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夢醒修真錄 作者:Chgor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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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2206 2010-10-12 17:10:5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6 88412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16
第廿八卷 真假法界、第八章  性本空寂  應緣現萬法

有哥們兒不解,疑道:“以小白臉的修為,伏魔降妖的手段大可千變萬化,何以要和那怪物硬打哩?不如吹口仙氣,熏死他!”

各位,心本無相可得,因此心法也無固定之相,所有相不管是咱們看得見還是看不見的,皆是應緣而生滅。這個所謂應緣,並沒有什麼神秘的東東,偶瞧見一個美女,立刻大現歪脖子、伸舌頭、流口水的相,這就是最簡單的應緣羅:應美女緣而現流口水相。只不過智者助人,善於借緣罷了。如何借緣?劉迦此時的作為,正是在借緣,只不過咱們換個說法或許更容易明白這小白臉在幹什麼。

從前有位哥們兒走夜路口渴(這回不是偶啦),月光下見旁邊有一個水塘,他就趕緊去弄點水來喝。可正當他舀起水來的時候,余光隱隱覺得那水中有一條細細長長的怪物,因此他就趕緊把水扔掉,再舀了一把水。因為太渴了,心急,再加上天黑看不清,這次也就隨便瞧了瞧,大概算是幹淨,就喝下去啦。當時那個痛快勁兒啊,爽啊……但這爽勁兒過了以後,不禁又想起來:“剛才喝下去的水,真沒有那怪物了嗎?會不會因為我喝得太快,沒有注意到?”咦,此時他不渴了,想的東東也就多了起來,但由於水已經下了肚皮,沒法再驗證是否有蟲,只好不了了之,但這事卻從此就烙在心上了。

直到有一天他肚子痛得厲害,終於想起來曾在夜路上喝過的水,恍然大悟道:“偶果然把那條長蟲給喝了下去!現在那怪物開始在肚皮裏面作怪了啊!”他這一確認,從此便不得安寧了,時時便想著那蟲子在如何吃他的腸、如何咬他的肝,直是越來越痛,那肚子也越來越漲,人也越來越怕,越來越恐懼,終於有一天,他肚皮大得像懷孕似的,面黃肌瘦而死之將近。

他師尊修為極高,平日裏不吭聲不出氣的,這會兒見他快死掉了,方才對他道:“老僧從前是郎中,而且對外科特在行,未出家前,有無數人的肚皮在偶的刀子下面走過,如果你相信我,我替你把蟲子拿出來如何?”那哥們兒疑道:“那些在你刀子下面走過的肚皮們,後來是活著呢,還是死了呢?”老和尚笑道:“放心好了,老僧不僅能替人開膛破肚,還能替人縫上,保證縫得像沒開刀以前的樣子。”

那哥們兒聞言大喜,急道:“那你還不趕緊動手?倘若救活了偶,偶服侍你老人家一輩子!”

他師尊也毫不客氣,准備了一間屋子,隨便在他肚皮上抹了點藥,拿出一把牛耳尖刀,便將他肚皮劃開,然後拿出一條蚯蚓給他看:“瞧瞧,這蚯蚓一天到晚在你肚子裏面折騰,能不漲?能不要命嗎?”他哥們兒一見找到禍根,大松一口氣,趕緊催著他師尊把肚皮縫好。從此,他的病也好了,命也救了,人也活潑了。

可他卻不知,他師尊正對著另一位師兄樂道:“這小子心病就有這麼重,你非得像模像樣的給他做一個手術,讓他親眼見那本不存在的蟲子給拿出來了,他的疑心才去得掉,才相信自己本來沒病。其實他肚子裏面哪有什麼蟲子啊,那蟲子是我事先准備好的,就放在我袖子裏面,直接拿出來給他看就是。但倘若沒有這個過程,他楞是放不下那執念,只有把自己給逼死的。”

說起來,那哥們兒是因為心中有自己吃了蟲子的心念,便開始認定有蟲子在體內作怪,這認定時時刻刻都在起作用,隨著時間推移,心力流注,改變原來身體相的流注慣性,終於把一個疑念種子熏染成具體可見的外相,肚子大了。心本無善惡,隨意變現,整個身體也配著合他的願望,也就是隨著他的“我快要死了”的這個念頭的需要,出現病得快死了的相。

他師尊知道他沒法當下轉過念來,便順著他的積習,表演了一個開肚取蟲子的過程,給他一個“蟲子已經取出來了”的“事實”,讓他確信“雖然我曾經吃下蟲子,但那蟲子畢竟取出來了”,用一個新知見代替了他的舊知見,從而救了他的命。但如果他自己就能明白這個理,自己就把那“有蟲子在肚子裏面折騰的”妄想放下來,當下確認,當下無疑,哪有這麼多的麻煩?

說起來,咱們這虛幻的人生,不僅僅是自造幾個病相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自造的,包括咱們的形象,包括過去、現在、未來的偶們,都是自造的種種相。因為認定偶只能在這個相中,所以自設障礙、自設防線、自設禁區、自設囚牢。就算聽智者說了,只要放下執見,當下即能海闊天空,可咱們習慣了,疑心重,前一秒承認了,下一秒即在懷疑,這件事承認了,那件事又開始否定。

因此佛說下萬千法門,留下萬千去疑的操作手段,就像上面開刀取蟲子這個過程一樣,不管這些法子是複雜的,簡單的,不可思議的,神秘詭異的等等,無非就是從你能相信的角度出發,設下種種去疑的情劇,讓咱們演完一出“確實”在不斷破除知見的“真實”的過程,覺得像那麼回事了,能徹底確認下來,從而轉了知見,終於自在。若不作繭自縛,又何須解脫?但沒法絕對發狠的哥們兒,沒法一杆子捅到底的人,還非得把這戲做足做到位,否則結果還是和那喝水的哥們兒一樣,自作自受了。正是《圓覺經》中那“幻心修幻法”的意思。

有道是: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須一切法。所有法門,本來沒有誰是“最好的”這樣的差異,只為針對不同的心路與契機,演完一場去執、去疑、證心的虛幻故事。有不少修行者喜歡贊歎自己所修法門是當世最佳法門,一方面這是修行過程中的分別見所導致,另一方面這也是好事,倘若對自己所修法門都不能認為它是最好的、沒有這樣的百分百的信心,又如何能恒常持久下去?早想著跳槽換轎了。

劉迦用的法子,也是一樣,他需要通過一個過程,給這怪物留下一個知見,讓他相信小白臉沒那麼容易對付。但這個知見要深深烙在對方那裏,須得有一個可見的事相為參照,也就是說要演一場內容相關的戲,通過這個戲的過程和結局,向他證明一個”事實”:我比你強。有了這個“事實”為參照,對方就會有取舍判斷,就會暫時退卻。但倘若打不退夜叉……不排除對方一樣會給他留一個知見:我是打不退的,你現在的修為離至境差得遠,有限得很!因為劉迦一樣在過程境界中。

眼見那怪物窮凶極惡,他也跟著大現凶相,揮手間光影流逸,破禪鋒在他心念之下,直是要多快有多快,只見滿天劍跡纏繞,不知劍在何處。劉迦的身形也撲朔迷離,或這兒或那兒,看得那夜叉眼花繚亂。

那夜叉身子看似夯實笨拙,但過手處,竟也跟著劉迦一樣千變萬化,而且那一把鐵叉竟是耍得鬥轉如風,跟著劉迦的身形的窮追不已。

片刻間兩人已糾纏至深,萬千身形閃現、萬千光影奔流,在在處處,無一不是殺機,無一不是陷井,碰著立死、傷者立亡。

小雲宇宙內那群靈體看得難受,有人罵道:“他剛才不是說要用無極遊魂手嗎?這算是無極遊魂手嗎?無極遊魂手有這麼炫嗎?”有人首肯道:“這大概是加強版或是光影版的無極遊魂手吧?”有人不禁唾罵道:“呸!這事要讓玉靈子知道了,那臭道士一定會高興得立刻飛升!”也有人疑道:“倘若無極遊魂手真有這般厲害,咱們學學又何妨?”但大多人都搖頭道:“這麼惡心的東西,學來又什麼用?除非你修行的目的,是為了讓天下人恥笑。”

劉迦此時早無生死之執,因此也無懼死之心,較普通人而言,他基本沒有明顯的弱點和破綻可尋,他於塵世中的遊走,只是在不斷地破執、不斷地滅掉千生萬世以來的妄執的種子,通過這個過程,而證終極智慧。

此刻面對這夜叉,他目的單純,就是想讓通過擊敗對手,讓幻有空間的人暫時得以安寧。畢竟這群人正處在受身的途中,如果有機會得聞心法,比受身以後更有機會超脫。

那交手之間,他已知這夜叉之能簡直不可想象,不管自己如何千變萬化,如何引誘設套,對方居然也能應變無方,絲毫不落下風,甚至是越打越有勁,越打越精神。

鬥得一會兒,他終於醒悟,暗道:“這夜叉是由惡業應緣而來,天下最狡猾、最陰險、最惡毒的伎倆,正是他的長項,你越是用巧、越是用計、越是爭強好勝,他越是來勁呢。”

念及此,他猛地收劍,竟空手而上,直撲夜叉。這一招頓時讓體內那群靈體大驚,集體大叫道:“小白臉瘋了,要用身體去撞對方的法器!他自暴自棄了!”有人搖頭道:“不是的,他那身子骨是打不死的!所以他敢上!”更有人歎道:“他這麼做,沒法留全屍,可惜。”

唯有趙玄壇在一旁暗暗疑道:“他到底是不怕呢,還是不在乎呢?是因為有本事,有底氣,因此才敢於直面對手呢,還是因為在他心中,一切本是幻有,因此才無所畏懼呢?”

高人過招,剎那都是絕地,劉迦棄劍那一刻,對手一見如此大的破綻,已於第一時間將鐵叉插進他體內。

卻不知劉迦要得就是這一刻,順著那鐵叉,他整個身形猛然滑至夜叉跟前,兩人面對面,相距不足半尺。那夜叉雙手握著法器,穿過劉迦的身體,正待把對方肚子裏面的五髒六腑攪個稀巴爛。卻見劉迦雙手疾如閃電地正好摁在他大腦兩側,猛然一錯,哢嚓一聲,夜叉的頭顱應聲而落。

那群靈體看得驚心動魄,好一會兒才有人喃喃自語道:“好狠!太狠了!”有人歎道:“咱們低估這小白臉了,沒想到他的陰險程度……居然比這夜叉還恐怖。”但大多數人尚沈浸在那兔起鵠落的變異間,還沒回過神來,只是呆呆望著小雲外的場景,說不出話來。

劉迦看著那夜叉屍首分離地懸在空中,笑道:“比狠?嗯?嘿嘿,我可是黑道起家的。”說著他拍拍雙手,自笑道:“近身互搏這種事,還是我師兄的無極遊魂手管用!”

他一念回歸,又在演播廳內睜開雙眼。

那廳內所有的工作人員本來正在互相調侃,突然間見那坐在地上的兩個雙胞胎帥哥的腦袋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再也生息,人人都“哇”了一聲。

卻見劉迦睜開雙眼對著大家微笑,有人忍不住指著那兩個無頭帥哥,示意劉迦解釋一下這是怎回事,劉迦一時不便說明,只是嘿嘿笑了兩聲,隨便支吾道:“嗯,這個嘛……他們不唱我的歌。”眾人一聽此話,盡皆色變。

劉迦微微探視四周環境,見那識中異變已經隨著夜叉的敗走而漸漸褪去,便傳音給李照夕等人:“你們上來吧,已經暫時沒事了。”

眾人趕緊上來,非所言又變回董事長的模樣,大言不慚地指揮眾人工作,似乎剛才自己變形的事情壓根兒就沒發生過,那些工作人員早被眼前之事驚呆,誰敢出言相問?再看著戈帛等人將那兩具無頭屍抬出去時的表情,就像家常便飯一般,心中更感不可思議。

這邊劉迦整了整袈裟,抹了一下光頭,便對著鏡頭開始說唱了。而另一邊欣悅禪等人卻如臨大敵。

當時這群人分為三路,以藍沁為首的美女禽獸是一路,以臨將臣、欣悅禪為首的外道高手是一路,大醜和小妲旯兩個單純人又是另外一路。

那臨將臣等人在原地無法移動,但體內諸力卻運轉正常,呆在原地頗為無聊。正在互相詛咒劉迦,忽然間見欣悅禪猛然轉身,看著遠處,微微驚道:“怎麼回事?”

人人忍不住轉頭朝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卻見遙遠蒼穹處,一個星團正偶爾有巨形異光發出,這異光雖不明顯,但在浩瀚平靜的星雲世界裏,卻顯得略為突出。

瑪爾斯笑道:“星星發異光,很正常的事嘛,欣姐會不會太敏感了些?呵呵。”他的眼光大部分時間都停在欣悅禪身上,對什麼異光啊,異象啊,全沒興趣。

崔曉雨卻點頭道:“那環狀的星團,好像快要轉過來了,這速度好快啊。在其他空間,轉這麼遠的距離,需要上百萬年的時間,可這裏面,似乎只有一會兒呢……說不定只有幾個小時就要過來了。”

臨將臣樂道:“咱們這群人的修為,還為怕一個星雲?呵呵,當看熱鬧吧。”但轉眼他又沈吟道:“這空間啥都不對勁,只怕沒那麼簡單。”

卻見崔曉雨微微沈吟道:“這光茫似乎凝聚了這空間共業的力量……”聆聽終於按捺不住,大叫道:“別說得那麼斯文啦,換個話來說,就是咱們這群人擋不住這爛光,要死在這裏啦!”

臨將臣轉頭道:“聆聽,你修為不如老夫,你怎麼知道咱們擋不住?”聆聽垂頭喪氣,道:“這是冥界,這裏面的事物有什麼樣的特性,我比你清楚,這理由如何?”

臨將臣一時語塞,卻見欣悅禪右手五指幻化不停,他忍不住問瑪爾斯道:“她這是在犯啥毛病?”瑪爾斯苦笑道:“這種事,為什麼問我?”臨將臣嘿嘿笑道:“瞧你一副想作情聖的樣子,不問你問誰?”瑪爾斯撓撓頭,愁道:“我這情聖……不是還沒做成嗎?”

話音剛落,崔曉雨忽然“咦”了一聲,微帶驚喜道:“我能動了。”緊跟著欣悅禪也點頭道:“我也可以了。”

余者眾人一齊調試體內諸力,卻沒能像兩人這般幸運,還是和剛才一樣不能移動,臨將臣罵道:“他媽的,小白臉的禁制是針對性的?美女例外?”

林思音不滿道:“我也不能動呢,難道姐夫……”她下面那句本來是“難道姐夫沒把我算在美女之列?我就不能例外一下?”一時說不出口,隱隱鬱悶起來。

幹玉苦笑道:“如果宮主的禁制真是這般無聊,只能恨我自己的眼光太差了,我不如從此退出江湖……”沒想到林思音心思簡單,聽到她這句話,立刻跟上道:“玉姐,我從前聽老白說過,男人有時候就是很無聊的!”幹玉不想和這小女生多聊,只是搖頭歎道:“小思音,下次白玉蟾膽敢再亂說話,我會讓他滿地找牙的。”

她此語一出,卻聽臨將臣笑道:“咦,老夫能動了,看來美女和醜鬼享有同等權益。”緊接著瑪爾斯、聆聽和幹玉也同聲道:“哎,我也能動了。”

林思音急道:“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不能動……”忽然間大感體外有什麼物質與體內的力量相融合,竟在剎那間就如一把鑰匙打開了鎖似的,渾身上下靈動異常,她終於開心起來:“我也能動了!”暗暗松口氣道:“險些就被例外了。”

崔曉雨指著那越來越近的光茫,輕聲道:“是那光茫和我們受的禁制相感應了,我哥應該提前知道這光茫會過來,他……。”

忽然間人人發現劉迦所給的玉簡傳出信號,一時人人驚道:“他想讓咱們阻止那光茫對這星球的傷害!這怎麼可能?”

欣悅禪暗道:“他先前禁住咱們的移動,一定是怕咱們在恐慌中亂跑,如果提前把計劃說出來,像臨將臣和幹玉這等人,一定不會盡全力,而會想辦法逃走的。此時那光茫已和體內禁制相應,就算想逃也沒用了。”念及此,心中雖有疑惑,但她對劉迦的信心,比對她自己的信心還強,因此暗暗確認道:“他這麼做絕不會是想置咱們於死地的,他一定認為咱們能做到這件事。他既如此信任我,我該替他分憂。”

卻見崔曉雨轉頭對眾人道:“我剛才查過業識結構,如果咱們能阻止光茫去傷害這星球的人,在因果力道上,相當於這裏面的人都承了咱們的情……”聆聽嘿嘿道:“多半是老哥想讓咱們和這裏的人結下大善緣哩,嘿嘿,在冥界嘛,善緣越來越好哩。”

臨將臣罵道:“為啥只叫咱們來,其他的人不用結這大緣啦?”崔曉雨道:“大概是因為這光茫的威力吧,這光茫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起的。”幹玉自嘲道:“那這麼說,咱們的修為在宮主眼裏,還算像那麼回事,僥幸。”

崔曉雨對欣悅禪道:“悅禪姐,咱們是不是需要做一個陣法?”

欣悅禪點點頭,這群人裏面,此時的修為以她為尊,不管是能力還是經驗,又或是膽識和魄力,她都是一流的,因此她也毫不客氣承擔下來。

她用小摩尼珠微微印證一番,暗暗一驚,疑道:“那光帶如果來得太快太猛,只怕會引動小摩尼珠徹底爆發,那後果會是怎樣的?”

她一念起疑,不由得沈默起來,崔曉雨似乎知她心意,上前柔聲道:“悅禪姐,你只需要告訴大家怎麼做就好了,這件事肯定是咱們齊心協力才能做好的,得大家夥一起來。”

欣悅禪一度最討厭的就是崔曉雨,討厭這種扮清純、扮粉嫩去勾引男人的妹妹,可大家相處時日長了以後,她漸漸發現崔曉雨是真得清純、真得粉嫩,再加上劉迦想著出家,她認定兩人的感情問題出在那漢子身上,和這小妹妹無關,那假想的情敵也就不存在了。

既見崔曉雨主動上前,又正好點中她的心事,欣悅禪雖然好勝,但並非傻瓜,立時便道:“你們看。”

說著她淩空虛點,一個藍光點點的畫屏憑空而現,其中各種連線複雜之極,指著其中一個環狀標識對眾人道:“這個圖大概能含蓋這個空間的星相結構了,在場的諸位都有通天徹地之能,毀滅一兩個星系沒有問題,可如果簡純地毀掉那環狀星雲,不僅沒好處,只怕直接刺激整個空間結構異變,咱們就要闖禍了。”

臨將臣點頭道:“那你說怎麼辦?咱們聽你的!”瑪爾斯更是大頭猛點,叫道:“欣姐,你說咋辦,咱就咋辦!”

欣悅禪指著那環狀星雲道:“我們既然被帶進這個空間,用宮主的話來說,就是和這群人有緣了,我不知道如何去了這份緣,但宮主的做法從來都是舍己為人,我們也學一學吧。”她本來是一大門派的二把手,做事從來都很大氣,只是被感情糾纏才顯得非常狼狽,此時被環境所逼,那些糾纏的往事暫被拋下,同時又感受到眾人對她的信任,心中那份我執竟悄然淡了下去,轉而代之的是一種使命感、一種責任感,似乎因為人生關注的視角變了,連心靈空間同時也轉了過來。

她指著那環狀星雲的幾個點,對眾人道:“我從小摩尼珠的運轉中體會到,所有物相,不管是什麼形狀,也不管是什麼結構,都是由極小的微粒不間斷地振動而形成的。從改變振動方式的層面出發去改變物相,或是從改變物相的方式而最終達到改變振動的基礎,道理應該是一樣的。只是所有改變,都要付出代價而已。”

她說到這裏,忍不住再次遙視著那漸漸逼近的光帶,心中翻來覆去思量的,是那所即將要付出的代價,到底該舍下些什麼,而這舍下的又能換來些什麼?這是她今生第一次在想,倘若最終舍掉了自己,難道真得就能見到生命的真相?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16
第廿八卷 真假法界、第九章  運動變化即是無常

欣悅禪雖然心有疑惑,但她畢竟是做大事的人,沒那麼多優柔寡斷,決定了就做。

當下對眾人道:“我用小摩尼珠可以進入那光帶的微粒層空間,崔曉雨,我見你能隨便拿准業識結構的聯連點,想來你也能進入微粒層吧?”崔曉雨臉上大紅,急道:“悅禪姐,我只是能利用這個結構,沒法自己進入的。”

欣悅禪沈默片刻,又道:“這不是大問題,我帶你們進去,你懂其中結構,大家又多一份自信。我們這個陣就布在微粒層,在微粒層消耗這個光帶的能量,直到宮主的事辦完為止。”

臨將臣笑道:“嘿嘿,那微粒層是個什麼場景?老夫從沒見過,倒是新鮮。”聆聽道:“老哥能隨便進入的識的許多層面,微粒層只是識運動層面中的一個層。不同的層次,識通過微粒運動表達出來的方式不同。”臨將臣奇道:“聆聽,厲害啊,你怎麼就知道?”

聆聽樂道:“和老哥相處多年,我的理論也不少哩。不過,欣姐能進入的微粒層,不知道有多深,據說有好多層面哩。就像光吧,同樣是光,老哥看到的光,和咱們看到的,層次完全不同,構成的內容也不同。”

臨將臣大為佩服,歎道:“老夫先輸給小白臉,後輸給欣女俠,也算不冤,你說的這些東西,老夫連聽都沒聽過。”聆聽笑道:“嘿嘿,我比你強的地方,就在於我聽過,我也算是多聞。”臨將臣大笑。

欣悅禪看了看星球的另一端,對眾人道:“咱們的陣法開始起作用後,可能會有一些星球爆炸破碎,但只要我們陣法的細節做好,讓這些碎塊的沖擊方向集中在能控制的軌道上,對這星球的人就沒有影響。而且,我們在微粒層動作,對整個星球上的人而言,看起來是一個相對較慢的過程,他們的直接感受不會很強烈的。”

幹玉疑道:“你說把那些碎塊集中在能控制的軌道上?那些碎塊一旦形成,就代表從前的慣性被扭曲了,形成了新的運動狀態,你控制一兩個碎塊還行,如果千萬個碎塊同時產生,你怎麼控制?陣法做得再細,最多也就只能把這些碎塊逼向某些地方,卻不可能將每個碎塊的運動軌跡都提前設定了,你現在沒時間、也不可能去判斷哪些星球較弱、那些星球相互間的牽引力道如何。”

欣悅禪點頭道:“這個我已經想到了。”

她拿出那塊玉簡,對眾人道:“藍沁和大醜他們也有這樣的玉簡,這玉簡是宮主做的,我們的玉簡和藍沁他們之間的聯系相通的,這玉簡此時已與光帶相感應。我會在陣法中輸入藍沁和大醜他們的信息,讓所有的碎塊一旦形成,全都飛向藍沁和大醜兩個方向。他們對付幾片碎塊,沒問題吧?我也會把戈帛等人的信息注入陣法,如果藍沁他們不行了,還有戈帛他們在星球上做進一步的騰挪。”

聆聽樂道:“呵呵,夜貓子和大熊貓這下可慘了。”心中暗道:“夜貓子如果知道這計劃是出自欣悅禪,一定會大罵潑婦悍婦,嘻嘻。”

臨將臣歎道:“這個方案的完美之處就在於,沒人能偷懶,就連自以為躲到一邊去的人,都會被動地陷進來,老夫喜歡這種拉一大群人來墊背的方案!”

