人看來，這代表了一個古老的貴族秘密結社組織對於他的地位的承認。

　　紋章協會雖然是個秘密的集社，而且他們的成員多數都是一些高官、顯貴、貴族乃至一些國家的王室成員，但是，因為這個組織的古老，多多少少在各種圈子裏會有一些和他們有關的傳聞。尤其是歐洲。

　　如果純粹比財力，那麼，那些高官顯爵者要是集合起他們全部的財力，哪怕是呂振羽也無法對抗。一個家族能持續幾百年的意義之一就是，當年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到了現在都是文物。哪怕光是靠賣文物，紋章協會也能夠調集相當大規模的資金來進行各種活動，在市場上阻擊數字圖騰的各種產品。但是，畢竟他們是一個隱秘卻分散的組織，他們做不到這一點。而相比之下，呂振羽實實在在的懸賞一億，對於那些數量眾多的亡命徒，和那些有著很多情報來源的各國的退休和半退休的特工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

　　就在呂振羽在東京發佈了這個宣言的40小時後，一封電子郵件已經發送到了呂振羽的信箱裏。裏面有關於某位澳大利亞富商是紋章組織成員的一系列的證明文件和那個富商被槍殺的全部照片，甚至還附上了在哪里的新聞媒體可以查到這條新聞的內容。為了取悅呂振羽，讓呂振羽覺得付費是值得的，那個前KGB的特工將整個過程記錄得詳細無比，也將報復行動進行得血腥無比。以至於代替呂振羽處理郵件的陳遠打開這個郵件之後的第一分鐘就開始抱著垃圾桶吐了起來。

　　處理掉了一個人，和端掉對方整個組織當然相差很遠。但是，呂振羽還是在第一時間朝著他的帳號上打上了小小一筆錢。這筆錢要比雇傭職業殺手弄死那樣一個人的國際平均價格略高一點。於是，那個前KGB非常高興地去尋找第二個目標了。

　　前特工的圈子和職業傭兵的圈子好像並不是很大，這個前KGB拿到報酬的消息很短時間內就成為了那個小群落裏的公開的秘密。既然已經確認了呂振羽和數字圖騰的決心和信用，剩下的就是行動了。

　　呂振羽從來沒想到過，花上點錢就能夠造成這樣的後果。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各國都有些相當知名，或者雖然不太知名但還是很有影響力的人物，或者最低限度是一些富商之類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且死法千奇百怪。因為那些傭兵和前特工，固然有不少人是愛好暴力的，但更多的人喜歡達成目的，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和懷疑。他們也都有著自己的絕活。當然，為了取信于呂振羽，他們多多少少會提到一點自己的這種特別的技巧的皮毛。於是，呂振羽的信箱就好像變成了一個殺人技巧大全。很多郵件，連刑訊專家龐海看了都覺得學到了很多東西。因為有不少人並不是只想掙一筆錢，而是從一個人開始挖出一串……他們自然不會指望對付主動提供消息，那麼，剩下的手段就只有逼供了。

　　這樣的行動自然會引起對方的抵抗。紋章協會似乎提供了更多的報酬要狙殺呂振羽以及數字圖騰方面的重要成員。當然，考慮到掙錢的機會和成本，幾乎沒有人敢於來到上海進行這項工作。將紋章協會那些分散在世界各地，哪怕保衛力量比較強但至少也在想像範圍內的成員一一處理，和要冒著風險潛入到可能是現在全中國除了中南海之外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去刺殺呂振羽相比，難度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還有一點，就是呂振羽付錢快，一旦能夠確認提供的資料的真實度，一個小時都不用，錢就到帳了。

　　雖然各國政府都對數字圖騰和呂振羽大加譴責，但數字圖騰的公關部則表示，一概不知情。事實上，數字圖騰或者呂振羽的帳目上也沒有任何能夠把這些人的行動和他們相聯繫的證據。沒有人知道錢是怎麼從呂振羽的口袋裏到那些亡命徒的口袋裏的。