欣悅禪微微一笑,菀爾道:“臨護法不必恭維,進入微粒層後,風險奇高,大家夥的性命還得靠臨護法多多周全才是。”

她難得開玩笑,此時偶爾為之,竟是笑魘如春、飛花如雨,直透每個人的心地深處,臨將臣看得渾身一顫,崔曉雨看得如沐春風,聆聽看得手舞足蹈,暗暗咬牙道:“我是欣姐的神獸!我是欣姐的神獸!”連林思音這樣的女孩子都忍不住暗暗驚道:“悅禪姐的笑容好美,我懷疑我愛上她了!”更別說瑪爾斯這樣的情種,鼻血狂噴不止,幾乎暈蹶過去。

只有幹玉在一旁搖頭暗道:“又來了,她這一招不知害死了多少癡男怨女,她比我厲害的地方就在於,我殺人總得用些手段,而她殺人則直接銷人家的魂,可惡。”

欣悅禪抬臂伸指,在虛空中輕輕摁下。

片刻間,指尖閃過一道金光,那金光不停顫動,轉眼又成了一小團圍繞指尖的光暈,緊跟著盤旋加速,越轉越快,光茫也越來越強。眾人正看得離奇,忽見那金光猛然放大,刺眼震心,那金光已於瞬間打開一個旋流,憑空而現。

眾人不及多想,已被欣悅禪拉了進去。眾人剛定身形,卻見所處空間極廣,遠遠近近盡是大小一般圓球懸立,看起來安靜無比。

瑪爾斯奇道:“欣姐,這就是你說的微粒層世界?挺安靜得嘛,沒怎麼振動啊。”

欣悅禪道:“那是因為我們現在和它們處於同一個層面上了,你的振動速度和它們一樣,當然感受不到。”

瑪爾斯笑道:“欣姐,你現在好像大醜啊,一肚子的理論……”欣悅禪搖頭道:“我是從小摩尼珠的變化中體會到了許多東西。”

瑪爾斯道:“以前聽大醜說過什麼分子、原子、電子之類的東西,這些圓球是什麼?”欣悅禪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些微粒是哪個層面的,只是知道這個層面的微粒排列,對我們的行動而言,相對容易一些,受的傷害也小一些。”

她飛身躍上一個圓球,見無甚危險,便對眾人點點頭,一群人跟著躍上其他的圓球。

林思音覺著好玩,連續在幾個圓球間跳躍,欣悅禪冷冷道:“你以為這些圓球沒有生命?”林思音大吃一驚,趕緊停下,問道:“這些微粒有生命??”欣悅禪沒有表情,漠然道:“我不知道。”

林思音碰了個軟釘子,皺眉噘嘴,暗暗嗔道:“我又開始不喜歡她了!”


她哪知道,欣悅禪對旁人的關注極為有限,偶爾對大家親善一些的時候,定是心有靈光閃現之際,除此之外,欣悅禪大部分時間都因為目中確實無人,而顯得冷漠。從這個角度而言,欣悅禪也算是相當專注的一個人,只不過她的專注全在自己的心事上。

欣悅禪大概推算了一下距離,對眾人道:“我們得去那星雲的中間地域,布下一個牽引陣法……”說到此處,她忽覺體內小摩尼珠微微異樣,一時不解,但抬頭卻見崔曉雨也皺眉詫異,正低聲道:“好奇怪,我怎麼感覺附近有人似的。”

欣悅禪的感覺被人印證,立刻四探這層空間的各個角落,臨將臣等人也趕緊打探不止,卻毫無收獲。

臨將臣道:“老夫啥也沒感受到,這倒是奇了。”聆聽伏思良久,抬頭疑道:“好像確實有些異樣似的,但我說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臨將臣道:“你這話等於沒說,這微粒層的空間就算有人,也是微型小人,咱們怕誰來的,一腳踩死了他。”

眾想得一會兒,沒有結論,欣悅禪果斷道:“空憂無益,咱們繼續吧。”說著她看准一個方向,飛身而去。眾人在她身後緊緊相隨。

眾人飛得一會兒,臨將臣疑道:“咱們越向前飛,四周的圓球好像越多了一般。”瑪爾斯道:“我怎麼沒發現?幻覺吧?”崔曉雨道:“好像越向前,微粒排得越是緊密了。”瑪爾斯搖頭道:“我怎麼還是沒發現?這……還是幻覺吧?”

林思音對幹玉道:“玉姐,我也沒注意到,你呢?”幹玉指了指飛在最前面的欣悅禪,然後用食指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眨眼笑了笑,暗示道:“別瞎問啦,前面那個人的脾氣可不好。”

林思音一臉不爽,但想到自己在這群人中,一則年紀最小,二則修為最低,三則沒其他人有見識,任何事她都沒有發言權,她說的話也不會受任何人的重視,也就只有悶聲不語,只跟著眾人向前飛。

這群人移動的速度極快,但由於四周環境,除了圓球以外別無他物,也就是沒有其他可參照的東西,根本不知到底飛了多遠。

忽見欣悅禪止住光影,還原立住,對眾人道:“大概是這裏了吧。”

林思音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暗道:“什麼大概可能的,這話好不可靠,像大醜似的,如果遇到明正天大哥,一定會反駁她的。”但轉念想到,明正天敢說欣悅禪的不是嗎?以明正天那般圓滑的性格,只怕是反過來狂贊欣悅禪“英明神武、美貌與智慧兼具”哩,心中又感鬱悶。

林思音平日裏在劉迦身邊,與眾多朋友相處,她心思也簡單得很。但此時不在劉迦身邊,卻要她聽另一個女人的指揮,而且這個女人還不怎麼隨和,她就不樂意了。她心中起了一個念頭,就是:“我聽我姐夫的沒錯,憑什麼要聽你的?我又不是天幽宮的人。”

咦,人的我執就是這樣的,在不同的環境下,也就是在不同的外緣刺激下,往往表現也不同。當沒有適當的外緣觸發時,偶們不見得能看得清那些潛藏的東西,總以為“偶是最隨和的”、“偶的性格挺好啊”、“偶是最與人為善的”、“朋友們都喜歡和偶相處”如此等等,那時偶就會以為偶“心如止水”,道貌岸然兼一副神仙相,什麼都大度,什麼都拿得起,什麼也放得下,什麼都無所謂。可當外緣一至,內心所關注的東西與之裏應外合地勾結在一起,立刻大現原形。

比如偶吧,常常面帶微笑、自詡淡泊,可一旦股票被套了,整個人立刻被震至原形畢露,暈頭轉向、糊裏糊塗、心潮澎湃,貪嗔癡齊齊湧至。偶偶偶偶……偶就是常常被人打出原形的典型例子,深有體會。所以說呢,修行者總是需要觀心,去深研那種種心境變遷的根源。

而所謂觀心呢,沒有什麼神秘的東東,只是隨時都在觀那此起彼伏的心念,從何處生,又向何處滅,此念生時的偶是怎麼樣的,此念滅時的偶又是怎麼樣的,生滅由誰在作主,是觀心的人所為呢,還是被觀者所為?觀與被觀者是什麼關系……總之都是一心所現,刻意分別而已。

說起一心,“心本一體”是一心的意思,“一念專注”也是一心的意思。只不過唯有一心專注時,咱們才相對容易體會得到世間一切均由這唯一不變的心體所變現,並非因為平時的念頭想法太雜,咱們就不是一心,而變成“心多多”了。因為平時念頭太多,給自己一個感覺,偶的心散亂之極,其實這也是錯覺啦。一念即是一心,萬念也是一心,再多的念頭,都由那唯一不變的心而出。變現出chgor的,即是整個心體,變現出各位讀者老大的,也是整個心體,不存在變現出chgor的是心體的某部分,變現出各位老大的,又是心體的另外一部分,所謂全體全用,正是此意。

修行改變的不是偶們自己,只是改變了偶們對待世界的角度。從執著認定狹隘現實的角度,變成了放眼三千世界的角度;從執著認定“偶”和“偶的”這個角度,變成了“無偶”和“遍虛空諸法界都是偶”的角度;從有生有死的角度,變成了無生無死的角度;從“偶只能如何如何”的角度,變成了“偶無所不能”的角度……諸如此類。一心之意,博大精深,咱們慢慢聊。

有哥們急道:“偶試過了,要專注太難了。”哎,其實偶們一直都在專注啊,只不過專注的內容不同罷了。想想哩,倘若偶們不專注在眼前的形象上、不專注在偶們人生中、不專注在這個“假我”的概念裏,哪有這般頑固的執著,哪有這生死的變遷、哪有連續不斷地受身幻影呢?只是因為偶們習慣專注在做凡夫這個角度了,因此這個角度下的一切,偶和他人的生活,以及偶們生存的自然環境,看起來都那麼得真實呢。這和做夢是一個道理,偶們專注在夢中的世界的時候,喜怒哀樂、恐懼歡欣,哪樣不覺得是真的呢?

欣悅禪環顧四周,片刻後,對臨將臣道:“麻煩臨護法…..”話音未落,她臉色微變,驚道:“快閃!”

此話一出,幹玉反應最快,不待眾人有所動作,她人已閃出老遠。

但四周圓球變動似乎更加迅速。那幹玉剛剛移開,立感異變,心中暗道:“遭了!”一個圓球正好撞在她跟前,那力道之強,立刻讓她胸口壓抑起來。幹玉應變極速,二指探上球面,借力直向上去。誰知上面也有圓球襲至,這次再難躲過,幹玉歎道:“終於也有我逃不過的時候。”她運轉諸力,准備死撐。

身後大力暴起,她整個身子竟被人突然轉向,幹玉由此立定,驚魂未定地順著四周急速變動的圓球轉動,她這樣順勢旋轉,危險大減。幹玉一身冷汗,仍不忘對臨將臣笑道:“臨護法,多謝你救小女子一命!我的修為比你低,多半沒法報答你啦,來生再報吧。”

臨將臣一邊在圓球間閃避,一邊樂道:“來生再報?你是在咒老夫變回小僵屍吶。”

聆聽在旁笑道:“我一直最佩服玉姐逃命的本事,現在看來,有時候逃得太快,也未必是好事啊。”幹玉用手撩過披面的長發,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我不是智者,多失算幾次,也是有的。”

眾人一邊隨著圓球變動的速度旋轉,一邊都等著欣悅禪發話,卻見欣悅禪皺著眉,自言自語道:“你是誰?我們沒想過惹你……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我們怎麼看不見你?”諸如此類的話,就好像在同某個人聊天一般。

這群人正在疑惑,忽然虛空中傳來一個悶聲道:“我本來已修到無想境界,你們這群小子幹嘛來攪我清靜?”這聲音剛才以極低的頻率向欣悅禪問話,其他人均聽不見,可此時似乎失去耐心了,直接吼了起來。

瑪爾斯大聲問道:“啥叫無想境界來的?”不等那人回答,卻見聆聽叫道:“無想天的人!哎呀,這兒有外道高手,咱們快溜!”

臨將臣聽不得“高手”兩個字,罵道:“天底下哪有那麼多高手?修一個傻瓜無想境界,就成高手了,楞以為高手是批發出來的?”

話音一落,卻見他的身子猛然上升,臨將臣四肢亂搖,身子不能動彈,似乎被一根繩子吊起來了一般。瑪爾斯見他手腳亂動,忍不住問道:“臨大殺手,你這招叫啥名來的?看起來,怎麼有點亂?”臨將臣罵道:“老子被人制住了,你們還不趕緊出手?哎呀,他媽的好痛!”

欣悅禪本欲出手,可對方在哪兒都不知道,連目標都沒有,又如何出手?她鎮定心神,高聲道:“前輩是何方高人,我等不欲沖撞前輩,切莫誤會。”心中念頭極快,暗暗疑道:“宮主曾說過這空間是那群人幻有所致,幻有空間怎麼可能藏有如此高手?難道是他判斷錯了?”

她知此時所處環境極為危險,拖延片刻,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立刻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打包成一段信息,瞬間釋放出來,盼那人能消解誤會。

果然,那人得到此信息,也為之一驚,不禁疑道:“啊?這裏是冥界?這怎麼可能?我已修到永生不死的境界,怎麼可能墮入冥界?”

聆聽在一旁低聲罵道:“傻瓜,無想天的境界就能永生不死啦?不知他從哪兒聽來的這錯誤理論,連我這神獸都知道這是謠言!”

那人沒有理會聆聽,繼續在想欣悅禪的話,自言自語道:“這個星球的人已經全死了?在中陰過程中?我怎麼可能跑進他們的中陰幻境裏面來?我不是已經無想了嗎……”說著他忽然問欣悅禪道:“你剛才告訴我的內容中,什麼天幽宮啊,什麼地藏菩薩啊,我全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人,修為再高也有限。”

臨將臣懸在空中,努力掙紮,但全然使不上力,忍不住罵道:“呸!孤陋寡聞的家夥,你沒聽過的名字多了,老夫臨將臣威鎮諸界,你總該聽過吧?”

沒想到那人果然奇道:“咦,你是臨將臣?你真是臨將臣?”臨將臣罵道:“知道我的名字,還不放我下來,你敢變個身形出來,看老夫咬你一口,立刻驗證我是誰!”

那人似乎有些興奮,笑道:“我捉住了那臭名昭著的僵屍?哈哈哈,沒想到我能捉住臨將臣,真是沒想到啊。我的修為果然已經達至境了,哈哈哈。”

臨將臣自從跟了劉迦以後,終於明白天下高人數不勝數,立刻罵道:“你能捉住我就算高人啦?你敢現個身形出來,咱們打一架,用這無影無蹤的手段,就算勝了我,你也沒處顯擺啊,誰看得到你威風啊?”

那人不理會他,只是笑道:“這群人既然和臨將臣一夥,都是惡人了,剛才說的話,也定然全是謊言,我險些上當,也罷也罷,我順便收了你們,為天下除害吧。”

他話音剛落,卻見空中驀地出現一個旋流,臨將臣被一股大力急推,竟向那旋流飛去。欣悅禪大吃一驚,五指放光回拉,在旋流邊緣處,抓住臨將臣的腳踝,又將臨將臣拉了回來。只是途中不小心讓臨將臣撞上一個圓球,痛得臨將臣“啊”地一聲大叫。

余者眾人看得心驚,聆聽道:“好在臨將臣皮粗肉厚,不然這一撞,只有死了。”

欣悅禪拉回臨將臣之際,已經用小摩尼珠在旋流處留下一個力道,臨將臣剛拉回來,那旋流已越來越弱,越來越小,漸漸就消失了。

那人怒道:“這粉骷髏居然敢破壞我的法器,當真是邪魔外道,我本來只是想給你們一個反省的機會,現在非得除掉你們了,否則天下不知有多少生靈不得安生。”

言罷,憑空一道金光疾刺欣悅禪。那金光來得太突然,而且生起之時,就在欣悅禪胸口前幾寸之地,任誰也來不及反應。但小摩尼珠更加迅速,就在欣悅禪一驚之時,雙手尚未抬起,小摩尼珠已從其胸口自發而出,盡將金光消融。

瑪爾斯看得興奮,忍不住贊道:“欣姐好手段!”他心思轉得頗快,此話剛出,已知定要挨打,竟提前向一旁移開。果然一道金光直接出現在他剛才站的位置,一閃即逝。由於他提前想到,那攻擊竟沒湊效。瑪爾斯開心笑道:“我手段不如欣姐,可我挨打的經驗豐富,嘻嘻。”

那人出招連連無功,又驚又怒,忽然叫道:“蒼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殺生,都給我滾吧!”

話音一落,四周所有圓球巨烈運動起來,欣悅禪大驚,這群人中,只有她才能體會到那微粒急動時的殺傷力,無奈之下,她摧動小摩尼珠,以自己為中心,主動帶著四周圓球旋轉起來。

那小摩尼珠對有相世界的理解極為深刻,雖然欣悅禪等人看不到對方,可小摩尼珠依然能從微粒層面識別出其物質相。

這道理何在?心雖無相可得,可當它表達它的作用時,卻以相的方式來體現,執著其萬變的相上,便無法見其本來面目,反而被一個相對獨立相所迷惑。脫掉這份執著,自然解脫。大家看到的chgor固然是個相,可構成chgor這個身體的種種層面的微粒物質,何嘗不是相?chgor的鍋魁臉,是心體造業所留下的痕跡,也就是業識遷流形成的看似相對穩定的住相,可這住相的流注過程,卻是微粒的不間斷運動相在維系著。因為世間一切都是以這種運動方式維系他們的相,而運動總是在變化,沒有一個不變的常態,因此佛稱之為“無常”。

小摩尼珠一旦啟動,立刻從微粒層面識別出那人在何處。究其根本,他雖然隱去了人們六根能見的相,可他有“我”這個知見在,這個知見一樣會在相上表達出來,頃刻便在微粒層暴露其蹤跡。

那微粒層圓球的結構排列有著極強的穩固性,欣悅禪帶動其運轉不到一秒,已立感頭暈目眩,體力難支。但由於帶動的是物質底層,單此一秒時間,對那人的影響已不可想象。那人來不及應變,剎那已被逼來現出一個身形。

瑪爾斯等人猛見四周圓球轟然巨動,全都大吃一驚,正在大聲叫苦,忽見欣悅禪胸前大放光茫,那光茫之強,竟將所有人都吸了過去。片刻間,微粒層又還原剛才的平靜,只留下一個烏龜殼在空中晃悠。

瑪爾斯對神龍藏極為熟悉,一進來就樂道:“呵呵,又是這烏龜殼救了大家的命,烏龜真是一種善良的動物啊。”說著他轉頭見到一個陌生老者也在身旁,忍不住奇道:“咦,怎麼多了一個人?”

話音一落,卻見那老者“哎喲”一聲,已跌倒在地上,正是臨將臣在後面猛地一擊,將他掀翻在地。臨將臣一腳踏住他,罵道:“混蛋,剛才把老夫吊得那麼幸苦,現在該你小子嘗嘗被人惡整的滋味了!有句話叫啥來的,嗯?報應!對啦,報應得好快,是吧?”

這人正是剛才那修無想境界的人,他被欣悅禪的小摩尼珠攪動心念,定力大失,原有境界不堪一擊,終被打出原形來。

經書上說,無想天境界的生命,身心俱滅,可由於其沒有證過那不生不滅的境界,因此於一劫之中,初半劫滅,後半劫生,雖然比起咱們凡夫而言,算是牛逼得很了,可依然在假相中打轉轉。

這人身形一現,種種知見執著,立刻引發諸般境界假相,瞬間將其困住,能力狂減,因此被臨將臣一招掀翻,全無抵抗之力。

瑪爾斯在一旁叫道:“臨大殺手,趕緊再補一腳,這廝厲害,先踩斷他的肋骨!”

臨將臣正待加力,卻見那老者叫道:“別動手!現在我的修為大減,你這一腳,足以送我去地獄啦!”臨將臣罵道:“這裏本來就是地獄,你自己進來的,還要老子送你進來嗎?”聆聽在一旁樂道:“也不知這小子現在是有想呢,還是無想呢,打他幾個巴掌試試,看他想也不想,嘿嘿。”

那老者急道:“有想有想,現在我都成這模樣了,哪能還是無想之境?”他心中暗暗叫苦道:“我真不知遇到什麼業債了,憑空跳出一群惡魔來毀我的修為,這這……這世上還有天理嗎?我當年的願望實現不了。”

忽聽崔曉雨在一旁低聲道:“糟了,悅禪姐暈過去了。”

瑪爾斯一聽這話,二話不說,立刻蹲在欣悅禪身邊,將她扶住,急道:“欣姐啊,你現在怎麼這麼脆弱啊,說暈就暈,這這……這可不是天下第一美女該有的風格啊!”卻見欣悅禪雙目微閉,眉間緊鎖,氣息短促,似非常痛苦一般。

瑪爾斯嚇得渾身是汗,驚怒之余,轉頭對那老者罵道:“他媽的,欣姐要是個三長兩短,老子一定把你打個稀巴爛,讓你永遠無想!”

沒想到那老者聽見此話,卻在心中暗道:“倘若能永遠無想,你們還能抓得住我?那永遠無想是個啥境界來的?”只不過他懼於這群人的惡行,不敢說話,只是呻吟而已。

崔曉雨見欣悅禪昏迷不醒,細探其體內力道,對瑪爾斯道:“老瑪哥,讓我來試試好不好,或許我能幫一幫悅禪姐。”

瑪爾斯聞言大喜,禁不住喜極而泣,淚流滿面道:“曉雨妹妹,你若能救得欣姐,我把整個神界都送給你!”聆聽奇道:“咦,神界又不是你的,你有資格送人嗎?”瑪爾斯叫苦道:“聆聽!現在是計較這種小事的時候嗎!?”

臨將臣見崔曉雨盤腿而坐,搖頭道:“這小妮子的修為怪異得很,也不知她有沒本事治好欣悅禪,倘若治不好,咱們的計劃就要落空了。”

他哪裏知道,就在剛才微粒層短暫異變的剎那,整個星雲世界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由一個點延伸至一個星球,由一個星球延伸至一個恒星系,不知不覺中,整個星雲已悄悄漫延出了新的運動規則。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17
第廿八卷 真假法界、第十章  生死悠悠無定止

瑪爾斯等人在神龍藏中躲著,沒人敢出來,崔曉雨在一旁試著救治欣悅禪,其他人也幫不上忙。

臨將臣把那修無想境的老者折磨了半天,也沒問出更多的東西,最後幹玉得出結論:“這廝自己也是個糊塗鬼,咱們以後問問宮主,說不定能弄明白他為啥會出現在這幻有空間裏面。”

聆聽在一旁笑道:“呵呵,我從前聽老哥說過,心識變現之不可思議,幾乎是萬能的,唯一的局限就只存在於理解上,不同的理解形成不同的創造力,演化出不同的萬相,也同時形成了自身的局限。”說著他見臨將臣一副想提問的樣子,立刻搖頭道:“你有啥問題別問我,我就只知道這麼多,你問我的問題,在我這兒,一般都沒答案。”

臨將臣和幹玉苦笑不已,但二人跟著劉迦日久,不管是耳濡目染,還是親身體驗,都確實感受到了聆聽的話並非虛言。而且這兩人都是喜歡對疑情細加追問的人,往往越是深想下去,越覺得自己所習慣的人生,其真相未必就如自己所理解的那樣,內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又有多少是自己的“經驗”所“認可”的真,又有多少是自己的“經驗”所“認可”的假,常常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那“今是而昨非”的事,總在不斷上演,曾經被肯定的,不斷被新的認知所否定,而這新的認知又能維系多久的正確,能在多大的範圍內保持其正確,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

上次幹玉從劉迦處,多少了解了佛法大義,可這種事,理解歸理解,實證歸實證。沒有體驗過虛空破碎,那虛空依然浩浩渺渺;沒有體驗過性相合一,在在處處,依然自縛其身;沒有體驗過真得無為,又如何能知那無所不為?修行之道,雖大義簡要,可細節精微,雖至妙無方,卻玄之又玄。離經一字,皆是魔說,而依文解意,更是三世佛冤,為啥哩?真如境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真當解脫時,不知有解脫之意,真當自由時,已不知自由為何物了。因為解脫與自由,只有在束縛與困執的相對下,才對比顯現得出來。

這群人呆在神龍藏中,一時安全,卻不知星雲異變後,已鬧翻天了。那星雲世界的突變由於是從物質相的底層開始,一切變化都顯得非常自然。開始是某些小星球逐步破碎,接著一些小星系開始漰潰,小星系之間的引力變化後,又相互重新平衡,如此輾轉,次第相續,非常有節奏有規律。不斷進行著破舊與立新的規則演變。

另一邊藍沁等人本來正在無所事事,忽見星雲深處異光陣陣,藍沁不解其意,卻聽混沌牒叫道:“哎呀,遠處有好多隕星啊。”緊跟著他叫道:“好多好多啊,大概有幾萬吧?不止幾萬吶,數不清啊!”

藍沁細查之下,驚道:“那些隕星的飛行方向,好像不少都是朝著我們這裏來的!”

夜貓子和大熊貓二話不說,齊齊向混沌牒奔去,混沌牒心有靈犀,打開頂蓋,讓兩人一頭栽了進去。

藍沁罵道:“兩個畜生給我出來!咱們得阻止那隕星撞到下面的星球上去,否則小白臉做不了事啦!”夜貓子叫道:“絕不幫小白臉!他限制咱們的神通,不讓咱們移動!”