　　紋章協會數百年建立起來的秘密體系，就在呂振羽的金元攻勢下被弄得支離破碎。而這個時侯，實際上呂振羽的獎勵基金還只花去了不到6000萬美金。

　　混雜在那些賞金獵人們的群落裏，安迪同樣如魚得水。他經常選擇那些賞金獵人們不敢輕易去碰的硬目標下手，甚至直接用炸彈、火箭筒和其他比較過分的武器來工作。偶爾也搞搞惡作劇，折騰出一些足夠當地警察想破腦袋的懸案。比較讓呂振羽不爽的是，除了安迪，連陳康儒似乎都覺得掙外塊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而偏偏陳康儒的效率還特別高。

　　紋章協會的人和當初極端正義組織的人不同。極端正義組織畢竟是由一批知識和社會經驗都非常豐富的人組成的，他們的理念雖然有些極端，但總的來說還是可以歸入偏執的範疇的。而紋章協會的人以為自己是永遠正確的已經太久了，他們中間確實掌握著組織的控制權的那些人幾乎沒有一個願意妥協。呂振羽的無限反擊甚至讓他們顯得更為瘋狂了，一些極為恐怖的主意被想了出來……終於，這些瘋狂的點子嚇到了紋章協會裏一些神志裏還有一絲清明的，同時還非常怕死的人。原先被認為水潑不進的紋章協會，出現了第一個變節者。

　　這個變節者究竟是什麼時候變節的，以及這個人到底是誰，幾乎沒有人知道。但是紋章協會出現了變節者的消息卻變成了另一個公開的秘密。大家的猜測與懷疑，又進一步從內部打擊了這個曾經團結和穩健的組織。

　　這個變節者顯然不是一個很受歡迎的人，因為，他提供給呂振羽他們的除了一份名單之外，就是一條壞消息。在數字圖騰的報復開始後不久，有過一個組織的代表聯繫過紋章協會的高層，他們似乎準備合作。而現在這個時候，到底什麼方面能夠合作，自然大家都明白。現在，對於紋章協會來說，凡是呂振羽的敵人就都是他們的朋友，他們根本不在乎和那些合作者之間到底有著多大的理念差別。

180．狩獵者

　　如果數字圖騰從那個內線手裏獲得的那份名單是正確的話，紋章協會全球一共447名會員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就被消滅了84人。雖然大部分並不是核心成員，但對於這樣一個持續穩定了數十年人數很少改變的大型集社組織來說，這種損失是極難忍受的。而現在，呂振羽每次接受到一個人的酬金支付要求和調查材料，就會在這個名單上勾掉一個人，這種感覺實在是很奇怪。

　　紋章組織的成員們遠遠比以前極端正義組織的成員們要容易追蹤。雖然這個組織是秘密的，但這些成員們本身可是比較高調地生活著的。而現在，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將自己藏了起來，儘量不暴露出來。有了這種局面，他們想要主動出來搞風搞雨就更難了。這幫人龜縮在一起，聚集起來他們所有的警衛力量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甚至開始利用他們在各自國內的影響力要求政府對他們進行保護，甚至想通過政府和數字圖騰進行斡旋，從而讓數字圖騰放棄懸賞。

　　可是，這就牽涉到數字圖騰的懸賞是以一個什麼方式來進行的了。雖然有人進行過多方調查，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數字圖騰支付過任何酬金。那些得到酬金的人只確認自己收到錢，他們也不知道錢到底是怎麼來的。而數字圖騰的懸賞也不是針對特定對象的懸賞，而比較類似於徵集一個解決方案的競標。如果各國政府真的受到那些紋章協會的會員的影響而出面和數字圖騰乃至和中國政府進行斡旋，那無疑就是證明了這些人和先前的狙擊事件有關。那麼，這些原本聲名卓著的人，也就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恐怖分子。考慮到這些人在各自國家的身份和地位，對於國家本身的聲望都會有影響，是不是犧牲這些人，對於一些國家來說也就成為了一個問題。於是，一些比較底層，涉入事件不深的成員們就漸漸被一些國家的政府方面的代表保護了起來，但是他們都被要求退出紋章協會。