卻聽混沌牒奇道:“夜貓子,你和大熊貓是怎麼跳進來的?你們不是能動了嗎?”但緊跟著他也叫道:“咦,哎,我啥時也能動了,我居然才知道!”

他既知能動,那逃命的心念立刻變成行動,一閃就溜來不見了,卻聽盤內的夜貓子急道:“不行,混沌牒,咱們還得回去!”混沌牒慌道:“我可沒功夫去擋那麼多隕星,白費體力的事,我不幹!”

夜貓子急道:“我也不想!可咱們沒法跑出這幻有空間的,早晚會被小白臉捉住,到那時候,他們定要說咱們臨陣脫逃,我會被藍沁閹掉,你會被欣悅禪那些怪物給煉了,大熊貓會變成聆聽哥的食物!”

混沌牒一聽這話,渾身大顫,又趕緊飛了回來,正見藍沁在原地一臉怒意,夜貓子一躍而出,愁著臉,上前對藍沁哀求道:“我的大小姐,你先別發火啦,就當我們三個是畜生沒有人性好不好?那隕星就要過來了,好歹也想個辦法啊。”

藍沁見他認錯,也不追究,回頭見那遠處的萬點星光又比前剛才耀眼了許多,知道再過一會兒,無數的隕星就要逼至身前了,她皺眉道:“咱們沒能力阻止這麼大規模的隕星流,讓別人來阻止吧。”

夜貓子以為她也想逃,樂道:“藍姐,既然你也是這個意思,幹嘛不早說,咱們大家是一條心嘛!”藍沁轉頭罵道:“呸,誰說我要逃了,我是說咱們想辦法把那些沖向星球的隕星改道,讓大醜他們去阻止,那大醜和輪寶的能力遠在咱們之上哩!”

夜貓子一愣,但依然開心道:“也行也行,總比直接面對得好,反正大醜那科學家喜歡探索新事物,就讓他去探索一下如何阻止這數不清的小星星吧。”

藍沁飛身而出,先布下一個極大的五星結界,又用另一個五星與之交叉相套,一個接一個地錯落成形,最後竟成了一個葵花狀的大陣。

夜貓子見識廣,一瞧這陣勢,立知其用意,但又疑道:“那陣中上千結點,至少有好幾百結點是需要修為高的人在其中坐鎮的,可咱們只有四個人啊。”轉頭正見混沌牒看得有趣,他猛然醒悟,樂道:“我明白了,藍沁那小妞定是要讓混沌牒收藏的那些寶物去填補那些空缺哩。”

混沌牒一聽,立刻搖頭道:“不可能,這些寶物我收藏多年,絕不輕易給人的!”夜貓子歎道:“命都快沒了,你還在意那些寶物?倘若小白臉知道你辦事不力,先打你個稀巴爛,再全部接收了你的寶物,代你收藏,怎麼辦?”

混沌牒呆立半晌,歎道:“自從跟了小白臉,我就只學會了布施,早知道修菩薩道的人最喜歡的就是舍啊、放下啊之類的怪想法,我幹嘛跟著他啊?”

夜貓子樂道:“你沒聽到那姓玄的仙人說過麼,他們這群人,學的就是那‘為學日增,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他自個兒先損了,現在該損你的了。”

混沌牒聽得難受,暗中又開始盤算如何逃走了,暗道:“只要能從這兒出去,我就溜到天邊,任誰也找不到我,哦,對了,看看能不能叫上輪寶哥,那小子本事超大。”但轉念又道:“怪哩,那輪寶哥本事極大,可好像不怎麼靈性呢?連話都不會說,有點土包子的樣子……難道是大智若愚?”

果然,他正在瞎想,已聽藍沁叫道:“混沌牒,拿六百個最好的寶物出來,本姑娘有急用!”

混沌牒一陣驚狂,哭叫道:“六百個?!當饅頭吃啊?為什麼大家的胃口總是越來越大啊?我又不是專門生產寶物的,我也得靠一點點地積累,這可不是母雞下蛋那麼容易啊!”

藍沁笑罵道:“這事是小白臉惹下的,你找他訴苦去吧!”

混沌牒正想真去找劉迦,忽然想到,如果真找到劉迦,劉迦勢必會拍拍他的圓頂蓋,一臉慈詳、而且真誠地說:“嗯,混沌牒,咱們修行的人,靠的就是一個舍字,舍得越多,境界來得越快,如果你能舍下所有的寶物,說不定轉眼就成就了。”他暗道:“這小白臉的腦子比我還鈍,我找他也沒用。”

他咬著牙,憋足一股勁,頂蓋放光,頃刻間吐出六百個各式各樣的寶物,直向大陣中央傾泄而去,藍沁急道:“要控制他們落到陣點上!混沌牒!笨蛋!控制好方位,我沒你力大,管不住他們!”

混沌牒放出的每個寶物後面,都拖著長長的光線,那是眾寶與混沌牒之間的關聯。那混沌牒控制諸寶物輕松得很,甩動光痕,一一准確落位,藍沁贊道:“嘿,混沌牒,好本事啊,你這水平比母雞下蛋高明多了,落點真夠准確的!”

混沌牒得意洋洋,卻聽夜貓子在一旁低聲道:“她是在挖苦你吶,那母雞能和你相比嗎?就算母雞能下蛋,能像你這樣一口氣下他個幾百只蛋來嗎?”混沌牒又感沮喪。

卻見夜貓子“哎呀”一聲,被動地向後飛出很遠,正好落在大陣的一個點上,同時聽到藍沁在罵道:“夜貓子,你這個喜歡離間的陰謀家!我要你守最痛苦的陣點!”夜貓子被她的咒語所攝,在陣中動彈不得,頓時放聲號啕大哭起來。

藍沁接著又是一番好說歹說、連哄帶騙,也終於把混沌牒和大熊貓在陣中安置好,最後她落進其中一個關聯陣點,長呼出一口氣道:“要擺平這三個怪物,只怕比擺平那麼多隕星還難哩。”

她剛做完准備,卻見遠處幾個隕星已飛逝而至,剛至大陣邊緣,已被陣中巨大能場所形成的引力一牽,徑朝著大醜所呆的方位去了。

藍沁見效果奇好,忍不住自贊道:“我真是美貌與智慧兼具的女子,連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了,嘻嘻。”夜貓子在另一個陣點暗罵道:“你是天底下最騷浪的死小妞!”混沌牒卻低聲道:“這些寶物的能量早晚要耗盡的,藍姐欠下我這麼大的一筆債,如果我就此逃了,這筆債就會自然勾銷了,我到底是逃還是不逃呢?”大熊貓只是嚕著嘴“呼哧呼哧”,也算無念無妄。

但轉眼飛近的隕星越來越多,放眼望去,竟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難以計量。隨著隕星奔至的數量越來越大,那大陣立刻繃緊,巨烈震動起來,四人嚇得驚恐萬狀,就怕一個陣點失效,全陣漰潰之下,大家只有被隕星流淹沒了。就算拼了命能在隕星流中騰挪閃躲,可一旦真有隕星撞到下面的星球,下面的人立刻有了“死”的觀念,整個空間立時撕裂,大家也一樣完蛋。

夜貓子叫道:“不行啦,再這麼下去,這些寶物都要爆炸的,咱們也跟著玩完啦!”藍沁也被嚇得渾身是汗,一時語塞,只覺得身子隨著大陣振蕩,無法自控,心神俱亂。

卻見遠處數道光影閃過,藍沁定睛一看,大松一口氣道:“終於有人來幫忙了!”正是劉迦於說唱直播中,知道藍沁等人勢弱,已讓達摩克利斯、戈帛、齊巴魯和岐伯等人前來相助,只留下玉靈子、李照夕二人在身邊。

那岐伯等人水平都不差,一上來後,有的人入陣落點,有的人在外圍助力,一時間整個大陣又穩定下來。

戈帛見此大陣的牽引力道甚強,贊道:“藍沁,你這大陣不錯,不用直接面對隕星,只需將他們轉向就成,省了不少力。”藍沁笑道:“反正轉過去的方向有大醜他們在那兒,大醜本事高,他們一定會再次轉向,雙保險之下,就沒有隕星會落在星球上了。”

岐伯聞言色變,急道:“大醜是個書呆子,哪能如此應變?他們一定會壞事的!”他與大醜同鄉情深,趕緊飛過去相助,齊巴魯在他身後緊緊相隨。

兩人正要靠近大醜所在方位,猛見萬道金光疾射而至,岐伯大呼“不好”,又和齊巴魯返身逃開,換了一個方向,從其背後繞至。卻見空中懸著一個極大的圓盤,正向外大放光茫。岐伯見輪寶頂上打開一個口,與齊巴魯飛身而入。

兩人來到控制室,正見大醜與小妲旯鬧得不可開交,大醜急道:“咱們說好的,漏掉一個就算輸,你漏掉兩個了,怎麼還不讓我,該我上了啊!”小妲旯坐在椅上,對著眼前的光屏,把迎面而來的流星一一擊得粉碎,同時叫道:“你剛才也耍過賴皮的,這次該我賴皮一次了!”

大醜急道:“你這小孩子,懂不懂尊敬老人啊?凡事要禮讓比你老的人,你不懂嗎?”小妲旯目不轉眼地盯著光屏,應聲道:“你這老鬼,懂不懂愛護小孩子啊?有見過一大把年紀的人和小孩子搶遊戲的嗎?”

大醜滿臉彤紅,猛地瞧見岐伯在身邊一臉疑惑地盯著他,他忽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兩聲,這才給岐伯解釋起剛才的事來。

原來二人剛調試完衛星,閑著無聊,便開始研究輪寶的用法。小妲旯知道輪寶的威力,但只知其極少的用途,而大醜凡事愛鑽研,因此兩人興趣極大,一會兒功夫,已把輪寶的內部結構變了好幾個花樣。

經書上曾說過,轉輪聖王的輪寶有“如意”之功,善用心者,輪寶自能隨其意而千變萬化,兩人越玩越是開心。

忽見光屏上有幾個隕星飛至,大醜正坐在控制台前面的椅上,身心與輪寶融通,忍不住發出數道金光,將隕星擊得粉碎,他笑道:“有趣,倒有點像打電子遊戲一般,可惜來的隕星太少,打得不過癮。”

話音一落,又見幾個隕星飛至,大醜連連出手,一一擊碎,小旭旯看得心癢,忍不住道:“讓我也玩玩!”大醜讓他坐下,小妲旯應用不是很熟,五個中居然漏掉兩個,大醜搖頭笑道:“這也是要靠鍛煉的,我當年在僵屍界,沒事的時候,玩過不少遊戲,你看我給你示範。”

他也不管小妲旯願不願意,拎起小妲旯就扔在一邊,自己又坐了上去,小妲旯急道:“我還沒玩夠呢!”大醜笑道:“咱們換著來,誰漏掉一個,就算輸了,就該另外一個人上。”

可玩遊戲這種事,一旦投入,巴不得自己一口氣玩到底,哪會讓別人來打斷?大醜玩得一會兒,漏掉了一個隕星,而後補上一擊,才將其打碎。小妲旯看得真切,立刻叫道:“你已經輸了,該我了吧?”大醜頭也不回,道:“剛才那個不算,咱們再來!”

小妲旯急道:“剛才那個不算?那哪個才算?”大醜道:“下一次漏掉才算,剛才是我演示給你看的,怎麼樣才算漏掉了。”

誰知話剛說出來,他又漏掉了一個,小妲旯笑道:“這次該我了吧?”大醜搖頭道:“這次也不能算。”小妲旯叫道:“啊?”大醜解釋道:“剛才我忙著和你說話,沒有專心,小白臉不是說了嗎,凡事要專注才行,不專注的不算。”

小妲旯哪能容得他如此耍賴,上去一陣攀扯,大醜坐在椅上,口中只管瞎編一大堆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敷衍,就是死活不讓。

小妲旯無奈之下,扭頭向後,忽然驚叫道:“波旬老仙!你怎麼來了?”大醜聞言大驚,“嗖”地一下騰空而起。小妲旯趁此良機,一屁股坐上控制台,笑道:“大醜哥,你的江湖經驗太差了,難怪李師兄在書裏面說你太迂腐,不變通哩。”

大醜方知上當,只好看著小妲旯玩,小妲旯沒玩一會兒,立刻出現失誤,大醜笑道:“該我了。”小妲旯搖頭道:“不行,你剛才耍了賴皮,現在也該我多玩兩次,而且,你不能用暴力扔開我,否則就太違背遊戲的公平原則了。不講原則的事,可不是你科學家該做的呢。”

大醜無奈,也學著小妲旯叫道:“波旬老仙!你怎麼來了?”小妲旯苦笑道:“拜托!要說謊也要編一個新的啊!”大醜醒悟,又趕緊道:“我看錯了,不是波旬老仙,是僵屍王來了!”小妲旯無奈之極,歎道:“大醜哥,我在書中看到過,你是僵屍界的叛徒,僵屍王真要來了,你還敢站在這兒嗎?”大醜不善機巧,一時鬱悶。

岐伯二人來到此處,正見兩人為此事爭吵。岐伯聽得頭大,罵道:“大醜,你這混蛋真是老糊塗了不成?和小孩子爭個啥勁?那邊一群人忙得要命,你還有心思玩遊戲?”

大醜聽他細細一講,方知隕星飛向此處的原因,趕緊對小妲旯道:“小兄弟,千萬要認真啊,倘若真有哪個隕星撞到下面去,咱們可得對下面億萬人的生死負責啊!”

這麼一說,小妲旯反而緊張起來,忍不住顫聲道:“大醜哥,要不,還是你來吧?”大醜搖頭道:“小孩子眼神好,看得准,還是你來吧!”小妲旯急道:“我要是真犯了大錯怎麼辦?”大醜道:“你不犯錯就行了嘛。”小妲旯依然急道:“萬一我犯了錯呢?”大醜歎道:“我不是說了嘛,你不犯錯就行了。”

岐伯二人見兩人從剛才的爭執變成現在的互相謙讓,連連搖頭。

卻說在那星球上,此時正是夜間,不少晚睡的人,忽然見到夜空中流星雨陣陣,都忍不住驚歎起來,有許願的,有拍照的,有談情說愛的,有吟詩高唱的,總之就和咱們地球上一個樣,當作是一種極美的景觀。

劉迦安心在演播廳內說唱,只剩下李照夕和玉靈子在另一邊閑著。那四周也有工作人員從窗口處看到了流星雨,忍不住贊歎有加,玉靈子樂道:“沒見識的小兒,這就算有趣啦,我來告訴你吧,就是我那些哥們兒在上面折騰呢。”

眾人見他突發如此奇語,都靠了過來,想看他繼續說什麼。哎,玉靈子就吃這套,拿過一杯茶,悠悠喝了一口,笑道:“其實啊,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懂,你們聽了我的話,一定會認為是天下奇聞,嘿嘿,我還是不講了吧,省得嚇死你們。”

他越是這樣,別人興趣越大,越是想聽他繼續講下去,有人立刻道:“老先生,你說你哥們在上面,是怎麼回事啊?他們是宇航員嗎?”也有人道:“這流星雨是不是背後藏著政府的什麼陰謀來著?”還有人不喜歡他的模樣,哂笑道:“老哥,你見過流星雨嗎?你知道啥叫流星雨嗎?懂那原理嗎?”

玉靈子就喜歡這種場面,見把眾人的味口調足了,便笑道:“本來我不想說的,瞧著你們一副熱心的樣子,我就和你們聊聊吧。”接著他作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對所有人道:“千萬不要外傳哦,這可是機密!”

他又喝下一口茶,看了看四周渴望的眼神,便開始慢悠悠地講起他的經曆來。四周眾人如聽玄幻、如聞聊齋,盡是不可思議之奇趣,盡是聞所未所聞之荒誕。再加上玉靈子添油加醋,說到自己時又不免刻意拔高,外加語調抑揚頓挫、表情豐富多變,眾人如聽評書,津津有味。

工作人員中有一個壯漢,對玉靈子自以為是的樣子非常不滿,在一旁嘲弄道:“就你這模樣,居然還是宇宙中出名的高手,呵呵,你這把年紀,我輕輕推你一下,都怕你骨頭碎了。”

玉靈子“嘿嘿”兩聲,遙指一點,那壯漢立刻癱倒在地。其他人等不知玉靈子玩的是什麼法術,但見其灑脫自在,於談笑間便弄倒一個年富力強的壯漢,只怕真有什麼大本事來著,一時又驚又佩。

其中有一個小青年忍不住問道:“老先生,剛才你說那叫波旬的老仙非常厲害,但你和他單挑,他甚至不敢和你打,這是真得麼?似乎只剩下一個叫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人還沒和你比試過了,這叫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人真有那般厲害麼?”

玉靈子見提問的人多有疑問,忍不住急道:“當然是真得,老道可沒撒謊,不信你自己問波旬老仙去!”

那細心的人,一般都能聽出玉靈子話中有極大的破綻,可只有老天爺才知道,玉靈子也並非一味撒謊,倘若波旬老仙真按玉靈子定下的鐵規距來比試,第一,不准用老仙自己的修為和功夫,第二,只准用無極遊魂手單挑,波旬老仙取勝的機率只怕相當得低。

剛才那青年又問道:“老先生,你剛才說,整個宇宙唯一能和你單挑的那個人,他的名字怎麼那麼長啊?”玉靈子一臉深沈,皺著眉,微微!首道:“嗯,不錯,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名號是有些長了,我和他素未謀面,大家只是神交,因此老道也無法猜透他名號的深義。”

那青年和另外幾個人,見他眼神深幽,意境高遠,都跟著低聲自語道:“這名字比較怪,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有人疑道:“這名字好像在那光頭小白臉的歌詞中出現過呢,好像還有一個叫阿彌陀佛的人。”

玉靈子點頭歎道:“正是如此,他和那阿彌陀佛等人是一家子,准備用車輪戰對付我,說起來,以寡敵眾,我還是有些壓力的。”但轉眼他又雙眼放光,看著窗外的流星雨,悠然笑道:“嘿嘿,我玉靈子縱橫江湖上萬年,怕過誰來?”似乎窗外的流星雨,正在暗示著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大戰即將來臨。

另一邊李照夕見劉迦一味說唱,反反複複,好像沒完沒了,走過去問道:“師兄,你這首歌已唱了N遍了,那後面打鼓伴奏的都越來越沒力氣啦,你還准備唱多久?”

劉迦笑道:“欣悅禪等人與這星球的眾生結下大善緣,有此緣在,對他們雙方今後的人生都有莫大的益處呢,我真替他們高興。這修行嘛,靠的就是一個舍字,能舍我而為眾生,能舍有為而入無為,能舍執而入無執,能舍……”李照夕趕緊打斷他,道:“師兄,這空間還能撐多久?”

劉迦似乎沒注意他的問題,只是微微笑笑,忽然高聲吟誦起來:“君不見,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幾回生,幾回死,生死悠悠無定止,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李照夕見他吟誦得開心,又道:“師兄,這也是說唱的內容?”劉迦將他拉到身邊,轉頭指向另一側正在滔滔不絕的玉靈子,笑道:“師弟,你看那邊。”

李照夕早知道玉靈子在那邊擺譜,但沒想到此時看過去,除了見到依然擺譜的玉靈子外,眾人身後竟有一處金光閃耀,那光茫柔和安詳,若有若無,他吃驚道:“這光茫從哪裏來的?我剛才怎麼沒看見?”劉迦笑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李照夕尚未回答,忽覺劉迦臂間湧起大力,竟將自己推向那光茫深處。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18
第廿九卷 助緣、第一章  無念自清靜  一念卻頓圓

李照夕被劉迦大力一掀,立刻已在光茫籠罩之中,他只覺光茫柔和安寧,卻未有其他的感受。也即在此時,腳下平地莫名洞開,他驚惶大起,急叫道:“師兄,這地下不對勁!”但話音未落,已然沈了下去。

他這一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體內諸力全用不上,只是一陣亂翻跟鬥,好不容易落地,他一躍而起,惶恐不安地看著四顧。卻見陰暗幽深,似乎又像是進那幻有空間之前的場景,他暗道:“我這是在哪兒?師兄他……。”

轉念想起,劉迦沒害過他,該當不會讓他自陷死地,因此振作精神,細探各個角落,卻毫無收獲,畢竟以他的修為在冥界之中,幾乎啥都做不了,除了挨打或送死。

還好,他除了在寫文章上容不得他人搶他風頭以外,在個人修為上,絕不亂出風頭,當下小心翼翼向前走,不斷地暗念道:“觀世音菩薩,現在是你老人家尋聲救苦的時候了,你說過的話可要算數啊。”

但此念一動,他又忽然從“尋聲救苦”這四個字聯想開來,暗道:“不知道菩薩所說的苦,是以什麼為標准的,不會真要到快死了的境界,才算苦吧?被人惡扁算不算?被環境恐嚇了,算不算?”心中隱隱覺得菩薩當初發下誓願,考慮得不夠周全,起碼也該定個標准,好讓後人得以參照……一時間心亂如麻。

他看看遠處似乎有人在惡聲說話,忍不住向前緊走幾步,沒想到是玉靈子,他大喜過望,上前叫道:“玉靈兄,你怎麼也在這裏來了?”玉靈子一臉漲紅,罵道:“這誰知道?老道正在給那幾個小孩子講故事,身後大力急推,一咕嚕就過來了。我給後輩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李照夕一向看不起玉靈子,但此時身邊沒有更強的夥伴,此時玉靈子的修為在他眼中,便顯得彌足珍貴了,因此連聲贊道:“玉靈兄隨時不忘提攜那些後學晚輩,這真是非常難得啊。”玉靈子點頭歎道:“看著年輕一代不爭氣,心中難受啊,唉。”

說到此處,兩人忍不住大談人才斷代的問題,狂歎傳統文化被現代文明所湮沒,更悲憐後生小子被邪門外道所迷惑,一時悲憤,一時激揚,似乎放眼三千世界,處處都是末法時代,界界都是妖魔眾生,只有咱玉靈子和李照夕在維護乾坤正法,說著說著竟漸漸忘了兩人身在何處。

前時那劉迦處於幻有空間,忽見玉靈子身邊的年青人口中連念藥師佛名號,而且念時心之專注,身後慈光大現,知道機不可縱,趕緊趁著那人消失的片刻,將李照夕和玉靈子推了過去。

各位,那幻有空間的人,我執所在是那身體毀滅後的幻有魂魄,也就是一個中陰狀態,這個狀態的形象和自我認同,比起偶們有肉身的哥們兒,他的執見是相對不穩定的,任何不穩定的狀態,都意味著有更大的可能與選擇。因為處於斷掉舊的受身知見,正在向新的受身知見演進的過程中,諸般知見執著尚未落實到具體形象的確認中來。因此在這個過程內,如有機會選擇,他就此中斷繼續輪轉的機率也很高。但這也有一個前提,他要有選擇的機會,這個機會包括自力和外力的相助。綜合起來說,可以解釋為,他曾所創造的業的數據中,有沒有提供與之相關的內容,在某個時候,種種力道配合下,能觸動這個開關的。就像一粒種子下了地,還得需要陽光、水、肥料等諸緣相聚,才能發芽、成長、結果一樣。著名的《西藏生死書》,就曾用現代語言,從佛理的角度,對生命的中陰(也叫中有)狀態做過極為詳盡的描述,不妨拿來瞅瞅。

那青年人本來正在細想玉靈子的故事,口中念叨著那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名號,忽見頭頂光茫直下,絡纓飛花,心中莫名升起歡悅,再見一個慈詳高大的長者形象似乎就在光茫之中,他驚喜道:“外星人!”

按常理來說,他該拉著四周的同伴一起看才是,可不知為啥,此時他的心念異常專注,似乎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其他的人。

那長者笑而不語,嘴唇未動,但又像在說道:“願不願往東方琉璃世界一遊?”青年人心中難耐狂喜之情,急道:“瞧瞧,我以前就說過嘛,外星人肯定是用心靈感應說話的,你說話沒有用嘴巴,那就是用意念了!”