　　只要退出了紋章協會，通過各國政府和數字圖騰的特殊聯繫管道，就可以放棄對他們的懸賞了。

　　而在這方面，數字圖騰作為諸多歐美國家的蜘蛛平臺的提供商，顯得非常合作。數字圖騰的態度，也讓各國政府著實松了一口氣。有中國政府的強力的，而且越來越無條件的支持的數字圖騰，在國際的運輸工具、電子設備、計算技術、網絡技術和媒體服務技術方面越來越顯示著自己的重要性。無論在民用產品和軍用產品上都是。

　　而數字圖騰的十多件作戰裝備在美軍的一個作戰基地裏攪了個天翻地覆，最終幾乎完全摧毀了那個基地，並且造成了美國最引以為傲的特種兵的大量傷亡的事情，或許在民間是絕對無法被報道的，也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在政府這個層面，在大家都掌握著比較先進的衛星技術的情況下，在從那個神秘而強大的瞬發無線電信號中能夠破譯出大量美軍方面的機密材料等情況來進行了分析和互相之間的情報交流之後，對於各國高層來說這也絕對不可能成為秘密。

　　對於歐洲那些發達國家來說，既然數字圖騰能夠在美國做到這一點，那真的惹火了數字圖騰，在他們的國家裏折騰一把也就不是什麼大問題。雖然，在他們看來，這只是一種非常細微的可能。

　　數字圖騰在核心技術方面雖然一直有著非常嚴格的保護措施——因為這畢竟是數字圖騰從開始至今的基礎，但是，在周邊技術方面，數字圖騰和各國、各個公司和各個研究機構一直保持著相當良好的合作關係，經常將一些實用技術進行生產授權和出讓，尤其是網絡與儲存方面的專利授權。隨著數字圖騰在各地的分公司的不斷設立，以及數字圖騰非常靈活的技術授權和轉讓的機制，數字圖騰在各國的影響力雖然未必都很大，但基本上都是在比較良性的方面。

　　紋章協會並不會因為數字圖騰的步步進逼而變得軟弱。固然有相當一批人害怕了，但那些最早堅持著要讓數字圖騰放棄人工智能和義肢技術的人則變得更為極端了。他們並不掌握技術的領先地位，但是他們有錢也有人脈。在現在這個世界上，這是能說明很多問題的。

　　而他們也剛剛獲得了盟友。

　　對數字圖騰方面來說，科菲爾的逃逸和紋章協會的退縮都不能算是什麼好消息。站在明處的敵人總是比陰影中的敵人好對付。不過一陣調整之後，數字圖騰終於能夠將先前多聘請的那些資深保安們逐漸送回原先的保安公司，將那些臨時聘請的資深情報人員們發最後一筆獎金後解職或者轉而調到更為重要的部門乃至於調入數字圖騰的安全部門。

　　整個過程在非常流暢而穩健地進行著。隨著之前的恐怖襲擊和之後的長時間的安全方面的調整，現在數安圖騰在安全方面的隱患已經非常少了。尤其是公司的每個分部都配備了一台裝備了嗅覺系統和X光系統的安全機器人，全面過濾各種包裹、快遞和郵件。安全機器人同樣只是利用了數字圖騰現有的技術，沒有太多，也沒有太少。而要說武器，安全機器人裝置了一個類似女性防身器的電擊裝置。只不過這個電擊裝置更加強大，也更有持久性而已。另外，就是一個利用壓縮空氣彈射5枚橡膠球的短筒。這種安全機器人除了裝備數字圖騰自己的全球各個分部之外，還成為了一項非常受到各國政府和公司等等機構歡迎的產品。其實，如果不是各國政府的強烈要求，原本呂振羽一點也沒有想要出售這種小蜘蛛的意圖。但是，無論如何，這款非常輕便的，只有一個小孩子那麼高，體積相當小巧，沒有什麼非常先進的技術的蜘蛛安全衛士，卻成為整個年度裏數字圖騰最受歡迎和最受好評的產品。恐怕，恐怖主義已經開始讓大家都有一些反應過度了。

　　安全嗎？或許對於大部分不知道情況的員工來說，這樣的局面足夠了。但是，對於呂振羽，對於瞭解數字圖騰的敵人們到底是些什麼人的人來說，現在的局面還是不夠的。龐海已經接過了所有針對科菲爾的行動和情報分析。他的麾下有一個完整的團隊可以使用，還有一個可以通過充足的資金來雇傭和使用的團隊，甚至很多國家方面的情報人員也可以在某些方面給予他幫助。他喜歡，也習慣這樣的工作。而他的心裏還有另外一個目標，那就是為自己的那個部下復仇。對於一個戰士來說，因為任務而陣亡是一回事，但是，要是被肢解作為一種威脅的手段，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相對于龐海的龐大陣容，安迪卻選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線。在先前帶著一個輔助他的團隊出去的時候，並不是很有管理能力的安迪總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己一個人戰鬥，或者按照需要臨時找合適的人合作的自由度完全喪失了。於是，安迪將原先配屬給他的人全都交給了龐海，而他自己則帶著一杆那次在青青被槍擊的事件裏繳獲的精度極高的木柄的獵槍，和一支手槍，以及一個碩大的帆布背囊出發了。他在出發前，誰都沒有通知，只是在呂振羽的辦公桌上留下了一封信。信也保持了他一貫的直接和簡短，整個信只有4個字：打獵去了。

　　將這封信放在呂振羽桌子上的時侯，安迪也不確定到底呂振羽什麼時候會看到這封信。陳寧很爭氣地為呂振羽添了一對兒女，龍鳳胎。兩個孩子的同時誕生將呂振羽的注意力徹底吸引到了醫院裏。最近一段時間，他甚至就住在醫院裏。至於日常的事務，比較不重要的就交給了蘇宛，比較重要的則在廠區那裏的辦公室裏處理。從那個辦公室往返醫院，只有不到10分鐘的步程。

　　安迪也是敏感地意識到了呂振羽的技術譜系指向哪里的人。雖然他沒有說，但他同樣為青青狙擊事件後怕。這可是牽涉到一個公司和一個技術體系的命運的超級重要的命題。如果不是現在已經恢復了健康的葉嘉映反應迅速，現在到底有一個怎麼樣的爛攤子需要大家來收拾呢？安迪懶得想像這種已經被確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也曾嘗試著多次和青青接觸。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青青並不是人類，他幾乎會愛上那個聰敏慧黠而又充滿典雅氣質，將眾多優點——除了健康——集於一身的女子。當然，無論和青青所宣稱的年齡相比，還是和青青實際的年齡相比，已經40多歲卻還是習慣漂泊和動盪的他顯然在哪個方面都不合適。幸好，他並不需要為這個擔心了。他甚至可以看著那個現在已經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找著各種各樣古怪藉口頻繁往返京滬兩地就是為了找機會和青青相處的中年人陳昌儒的笑話。是的，那現在已經是整個數字圖騰裏風傳的事情。而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小部分人眼裏，這實在是一個值得觀察但並不看好的事情。

　　而這一次，安迪決定要扮演好一個狩獵者的角色。他悄悄潛回了日本，在北海道做了周密的調查之後，將眼光放在了一艘遠洋捕魚船上了。現在日本有一批相當先進，噸位也相當大的遠洋捕魚船，一次出海能夠幾個月不回來，因為船上就有全套的基本的魚類加工流水線，不用擔心魚類的新鮮度問題。

　　但是，那艘叫“香草丸”的捕魚船卻顯得尤其奇怪。他們在出海前採購了很多的食物，如果高度自動化的捕魚船上的人飯量不太離譜的話，一般來說，這些東西足夠他們吃上差不多4個月。

　　可是，香草丸出海之後26天就回來了。雖然是滿載而歸，但比較奇怪的是，那些食品全都消耗光了。

　　在平常人眼裏，這只是件比較奇怪的事情。而到了安迪眼裏，就有著很大的問題。時間，無論是香草丸起航的時間，還是他們太早回航的時間，都有問題。安迪跟蹤了香草丸那一次出的貨，將當地超市里僅存的2罐鮮魚罐頭買了下來。然後，他分折了香草丸上的裝罐封口機打出的刻痕和他買來的罐子的刻痕，卻發現這些魚肉罐頭根本不是出自香草丸。香草丸做的事情是在海上裝下了這批魚肉。那麼，消耗了那麼多食物，是有那麼多人嗎？他們在哪里離開香草丸的呢？