接著他又道:“我聽說過不少關於外星人綁架事件,偶可不怕,倒真是想去看看外星世界,可我要是去了,你能送我回來嗎?而且,送我回來後,能不能別消除我的記憶,否則我就白去了!”他心中暗道:“如果他們好相處,我一定要求他們幫我轉變基因,回來以後我就是超人了!”

那長者呵呵笑道:“東方琉璃世界來去自由,你念我的名字,我應緣而來,如果你去了還想回來,誰也不會攔你啊。”那青年人趕緊道:“你們那兒有技術改變人類的基因嗎?就是說,可以把人的能力成倍提高的那種技術?”長者呵呵笑道:“這有何難?你要怎麼改都行。”那青年人得此承諾,暗暗喜道:“外星人能到這裏,肯定比咱們先進多了,社會文明越先進,該當越講信用吧?”

他想去的念頭一起,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上,心靈激揚地向那光茫深處飛去。

他這一動,幻有空間立刻出現一個臨時缺口,早被劉迦發現,當即毫不猶豫地將李照夕和玉靈子推了過去,二人便順著那缺口處掉了出來。因為他二人所執的知見在肉身上,這種執見極為穩固,因此就算外力提供了可選擇人生道路的途徑,他的知見也不會輕易選擇,而是支配著他走向慣性中的下一個方向。因此李照夕和玉靈子對那光茫的反應,顯得極為不敏銳,反而不如那失去肉身而正在中陰狀態的青年人。

劉迦見那缺口處一閃即逝,暗道:“剩下的人,只有等另外的缺口了。”轉頭正見廳內的工作人員都在發呆,這才想起來,李照夕和玉靈子突然消失,這些人必是吃驚不已,他站起身來,對眾人笑道:“他們在玩即興消失的魔術呢,唱我這個歌的人都會這麼魔術,不信你們試試?”

可這群工作人員剛才就見兩個帥哥突然沒了腦袋,對他的懷疑恐懼倍增,哪敢隨便聽他的話?都只是一臉恐慌的盯著他,劉迦歎道:“你們不明白,我的歌是有深刻內涵的,唱了自然明白,你們不唱哪能知道?”

誰知那群人聽了他的話,均在暗道:“所有落魄的藝術青年,都認為自己太有內涵了,才曲高和寡,被流行文化打壓排擠,這種鬼話咱聽得多了。”

劉迦知道這些人的念頭,搖頭苦笑道:“我突然明白為什麼廟子裏面的佛像總要金裝,並且個個做得高大莊嚴了,因為你用最樸實、最簡單地、最直接的語言去表達一個真理的時候,人們往往不易相信的。人們相信的是迎合他們六根需要的東西,這些東西包裝得越光彩、越華麗、越玄奧,又或者包裝得能迎合意識想像所需要的局部的理性和邏輯,這樣六根綜合起來,才會漸漸去疑。只有極少數人才會相信真理就在樸實無華的幾個字裏或是在無言的微笑中。難怪佛經上說,對眾生傳法時,總得‘先以欲勾,後以智拔’,那就是說你先得滿足對方的種種取舍喜好,讓他不拒絕你,才可能讓他放開心靈,去嘗試見證智慧的可能。”

哥們兒要知道,小白臉的話中,含藏著心識世界的巨大奧妙,就是那一念的所在。咱們有句話俗話,叫“一念之差”,說得是咱們生活中啊,許多事往往因為一念的不同,就完全決定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和人生結果。

有哥們兒立刻罵道:“啊呸!上面明明寫的是人的積習成見導致了對不同事物的不同判斷,你小子居然扯到一念之差上面去,這種瞬間轉一百八十度的跑題你也敢做?楞是想把這本書給自宮了不成?”哎,大哥,別急啊,你先看偶說的是啥,再罵偶也不遲。

咱們舉個身邊的例子就知道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該都有過與情人相處的經驗,你和情人之間發生了誤會時,勢必要解開這個誤會,大家才容易相互理解而繼續相互信任。可當對方給你的疑慮越來越多,讓你認定她並不如你想像的或希望的那般愛你,或者並不如她對你說的那般愛你,甚至暗中勾引另一個小白臉,給你戴上一頂地球人都知道而唯獨你不知道的綠帽子。

這個時候,不管你想像的東東是不是真實的,但你既然“認定”她在騙你,那疑情便大了。你為了告訴世人雖然你頭上戴了頂綠帽子,可你並不甘心就此墮落而做綠林好漢,你就要暗中收集材料,以圖拔亂反正,將奸夫淫婦就地正法,並且把綠帽子加倍地送回去。可奸夫淫婦看的電視劇頗多,從中學了不少反偵技巧,小白臉又陰臉狡猾,常常是羚羊挂角、雁去無痕,不給你任何機會,你白折騰了幾月,終於一無所得,日夜沈淪,恍兮恍兮,不修邊輻,像個流狼狗。

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讓她親口告訴你。誰知道她的心理素質超過中情局的特工,面對你精心策劃的誘供手段,不僅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你提出的種種疑惑解釋得清清楚楚,外加溫柔款款、附帶海誓山盟,最後再給你一個“多疑”的定義……你此刻就相信了?真得?沒那麼容易的,因為你有“那麼大”一頂假想的綠帽子懸在頭上,就算你暫時相信了,要不了多久,看見她和某某小白臉說話的時候,你從前的諸多疑慮又會來了,又需要她親口說一次了。

如此反反複複,你終於累了,實在玩不起這疑情帶來的持久戰了,如果選擇分手,你會想“萬一偶真得錯怪了他,偶豈不是白白放棄了一個絕世美女而成全了天下的好色之徒?”,可選擇繼續下去呢,你又會想“難道偶真要做一輩子的綠林好漢?”

就在你彷徨無助、准備自宮向所有曾經愛戴你而又被你不屑的美女們謝罪的時候,你在網絡上遇到了正在賣狗皮膏藥的chgor,受其引誘而看了《夢醒修真錄》,立時恍然大悟,仰天長歎道:“原來偶戴不戴綠帽並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她在偶心目中的分量,偶以她如何對待偶作為取舍判斷的前提,不如以偶對她的愛有多深來做取舍判斷。”咦,一念轉過,疑情頓去,前嫌冰釋,不再鬱鬱寡歡,不再愁腸難解,不再斤斤計較,不再多疑多慮,讓一切順其自然,讓一切聚散隨緣起緣落,你只需要信任你所愛的人,付出你能付出的,至於她騙不騙你,給不給你綠帽子,完全己不再重要了,因此你解脫了,你超越了,你開懷了,你輕松了,你升華了。不再以綠林好漢自居而重入主流文化,更多的美女也因你的氣質改變而對你大拋媚眼。

一念之差,天地相隔。但究其根本,你能不能快樂,能不能讓別人和你一起快樂,那源泉不在別人身上,完全在你自己一念的願不願意上,生活如是,修行也如是。說起來都是心在東奔西跑,為了某種習慣而自設圈套、自設原則、自設規則、自設防線、自造理論,以保護我執中原有的部分不受沖擊。放下這些自我束縛,包括放下產生這些自我束縛的“我”,你就無敵啦。何為無敵?我都沒啦,敵人在哪兒?是為無敵。

劉迦看了看四周疑惑的人,知其機緣未到,自己無力相助,便留下一句道:“若有苦難不堪忍受,可急念‘觀世音菩薩’這五個字。”轉身離開。

他來到大街上,仰望星空,正見天上萬顆流星逝過,場面壯觀浩瀚,不少沒有入睡的人,都在為此盛況歡呼。劉迦忽見那地面處處裂口,條條街道化作零星碎塊,摩天大樓轟然崩塌,但由於這些事發生在識的層面,而一般人的六根感受不到,人們依然在那裏歡騰雀躍,要麼就是安然沈睡,他暗暗憂道:“他們就要走到盡頭了,不知欣悅禪等人如何了。”

劉迦正想改念換位,忽然一個踉蹌,他險些摔倒。他以為他踩著了袈裟的衣角,但細看卻並非如此,稍稍思量片刻,他倒吸一口氣涼氣,暗道:“我在這件事上投入太深,心量有所滯礙,只怕稍不留神,那未斷的諸般積習的種子就會被熏染成相了!”

他一念放下,身心俱寂,小雲笑道:“哎,你和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你很容易察覺到自己的心境變化,哪怕是細微的一點點異動,你都體會得到。”

劉迦搖頭道:“修行這種事,外表看似浪漫灑脫,實則並非如此。除了少數積累得很深厚的人,他們在某一個特定的環境下,諸緣湊齊,能一念頓圓而直入佛之境界,那其他大部分人的修行,還是得按著與之根器相適應的次第規則來。修行過程的細節,其實是非常精微瑣碎的,而且每個人都不會全然一樣,因為人的積習不同,知見細節也不同,面對種種新的世界觀時,殘留知見所變現的世界形象,自然也不會一模一樣。”

正說到此處,忽聞趙玄壇亢聲高問道:“倘若人人都有差異,那先賢們留下的經典豈不是沒用了?再好的經典也不可能細到針對每一個人的……。”

劉迦難得見他發問,立刻應聲道:“不錯,正因為人人在面對具體的修行細節時,都有境界差異、事相差異、感觸差異,因此先賢們才放下這些具體的差異不講,而直講這些差異背後的根本實質,只要後人能理解其實質,就不會被千差萬別的亂象所惑,以不變應萬變了。”

趙玄壇仍有疑惑,劉迦連聲道:“趙大哥,這空間崩潰只在轉眼之間,我得全力助欣悅禪他們出去,呆會兒再聊。”

他一念既起,直接落在外太空,正見不計其數的隕星飛逝而來,他查到欣悅禪等人所在,又是一念勾牽,整個人直在神龍藏內出現。

臨將臣沒注意到是他,忽見有人硬闖進來,習慣性揮手就是一掌,在劉迦面前掀起一股厚重的巨浪影壁。劉迦視而不見,直接從這巨浪中穿透而過,就像穿過空氣似的。

臨將臣這才發現是他,罵道:“你怎麼做人的?啥時才會學著給別人留點面子?”聆聽樂道:“他不是人,也不是非人,所以沒面子觀念哩。”臨將臣聞言,若有所悟,轉頭對聆聽笑道:“哎,聆聽怪,難怪你能在神獸界威名遠揚,定是臉皮厚度第一。”聆聽笑道:“我是非人,我是非人。”

劉迦一步來到欣悅禪身邊,正見崔曉雨雙目微閉,盤腿靜坐為欣悅禪療傷,他細探片刻,對崔曉雨道:“曉雨,別再做了,你不是小摩尼珠的對手,當心……。”

話音剛落,欣悅禪本來沈睡的雙眼,已然眼開,那小摩尼珠轟然大動,一道光茫直射崔曉雨胸口。崔曉雨低呼一聲,正待化解,可諸般力道已經在片刻間被小摩珠纏住,欲進無力,欲退不能,她疏於防範,此刻竟全然被動了。

劉迦伸掌隔在兩人之間,將小摩尼的光茫攔截下來,可就樣一個動作,已是力從心出,有力必有相,小摩尼珠立刻響應,緊緊粘在劉迦掌心,那看似細如麻繩的光茫,竟在頃刻間傳送出毀天滅地之能。

劉迦心力急轉,緩緩松力,那小摩尼珠漸漸失去攻擊的目標,最後竟黯淡下來,悠然退隱了。

欣悅禪忽然一躍而起,看著劉迦和四周的人,疑道:“你們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在這裏?”眾人聞言大驚,瑪爾斯更加急道:“欣姐,我是老瑪啊,你可別說不認識啊?!”心中暗暗愁道:“為什麼美女總是這樣翻臉不認人啊?”

劉迦微微詫異,探識片刻,暗暗驚道:“她的執著好重,因為不願面對我早晚會出家這個事實,她的末那識竟利用這個受傷的機會,有選擇性地封掉了她一部分記憶,以實現自我保護的功能,心的執著竟可以如此變現麼?”

他知道這種事,解鈴還在系鈴人,別人只能助力,如果她自己不願意,沒人能打開她的心結,也就沒人能助她打破這種記憶的封沈。

劉迦對眾人道:“她暫時失憶了,沒想到……”轉頭正見一旁蹲著個陌生的老者,他奇道:“怪了,這人的修為像是無想天境界的,為什麼會這個地方出現?”又對臨將臣道:“我剛才在演播廳內,突然發現微粒層異動,估計是欣悅禪在做事,可這人又是哪裏來的?他自己闖進來的?”

他一邊問話,一邊已從眾人亂七八糟的念頭得知結果,上面那句話也就相當於沒問了,他蹲下來問那老者:“你叫什麼?”

那老者剛才已被他的神通駭住,怯聲道:“因為我修的無想無念,很早以前大家都叫無念仙人。”

劉迦微微一想,點頭道:“我知道有一些沒有深入研究過心識根本的門派,以為無想無念便是高境界,卻不知有念時也會助推高境界呢。”那無念仙人道:“不可能,有念即是凡夫,亂動念即是庸人,只有無念,才可能進入聖境!”

劉迦搖頭道:“無念只是將粗心化為細心了,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定,卻不易見真相。有念雖然容易起執,卻不知一念頓圓時,內外無差,心物無別,佛與眾生同體,真幻俱是一境。說無念有念,都是方便法,對心而有。”

各位,那到底是有念錯,還是無念錯?哎,說起來,這正是修行行業中的一件大事,教法與宗法的區別。所謂“通宗不通教,最後死翹翹,通教不通宗,累死白頭翁”……嗯,不錯,這句話正是偶現編來唬人的。

但想說的是,一個佛門修行者,在他入得佛門之前,必有幾個過程,學佛理的過程,選法門的過程,精進實修的進階過程,這三個過程一般都是逃不了的。這三個過程,每個都為後面那個鋪路打基礎。

當你學理時,因為處於瞎子摸象的階段,看這本經書,相當於摸到了象腿,看那本經書,相當於摸到了象鼻,都不全面,理解都很片面,因此這個階段,務必要多看、多理解、多比較,在不同經典間相互印證,以求一個對全象的認識。這個階段一過,就處選擇法門了,這個階段容易,看著哪個心生歡喜,認為自己能恒常專注地修下去,那必是適合你心路的法門。最後這個階段進入實修了,這才有事發生了。

因為你已入得門來,進入實修需要的是淨信、盡信、深信、無疑,排除所有他念的幹擾,完全專注一個具體的法門操作下,才能達到所謂勇猛精進、盡快證心。因此往往這個法門的先賢們,會采取一些非常措施,甚至是一些違背教法的手段,來讓你盡快達到專注的地步。比如禪宗有的祖師喝佛罵祖、有的祖師毀經書燒佛像,為啥?因為他的主要目的是幫弟子破知見,知見一破,明心見性,自然明白是非對錯。而淨土有些祖師幹脆直接說“這個時代學其他的沒用,只此念佛為唯一良法,其他的全是不可能究竟的法”,甚至有些大德為了把淨土法門說得天下無敵,不惜在相對不重要的理論上稍做變通,把其他法門說得一錢不值,等等,為啥?他這樣做,能迎合本門弟子的貪執喜歡(因為人都想要最好的嘛,偶就把自己得說成最好的),能迎合人性的妄自尊大,使他們能生起大信心,恒常專注下去。因為他的法門重在專念往生,重在通過念佛與佛心相印,一旦往生淨土,自見彌陀正法,又或是念佛感應,受佛力加持,到那時,從前相關的法論是對是錯,對最終證道已不起根本影響了。

說來簡單,既然修行者已然開始實修,需要做的是讓他在實修中生起唯一之信心,讓他在實修中保持對一法門的專注。教法重理解,重廣博,宗法重目的、重操作規則、重專注、重無疑等等。不同的法門,突破口不一樣,對其需要專攻的方向,大德們會想方設法讓弟子全力以赴,任何想要兼顧什麼的念頭都要放下來。就像兩軍交戰,將軍要做的除了設計作戰規劃以外,總得想盡辦法在軍人心中樹立起對敵人的仇恨,樹立起咱們是最正義的感受,咱們在除暴安良等等,這樣才能達到最終戰勝對手的目的,因為到了已經需要開戰的地步了,不是平時練兵學技巧的時候了,這時只有達到一個最終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了,其他的均可變通。

那老者若有所思,但卻無法體會其深義,劉迦見他眼神大有恐慌,暗道:“時間不多了,玉靈師兄和李師弟已出去,剩下的人能不能出去,說不定要著落在這個人身上了。”

他心起一念,直入那人神識,頃刻已將其久遠的記憶抓了出來,點頭道:“我知道你是怎麼陷在這幻有空間裏面的了。”

他轉身正要對眾人解釋,忽見金光一閃,欣悅禪一耳光扇在他的臉上,一臉憤怒地盯著他,劉迦奇道:“為什麼又打我?打人總得需要一個理由吧?”

欣悅禪的神情頗為古怪,又是疑惑,又是難受,又是憤怒,冷冷道:“我雖然不認識你是誰,但我發自內心的討厭光頭!特別是討厭你!”無念仙人在地上低聲自語道:“咦,這句話好像有點說到我心坎裏面去了。”

瑪爾斯卻在一旁暗道:“能挨美女一巴掌,那是好事啊,如果失憶的欣姐,專找光頭打,我要不要也剃成光頭,這樣就會引起欣姐注意了?”他完全忘了,不是每個人都承得起欣悅禪一巴掌的啊。

劉迦見她雖然記憶,可積習慣性尚在,忍不住歎道:“業債啊,你要打就打吧,我沒意見。”那無念仙人又在地上說道:“哎,你這小白臉的性格古怪,倘若任由人打,打死了你怎麼辦?”

聆聽轉頭苦笑道:“你不是修無想的嗎?怎麼這會兒一個念頭一個念頭地飛出來,就跟炒沙豆似的?”無念仙人歎道:“我被那女子破了法,境界沒了,現在的念頭不僅多得要命,而且還控制不住,總想說出來……真是物極必反啊,我現在成了一個羅嗦鬼了。”

欣悅禪見劉迦並不還手,反覺怪異,那下一巴掌便使不出去,卻又轉頭看了幹玉,輕聲道:“我瞧著你挺眼熟的,你叫什麼?”幹玉苦笑兩聲,答道:“悅禪姐,我叫幹玉,是你的老朋友了,這你能想起來吧?”說著她指崔曉雨,又道:“這位是崔姑娘,剛才宮主來之前,就是她在救你。”那無念仙人又道:“嗯,這叫崔曉雨的小妮子修為也不差哩。”

欣悅禪一見崔曉雨,立時心生鬱悶,冷笑道:“別做出一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勾引臭男人,我瞧著惡心!”崔曉雨臉上一紅,嚅嚅道:“我沒想過勾引男人什麼的……”林思音暗道:“瞧見了吧,我說這欣悅禪不可愛嘛,不可愛的女人,都會變成瘋子的。”那無念仙人跟著道:“天生長成那模樣,這種事能怨誰?”

臨將臣在一旁撓著頭,與瑪爾斯對望一眼,愁道:“這下可麻煩了,咱們人還困在這裏面,又多了一個超級殺手隨時候在身邊,還外加一個羅嗦鬼不停嘮叨,我突然覺得江湖有些險惡了。”

瑪爾斯卻暗道:“欣姐這次失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機會呢,應該說,她既然討厭小白臉了,那就表明她喜歡我了。”念及此,他也不管這想法完全沒有邏輯,只是心中暗喜。

劉迦對那無念仙人道:“你今生才入修行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吧?當時發過什麼願來的?”

那無念仙人想了半晌,緩緩點頭道:“聽你這麼一問,我想起來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事了,我都記不起年代了。當我開始修行時,有許多善信之士幫助我,供我吃穿,為我建法院,讓我能安心修行,我非常感動,好像是發過一個什麼願來著,讓我想想……哦,想起來了,因為我當時沒有能力回饋他們對我的幫助,我就發下誓願,不管我修到什麼境界,只要這個星球上的人有難,我一定會全力解救他們,為他們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劉迦點頭道:“不錯,正是你這一念,把你引進來了。這星球的人已然遇上滅頂之災,而你卻隨著那個願力,不知不覺地跟著他們輪回的路線,進入了他們輪回道上產生的幻有空間。你的願力是救人,可你修無想境後卻救不了他們,只能隨著他們輪回去了。”

劉迦一邊說話,一邊已將自己所知道的內容傾力傳送給他。劉迦傳遞給他的消息,比之欣悅禪更加豐富、更加詳細,不由得那無念仙人不信。

那無念仙人此時才真得大驚起來,楞了半晌,終於長歎道:“我辜負他們了!我辜負他們了!”他憶起往事,悲傷無比,忍不住大哭起來:“他們那般地信任我,那樣的厚待我,我現在卻睜睜地看著他們輪回去了,這這這…….我修這些年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劉迦沒想到他是這般反應,詫異之余,反而歡喜,拍著他的肩道:“別急著哭,你剛才聽了我的話以後,第一反應沒想到自己的生死,反而想到的是眾生的痛苦,可見你心地之善,用心之純,實在是難得。”

無念仙人一邊抹淚,一邊抬頭問道:“這是在贊揚我?我有願不行,有諾不踐,真是修行者中的敗類了。”劉迦搖頭道:“你並非不行願,也並非不踐諾,你不是跟著他們來了嗎?你現在只是沒有能力救他們而己。”

無念仙人歎道:“想行願而行不了,這和不行願有啥區別,都是沒做事。”劉迦道:“有不同,你現在有機會救他們的,因為你和他們有大緣,只要你真得願意不惜一切代價,此事就成在片刻之間了。”

無念仙人點頭如搗蒜,趕緊道:“你快說,有啥辦法,只要能行,我一定做。”說著他又補上一句道:“其他人我不大相信,可你剛才露那一手,簡直不可思議,你的話一定沒錯。”

聆聽笑道:“這倒說得是,有誰見過面對小摩尼珠不驚不詫的人哩?”無念仙人搖頭道:“我是說,那美女修為極高,一巴掌打在這光頭的臉上,他居然全沒反應,一點傷都沒有,而且還讓那美女繼續打,也不嗔也不怒,這才是真本事啊。”

眾人聞言菀爾,一時大笑起來,均在說道:“是啊是啊,被女人欺負成這樣,一直保持沒反應的,除了這小白臉還能有誰呢?”

劉迦嘿嘿兩聲,不理會眾人的狂笑,趕緊對這無念仙人講解起來。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20
第廿九卷 助緣、第二章  剎那生處剎那滅  無有生時無有滅

劉迦與無念仙人之間的交流極速,因為無念仙人的修行不僅基礎好,而且也無多少私心雜念,純屬修行過程中的知見問題,因此不多的時間,劉迦已不再說話,那無念仙人則開始默默思量。

稍後,無念仙人抬起頭來,道:“小白臉,你說的內容,我基本明白了,但你剛才說,‘有無相生’和‘從無到有’這兩觀念都是錯見,我還是有些不大明白。倘若沒有這兩個觀念在,咱們這個世界的生生滅滅就解釋不清楚了。這兩個觀念起碼能解釋世界上所有現象的生滅吧規律吧?”

劉迦點頭道:“如果你執在幻相生滅上,本身就在執中,這兩個觀念當然就是對的,因為有無相生或是從無到有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因為執見所在才有的,六根對世界的感觸與之相應地為你證明他們真實地存在,比如時空的變遷,歲月的流轉,物質現象的生滅交替等等,都是因為你的執見在,通過這個知見支配六根對世界的認知規則,再由六根把對世界的認知回饋確認。這是一個自欺的過程,把無看作是世界的本源,把有當作是世界的發展,如此自欺,以為合理。”

見無念仙人無語,他又道:“為什麼說要破執才能見真相呢?因為執見存在的時候,你的一切觀念都和這個世界在共振,都在同步運動,二者都在運動時,你是無法見到這種運動的真相的。就好像你在一個星球上時,大地在你腳下,你身體的所有感官都能感到大地是靜止的,和你一樣是不動的。就算你用其他星球的位置變動作為參照物,從道理上知道了這星球在運動,可由於你們同步,你的身體體驗是感受不到的。但當你離開這個星球一定距離,也就是說,不和他同步運轉了,你才看得到,並且從體驗上能感知到,原來這個星球正圍繞著另一個星球在轉,而且自身也在轉。”

無念仙人恍然,連聲道:“我明白了,無念仍在執中,只是執的方式不同,執在無念上。”劉迦喜道:“是啊是啊,莫說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數重關,正是這個意思吶。”

無念仙人既明此理,心境豁然開朗,立刻站起身來,對臨將臣等人道:“你們不用擔心,我能幫你出去。”臨將臣奇道:“你想通啥了?”無念仙人拍拍他的胸口,笑道:“你這個僵屍倒是挺能挨打的。”臨將臣失望道:“這種事也需要悟?還需要來小白臉點化你,你才能想得通?”