　　安迪悄悄潛入了香草丸。開始的時侯是作為造船廠的一名機械師奉命來解決技術問題，在船上轉悠了大半天大致弄明白結構後，他在深夜潛入了香草丸，進入了船長艙室，將當時的航海日誌找了出來。可是，日誌的那一頁被撕掉了。幸好，安迪也不是一無所獲，他找到了香草丸的GPS定位編號。正是這個編號幫助香草丸在航行中定位，也正是這個編號，讓安迪能夠通過調查GPS定位查詢數據來調查香草丸去過哪里。

　　GPS的定位並不是單次查詢的，而是一個連續的過程。GPS系統的數據庫裏只是抽取某個特定物體多少時間內的查詢位置中的一部分來記錄，而且，絕大部分記錄是沒有時間標注的。

　　一般的漁船，路線總是從港口出發，奔赴漁區，而且在搜索魚群中，經常有迂回和原地打轉之類的。但是，安迪卻在數據庫裏找到了一條和漁區沒有什麼大關係，卻筆直指向加拿大的奇怪路線。這條路線到北太平洋中間的一段就嘎然而止，而香草丸又這樣回來了……

　　安迪想：“看，我發現你們了。”

181.夢魘

　　當呂振羽從成為一個父親的喜悅中恢復過來，開始意識到自己同時還是一個大企業主，還有不得不處理的公務的時候，安迪已經悄然消失了兩天了，在呂振羽的辦公桌上也已經堆起了厚達一米的文件。這些文件有的是蘇宛和其他經理們沒有權限處理的，有的僅僅是一些公司內部傳閱的參考資料之類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都不趕時間。不要說是放上兩天，就是放上十天半月都沒什麼大問題。可是，積壓工作畢竟不是呂振羽的風格。

　　呂振羽將岳羽和青青都帶進了他的辦公室，協助他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後，在幾乎要處理完所有的工作的時候，他們在寫字臺上的文件堆的最底下發現了那張安迪留下的紙條。

　　“好吧，這個傢伙就這樣消失了。”呂振羽很無奈地聳了聳肩。安迪這樣的人和那些對於命令比較在意的人是不一樣的。如果擱在中世紀奇幻小說裏，安迪這樣的人估計是那種不折不扣的遊俠。雖然安迪放棄了自身的安全而選擇了雖然艱辛但可能更有效率的道路，但按照安迪的能力，應該沒有大問題吧？

　　至少，還是通過幫助安迪訂飛機票的秘書知道了，安迪首先前往的仍然是日本。讓日本方面略微注意一下，讓他們在安迪有要求的時候及時給予幫助。這小小的指示讓呂振羽心裏更安定了一些。但是，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安迪實際上已經離開日本了。

　　安迪從北海道直接飛到了西雅圖，然後在附近的海港裏買了一艘40米長的豪華遊艇。遊艇上什麼豪華設施都有，但是，安迪想做的事情其實是在海上進行一番搜索。於是，他悄悄在船上裝上了一系列的探測設備。因為安迪的渠道是如此不同，他在船上裝的設備的先進程度著實和一般的民用觀察設備有些不同。也正是因為安迪通過在美國的分公司定購了這些設備，呂振羽才終於知道安迪已經來到了美國。

　　安迪把在北海道那裏得到的那艘漁船的各種數據綜合起來，在地圖上標出了那艘漁船最有可能折返的區域。然後，他又找到了在那些可疑的時間裏通過那個區域的各類大型貨船的清單，再排除了一大批絕對不可能和科菲爾扯上關係的船隻和一些明顯用途不太協調的船隻。隨後，在那些航道裏穿梭，觀察。當然，安迪為了偽裝成是一個普通的消磨日子的富翁，還是進行了相當不少的海上娛樂活動的。比如他就和好幾個在海上相逢的正宗的富翁們飆了一把遊艇。

　　不過，他倒是在那些富翁裏認識了一個船運大亨。當安迪趁著大家喝醉了，悄悄透露自己的目的的時候，那個船運大亨很豪爽地答應了安迪，將幫助他發現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事情還是這種業內人士比較能夠進行深入的調查。那個船運大亨因為海上的相逢和接觸而和安迪這個閱歷豐富的人成為了相當好的朋友。而安迪的那個數字圖騰保安部副總的頭銜也著實讓這個大亨將結識安迪當作了和數字圖騰的高層進行接觸，並且以後發展一些自己現在也想不出來到底怎麼回事的合作的開端。

　　有時候，表面的調查未必有一些行業內部的底層員工之間的傳聞來得有用。那位船運大亨就是通過自己手下人去收集了大量古怪的傳聞，而後，他確實找到了那條船。那條船比預定日期遲到了一天到達了加拿大的一個港口。那位船運大亨買下了那艘船，而後解雇了所有的船員。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下，那艘船的船長甚至沒有來得及修改航海日誌。

　　在航海日誌上，和通過對船員們的訊問，終於知道了這艘船曾經在阿留申群島中的一個被私人買下的小島上短暫停留。

　　自然，這個小島將成為安迪的下一個目標。

　　那位新結識的朋友將安迪送到距離那個並不太小的小島大概還有1公里的地方就停下了。在夜晚，雖然這個距離並不太容易被觀察到，但還是小心為好。而安迪靠著一套蛙人裝備在冰冷的海水裏遊了一公里，然後在一片不容易被觀察到的碎石裏爬上了海岸。

　　背著一堆器材泅渡1公里，對於安迪這樣一個已經不再年輕的人來說，實在是很接近於要他命的事情。安迪在碎石堆裏架起了無線電轉發器，轉發器可以直接和衛星連線，然後在肩膀上裝好了小型攝像機。他的背包裏除了武器之外還有不少這樣的裝備，都是中國新一代特種兵制式裝備。除了那支木柄的手感極好的狙擊步槍之外，他這一次還多帶了一支突擊步槍和兩隻手槍，還有不少彈藥。幸好這些東西他還背得動。

　　這個私人名下的小島並不是什麼旅遊勝地或者有著什麼礦產。按照當時那個買下小島的人自己的說法，這是個很好的養老的地方。或許是吧，除了緯度有點高，氣候不太好，植被稍微有點少之外，這裏的風景還真的很是不錯。安迪用一根折疊的棒子支撐起了僅供他一個人容身的極小的空間，在那裏稍稍喝了些威士忌暖和一下身子。體溫剛剛開始恢復之後，安迪就開始朝著小島的深處進發。由於這裏並不是什麼戰略要地，表面上也沒有多少值得懷疑的地方，距離現在最近的一張可以當作地圖的衛星照片要追溯到4年前，現在的小島主人剛剛買下這個小島的時候。

　　安迪帶上了頭盔和特殊的風鏡。風鏡的下沿安裝著兩個140×140的扁平形狀的用瞳孔聚焦來控制的顯示屏，來和隨身攜帶的電腦和通信裝備連接，隨時查詢各種數據，尤其是可以隨時調用地圖，瞭解自己的位置。如果能夠得到衛星支援，甚至可以隨時通過這個小顯示器來瞭解周圍敵人的位置。這是中國精密機械進出口公司最近研發出來的先進單兵系統的重要部分。而在數字圖騰的研發中心裏，安迪又將這個系統和自己隨身攜帶的高精度數碼相機、攝像機和無線電轉發器連接在了一起，可以形成一個有限範圍的無線局域網絡。雖然無法得到衛星的支持，但是，安迪仍然可以依靠在一些固定的地方設下重量不到50克的小型攝像頭來保證自己不輕易被抄後路。

　　由於隨身的電池有限，安迪並沒有立刻開啟無線電轉發器和衛星的連線。這種高功率的東西用不了太久。

　　小心翼翼地一路上設下攝像頭和其他裝置之後，安迪逐漸接近了島上一片比較平坦，植被也比較密集的地方。這裏現在有一棟別墅和一個小型的直升機坪。幾乎每週都有幾次直升機會給這個小島運來補給，這一點已經通過其他人證實了。而這個小島需要的補給量，也是讓安迪確信這個小島有問題的因素之一。