說著那無念仙人又轉頭對瑪爾斯道:“這小神不錯,好機靈啊。”他當時本來准備突襲瑪爾斯,沒想到戰神心思轉得超快,提前算到,竟使他無功,是以他極為佩服此人。

那瑪爾斯正皺眉想著欣悅禪的事,聽見這話,大是搖頭道:“機靈沒用,還是長得帥些比較好,中性美最好!”

劉迦啞然無語,暗道:“老瑪被欣悅禪的外相給迷住了,只怕一時半會兒脫不了這執念了。”他本欲勸勸瑪爾斯,但轉念想到這種事也是人之常情,倘若人人都能隨時自省,又何來六道輪回之相?有此念,他便不急著相勸,但盼找個機緣合適的時候,讓瑪爾斯能一念轉過才好。

無念仙人對劉迦道:“你還有朋友在外面吧,讓他們一起進來,我先送他們出去。”

劉迦點點頭,沈心一念,胸口處猛然放光,萬道光茫竟直接打開微粒層的障礙,眾人立刻見那光影中,出現藍沁和大醜等人。

那藍沁和大醜等人正分作兩處,忽感身體被大力牽引,人人驚呼,本能反抗。半空中伸出巨型大手,將眾人齊齊籠罩。

藍沁被那大力掀起,長發披面、裙裾飛揚,驚聲尖叫道:“天外魔手來了!”話音一落,眾人已被盡行抓起來,轉眼跌入神龍藏中。藍沁一見劉迦,頓時恍然,笑道:“嘻嘻,原來那天外魔手就是你啊,幹嘛做得那般恐怖,嚇我一跳呢。”

劉迦笑而不語,卻見無念仙人盤坐於地,用眼神看了看劉迦,劉迦知其心意,道:“沒錯的,我剛才傳給你的咒語就是六字大明咒,你以前雖然沒用過,但以你的修為,該當比普通人體會更深。”

無念仙人對其他人道:“我和這空間的人一樣,都在中陰狀態,我能破此幻有,也一樣會在此處形成一個空間缺口,各位就從此而出罷。”臨將臣笑道:“這叫做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救了你自己,也順手解脫了咱們,這筆帳大家都劃算,老夫也沒欠你。”

明正天心細,東張西望,奇道:“咦,李師弟和玉靈子怎麼沒在?”劉迦道:“他倆機緣不在此處,已經提前出去了。”

明正天心中黯然道:“這兩個人不知修的是哪門子福報,修為那麼差,但凡遇到好事,卻總是比咱們占先。”

豈不知眾人心中均在暗道,倘若大家此次出不去,今後那玉靈子必定會四處宣揚:當年我和地藏攜手共闖江湖,曾被困於一個幻有空間,數界高手老大皆被困死,只有老道帶著一個書生逃了出來。念及此,人人大覺僥幸,如果不是遇上這位無念仙人,險些又讓玉靈子鄙視得無以複加了。

那無念仙人定下心來,心中默念此咒,齊巴魯正問道:“這外道也會咱們佛門咒語了麼?”整個神龍藏突然巨烈震動起來,那震動似乎源於每個人的心地,直接震在心靈深處。

那無念仙人笑道:“應聲而至,大慈大悲,誰能與之譬美?”他一臉敬意,仰頭向上高聲道:“多謝先賢成全!”

除了劉迦以外,在場諸人均不知他看到了什麼,都在疑道:“咦,這老頭在和誰說話?”這群人的執著全在所謂現實的身體上,與正處中陰狀態的無念仙人的感應完全不同,是以完全視而不見。當時李照夕也是靠著劉迦助力方才有所見。

卻見無念仙人座下憑空打開一個黑色旋流,劉迦見缺口已開,大喝道:“還等什麼?!”他一喝之力,正是排山倒海,天崩地裂,眾人身不由己地盡向那旋流深處栽了進去。神龍藏與欣悅禪感應甚深,也跟著收形,隨著欣悅禪出去了。

劉迦見無念仙人依然在原處,道:“你此時中陰狀態,有人接引,去諸佛淨土是上上選擇,如果選擇隨業受身,怕多生多世難以醒轉。”無念仙人一臉平靜,笑道:“先賢能應願而來,我為何不能應願而去呢?我當隨此星球眾生流轉,償盡他們當初予我的信賴。”

劉迦知他念頭已轉,不僅在知見上已然通達無礙,加上他原有修為的助推,心轉即境界轉,許多道理已能在體驗上不言自明,當即對他道:“嗯,離此執而陷他執,是修行者最難自省的地方,不即不離,不迎不就,不取不舍,生起萬法的剎那,已滅去萬法,唯心如是,珍重。”他一念甩過,已在幻有空間之外。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一見劉迦出現,明正天就問道:“大哥,咱們這算是出來了吧?那幻有空間怎麼不見了?”劉迦道:“那群人已完成受身了,無念仙人也隨著他們去了。”明正天疑道:“大哥,他也去了?他不願出來麼?”劉迦道:“這無念仙人本是一個很慈悲的人,只是從前在知見上走差了而已,他此時心念轉過,就算受身,也必能在今後的生生世世醒來,隨緣度化那些與他有緣的生命。”

岐伯奇道:“生生世世醒來?小白臉,你當年的級別可夠高,可咱們看過你的從前幾生,也並不是每次都醒來啊,比如有一次做奴仆的那個,好像就挺傻乎乎的,比現在還傻。”劉迦嘿嘿笑道:“大概是當初成就我的那一念,內容要複雜些羅。”

見眾人不解,他笑道:“大河流向海洋,有時直,有時曲,緣不同,所現出的相便不同,就是這樣羅。”臨將臣搖頭道:“老夫看你和僵屍挺有緣的,你啥時也現出個僵屍相給咱們瞧瞧?”

劉迦聞言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麼,但那埋藏在深深處的印記,卻總是無法梳理成形。他已數次有這樣的經驗,此時尤為強烈,似乎稍稍多想一下,那封沈久遠的記憶就會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蹦跳出來。

也不知從哪裏生出來的急躁,使他忍不住立刻就想知道那答案。此時他越想越有些不解,越是不解,就越是想知道。那急躁不知何時開始,由一個潛藏的種子被熏染發芽,經過那心力互為因果、自生自造的過程,變成了一個知見,正在步步為營地嵌入他的世界觀中。劉迦一直沒有注意到,這新的知見其實熏染已久,並非今日才有。從他第一次被波旬挑動積習後,便已開始,或在這裏為了朋友的生死,或在那裏為了他人安危,偶爾就有憂急悄然蓄積。每次他心中有所警惕之時,都只是褪去了當時的心潮現行,轉而又忙於眼下的事,而忘了調心,隨著時日增加,那種子漸漸就要流注成相了。

他多想得一會兒,又聽臨將臣道:“小白臉,咱們現在這個地方,離冥界第一殿還有多遠?”

劉迦正要回答,忽感小腹處一陣刺痛,這刺痛來得全無征兆,他尚不及反應,這巨痛已然向下,直接穿過兩腿之間的會陰大穴,就像被人層層剝開脊椎而深入脊髓一般,從尾閭穴處,步步向上撕裂。他方才驚覺,那巨痛已然沖過大腦,從身體正面向下,再次接入小腹深處。那由積習中的急躁所引發的知見,已在瞬間落實到了身體相上,他陡然撲倒在地,暈了過去。

有哥們兒疑道:“這有點怪哩,咱們平時那麼多積習,也有新的習慣形成知見,可也沒見誰像小白臉的反應這般強烈啊,難道他天生就與咱們不同,連變個知見也這樣驚天動地的?”

哎,說起來,這確實有些不同。咱們普通人的知見,是差不多的,多生多世以來的積習,其實也相差不大。只不過在不同的時空環境下,應著不同的外緣,顯現不同的部分。因為大家都是凡夫,世界觀都大同小異,往往同樣的事,就算反應不同,那相異程度也不會差得太遠。這種小小的差異,不是知見有無的差異,也不是業識內容多少的差異,而是有多少內容被顯現出來的差異。

就像面對同樣的美女,哥們你的口水流得少些,偶的口水流得多些,又或被美女拋了媚眼後,你只是打個噴嚏,偶這個噴嚏裏面卻含了鼻血,就算換個更加有魅力的對象,偶只是增加鼻血的份量,並不改變噴血的本質,諸如此類。因為偶們本身就在積習運轉的習慣中,本身就在浪潮起伏中,多一個浪、少一個浪,看不出明顯的差別。

劉迦不同,他是相對平靜的,一滴水掉下去,都看得清清楚楚、都聽得明明白白。他如果不執著在那水滴形成的波浪相上,也就就此了了。可一旦他放任自流,那水滴濺出波紋,形成波浪,浪浪相隨,形成習慣後,他也一樣會覺得此時的潮起浪落是真實得了。

一個小小的、不經意的知見,於平靜間向澎湃處悄然轉換,卻最終引發完全不同的外相顯現的過程,這個過程由極靜到極動,在相上變得太明顯、變清晰,因此劉迦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異動。同樣的,知見從有到破,如果來得太快,一樣也會感受到如此強烈的震動,比如世界轟然塌陷、萬物齊齊化為烏有……這就是知見轉換的頓漸之別,悟者從執迷到不執,迷者從種子到成相,二者都與漸頓互轉的過程。

世界真得轟然塌陷了嗎?萬物真得齊齊化為烏有了嗎?非也,本來就不存在的東東,只存在於知見中,知見破了,幻像沒了。反過來也一樣,你心中的世界真得是你感受到的樣子嗎?非也,一切只存在於知見中,知見起作用時,一切幻像都是真得。

自從離開空林寺後,眾人早習慣了劉迦那看似無所不能的樣子,哪會想到他也有受難之時?壓根兒就沒人在意。

岐伯見他這一下摔得突然,忍不住樂道:“多久沒見過小白臉摔跤了,沒想到他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幹玉手指抿住嘴唇,暗笑道:“宮主這一跤摔得像狗吃屎,也算搞笑,修為那般厲害得人,居然摔得這麼難看。”藍沁和崔曉雨等人距劉迦稍遠,也沒看出劉迦異樣,都只是覺得劉迦這一摔之相,大有故意搞笑的嫌疑,忍不住都偷著樂。

玉靈子在一旁搖頭歎道:“我這菩薩兄弟就是不太注意形象,倘若被波旬老仙瞧見,把他這模樣傳出去,只怕諸界英雄笑也笑死了。”

他哪知道,波旬早已回歸,就在那不遠處的黑暗中,藏身於隱秘處,正全力逗引劉迦的積習反應,此時聽見玉靈子的話,忍不住忙裏偷閑地罵道:“你這次可猜錯了,老夫已經瞧見啦!”

那欣悅禪的記憶似乎有所恢複,但都是些零散片斷,無法連貫起來,正遠遠地站在一旁疑惑,瑪爾斯則抓緊時間,給她灌入新內容,不斷重複道:“欣姐,我可沒撒謊,你在失憶前,我老瑪真得是你唯一的知己,你除了對我笑一笑之外,壓根兒就沒對其他男人笑過。”

欣悅禪稍稍點頭,又疑道:“我不喜歡笑,自然更不會對其他男人笑,可我為什麼要對你笑呢?”瑪爾斯笑道:“因為咱倆是知己啊,知己之間,那那那……總是要相互笑一笑得嘛。”欣悅禪雖然失憶,但人卻精明,忍不住更加疑道:“你這話有些怪,為什麼知己之間就要相互笑一笑?有什麼值得笑的?而且我看你說話顛三倒四,亂七八糟,不像個有腦子的,我不大相信我會交你這樣的朋友。”

瑪爾斯臉上漲得彤紅,急得抓獲耳撓腮,叫苦道:“我本來是很精明的,不精明我能成為戰神嗎?我是因為在你面前比較緊張,因此說話都有些糊塗了。”欣悅禪一臉質疑,妙目微盼,盯著瑪爾斯道:“你剛才還說我是你唯一的知己,你在知己朋友面前,該當坦坦蕩蕩,緊張個什麼?你的話,疑點頗多呢。”瑪爾斯雙手抱頭,眉頭緊鎖,極度愁道:“我似乎是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臨將臣與劉迦相距甚近,卻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低聲對趴在地上的劉迦道:“小白臉?你這是真摔還是假摔?是不是又想出了啥新花樣,示現一個怪姿勢來度化咱們?我可先告訴你,老夫不吃這套。”

卻不知劉迦那急躁的積習,已在形成知見的剎那,使原有識的運動相也跟著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導致在某些環節產生了意識分別。這個過程讓劉迦暫時失去了與人交流的能力,完全不知臨將臣在說啥。

劉迦趴在地上,整個身子無法動彈,只覺得那本來平靜的心,莫名失去了蹤影。此時只看到構成身體的種種微粒,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異常真實,什麼細胞啊、分子啊、原子啊,極速震動,無有間斷。一會兒是狂喜突來,一會兒是憂慮陡生,一會兒看見細胞中現出三千世界的形象,一會兒又空無所有。他隱隱感到有什麼力量在不遠處逗引自己的積習,但總是難以細想下去,總是一想就亂。

他是見過心性真面目的人,天地間再大的異變,他也不會有所疑惑,對這幻象本不詫異。可偏偏那責任感懸在心中,揮之不去,抹之不亡,腦海中不斷升起念頭:“倘若我在這裏受困,其他人在此冥界險地,後果堪憂。”

他明知這念頭不對,就是揮之不去,而且是越想放下,越放不下。各位還記得前時他在空林時背誦過的兩句偈嗎?就是那“一微涉境,漸成嘎漢之高峰;滴水興波,終起吞舟之巨浪。”

此時他的心境正是如此,看似小小的積習幹擾,卻因種種機緣聚齊,掀起怒海狂潮,一個接一個的幻象被其他積習引發,一個接一個的知見又被幻象挑起,心與境本是一體,現在在他這裏,二者被截然分離,而且又成了互為因果的事,心亂境起,境起反助心亂。

那積習妄動,既像是自身本有的沈澱,又像是外界有什麼在挑逗自己,也像是二者裏應外合,更像是二者本來就是一個。總之他想不明白,對他而言,一個小小的積習何以控制不住?他已分不清心魔與外魔的區別,只覺得一切都不對勁了。正在疑惑深處,忽感胸口惡火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厭離感陡然爆炸,竟覺身體上處處都是汙垢、處處都肮髒難耐,他驚道:“我起意識分別心了!”

要知道,對凡夫而言,覺肉身不淨,是助人打破習慣知見,助人擺脫貪執的法門,可對他而言,卻要放下這淨與不淨的分別,此時有不淨之意,正是分別見起了作用。

他正努力放松心境,忽覺左臂破損,哢嚓一下從肩處脫離開來,正是他那厭離之心起了作用,迎合他討厭身體的念頭,現出身體破碎的樣子。他善能用心,因此成相極快。咱們希望相由心生,讓自己的鍋魁臉變得慈詳莊嚴一些,總得花上個數年或數十年,而且效果還大大打扣。他卻不同,念起相生,骨骼說斷就斷。

那臨將臣正在等他回話,微微聽見異響,不禁去探視他的胳膊,這才叫道:“哎喲,小白臉這一下可摔得不輕,一條手都摔斷了!”

眾人聞言大驚,一起聚上前來,卻見眼前金光閃動,一個人影率先而至,立在劉迦身邊,俯身笑道:“咦,大功告成!”眾人聞言大驚,全都呼道:“波旬老賊!”

玉靈子不忘補上一句:“如何?我剛才說了嘛,波旬老仙會來看笑話的,這不來了?老道真是隨說隨驗,倒有些像隨口易、隨口卦、隨口禪了。”他又轉頭對李照夕道:“這種隨口說一句話也會應驗的本事,只怕賽過李淳風的易學推演了吧?李淳風斷事尚需要推算,老道連推算也省了,化繁為簡,隨口一句話就成。”

李照夕聽不得別人貶低他的先人,當即正色道:“玉靈兄自認本事超過我家先祖了?”玉靈子嘿嘿兩聲,笑問道:“嘿嘿,不敢。不過我倒想問問,李淳風比藥師佛如何?”李照夕就算再推崇自己的祖先人,畢竟也知道佛祖級別尚在劉迦之上,又哪敢拿李淳風去隨便亂比?

可就在他啞然無語的一刻,玉靈子已然笑道:“他不是藥師佛的對手吧?嘿嘿……”說到此處,玉靈子不再繼續,只是轉頭看向波旬。李照夕微微一怔,已經恍然,那玉靈子余下未說的話,必是“你既然承認李淳風不是藥師佛的對手,那李淳風和我的差距,你自然能明白了吧?”

李照夕鬱悶於胸,太難發泄,顧不得眾人就在身旁,憤然拿出日記本,狠狠寫道:“玉靈子他……”下面的話尚未開始,忽然心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奈,他在這一剎那明白,就算把玉靈子寫來遺臭萬年,也難改玉靈子心中認定的“我那隨口卦的口夫比李淳風要強得多”的念頭。這是他第一次發現有人對他筆下所記載的形象,毫不在意。你可以把玉靈子寫得一文不值,可在玉靈子自己心中,諸佛和老道過招,仍需要車輪戰。李照夕默然無語,口誅筆伐已失去了意義,他需要的不是用筆來記錄誰的劣跡了,而是直接將筆向玉靈子砸去才能宣泄心中的煩悶了。

卻說波旬站在劉迦身邊,余者眾人除了驚訝外,個個都在暗中叫苦:“小白臉到底是睡著了還是出事了啊?!瞧這波旬老賊的高興勁兒,只怕是小白臉出事了!”

波旬壓根兒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裏,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劉迦,用腳尖輕觸劉迦的背心,只見那袈裟就像沒了空氣的皮囊一般,軟軟了癱了下去,劉迦的整個身體不知何時已化成了塵埃粉末。

波旬滿意之極,看了看眾人,笑道:“你們心目中的菩薩不過如此,雖然在老夫手下過得幾招,可螢火之光哪能和日月爭輝?大家不如跟隨老夫……。”

玄穹見波旬在此刻出現,又聽他口中言語,已明白劉迦之所以受難,必和這波旬大有關系,他心中悲憤,長歎道:“波旬老仙,修行者何必自相逼迫,到底我兄弟何處得罪了老仙,以致於老仙這般糾纏到底?難道老仙不欲我兄弟成就而拯救天下有情眾生嗎?老仙就沒有點點慈悲?”

波旬雙眼圓睜,高聲道:“過不了老夫這一關,修上去有什麼用?他是被自己心魔所誤,與老夫何幹?老夫……老夫只是幫他認清自己而已,那麼大的心魔在心中,就算修上去,早晚也是個魔頭,害人害己,非我輩修行人之本份事哩。”

臨將臣再難壓抑,罵道:“老子的本份事就是吃你的血!”話音未落,直撲而上。

他一撲之力就如群山傾倒,看似笨拙,卻含盡他一生修為。剛撲至波旬身前,已被波旬伸掌抵住,臨將臣所有力道頓時被反彈回來。玄穹與小阿菜見勢不妙,趕緊各個出手相助,一人揚指,一人揮掌,遙向臨將臣背心,將其反彈力道盡行向一旁疏導而去。但那反彈力道過於強悍,兩人雖已全力施為,依然大受沖擊,連連後退。

臨將臣被自身力道反彈,瞬間喘不過氣來,背後雖然有小阿菜和玄穹相助,可兩人能力有限,他只覺體外如泰山壓頂、體內又如火山暴發,二者相互逼壓,他雙眼翻白、氣息頓滯,奪命只在頃刻之間。

臨將臣模糊中暗道:“老子要變回小僵屍了!”忽感胸前一松,體內諸力頓時有了出口,他“哎喲”一聲,舒暢之極。正是數道光影分力突襲波旬身後,將臨將臣從生死邊緣處拉了回來。

波旬轉身一看,正是欣悅禪、崔曉雨、瑪爾斯、幹玉、戈帛和達摩克利斯在其身後,這幾人面對波旬,謹慎異常,一招即離,絕不戀戰。

其他人本來也想上前相助,但一則自知能力有限,二則又見聆聽笑道:“急個啥?我老哥身子換換身子骨就算完蛋啦?這波旬喜歡羸在面子上,由得他吧。”這麼一說,明正天等人心中立刻安穩許多,卻不知聆聽在心中暗暗急道:“上去拼有個屁用,這裏誰是波旬的對手啊?老哥到底怎麼了,這化身相為粉末的樣子,可不大像吉兆啊!”

波旬本想就此把臨將臣打回原形,但卻從背後偷襲的力道中,隱隱感知到有崔曉雨在其中,他暗道:“老夫要收這小妮子作徒弟,總須得讓她知道老夫對她好,臨將臣的死活與我無關,我不妨賣個面子給她,讓她知道老夫對她另眼相看。”

因此他收心罷力,放過臨將臣,正面看著欣悅禪等人。欣悅禪的記憶尚未恢複,但見眾人對她禮敬有加,便暫時認定這群人可能確實是善友,再見波旬出言狂妄,她雖不記得此人,卻知臨將臣也是這夥人中之一,也就下意識地出手相救。可小摩尼珠的運轉,似乎大有滯礙,不像她失憶前那般靈動。好在她自己此時糊塗得緊,並不會追究許多。

片刻相觸,波旬已知小摩尼珠的威力,暗道:“小欣的本事和性格,多少已算我門下了,不用再拉她入夥,日後她定會歸入我門來。”因此不理會欣悅禪,反而對崔曉雨笑道:“既然崔姑娘出手,老夫便放過臨將臣這廝了。不過,崔姑娘,你大哥今生的修行之路,就算從此終結了,你也算沒有師父了。倘若你心中還有一點點理想,不想前功盡棄,可到他化自在天來找老夫,老夫一定把一生修為盡付於你,讓你成為諸界之尊。”

崔曉雨疑道:“波旬老仙,是你害了我哥?”

波旬搖頭道:“哪有的事,你別聽這群笨蛋瞎說。他是心魔尚在,老夫本欲助他化解,誰知他不是那塊料,唉。”說著他手中微光閃動,亮出一塊紫金玉牌,輕輕扔向崔曉雨,笑道:“老夫從不做強人所難之事,你來不來他化自在天,什麼時候來,都隨你便。但江湖險惡,妖魔鬼怪,無處不在,你拿著此天機玉,所到之處,正邪兩道皆知你是老夫門下,沒人敢碰你一根毫毛。”

他怕崔曉雨馬上拒絕,話一說完,立刻閃身溜掉。崔曉雨只好伸手將天機玉接過,幹玉從旁瞧了瞧,嘖嘖道:“這東西只怕能號令天下魔眾呢。”崔曉雨搖搖頭,輕聲道:“玉姐,你說我哥他怎麼了?真得又輪回去了麼?”

臨將臣好容易喘過氣來,罵道:“可惡的老賊……”但低頭又見地上殘留的袈裟,歎道:“如果小白臉真輪回去了,咱們還得去找他,聆聽,快查一下你老哥所在。”

聆聽叫苦道:“我找不到他,這種事只有他做凡夫時才會發生的,只怕他已經……”玄穹穩定心神,對眾人道:“各位不要急,咱們此時什麼都不了解,劉迦兄弟修行所需的過程,更非咱們境界所能揣度。想來此地已離冥界第一殿不遠,咱們不妨請聆聽帶咱們先去第一殿如何?說不定冥界法王能出力相助?”