　　在靠近這片平地的一個山坡上，安迪找了一個凹陷的地方，架起了超長焦的照相機和偽裝網，在周圍設下警戒圈，將自己帶著的所有武器上膛，打開保險，就在那個小小的凹陷處靜靜等著，看著遠處的一片開闊地，看著總覺得有些古怪的那片平地上到底會發生什麼。

　　而在凹洞裏，安迪甚至悄悄拿出了帶著自加熱裝置的罐頭，稍稍弄點熱食來補充體力。

　　當太陽在幾個小時後逐漸升起，這個小島立刻顯示出一種完全出乎意料的充滿了紀律感的熱鬧。兩個地下出入口的門從地下緩緩升起，露出了一個異常巨大的門。從那棟別墅裏，則不斷有拿著各種裝備的人走了出來，看起來很像是科學技術方面的人員，好像是要進行一些什麼測試。

　　整個準備工作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看到那麼多人已經就位，安迪悄悄打開了自己這裏的照相機和攝像機，也打開了轉發器和衛星的連線。

　　這個時候，正是上海開始入夜的時候。數字圖騰的廠區裏，一個技術人員接到了軍方的衛星地面站的電話，將衛星信號接進了廠區的指揮中心。幾乎只看了一眼衛星信號的來源的定位和衛星發射器的識別碼，那個技術人員就一口茶噴了出來。這個傢伙正是幫助過安迪進行裝備改造的小組成員之一。

　　這個技術員立刻跑出了指揮中心，隨手扯過一匹戰狼，騎著戰狼就朝醫院方向沖了過去。數字圖騰的廠區裏很少有那麼行色匆匆的人。雖然引來了一陣白眼，但卻沒有什麼人上來阻攔他。數字圖騰的廠區裏，除非必要，是很少有人會顯得如此焦急的。

　　呂振羽這個時候正在醫院裏和陳寧一起吃飯，而餐桌上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和現在整天圍著兩個小傢伙轉，連正常值班都懶得去的紀容。

　　“呂總，安迪在衛星連線上傳來信號了。您是不是馬上去看看？”

　　“信號？從哪里？”呂振羽上一次得到安迪的消息還是美國方面傳來的。而現在，天知道是哪里來的。

　　“阿留申群島……”技術員非常鬱悶地說道。

　　10分鐘後，當呂振羽趕到指揮中心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讓他非常驚訝的一幕。在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是安迪傳來的衛星信號——現場直播。指揮中心裏，相關的工作人員已經就位了，這個小區域裏，隨著呂振羽的到來，戒備狀態提高到了3級。

　　呂振羽站在指揮中心的中間，屬於他的那張擺放著4個大型液晶顯示器的指揮桌前面。這個指揮中心是在李韜到來之後，作為一個預備役師的師部指揮中心被建立起來的。不過，整個格局看起來並不像一般的部隊的指揮中心。要說比較類似於什麼的話，比較像是電影院，或者是在動畫片裏被多次表現的宇宙戰艦之類的玩意的艦橋。

　　在大家面前，投影儀精確地將通過衛星傳來的信號重新變成圖像。在圖像正中間，通往地下的通道大門開足了。然後，大家異常驚訝地看到幾台4足重型機器人從地下逐漸走了出來。

　　晨曦的微光讓這些充滿了金屬質感的大傢伙顯得威嚴而漂亮。安迪帶在身邊的頂級攝影器材更是將這些畫面中的光影層次展現無遺。但是，這極為美麗的畫面卻不能讓看到畫面的任何人感到欣喜。他們看到的並不是和他們自己的體系比較類似的輕型裝備，而是一個巨大的，裝置了重型武器，擁有強勁火力的殺人機器。這種大型4足機器人前足彎曲，後足挺直，整個結構就是一個適合重型火炮進行精度比較高的射擊的穩定支架。除了一門105毫米坦克炮之外，這個大傢伙上還裝著一台密集陣近防炮。這種大傢伙的火力一點也不會比現在各國已經裝備的主戰坦克差，而靈活性則要高了許多。