聆聽“哎”了一聲,轉頭對瞻南山道:“小護法,走到這裏了,你該知道第一殿怎麼走了吧?”瞻南山自劉迦消失後,一直無語,此時方才點頭道:“不錯,前面不遠處就是第一殿,咱們只須跨過一條大河即到。”

到得這個地步,余者眾人都無別法,只好跟著瞻南山向第一殿走去。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20
第廿九卷 助緣、第三章  三千世界壞時  法身何在

眾人心存疑惑地跟著瞻南山向前走,大多數人在內心深處,漸漸開始了猶豫,畢竟剛才從波旬的話中聽出,劉迦今生的修行只怕已走到盡頭了,眾人就算去了第一殿,又能怎麼樣呢?

那明正天一邊垂頭喪氣地跟著眾人,一邊在心中暗歎道:“以為跟著大哥,早晚得個正果,沒想到到頭來,也是一場春夢。”想起波旬老仙一副悠然自在的樣子,忍不住疑道:“說不定跟著波旬老仙,反而倒能有個前途了。”但隱隱又覺得這樣的想法不太義氣,可劉迦既然去了,老明我就算要講義氣,也沒了對象啊。

他轉頭看向袁向因,卻見袁讓因也正盯著他,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袁讓因心中有數,知道他在想什麼,當即搖搖頭,低聲道:“老明,倘若是剛出來那會兒,我定會支持你的想法,可咱們跟著大哥混了這麼些年了,我的看法有些變了。我不相信大哥就這麼完蛋了,真得,我覺得大哥還會再來找咱們的,咱們多忍忍,大哥也就回來了。”

明正天正想說:“這種事是能忍出來的嗎?”卻見玄穹從一旁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明老弟,你也不用沮喪,如果劉迦兄弟真不能回來了,玄穹帶你修行如何?投靠波旬這種人,終難成大器。”

明正天聞言大喜,他喜得不是玄穹的修為有多高,而是玄穹的名氣夠大,自己又有了靠山,當即連連拱手道:“玄哥,瞧你說得,老明哪是那種不講義氣的小人,我自然是下了狠心地等著大哥回來,嘿嘿。”

他知道自己的念頭一定被不少人聽到了,頗感尷尬,連連轉念頭,想打破這片刻的局促,見玄穹正要轉身離開,他心生一念,立時問道:“玄哥,那靈宵殿記載的仙史中,為啥沒有我大哥相助你打敗忤作秀二人的事啊?”

這話是他當年一直憋在心中的,許久以來因為種種緣故,他也沒有機會問出口,這會兒為了轉移大家對他的關注,竟脫口而出。沒想到他此話一出,李照夕等當年參加過此役的人,也重新被他挑起懸念來,立刻豎起耳朵想聽聽玄穹作何解釋。

玄穹奇道:“仙史?什麼仙史?記錄什麼的?誰記錄的?”明正天沒想到玄穹的回答更加離譜,就好像大家從前看過的仙史記載竟是幼稚園的讀物一般,成年人壓根兒不知道,他急道:“玄哥,瞧瞧你這話說得,這樣裝懵……是仙人老大該有的風格嗎……”他說不下去,轉頭正見李照夕,趕緊道:“李老弟,麻煩你把觀心院中的記載拿出來給玄哥瞧瞧!”

玄穹拿著李照夕遞過來的仙史,微微翻了一下,笑道:“靈宵殿從沒專門修過仙史,李淳風有這樣的興趣,倒也不錯。”說著他將仙史遞還李照夕,毫不在意地轉身走開。

明正天與李照夕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難以相信玄穹的解釋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首先把這本仙史的非官方性給明確了,也就是說這書所記載的內容沒有靈宵殿的官方意思,本身就是一本民間野史,同時也不打擊李淳風的所作所為。兩人完全沒料到是這個結果,明正天准備了一肚皮與玄穹探討仙史的話,竟然還沒說出來,已經被玄穹一句話就給全退回去了。

李照夕心中更是不滿,皺眉暗道:“玄哥的話,便是在說我先人所寫的仙史有不確實之處了,這怎麼可能?我李照夕秉承了先人的作風,記史從來都是實事求是,我既然都是這樣,我先人能不這樣嗎?”他轉頭看向明正天,明正天正大搖其頭,自言自語道:“玄哥這麼說,太有愧靈宵殿老大的尊號了,一界之尊哪能自己的名譽如此不負責任啊?就算外人記載得離譜,他也該想辦法修正才是。”

兩人哪裏知道,玄穹這樣的修行者,生性淡泊,哪有心思去修什麼曆史,更何況是標榜自己的曆史?那固有的清高和真心向上追求的的願望,也不可能使他有如此凡心。但後世修行者,對其崇拜之下,難免會捕風捉影地去搜集偶像的種種花邊新聞,滿足自己對偶像的仰慕之情。有時候因條件限制,無法與偶像面對面地促膝談心,那許多資料也就只能從不同的渠道漸漸搜羅而來,再加上各自的推演,形成自己心中的版本。這本是人之常情,但明正天和李照夕,出於不同的原因,兩人都極看重此事,因此玄穹本來簡單的一句話,在他們心中,卻像是在刻意打壓兩人探索事實真相的積極性了。

非所言從背後走上來,雙手摟著二人的肩,笑歎道:“兩位,我現在明白了一個理,倘若連世事的對與錯都放不下,還要像小白臉那樣放下生死,又談何容易啊?”明正天急道:“這事可關乎咱們的名譽……”非所言歎道:“名譽能了脫生死?”

白玉蟾在一旁笑道:“嘿嘿,老明啊,跟著小白臉跑得久了,老夫現在也無所謂這名譽一事了,還是修為最重要。以前老夫總以天地收藏家為傲,現在你何時見著老夫這麼自稱過?”

辛計然指著前面的臨將臣和幹玉,笑道:“老白,話不能這麼說,你現在不敢以天地收藏家自傲,那是因為這世上有這收藏癖好的能人太多了,你那點能耐,排不上號吧?”白玉蟾被人搶白,一臉漲紅,頓時失語。

明正天見除了李照夕和他的想法一樣以外,他人無意附和,只有對李照夕搖搖頭,悻悻然道:“大家都能放下了,啥都不求了,還修行個啥?咱們想成就無量智慧,不也是在有所求嗎?求智慧和求名譽有啥不同啊,有智慧的佛祖,難道他的名聲就可以不好嗎?”

轉頭正見瑪爾斯跟在欣悅禪身邊,一臉癡情地望著欣悅禪,同時不斷搜腸刮肚地找些笑話說給欣悅禪聽,他更加歎道:“大家放不下的東西也不少呢,為什麼只說我的不是啊?老明一生不好色、不圖財,就求個名,有錯嗎?”

一群人就只有李照夕與他頗有同感,為了表達對他的支持,毫不猶豫地在日記上寫道:“明正天雖然懦弱膽小,但終究是一個有追求的人。”寫到這裏,心中迂腐勁發作,覺得公然求名,似乎不是知識分子該有的風骨,起碼在外表包裝上,該淡泊明志才對,趕緊補上一句道:“我寫書也並不是為了出名,而是為了向世人展示地藏的風采,同時揭露一些妖魔鬼怪的嘴臉。”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他所指的妖魔鬼怪,就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正忙碌間,忽聽瞻南山道:“過了這條斑瀾河,前面就是冥界第一殿了。”

眾人不知不覺已在一條極寬的大河邊緣。那河水平靜,色光隱現,在冥界中難得見此景致,眾人也忍不住贊歎起來。

瞻南山一步踏出,直接在河面行走起來,臨將臣見他並未使力,笑道:“難道這河是個擺設?”聆聽搖頭道:“靈體這麼走,可就不行了,會一頭栽進去的。”臨將臣恍然,點頭道:“冥界裏面的怪事多,由此可見。”聆聽笑道:“冥界的人,如果能觀外面的世界,一樣會覺得外面的怪事多哩。”臨將臣點點頭,不再說話,與其他人一道前行,那腳掌觸及水面,並沒有任何特殊反應。

這群人一路走來,從來都是有說有笑,這次沒了劉迦以後,心情壓抑了許多,畢竟一個團隊中沒有了精神上的領頭羊,每個人都需要重新去找自己的路,都需要重新為未來打算,因此大多數人都沈默,心中暗暗盤算著各自的人生定位。

幹玉難得見岐伯寡言無語,對他笑道:“小僵屍,你怎麼變嚴肅了,這樣裝深沈可不像你哦。”岐伯歎道:“我這人呢,本來是一個自在慣了的,後來遇見小白臉,和他一起四處遊蕩,也算快樂無憂。但他後來越修越讓人難以置信,讓我多少也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想修得和他一個樣,沒想到他是這般結果……看來要像小白臉說的那樣去證取什麼無量智慧,終是虛妄的一件事呢。”

幹玉笑道:“當年天幽宮土崩瓦解,我也沒像你這樣心灰意冷啊,宮主到底出了什麼事,咱們並不清楚,你何必這麼急著給事情下結論?”岐伯苦笑道:“你們天幽宮當年瓦解時,我可聽說你是急著變賣資產去了,別人的夢想碎了,你卻成了富豪,你當然沒啥心灰意冷的。”

幹玉揚揚眉,笑道:“我只是比較現實,沒那麼矯情,該幹嘛就幹嘛,不會用心情來判斷一件事。我也不會像某些人那樣容易傷感動懷,看著個秋天落葉,也會哀歎前塵往事,我的取舍比較簡單,看實際收益羅。”

身後戈帛和達摩克利斯聽到她的話,想起這些年的起伏跌宕,不禁對視無語,都在心中暗道:“或許在修行一事上,幹玉比咱們更加簡單,做起來事來沒那麼多繁瑣的規距束縛,似乎要更加拿得起、放得下呢。”但又總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實在難以認同幹玉,一時心中多有疑惑。

岐伯想了想,似覺沒法理解幹玉的人生,又道:“那你說說看,小白臉這次是怎麼回事?”

幹玉甩過長發,笑道:“我自從認識他以來,從沒見他失信過,就算他要獨自作出一些決定,要離開大家了,也會提前告訴大家,不會不辭而別的。”岐伯搖頭暗道:“話雖這麼說,可如果他突然被人整死,哪有機會提前告訴大家?”

幹玉只是笑笑,並不答話,岐伯心中暗道:“如果小白臉這次真得沒戲了,這女人只怕會在第一時間搶了混沌牒,同時殺了小妲旯,搶走輪寶,找個地方各自逍遙去。”他哪知道,幹玉心中還真是這樣的想法,只不過這想法還多了一念,同時還要拐走他這小僵屍。

這邊廂,欣悅禪正對瑪爾斯道:“有些奇怪呢,剛才那個小白臉光頭,我明明很討厭他,可他突然就這麼死了,我心裏面為什麼又難受起來了呢?”瑪爾斯剛才講了一大堆笑話,但都無法取悅這冷漠的美女,正在急處,忽見欣悅禪終於開始表達內心感受,心中大喜,暗道:“又是我她當知己的時候到了!”

瑪爾斯是情場老手,深知要讓一個冷漠的女人接納你,往往就是在她最需要心靈安慰的時候,你果斷堅決地挺身而上,先做知己,然後再慢慢突破,找到契機,將友誼變質為愛情,一切自然而然、水道渠成。他用此法得到過無數女人的心,因此忽見欣悅禪有了傾訴的願望,哪能放過,立刻做出一個傾聽者的形象,緊緊隨在欣悅禪身邊,用各種辦法引誘對方打開心靈空間,方便自己逮著個機會跳進那空間去,占領並征服那空間。而且他心中還找了一個沒法讓自己放棄的借口:“菩薩走了,偶有責任幫菩薩安撫他的眷屬啊。”

這群人的情緒大多失意落寞,唯有玉靈子在看見劉迦出事後,心中更加堅定,一邊向前走,一邊咬牙切齒地暗道:“本來我把振興本門的希望寄托在師弟身上,老道好退居二線,沒想到兄弟不爭氣,最終還得靠老道自己來了,我得盡快找到藥師佛,向他挑戰,只要老道一戰成名,諸佛唯我馬首是瞻,那時我兄弟的在天之靈也能得到安慰了。”轉眼更加想到,諸佛如果真要車輪戰,我玉靈子也只有豁出去了。而且冥界此時沒了教主,我這個做師兄的能袖手旁觀嗎?就算為了我師弟的誓願,我也該盡全力一戰……諸如此類的想法,足以支撐他的信念不僅沒有消沈,反而越來越顯強悍。

且不說這群人一路向前,咱們話分兩頭,各表其事。

那日劉迦被人挑起積習,心念亂動,用心不純,無法流注成相,因此咱們外人看起來,他的身體就在瞬間毀損了。准確地說,那是他的心念現出了身體毀損的相。

有哥們兒疑道:“你說專心流注而成相,那如果偶放松下來,或是睡著了,心念不在這身體上,那這身體豈不是沒了?可現實卻是,偶雖然睡了千萬次大覺,這身體還在啊。”

哎,兄弟啊,一直都專注為你這身體成相的,正是你的心啊,只不過用法並非只是偶們能感知的意識,而是用在末那識上,也就是第七識。這第七識是我執之根本,隨時隨地都在為“我”這個概念中的一切而專注著,從不間斷,包括睡覺時,他依然勤奮地工作著。就因為有心的這個用法在,因此,明明偶們在道理上明白“我”只是一個物質不斷運動變化的抽象概念,並非有一個真實而不變的主體,但在體驗上,卻隨時隨地都在強化“我”與“非我”的差異,我和不同於我的別人的差異,我和這身外物質世界的差異,等等。

那哥們兒更加疑道:“怪了,上次你還說過一切唯心所現,唯識所變,那這末那識又從哪裏來的?”兄弟啊,識這個名詞,內涵很豐富的,在這個地方,代表著心的所用,用在不同的地方,偶們給他不同的名字而已。而末那識,是指心用在執著“有我”這個觀念上所形成的知見支配能力,這個能力是心本來具足的,而且是你願意這麼用,它才顯出這樣用了以後的外相來。

像劉迦出現的狀況,修行過程中非常常見,如何應對,往往取於於修行者個人對整個修行體系的理解程度。

比如參禪打坐吧,專注到一定程度時,色受想行識這五蘊中的受蘊被你強烈感受了,其中之一的體驗,就是識中被你定義為貪愛的部分極度湧現。由於此時你感受到的,是確認貪欲知見“真實存在”的、潛藏在六根背後起支配作用的心力,不需要外境與意識分別裏應外合,就能起到“貪愛”的知見作用,因此情欲“顯得”比正常人猛增數十倍。

這種時候,如果你深深明白內中道理,不執著在暫時的感受上,很快就會度過這一關。但如果被境界變化牽引,心有所執,就會像《楞嚴經》上所說的那樣,不僅難以控制,反而會使人產生諸多妄想,總想想辦法將這欲望宣泄出去,甚至為了達到這目的不惜編織出許多美麗的借口、甚至用有限的神通去誘引,讓人與之發生性關系。

但結果會怎麼樣呢?結果往往就如《楞嚴經》上所說的那樣:“陷於王難,疑誤眾生,入無間獄。”啥意思呢?就是說這人遲早會被當地的法律制裁,同時因為誤導眾生而承擔了太深的心願業力,催逼之下,無法自控,栽進冥界的無間地獄。而這些人是真修行者乎?當然是,可往往由於他對生命認識不深,對修行法認識也不夠完整,因此才自蹈死路,誤人誤己。

所以《楞嚴經》詳述修行過程中的種種過程境界,而五十種陰魔境界更是釋迦佛親自解釋其根源。之所以要為此,便是因為這些境界都因為突破了正常人的知見,世界觀變了,看似有點神通了,更加容易讓人陷入自以為成就的假境。

五十種陰魔,就是五十個會讓人陷入魔境的過程境界。什麼拉出來的屎尿是香的啊,什麼見到三千世界有一位最初的本來佛,而其他的佛都是後來成就的啊,什麼見到自己原來是某某菩薩轉世啊,什麼一天到晚都在跳舞而且還能為人治病啊,什麼告訴別人不用搞清理論也能修行啊,什麼能在水中玩耍而不會溺亡、又能在火中遊走而燒不死啊,什麼一腳就能跨出千裏之外啊,如此等等。這些都是在修行過程中會出現的種種境界,也都是執中的知見在不斷轉變和打破的過程中,所出現的現象。而且大部分神通還能濟世救人。可一旦有所執,最後照樣得個惡果。因為凡有所執,都是諸幻生滅之根本。執於過程境界與執於凡夫境界,沒有本質差別。

說到這裏,前時有哥們兒疑道:“聽說《西藏生死書》的爭議也挺大,你為啥要覺得不錯哩?”不僅是此書爭議大,只要不是佛親口所說經典,要麼是論,要麼是疏,大都是有一定爭議的,也都只能作為參考,幫助去理解經典。因為非佛所說,必是過程境界的局限體驗,瞎子摸象,或摸到了鼻,或摸到了尾,或摸到了腿,等等。但不同的論疏觀點,有著不同的契機方便,能使不同的人產生探索生命真相的向往,如此而已。由此契機而入,再深入經藏研習,必得個中精要哩。對於這樣的書,你看不下去,或是由於作者的某些行為你接受不了,很簡單,換一本就是。

當時劉迦一念錯亂,念念相隨,就在他身形毀損一刻,忽然見到器世界所有眾生、所有有情無情,都由他心中流淌出來,他暗喜道:“原來眾生一體是這樣的啊!”此念剛起,他立刻又警覺起來,驚道:“不對!我在書上看到過,這是識陰境第一個幻境!”

這劉迦處理世間俗事所表現出來的聰明機巧,常顯得沒有他人之應變,幽默圓滑也大大不如岐伯等人。可偏偏就在修行一事上,他的反應與領悟常常超出常人許多,這大概也是他為什麼比其他同修在進階上要快得多的原因。他一念既醒,立知其疚,當下說放就放,要止就止,天下只怕再難找到第二個有此果斷之人!

他當下既定,那剛才還猛烈得如真如實得六根感受,立刻消歇下來。轉眼間,前時被挑起並熏染成感受規則的知見觸感,也漸漸融逝。

稍後,他在極定中,清靜下來,竟感受自己與十方世界交互在一起,似乎所有人的心念,所有人的世界,他都能真實地體會到。但這種體會看似真實,又有些恍恍惚惚的虛妄。他從前經曆過自以為成就時的幻象,因此不易被這種看似高妙的境界所牽引,依然細觀那所有心念的出處。每一個心念如何在起,如何形成感知,如何變現境相,如何流淌開去。

他這種識念狀態,一般修行者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更難以感受他的強大或是渺小,波旬雖然厲害,但也一樣沒有察覺到,劉迦就在原地,並未離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起一絲熟悉的觸感,通感開去,竟見一道光茫連連突破無數層空間障礙,直落入冥界深處。這種事情,在修行界並不少見。有不少發願度化苦難眾生的修行者,在有一定修為後,都會去冥界相助,大概有點像咱們世間的做義工吧,自己好了,也想讓大家都好。

劉迦本不以為奇,但剛才那熟悉的感知,似乎來者是與自己大有緣份之人,而且修為並不在自己之下。但他剛才妄念險些釀成大禍,知道此時的自控能力並非如自己想像般強悍,好奇這種事,要麼害死貓,要麼害死自己,也就幹脆不去想了。

過得一會兒,他捉摸著臨將臣等人此時也差不多該到第一殿了,便轉念看向第一殿去。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第一殿中,郝然坐著一個自己,而且是前時未穿袈裟時的自己。那個劉迦西裝革履,眉清目秀,在殿中盤腿而坐。秦廣王正侍立在其身旁。整個大殿寬廣明亮,四周有淡如溪水的流光逸彩,兩人一坐一立,並沒說話,顯得甚是清靜。

他以為這人是波旬所變,擔探查之際,卻發現並非如此。而且他細探那假劉迦的深層面目,竟無法得出對方修為到底有多高,一時詫異起來,暗道:“是誰會沒事變作我的模樣?這人闖進冥界第一殿如果是為了行善事,又何必假扮他人形象?”

忽聽小雲笑道:“咦,那個小白臉還真像你,簡直一模一樣嘛,而且連修為都有些像呢。”劉迦奇道:“小雲,你怎麼知道他的修為像我?”小雲笑道:“因為我的境界低嘛,高境界的人對我來說,都差不多,看起來都像。”

此話一出,小雲宇宙內的眾靈體集體笑道:“這話倒是不錯,咱們看高境界的人,哪分得出他們之間的修為的具體差別?在咱們眼中,只要比咱們強的,都是高人,都差不多,除非他們之間打一架,或是比個什麼,否則咱們還真沒法分別哩。”

劉迦點頭道:“是這個理。這也是為什麼稍有神通異能的人,就算他離大境界尚遠,不管他修的是什麼法,但只要他東拼西湊一些理論,就能盅惑凡夫。因為凡夫見他有超凡之能,又有一大堆看似不錯的理論,在自身見識不夠廣的前提下,很容易被其誤導。如果那些有點異能的人拼湊的理論,又是從佛經中抄錄出來的,利用凡夫對佛祖形象的尊崇,這種迷惑性就更大了。因為低境界看向高境界,往往如霧裏觀花一般,模糊不清,看所有的花,都相似得很。”

眾靈體一齊無語,好一會兒,才有趙玄壇疑道:“小白臉,你剛才說如果有人的理論是從佛門中抄錄來的,可對方既然講的是佛經,那也就是你佛門中人,你怎麼區分得出來,他說得到底是你佛門正法,還是你佛門所說的附佛外道呢?大家講得內容都一樣啊。”

劉迦道:“看楞嚴經吧,種種修行次遞,修行過程,過程境界,包括各種過程境界可能會導致的魔境,如何面對,等等,全在裏面。特別是後面三品,講得異常詳細呢。沒有這個經,我早就千百次地陷入自以為成就的境界中去了。”

見眾靈體無語,他歎道:“你們不知,那些迷在過程境界中的修行者,自以為成就的,向信眾索淫的、索財的、用暫時的神通變化使人信服的,不少人最後都墮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這其中根源,還是因為大部人不願深入經典,看了幾本書後略有小悟,以為世間真理已盡在我胸,得少知足而落下的禍根,誤人誤己。”

他說到這裏,忽見畫面之中,那穿西裝的劉迦似在與秦廣王對話,他用心一聽,卻聽到秦廣王在問道:“菩薩,我有一些見地迷惑,想請教。”

那假劉迦點頭道:“你說說看。”

秦廣王道:“三千世界毀壞之時,諸佛法身壞嗎?”他這問題是在說,所有有相的東東都沒了的時候,那諸佛法身也會跟著沒了嗎?

那劉迦笑道:“不會,諸佛法身不壞。”

眾靈體因為劉迦的信息傳導也見到了這一幕,趙玄壇點頭道:“前些日子,我看過一些經書,好像這個小白臉說得不錯啊。”他見劉迦不說話,忍不住又問道:“小白臉,你說說看,三千世界毀壞之時,諸佛法身壞嗎?”

劉迦道:“三千世界壞時,法身亦壞!”

這劉迦和那劉迦的答案正好相反,眾靈體聞言大驚,連小雲也驚道:“啊?怎麼可能?不是常聽你說,真性如如不動嗎?不是說真性不增不減、不生不滅、不垢不淨嗎?如果這代表真性的法身也能壞了,那大家還修個啥?”

劉迦正在思量那人為何要假扮自己,聽見小雲的話,隨口答道:“因為三千世界本就沒有真實地生滅過,因此才說真性如如不動。如果以三千世界的生滅動相為前提,法身也是相,有相既有生滅幻影。”

趙玄壇疑道:“如果法身要壞,那三千世界壞掉時,那諸佛又到哪裏去了?他們總不會也完蛋了吧?”

劉迦笑道:“三千世界現何種相,諸佛既在何種相中,從未離開。三千世界壞掉時,諸佛既在壞相之中。”

眾靈體與趙玄壇一樣,全都聽得糊塗,有人問道:“那就是說,那個假小白臉是瞎說的哦?”

劉迦搖頭道:“不,他說得沒錯,法身不壞!”

眾人徹底被他弄糊塗了,不少靈體狂叫道:“啊?!快要受不了啦!到底是這個小白臉顛狂了,還是咱們顛狂了啊?!”

連趙玄壇都忍不住搖頭道:“我早說了嘛,這小白臉就是有些邪門兒,同樣的問題,他居然可以說兩個完全相反的答案,而且還說都對,這不是邪門嗎?天底下的道理,要麼就是對,要麼就是錯,哪有對和錯都能作答案的?”

劉迦探了半天,依然無法探出那假劉迦的真實身份,大起疑惑,聽到趙玄壇如此說,他應道:“趙兄,你剛才思考的方式,是先把一個事件放在那兒,然後又想站這個事件之外來看待這個事件的對錯,這本身就是幻像產生的根本。由相對的角度來看待世事,產生相對的觀念。就像現在吧,你楞要把三千世界與諸佛法身二者隔離開來,楞要把有相與無相兩者區別開來,你要我怎麼回答你?我也只有分不同角度來回答你啊,角度不同了,那答案自然也就不同了,只有針對那個相對角度的相對答案,才是正確的啊。”

趙玄壇聞言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四周眾靈體討論真假小白臉的聲音正越來越激烈,對他自己而言,這些聲音卻仿佛越來越細不可聞了。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21
第廿九卷 助緣、第四章  迷時結性成心  悟時釋心成性

那趙玄壇沈默一會兒,見劉迦沒有再給提示,又道:“你說,那法身相到底是啥樣?”劉迦搖搖頭,不再回答,趙玄壇疑道:“你也不知道麼?”劉迦笑笑,仍不回答,趙玄壇歎道:“這小白臉開始擺譜了,越發不可愛了。”

劉迦奇道:“咦,你怎麼發現我不可愛的?”小雲苦笑道:“呀,你難道還想與人辯論一下你是如何可愛的麼?你怎麼突然這麼無恥了?”

趙玄壇道:“當初你是有問必答,現在問你半天,你也不說一字了。”

劉迦沒理會小雲的話,只是對趙玄壇點頭道:“對了,我現在的形象,是由你的心去對比從前的我的形象,得出了這個結論。世間萬相,都是這樣有所對比而來的,如果不去對比分別,不認定相對的名相作判斷,即知法身何相,也即知法身何在。”

趙玄壇還待再問,卻見劉迦已經默然。

劉迦探不出那假劉迦所來處,但見他暫時沒有動作,便安心於此,細細觀研剛才那心識是如何起落的。啥叫起落來著?

比如吧,哥們兒你雙腿盤坐、大眼緊閉,這時候的“觀”在何處?首先還是意識念頭的來去,也就是你心中所牽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東,比如使你憂的、使你煩的、使你心跳加速的等等,看看這些東東如何讓你本來安靜的心有了心結、有了不爽、有了激動、有了壓抑,看它們是如何“起作用”的,然後反著這個“起作用”的過程而行之,打開這個結、放下這個不爽、了斷這個激動、沖破這個壓抑,看看心從不平靜到平靜這個過程是如何轉換的。這中間多了些啥,或是又少了些啥,多與少之間是誰在起著根本的作用。由此開始,深之又深、細之又細、微之又微,從而豁然開朗。

而劉迦現在常常遇到這樣的情況,那心識不觀則己,一觀則如見洪流,浩浩蕩蕩、澎湃奔騰。因為他此時的觀心,已深入到極其細微的地步,深入到常人不可想象的深處。就如像用電腦吧,偶們鑽研的是不同的軟件如何使用,而他鑽研的則是整個系統內部的電子流是如何關聯運動的。

越是深入,那點點的變化越顯得驚天動地似的巨烈。相反,普通人的觀心,往往就是幾個念頭而已,稍不仔細,就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像劉迦這樣,觀者一不小心,落在某處,必又是執相頓生,危害無窮。但他深知“迷時結性成心,悟時釋心成性”的根本原理,因此整個過程中,凡所見種種境界,必視為“心”在“心的種種作用”下的偽裝假相,不易隨便上當,不會把“心的作用”誤認為“心的本體”,也不會把“心的本體”和“心的作用”截然分離,使之二元對立起來。

這個“迷時結性成心,悟時釋心成性”的比喻,其實是很形象的。這句話中的“心”字,是指那心的所用,用在何處,怎麼用,變成了什麼。性呢,是指沒有亂變現而保持自在的東東。結性成心是啥?性本自由,無所滯礙,但由“心起作用後”變現出來的知見結成各種複雜的心網後,看似像真得一樣,把咱們固定成某種似乎無法擺脫的形象和人生命運。而釋心成性呢,則是由心主動將這些心網放下打開,不再自造知見地困住自己,自然解脫,見真性本來自在之意。此時,心性就是一個東東,心在起作用,而心體性空,無相可得。

就像沒結婚的哥們兒,婚姻對你來說,尚未定形成相,你是自由的,選擇面極廣,可以結婚,也可以不結婚,既可和張妹妹結,也可和李妹妹結。這個時候呢,你處在性本自由的位置上。但一旦結婚證塞到你手上,婚姻這個知見已經有了具體的內容了,相當於定形成相了,原來的自由“嗖”地一下不見了,變成了有種種婚因特征(知見)的既成事實了。這個過程,相當於“結性成心”,棄“無為”而入“有為”,這個地方的“心”,就是“心用在某處”了的意思。後來你通過觀照大街小巷,從萬花迷眼的眾多妹妹中,終於醒悟了,你毅然打破這個定相,廢掉這一紙約束所帶來的知見,重回“未婚”知見的自由態……哎,當初的“心用在某處”被放下了,自然而然就是“釋心成性”了。

劉迦觀得一會兒,漸漸發現所觀之處,無不是光明透生,越來越明亮,越來越舒適。那萬相先是褪出具體的物理形象,顯出光茫,緊跟著只見識念在動,稍後識念又化作更深一層的光茫,傾湧而現。這個過程,先是破除具體物相的外形和名相背後的觀念差別,再見這些知見相互纏繞,又見這些知見如何起作用,終見這些知見所來源由。

佛門中有一句話叫“光吞萬象”,有修為的人,能見萬事萬相的具體形相深處,是無比明亮的光茫,這光茫經過偶們自身的知見偽裝,就變成了什麼電子、原子、分子,然後看起來像一個有形有相的物質或是人了。自性光茫不再偽裝時,自然發出,三千世界,虛空破碎、萬相吞沒,所有的一切,竟只是大夢一場。劉迦此時所見,離如來的智慧之光尚遠,但依然感到不可思議,那普通凡夫又如何能想像如來大光明藏的殊勝絕倫呢?

劉迦心中微感有些貪戀那光茫的識念動搖,並不以為意,知道只要不把這些境相當作是聖人境界,也就不容易陷入其中。偶爾那看似平靜的光茫,能微微見到其中的蘊變,那蘊變沒有間隙和層次地交替著種種色彩。

劉迦此時只需要微一動念,稍有分別之意,任何一種彩光立刻就會依其分別而成相,或突然變成一個宇宙,或突然現出諸佛滿天的勝境,或突然顛覆時空序列,或生出萬樣眾生。但他默然守著那一分清明,隨其誘惑,湛然不動。

隨著這樣的任心從變,漸入動靜不分、物我一元的境地。

他能感受到此境地有一種歡喜,不來源於某事某物,不依靠什麼來刺激,也不需要相對的印證,只是純粹地源於本來的無所拘執的喜悅。似乎一切本來就不存在,一切的存在也非常自然而然。這種看似矛盾的認知,在普通人習慣的思維邏輯下,是無法理解的。然而,也正是偶們普通人的思維習慣,總是以二元相對來而認知世界,因此與劉迦所認識的世界,有著極大的區別。

偶們認知這個世界時,首先是偶自己,然後是偶自己以外的“非偶”部分,這就是相對了,這就是所謂二元化的角度了。不管認識哪一個層面的事物,都有參照對象,都有參照體系。比如事物的長寬高這樣的特性,比如過去、現在、未來這樣的時間序列,如此等等,失去參照體系中的數據定義、結構定義,偶們很難去認識一個事物,更難去描述一個事物。可偏偏當偶們用這樣的方式去認識事物的時候,也被這樣的認識方式所帶來的結果給限制了,失去了無分別時整體觀,失去了萬物在深層次下的關聯性。

而劉迦此時不同,他不僅放下了對某個事物具體的認知觀念,比如宇宙,比如人,比如生命,這些觀念背後的知見支配,他統統都要放下,同時還要放下所謂整體、所謂系統、所謂關聯的一切。把所有知見打破不說,還得讓這個沒有知見的狀態,也空掉。

這是什麼狀態哩?是心的無所住留的狀態。能關注所有境,能不停留在任何一個境中,每個境界的細節卻都了了然然,每個境界都是他,也都不是他。從前他入此境界時,會感到自己與這個世界的交融互納,就好像自己輕輕動一下,整個世界都會大動似的。而現在,他又脫下了一個包袱,又扔開了一個自我約束,心外面沒有世界,心裏面也沒有世界,連心似乎都只是虛無的存在,存在於心的種種幻相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於此境界中漸漸退了出來,畢竟從前的經驗告訴他,任何境界,稍有駐留,都是直接摧毀修為、直接陷入另一個輪回的邪見邪行。

劉迦再次觀照第一殿,見那假劉迦並無異動,只是坐在那明亮寧靜的大殿中,此時秦廣王已不知去向,那假劉迦坐在那裏面略顯孤寂。

忽然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這冥界第一殿看起來很清雅嘛,倒像是一個修道的地方,哪像是輪回道上的關卡?沒想到小白臉從前的窩竟是如此勝境。”劉迦心中一凜,暗道:“這是岐伯的聲音,他們已經到了第一殿了。”

緊接著聽到臨將臣的聲音道:“小白臉的老巢不在此地,應該還在後面。”小妲旯道:“是啊,電子遊戲裏面,老王都在最後面。”聆聽在笑道:“別瞎猜啦,整個冥界都是我老哥的辦公室,他上班沒有固定的地方的。”

李照夕附和道:“不錯,地藏菩薩雖然是冥界教主,但他是義工的性質,上班不需要打卡,更不需要辦公室了。”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均道地藏菩薩也只能做義工,否則做職業打工仔,誰有本事雇得起他?

劉迦聽得暗笑,忽聽小雲樂道:“他們這群人怪得很,明明以為你沒戲了,此時照樣談笑風生,也算拿得起放得下。”劉迦“嗯”了一聲,道:“他們都是人生閱曆極豐富之輩,見慣了世事無常地變遷,就算遇到鬱悶的事,自我調節心態的速度也是很快的。更何況,他們心中多少還抱著一絲希望,認為我並沒有離開,多半只是暫時出了點問題。”

小雲道:“他們想得也沒錯啊。”劉迦道:“是沒錯,只是這樣的話,他們便常常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而忘了修行是自己的事,別人代替不了的。”說到此處,他想了一下,又道:“那個假劉迦似乎無害,我暫時不想揭穿他。但他身處冥界重地,本事又大,倘若幹擾冥界自然法則,這影響可不小。”

小雲笑道:“那你就在這兒看著他們玩兒?”劉迦道:“不,我換個樣子去跟著他們。那人的本事只怕有些大,瑪爾斯他們如果識破了他,可能凶多吉少。”

說著他動念之間,以空出假,相隨心變,真真實實地變現出一個長發披肩、面目白晰嬌豔、身材修長的女子,且照樣是當年的西裝襯衫,不配領帶。

各位,他的變化,和李照夕等人變化,有本質的不同。李照夕當年變大熊貓,其他人當年變化來引導蘇東坡想起前生事,這些人的變是在法術上的假變,有真身和假體之別,對方修為稍比自己高一些,立刻識破。劉迦的變,已經不能叫變了,而是成相,因為已沒有具體的真身和假身的區別,純粹是空有之間的一個轉換,對其他人而言,這變出來的,就是真得,又如何破假尋真?

眾群體看得大驚,齊聲罵道:“這小白臉好變態啊,為什麼變成一個女的?而且還變得這般漂亮?這不是故意勾引咱們這些男人嗎?”也有人疑道:“嗯,說起來,咱們變了靈體,沒了身根,這……還算男人嗎?哪個男人的身根如咱們這般恍恍惚惚的?”

趙玄壇也大惑不解,搖頭道:“這小白臉做事總是過於邪門,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啥。”但他轉眼又在心中暗道:“他那夥朋友大多都是妖魔鬼怪,只怕他用這妖人的形象還真能迎合那群人的口味。”

小雲叫苦道:“你這般形象,和欣悅禪不相上下了,是准備和欣悅禪搶風頭嗎?”

劉迦笑道:“這形象好處多多,到時候你們自然明白。”他用手撩過額邊秀發,將其置於耳後,那動作竟如一個真得女子一般嫋娜多姿,再加他的聲音溫柔悅耳、動人心魄,讓眾靈體看得暈頭轉向,有的被其誘惑心動,有的連連嘔吐不止,有的狂笑連連,一時間熱鬧非凡。

劉迦伸出雙手,看了看,對小雲道:“我這雙手,還算纖纖玉指了吧?”小雲再難按捺,終於“哇”得一聲,叫道:“我受不了你啦!”

劉迦默然想了想,又道:“這個形象還得再修飾一下才行。”

他心念連變,那形象也開始微調,變得豔而不失端莊,酷而不失水靈,直是剛柔兼濟、秀外慧中,該窈窕處窈窕,該豐盈處豐盈……大概經書上所說的“當以何種身相得度者,菩薩即現何種身相度之。”這句話,正是菩薩那因心無所住,方能千變萬化的智慧。

那群靈體中終於有人叫道:“他這麼折磨咱們,還不如直接讓咱們輪回了吧?”也有靈體歎道:“咱們知道他從前是男的,這個假相是他變出來的,所以不會上當,但倘若看得久了,只怕會忘了他從前是男人的身份呢。”

連小雲也在笑道:“說起來,他只是今生是男人嘛,說不定以前他也做過女子呢?”但她細看一會兒,依然道:“喂,那個我啊,雖然你變得這般漂亮,又這般風情,還那麼酷,可我為啥總覺得你比起欣悅禪,還差那麼一點點呢?雖然我說不上差在哪兒,可總覺得就是差一點點。”

劉迦沈吟片刻,歎道:“沒聽過業力不可思議嗎?她的形象是共業產生出來的,而我這個形象的變現,多少帶著許多我積習中的觀念,我個人的力量,能和眾生的共業比大小麼?要說差距,就在這兒。”

趙玄壇於喧鬧中,忽然心中微震,暗道:“其實萬相都不可得,他從前的樣子難道就是他固有的樣子了嗎?那從前千生萬世的形象,哪個才算是他真的樣子?既然所有的形相,都不是他本來的形相,那何妨隨緣現相?可是,這隨緣現相的本體,又是什麼呢?這個本體,又在哪兒呢?”他若有所悟,潛心深究起來。

劉迦眨眼笑了笑,十指輕翻,變出一個刻著毗盧遮那佛形象的圓盤,將一念注入其中,嘿嘿兩聲,閃身直向第一殿而去。

卻說眾人一路走來,開始尚且因劉迦的離開而鬱悶,可沒過多久,東聊一句,西扯一句,那心境界漸漸開闊起來,連明正天也安下心,自笑道:“雖然大哥去了,可曉雨妹妹現在是波旬老仙指定的弟子,天下邪魔外道誰敢碰咱們?而那些正道之士當然也更不會沒事找咱們的晦氣,咱們應該是安全的。”

小妲旯雖然一臉純真外加稚嫩,但跟著這些人混了一段時間後,也增加了一些閱曆,信心也大有提升,當下搖頭道:“明大哥,你這話不大對哦。我從書上看到過你們的經曆,現實中,你們在外人的眼裏,本來就是妖魔鬼怪,那些正道人士,沒事的時候,只要一想起除妖伏魔,只怕第一個就會想起你們。而在妖魔鬼怪的眼中,你們又是地藏菩薩的朋友,算是名門大派,如果有機會修理你們,誰都想打敗地藏菩薩的哥們兒,從此一戰成名,笑傲江湖。說起來,你們是兩邊都不討好,人見人揍、人見人踩的非主流角色呢。”

眾人聽他如此一說,忍不住都笑了起來,非所言苦笑道:“這孩子所說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嘿嘿,咱們在江湖上的際遇,也大抵如此吧。”

小妲旯見他的話被眾人認可,心中非常歡悅,正待多說幾句,忽見明正天急道:“小妲旯,你怎麼這麼說啊,現在你不也是咱們一夥的嗎?倘若咱們受難,難道你能獨自脫身不成?”

小妲旯正想說“我不怕,我有輪寶,足以逃命”,但忽然想起來,這群人除了玄穹外,沒幾個是講江湖規則的,更沒幾個善類,真要到逃命處,或者到了散夥之際,這些人勢必會先殺自己,後奪輪寶,拍拍屁股,頭也不回地離開,甚至一點內疚都沒有。想到此處,一時無語。再多想得一會兒,心中竟對這樣的環境起了恐懼,想找個機會溜掉,又怕被人捉回來,那時這些人更有殺人奪寶的借口了,他暗暗憂道:“沒有了小白臉,這群人的性質都變了,在我能逃走之前,得先找個靠山啊。”

他評估了一下,欣悅禪的能力最強悍,能得到這位美女的保護,不僅安全,而且也挺榮耀。但欣悅禪脾氣古怪,難以捉摸。他自襯道:“就算是定時炸彈,你也知道它什麼時候爆炸吧,可欣悅禪的脾氣卻是不定時發作的,比定時炸彈還要恐怖些。和她靠得太近,連什麼時候會出事都不知道,太不可靠了。”轉眼又見瑪爾斯緊隨欣悅禪身邊,不斷向欣悅禪獻殷勤,他又暗贊道:“還是老瑪哥夠強悍,那麼危險的不定時炸彈,他也敢上,這份勇氣我可沒有。”

他想投靠瑪爾斯,但忽然想起小說對瑪爾斯的描述,心中又憂起來:“這老瑪哥似乎最喜歡泡妞,除了泡妞外,好像沒啥真本事,而且聽說他泡妞從來都以失敗告終……如果有一天我回到父王身邊,難道告訴大家,這麼些年,我在外面就是修得泡妞的本事?而且專修失敗的法門?這可不行。”

他越想越多,轉眼看見明正天或憂或喜的神情,忽然醒悟,暗驚道:“哎呀,我的性格怎麼變得像明正天大哥了?!他才會這麼胡思亂想的啊!”卻不知,不是他變得像明正天,而是明正天的心態一直像沒見過世面的楞頭小子,啥事都患得患失,一直沒咋變過。

小妲旯畢竟聰慧異常,有此警醒,知道自己的恐懼源於對生命的執著,幹脆放下心念,不再多想。他緊走幾步,來到玄穹身邊,細細向玄穹請教起修行大義來。玄穹自出靈宵殿後,很少遇到有人如此誠心向他求教,也樂得指導後生孺子,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與小妲旯甚為投緣。

而大熊貓呢,則專心地跟著欣悅禪身後,絕不遠離超過兩步之遙,且不斷在心中暗示自己:“我是欣姐的神獸,我是欣姐的神獸……”欣悅禪能聽到他的心念,並不在意,但她此時的記憶依然是支離破碎,只能在心中暗暗詫異:“我真有這麼難看的神獸麼?”

眾人過得斑瀾河,走了沒多久,就開始察覺到身邊環境有所不同。過河之前,四周環境雖然陰暗,但畢竟各種事物之間,卻也了了分明,看得還算清楚。過河之後,漸漸就像走入了一個由淡而濃的霧氣中,身外偶爾即有柔光掠過,偶爾即有微光蕩漾,且是越向前走,那來往去留的光痕越多。

臨將臣微用神通,透過層層蘊變的光流,向深處看去,卻見極遙遠處,似乎有一個極其明亮的中心地帶,但那明亮過於強勢,自己的探知只能停在光中心的邊緣。他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想一步跨到那光明的深處,可那大力一起,也就只向前挪動了幾步之遠。

身後聆聽嘻嘻笑道:“臨將臣,你有本事就跳過去,嘻嘻。”臨將臣聽他言外有話,轉頭罵道:“這裏面有啥關竅來著,還不快說?咱們就這麼走,要走到何時去了。”說著他又扭頭對瞻南山道:“小子,你對冥界不是也熟嗎?說說看,這裏面有啥機關?”

瞻南山越向前行,那行為和表情越顯嚴肅恭敬,忽聽臨將臣發言,便指著聆聽道:“有聆聽哥在這裏,輪不到我發言。”臨將臣正想逼迫他,但轉眼暗道:“這小子對小白臉恭敬得很,我要逼他做什麼,只怕沒用。”

聆聽樂道:“我倒是有本事一步跨到盡頭,可我不想這麼做,我想慢慢走。”眾人聞言,盡聲奇道:“咦,這是為啥?走路有啥好玩的?”聆聽支支吾吾,但見眾人都盯著他,這才尷尬兩聲,嘿嘿笑道:“這個……走路好啊,我……我想減肥。”

一時間人人驚詫,都不知這怪物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認真說事,聆聽連忙解釋道:“自從上次遇到文殊座下的獅子後,我發現我自己多年不運動,身子長得太狼夯,本來有的修為也大打折扣……”但見眾人怒目相視,且目光盡是鄙視不屑,他終於明白這種小家子念頭不被江湖認可,長歎道:“自從老哥無緣無故地消失以後,大家都變得不正常了。”

當即伏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眾人但見身邊光影忽然異常炫爛,大地雖然未動,自己雖然未動,然而身外環境變化的速度已極快起來,即現即逝,毫不停留。

忽聽聆聽叫道:“搞定!”

四周環境已驟然停止變化,如水的光蘊緩緩移動,眾人就如身處一個光的世界中,沒有他物,只有純粹的光,純粹的安靜。

眾人看得啞口無言,被這純粹的世界所震撼,一時都在其中東張西望,不知所措,忽聽聆聽笑道:“別像個土包子一樣,這有啥好看的?”

玄穹笑了笑,搖頭歎道:“本以為冥界第一殿森嚴冷酷,沒想到卻是這般大境界!”臨將樂道:“玄穹,這冥界第一殿,只怕比你靈宵殿更有精神哩。”

聆聽搖頭道:“冥界諸殿不是幹擾六道輪回的地方,是為了安撫眾生的場所,相助有緣者盡快脫離惡道,是一個純粹的義務救助機構。冥界內這樣的機構,並非只限於十殿,到處都是。只不過十殿處的位置特殊,因此看起來比較明顯罷了。”

眾人的閑話一開頭,就沒個盡頭,正說著,忽見四周的光已經淡化分離,漸漸現出一個極闊的大殿來。這大殿潔淨異常,看不見牆壁或是隔離物,稍遠處便是蘊變的光茫。中間坐著一人,玉靈子眼尖,高叫道:“那人不是我兄弟麼?!”

眾人聞言,趕緊疾奔而去,果見劉迦微閉雙眼、安靜地坐在那裏,只是已不再前時的袈裟披身,而是繼之從前的西裝革履了。眾人一見大喜,哪在意他穿什麼,只要他還活著,大家就興奮無比。

一時間都上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調笑起來。

瑪爾斯見劉迦一直默然不語,忍不住上前道:“小白臉,大家這般高興,你也不站起來表個態,別打坐了,快睜開眼說個話。”說著一巴掌拍在劉迦的肩上。誰知這個劉迦並不理會他的言語,反是不待他的手掌拍下,肩頭金光一閃,猛然升起一股巨浪,直擊向他的胸口。

那金光起得太快,竟比常人的念頭還快上數倍,像臨將臣、欣悅禪、崔曉雨等人的修為,也只是在剎那間感受到了而己,但卻沒有一人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能做出反應,唯一心念只有一個:“瑪爾斯完蛋了!”

瑪爾斯在這一瞬間,完全沒有准備,任憑戰神的應變能力天下第一,也再難躲過,只是心中閃過一個字:“啊?!”

可瑪爾斯並未倒下,卻是呆呆地站了片刻,然後口中才吐出剛才心裏面的那個“啊”字。

這劉迦站起身來,忽然朝向眾人所來處,高聲道:“何方高人?為何反助邪魔外道?”