　　呂振羽仔細看了看畫面。在畫面的陰影裏的那些技術員中間看到了一些穿著西裝，顯然不是技術人員的人。那樣子也不像是技術方面的負責人什麼的，而更像是政客或者金融家之類的。呂振羽帶上了耳機和話筒，對著電腦命令道：“語音平臺啟動，遠程傳輸，以字符方式顯示。”

　　隨後，呂振羽的指示清晰地顯示在了安迪的風鏡下安裝著的小顯示器上：“看看畫面左下，技術員堆裏是誰？”

　　安迪沒有讓主畫面有什麼動作，而是將自己肩頭的那個監視器拿了下來，重新調整了焦距，朝向了呂振羽指示的那個方向。

　　在數字圖騰廠區的指揮中心裏，技術人員立刻打開另外一個屏幕，顯示傳來的畫面。畫面上出現了一些他們多少有些熟悉的人……

　　忽然，就在安迪沒有太注意的時候，一發炮彈落在了距離安迪不遠的地方。安迪瞄了一眼炮彈的落點，那塊石頭已經挪開了，從地下升起的是一個靶標。

　　“自己居然闖進了靶場，這種運氣實在是……”安迪自嘲道。

　　一發又一發的炮彈接連落在他的周圍。一發炮彈落在距離他不到3米的地方，一塊彈片砸在他身邊，激起的碎石濺了他一身，也將他手裏拿著的那個攝像頭擊落在了地面上。

　　或許是因為整個偽裝網被掀開了，安迪的位置立刻暴露在了對方觀察手的視野裏。安迪能從風鏡下的小畫面裏看到對方人堆裏的一陣混亂。隨後，那些4足的大傢伙們調整了射擊位置，安迪甚至都能感受到作為目標指引的激光束照射在他的身上。安迪立刻背起了武器轉身就跑。如果位置不被發現，那麼，躲在那個小凹洞裏不會有什麼問題，只要這個地方不是一個靶標就好。可是一旦被發現了，他就只能跑了，當一個固定靶的滋味可不好。

　　安迪沒有收拾那些攝影攝像器材，於是，那些4足的大傢伙們開始追逐安迪的整個過程都被現場直播，傳送到了中國軍方的衛星地面站裏和數字圖騰廠區的指揮中心裏。

　　整個指揮中心鴉雀無聲。衛星並不傳送聲音信號，整個大廳安靜得如同墳墓。

　　一個畫面是那些4足的巨型武器在不斷射擊，不斷調整著自己的位置。從畫面中看起來，雖然由於體積和重量，這種大傢伙的越野能力肯定比不上自己的蜘蛛系統，但是行動能力仍然算得上非常強。而另外一個畫面裏，則是安迪飛快地跑著，不時借助石頭和樹木來隱蔽自己。當安迪終於跑出了畫面之後，他們開始在鏡頭裏看到那些4足的大傢伙追了上來。在經過鏡頭前的時候，一台大傢伙停了下來，射擊……那一瞬間，指揮中心的人清楚看到了畫面裏的那台大傢伙的身上的工程標號：Nightmare——夢魘。

　　隨後，就是這台大傢伙徹底踩碎了那個凹洞裏的所有攝影器材，在幾千公里外的畫面上留下了一片雪花。

　　“立刻通知北美方面陳家的人和分公司的保安，派人立刻去那個地方……把畫面裏到底是些什麼人都一個一個認出來，確定他們的身份，一旦在任何地方看到他們，立刻進行捕獲或者狙殺，沒有例外……還有，你們看看還有誰會對這段錄像感興趣的，發給他們，但要提供我們援助……研發中心軍備組立刻集合，我需要關於這個東西的所有的技術分析。如果有進一步的成果更好……還有，幫忙把李韜找來。”

　　呂振羽看著那屏幕上的一大片雪花，仿佛畫面仍然存在，仿佛他仍然試圖從那個畫面裏看出些什麼似的。而他已經開始堅定地將自己的一系列指示傳達了下去。安迪或許是個隨性的人，但他與整個數字圖騰的廠區和整個公司裏的那種充滿了自由感的特殊的紀律性還是很合拍的。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安迪，敬重安迪。而安迪所具有的能力也值得這些。為了現在不能瞭解到情況的安迪，他們必須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