眾人轉過頭去,忽見光影中跳出一個身材高挑、長發飛揚的女子,這女子與那劉迦一般,同樣是西裝襯衫,卻顯得俏麗優雅,眼神中靈光閃動,身形一露,大步向前,手中高舉著一個古怪的圓牌,對著眾人高聲道:“我代表華藏世界聯合管理委員會,正式宣布,華聯會全面接管冥界第一殿所有事務,閑雜人等,不得隨意打鬧喧嘩,否則……否則關禁閉一個小劫!”

眾人被這場面弄得一頭霧水,但臨將臣等人卻從那劉迦的言語中聽出來,這位莫名跳出來的美女已剛才的瞬間,破了那劉迦閃殺瑪爾斯的法力。但那劉迦何以要殺瑪爾斯?這位美女又從哪裏來的?那華藏世界又是什麼地方?上次明正天等人去的那香水海又是華藏世界的哪一部分?而華藏世界來的人又何以這般囂張,敢一開口就接管冥界第一殿?諸多困惑齊齊湧至,沒人想得明白。因此全都呆立無語,只是看看那美女,又看看那劉迦。

那劉迦聽得有人要接管此處,皺眉道:“冥界是自然天界,不受任何人的約束,誰有本事來接管這裏?你是誰?”

那美女眨眨雙眼,一臉俏皮相,又大聲道:“我叫文香,華聯會的常務委員,你是誰?”

那劉迦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在下劉迦,沒聽說過什麼華藏世界聯合管理委員會這樣的組織,這委員會憑什麼對別人指手畫腳?”

文香大搖其頭,長發亂甩,同時一臉嚴肅地說道:“你說這話,說明你江湖經驗不夠,去看看華嚴經吧,看了以後啊,你就知道華藏世界的聯合管理委員會有多大權威了。且不說接管這小小冥界,就是把整個三千世界塞進一粒小沙子裏面去,咱們也就當吃一碗面那般輕松。”

若在平時,眾人肯定和劉迦站在一邊,一起來鄙視這文香。可剛才臨將臣等人既見劉迦動了殺機,已在暗中傳音給其他人,沒人敢與劉迦站在一起了。而這突然出現的美女,雖然救了瑪爾斯,可一開口就猖狂之極,眾人對她也心存顧慮。因此所有人等,慢慢移動,漸漸聚集在一側,看著這二人,都不敢插言。

連聆聽也被剛才的場面唬住,渾身冷汗,暗道:“老哥是不是被波旬洗過腦了啊,怎麼突然間變得這般恐怖?咦,秦廣王怎麼不見了,難道已被老哥給……”他越想越擔憂,忽然覺得冥界的危險性奇高,竟開始想辦法准備逃離了。

那叫文香的女子,正是劉迦所變。他剛到門口,已見瑪爾斯陷入危急。他知道對方是用心高手,一般的打擊根本沒用。他幹脆將一念直接沈重地敲在對方的末那識上。那末那識是“我執”之根,從不間斷地在遍計所執(就是隨時都在分別偶和非偶這兩個觀念啦),對方被猛然震擊,本能地會維護“我執”,迫使他攻擊瑪爾斯的欲望剎那消失,瑪爾斯也就自然脫險。

這文香才現身片刻,在場諸人中,心中已有不同感觸。

瑪爾斯已閃至欣悅禪身邊,忍不住把文香和欣悅禪反複對比,最後得出結論,暗道:“我險些以為文香比欣姐還要漂亮了,可細看之下,這文香還是差了一截,欣悅禪是沒有缺陷的,從任何一個角度,不管是正面、反正、側面,還是言談舉止、喜怒哀樂,欣姐都是完美的。這文香也極漂亮,可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怪啊。”

那崔曉雨低著眉,自言自語道:“這文香……為什麼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受?”齊巴魯在她身邊解釋道:“嗯,曉雨妹妹,這道理簡單,經書上說,眾生自無始以來,大家不知輪回了千億萬次了,相互間都做過親戚呢。”

白玉蟾聽得“親戚”二字,忍不住看向辛計然,悄聲道:“文老,當年你叫文子,這位文香也姓文,你們之間是不是……”辛計然罵道:“老白,別瞎攀緣啦,老夫如果有這般威風的閨女,還是什麼華藏世界聯合管理委員會的常務委員,老夫還能和你們這群後生小子鬼混?”

大熊貓見人群中沒人敢對眼前之事表態,忽然對文香生起崇拜,心中轉念道:“我我我……我是文香姐的神獸,我是文香姐的神獸……。”好在欣悅禪正關注著眼前之事,沒在意他的想法,否則大熊貓這見異思遷的人生態度,必會帶來滅頂之災了。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22
第廿九卷 助緣、第五章  國殤之痛  生死之惑

佛經與道經上都有說過,偶們的生命隨時都在臨命終,隨時都在生死邊緣,只不過因為執而產生了貪著,把注意力放在了對生命諸多期許的追逐上,使偶們對真得現實視而不見罷了。

汶川、北川、青川、德陽、什邡、彭州、都江堰,難以計數的生命,在上一刻,他們中的人,有的在專心上課,有的在努力工作賺錢,有的在午後休息,有的在與朋友聊天,有的在歡笑,有的憂愁……而下一刻,大自然在溫柔與冷酷之間突然轉變,翻雲覆雨地將生命結束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剎那間被定格,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宣布為純粹的記憶了。

而這悲情流淌之時,可曾想過,偶們自己的生命不也一樣會面對死亡嗎?而且有誰知道自己的生命究竟在哪一刻終結呢?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終結呢?看看全世界每年在車禍中丟掉生命的人數,看看每年因絕症而死亡的人數,看看每年因種種事故和意外而死亡的人數,那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字。而其中有多少人知道下一刻生命結束的人就是自己了呢?

死亡是不分年齡的,不分種族的,不分高低貴賤的,也不管誰願不願意,更不管誰有沒有准備,它說來就來,剎那間即把生機盎然的世界變成人間地獄、把相親相愛的人拆至生離死別。而死者已矣,生者不管如何有碎心裂膽之痛,生命還將繼續。而生者卻不得不依然面對一些永恒的話題,這些話題正是那些逝者都曾面對過的:偶們的未來如何安排?為了什麼樣目的繼續明天?用什麼樣的方式走完剩下的歲月?當偶們也同樣面對死亡之時,偶們又該怎樣去迎接前人已迎接過的那一刻?

電視上的標題寫著“國殤之日,重生之時”,偶覺著這句話很感人,它提醒偶們應該在悲痛中找到希望,讓偶們這些幸運而繼續生活下來的人,重新審視偶們的人生,能不能讓有限的生命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更有價值,從而告慰已逝去的生命。而這個重生的價值觀,必該是充滿熱情的、充滿力量的、小我被不斷放大的、心量更加寬廣的,偶們不僅要更堅強的面對人生痛苦,更重要的是,偶們要學會如何認清生與死的真相,從而坦然無畏於死亡。

不妨暫時放下成見和情緒,不妨暫時放下恐懼和憂慮,讓偶們從旁觀者的角度,甚至是站到遠離這個社會的角度,鳥瞰這個世界,來看看偶們所謂的“人生意義”中,有多少經得起時間歲月的檢驗,甚至是經得起死亡的檢驗。這時候,你會發現,由於偶們不知為何而生,也不知為何而死,但卻無緣無故地貪生而懼死,為了偶們脆弱的心靈在這個被動的生死道路上有所寄托,偶們便創造了無數的看似合理的人生意義,這樣偶們的人生便有了目標,有了一個似乎能“自己”掌控與把握的東西。好像這樣一來,偶們的生命就是偶們自己能主導得了。然而,事實的真相是這樣嗎?偶們所賦予生命的大部分意義,與生命的真相會不會背道而馳呢?有沒有什麼樣的世界觀,不僅能讓偶們生的時候充滿陽光,死的時候歡天喜地呢?

有哥們兒看到這些話,立刻會罵道:“渾人,你小子一口氣否定所有的人生意義,那就是典型的頹廢派了,你的意思是人就該啥都不做了,要麼天天等死,要麼幹脆自殺。再說了,你說什麼面對死亡的時候歡天喜地,可偶聽說那地震來時,你小子跑得比劉翔還快,簡直是驚若飛鴻、疾如閃電,而且還只著褲衩、光著腳丫。既然人生毫無意義,你拼死留著那條爛命幹嘛?!”

哎,哥啊,聽偶說完,別急著扔磚啊。偶並不是一個消極的人,真要對生命消極,偶就不會逃命啦,既然還在逃命,說明這條爛命在偶心目中是有價值的,並非一無是處的。

偶只是說,當習慣的人生價值取向,被發現只是種種主觀虛妄的“認定”時,當這許多所謂的“人生意義”終有一天變得難以支撐你的生命動力時,偶們不妨從另一個角度去發現一些新的東西,比如為何會有這些虛妄的東西,為何會“認定”這些虛妄的東西?發現那世事背後的真相,證取那事實背後的真相,也許偶們的生命會得到更大的喜悅,一種擺脫諸多束縛而自由自在的喜悅。

劉迦和他的朋友們,正做著這樣的事。只不過隨著個人見證真相的程度和深度不同,他們各自對人生真相的理解也不同,瑪爾斯等人怕死,是因為他們把生看作是“有所得”,而死則是“有所失”,因貪執在,所以得時喜,失時悲。而劉迦則是打破那生死知見所造成的幻影後,沒有了對生命本身的挂礙,因此沒有了恐懼。

如果說,劉迦的狀態正如心經所說:“無挂礙故,無恐怖。”那麼前面那位哥們兒所提到的chgor在地震中的表現,則正是“因挂礙故,則恐怖連連”,“因恐怖連連,故驚惶失措”。chgor所挂礙的,正是那本來虛幻不實的“我”的存在,怕這個“我”的存在失去了……雖然他並不真明白所謂的“死”到底真失去了什麼,而所謂“活著”又真得擁有了什麼。

那日劉迦換了身相,以文香的女子相示人,與假劉迦對恃而立。

那假劉迦見文香口中左一個華聯會,右一個常務委員,感覺眼前這女子似乎來自一個極為世俗的組織,但修為卻又難以捉摸,一時不解,他本不想理會此人,但心中又有些好奇,想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文香,依然忍不住問道:“那華聯會的老大是誰?”

文香雙手叉腰,笑道:“毗盧遮那佛,嘿嘿,怎麼樣,夠牛吧?”小雲笑道:“哎,那個我啊,我怎麼覺得你這個文香的性格,有點像我呢?”

假劉迦思量片刻,搖頭道:“沒聽說過這人的名字,他也叫佛?和那釋迦佛相比如何?和那阿彌陀佛相比如何?”

這邊玉靈子聽見此話,也忍不住插上一句:“和那藥師琉璃光如來相比,誰更大些?”

文香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同時笑道:“諸佛同體,如來一心,哪有誰大誰小的,有大小觀念即在相對境界中,非佛知見。”

那假劉迦正要繼續說話,沒想到玉靈子搶得更快,驚道:“啊??諸佛同體?難道說,老道如果和藥師佛過招,便相當於和天下所有成佛之人過招了?這這這…..他們為了戰勝老道,連車輪戰也不用了,竟選擇同體這樣的手段來群歐老道!?那你快說說看,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成佛之人?”

玉靈子在這段時間裏,一直抱著一個觀念,那就是哪怕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幾個兄弟都來助陣,自己只要打得過其中一個,即便對方是車輪戰對付老道,老道也能一一擺平,從而笑傲三千世界。誰知道聽了文香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對方似乎知道玉靈子的厲害,連車輪車都沒有信心,直接選擇了同體合作,打起架來,必是齊進齊退,一窩子傾巢而上,比車輪車厲害千萬倍了!但他心中兀自暗存僥幸,如果對方參戰的人數只是限於藥師佛幾個兄弟,說不定老道再改良一下無極遊魂手,就算孤軍奮戰,面對群歐,大家也能打個平手。可文香的話中有個“諸佛”二字,卻讓他無比震撼,似乎是在暗示,對方的人數只怕遠遠超過幾個人,大概名稱後面能加個“佛”字或“如來”的,都在這個“同體”範圍內。因此,他急著對文香求證那天底下成佛之人的數量,想確定一下對方的優勢到底有多大,還在不在自己所能承受的範疇中。

劉迦心中連連苦笑道:“我師兄的腦子似乎越來越糊塗了呢。”小雲也樂道:“你師兄要挑戰諸佛,其實這願力也挺大的嘛,嘻嘻。”

那群靈體對佛法大義也不甚了解,聽見如此說,也是議論紛紛,熱鬧非凡。

有人道:“你聽見這小白臉說了嗎,諸佛同體,這叫啥話來著?難道他們是穿連襠褲的?”一旁有也有人道:“你對同體二字的理解錯了,同體不是說大家穿同樣的衣服擠在一起,而是說大家的身體連在一起,大概是連體人的意思吧。”還有人搖頭道:“不能這麼說,你想想看,倘若是連體人,那成佛的人數越多,大家連得越長,如果成佛的人數太多了,那連起來該有多長啊?”更有人立刻確認道:“這不正好說明了,為什麼成佛的人不多嘛,就是因為連起來太長,越向後連,占有的空間越大,大家運轉起來極不方便。”最後有人終於恍然道:“我理解了,所謂諸佛同體,其實就和咱們現在的狀況一樣,在外人看來,小白臉是一個人,其實身體裏面還裝了咱們千千萬萬的人,大家同用一個身體,你們終於明白了吧?”

小雲聽得哈哈大笑,但她自己也對同體二字難以理解,催促劉迦道:“哎,文香姐,玉靈師兄的問題,你還沒答呢,大家等著呢。”那群靈體見小雲直接稱劉迦文香姐,一起狂笑不止。

劉迦尚未回答,已見那假劉迦沈聲問道:“哼,你說我的知見非佛知見,佛的知見未必就高明了……”但他畢竟好奇,又問道:“你那些同體佛的知見又是什麼?”

文香搖頭道:“我說你不明白嘛,你還不承認呢,佛的知見……咦,我偏偏不告訴你。”

那假劉迦沒想到對方竟如此無禮,微感詫異,他正要轉身走開,卻見一旁玉靈子對著自己叫道:“師弟,這天底下,成佛的人有多少?”正是玉靈子見文香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轉而向劉迦提問了,他雖然心中有些懼怕這個師弟此時的冷漠,但畢竟難耐心中的急切,一定要弄明白自己的對手到底有多少。

假劉迦看了看玉靈子,似乎認識,但更多的卻是陌生,他心中充滿疑惑,正在作更深層的思量,忽感附近有識念在動搖,但遊移不定處,讓他也難以捕捉。可這識念讓他竟起焦躁,心中說不出的癢,很想用手去抓,但總是找不著地方。

玉靈子見他不說話,又問道:“師弟,你為什麼不說話?”

假劉迦心中正有難解之題,莫名煩躁,再見這玉弟子老是在一個他也不明白的事情上糾纏不休,心中惱火,對玉靈子罵道:“你問我幹什麼?去問那華聯會的常務委員吧!”說話間,他五指微翻,遠處的玉靈子被他遙遙提起,翻著跟鬥向這邊的文香撞了過來。

眾人看得大驚,嘩然變色,盡皆向後連退數步,夜貓子在後面哆嗦道:“這就是多嘴的下場!這就是多嘴的下場!”

劉迦見玉靈子在空中翻滾而至,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停下,放在身邊,對玉靈子笑道:“這位道士兄弟,沒人回答你的問題,你便翻這麼大的跟鬥過來,可見求知欲望急切之極呢。”

玉靈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身子莫名升空,又莫名大翻跟鬥,待得他停下來,卻正站在文香身邊。

玉靈子大有疑惑,剛一站定,立時自言自語道:“咦,老道沒想過翻跟鬥啊,怎麼忽然翻起跟鬥來了?”想起道家經典上曾說過練神化虛時,神機間或發動,偶爾難以自控,他恍然大悟道:“老道一定是有新境界了!”心中大喜過望。

文香拍著他的肩,對他笑道:“道兄,我來給你說說那天下成佛之人有多少。”

誰知玉靈子已經認定自己剛才那一個莫名的跟鬥是暗中升級所致,心中對自己的認可又再次提升,不屑地看了看文香,搖搖手,非常自信地笑道:“不必了,文姑娘,老道的修為已快至絕境,任天下諸佛同體又如何?嘿,踩死一只螞蟻,與踩死一群螞蟻有什麼區別嗎?”

說完話,他竟開心地走回眾人身邊,暗暗體會自己升級的效果去了。他這出人意表的言語和舉動,讓真假兩個劉迦看得目瞪口呆。那真劉迦文香呢,知道玉靈子的脾氣,但卻詫異於玉靈子的自我幻想已到了如此地步,而假劉迦呢,完全不明白玉靈子在說啥,只覺得這道士說話完全沒譜,無法理解。

夜貓子看得有趣,忍不住對玉靈子道:“這個……玉靈老道,你剛才說你的修為已快升至絕境,是怎麼回事?”玉靈子笑了笑,對夜貓子道:“其中境界,只能意會,不可說,不可說。”夜貓子被他的神秘逗引,急道:“為什麼不可說?萬一你不是升上了絕境,而是走上了絕路,那怎麼辦?”玉靈子那神秘的笑容更加詭不可測,對夜貓子道:“所以老道才說,此事萬難體會,不可說嘛。”

那假劉迦站了一會兒,終覺得文香在戲弄自己,他性情孤僻,並不願與對方過多計較,轉身便走。

劉迦叫道:“哎,那個小白臉,你要去哪兒?那前面可是第一殿的辦公室,咱們華聯會接管以後,可就是我的辦公室了,而你就屬於閑雜人等,沒得到我的同意,哪能隨便進去?”

假劉迦聞言立住,轉頭道:“你說你從什麼華聯會出來,還是什麼佛祖的地盤,那佛經上不是說,無人相我相麼?既無我相,天底下哪有什麼東西是你的?既無人相,你怎麼能見到外人進的你辦公室?”

劉迦暗道:“哎,這人也是佛門中人,不知是耍嘴皮子的知解宗徒呢,還是勤修實證的真佛子呢?”他起了試探之心,一步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站在那人身後笑道:“我可要打你羅,你既無人相我相,瞧瞧我打你一下,是痛也不痛。如果感覺痛呢,即是凡夫,嗔怨不斷,如果不痛呢,即是草木頑石,枯禪死鬼。”

他和假劉迦相距離二十來步,不管用飛還是用瞬移閃動,都是片刻之間。但他任何神通不用,只是這麼一步,便走了過去。在場諸人都是通曉種種神通之人,卻無一人能看出他是如何走過去的。說穿了,劉迦是因為明白萬相皆空,見聞覺知不再受一般的知見作用支配。畢竟有知見在才有了世間種種規則、以及規則下的種種外相,比如空間特征、比如世界大小、比如遠近、比如長短等等,皆因知見而起作用。他放下如許知見,種種幻相立時消失,因此他只是起了“站在假劉迦身後”的念頭,而直接現出“在假劉迦身後”的相。當然,由於他受著積習的影響,識中種子尚未斷滅,也就是許多被熏染成知見而現相的可能還在,因此他離佛境的大自在尚遠。這也是他常常波旬挑動而不易自知的原因。

那假劉迦聞言不悅,立定身形,笑道:“且看看你自己痛也不痛!”也不回頭,反手橫臂直拿劉迦胸口……一側傳來玉靈子的贊歎道:“嘿,這擒拿手不錯,既狠且辣,但簡式過於簡單,缺乏後著變化,未能使出無極遊魂手的精華。”他心中卻又暗道:“我兄弟知道對手厲害,因此使出本門絕招,想一招致敵,這本是該有之事,可對方是女子,他如此拿人胸口,未免有些不妥。”

眾人心中雖然都不承認假劉迦所使招式就是無極遊魂手,可一則沒人能識破其身份的真假,二則那假劉迦出手的動作並不快,所使力道又不含任何神通,招式模樣看起來也確實像普通的擒拿手,因此竟沒人在心中反對玉靈子,反而像玄穹這樣認真的人,還暗暗疑道:“劉迦兄弟的修為,早已是不拘一格,萬般法門皆能信手拈來,就算用無極遊魂手,又有何不可?只是其中深義,我們未必能懂呢。”

卻見文香伸手正好抵住對方來勢,嘻嘻笑道:“咦,直接攻擊人家女子的胸口,這麼淫蕩的招式從哪兒來的?”玉靈子聽見此話,立刻頓足道:“我就說嘛,他這麼做,就算勝了,也會敗了本門的名譽的!這下可好,以後別人都會說,無極遊魂手是下流招式了!”

岐伯已隱忍良久,此時再也忍不住了,長歎道:“這種時候,還能完全不顧環境險惡,依然如此沈醉的人,找遍三千世界,恐怕只有玉靈子一人了!”說著他轉身對著玉靈子深深作揖,道:“玉靈兄,我太佩服你了!”

玉靈子也沒明白他在說啥,只是見他對自己頗有恭敬,立時大喜,連連回禮道:“岐伯兄,老道多少算是你的後輩,得你贊譽,那真是受之有愧了。”岐伯搖頭道:“哪裏哪裏,後生可畏,你比我強,你比我強。”

玉靈子歡喜過望,又開始沖動起來,忍不住又想拿無極遊魂手相授,但轉眼暗道:“我兄弟上次說過這是咱倆二人才知道的絕技,我若當著他的面傳此絕技給岐伯,他定然心中不喜,待找個機會我和岐伯單獨相處時,再提這事也罷。”

念及此,他給岐伯遞了幾個眼色,暗示對方“有啥話以後慢慢說,此時當著眾人的面說不大方便”,然後便轉頭不語了。岐伯被他詭異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所以然,正待問得兩句,誰知幹玉已傳音過來,將玉靈子的念頭告訴了他,岐伯長歎一聲,對幹玉回音道:“你不明白,我並非全是拿他開心,咱們做人誰沒有執著,不是這兒就是那兒,人人都有。但要像玉靈子那樣執著的,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我一生愛結交奇人異士,現在玉靈子算是一個了。”

幹玉見他認真,苦笑無語。

這群人只見文香與假劉迦雙手相接,卻不知這只是外相而已,那頃刻之間,二人心力交錯已流注千萬次了。

假劉迦用心極速,長臂剛起,一念直逼對方末那識。誰知對方“我執”種子雖在,卻並不起作用,他心起萬念,化作紅塵萬千流光掠影,盡行傾注過去,可那文香心海平靜之極,竟絲毫沒有波瀾翻起。他詫異之極,暗道:“是人都有第七識在,這人也有,可為啥這麼安靜?”

這種事就像一個能誘盡千萬男子的美女,忽然遇到了一個男人完全不為她的美色所動,甚至連心跳都不多增加一下,那美女必然會大覺奇怪,要麼懷疑這男人是同性戀,要麼懷疑自己的魅力了。可倘若這男子的觀念中本身已沒有了美和醜的區別,對方那美的特征所代表的知見,又如何能在他的心中升起回應呢?chgor會毫無來由地為了一個他完全沒有感覺的女子流鼻血麼?當然不會。如果有,那一定是板磚砸了鼻梁骨,可板磚拍鼻也算原因之一,並不是沒來由啊。

劉迦雖現文香女子身相,可對他而言,哪個相不是一樣的?就算現阿貓阿狗的樣子又有啥區別?還不是那唯一的無相之心,變來變去的?因此他純任對方機變萬千,自己則不變隨緣,那心力交流處,浩浩蕩蕩、萬音千影、驚天動地,錯綜複雜、千絲萬縷,在他眼中,竟成了夢幻泡影。

他就像一面鏡子,印出所來之物,並一一體察,對方所有力道盡被檢視,對方所用幻法盡被解剖,可卻始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來。

不僅如此,看得多時,他反而詫異起來,疑道:“他的知見不僅沒有假扮劉迦這樣的內容,竟然完完整整地就是‘我是劉迦’的知見,好怪啊,這怎麼可能呢?劉迦這個身份知見,可是我以前那個遷流下的產物,不在那遷流之下,又怎麼會有此身份認定呢?”

小雲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劉迦道:“這就是說,他不僅有著從前那個我的樣子,在末那識處,也就是我執的認定中,他也同樣認定他就是劉迦。倘若他不是劉迦,末那識中的我執內容必會有其他的認定,一定能找到他是另外一個身份的認定,同時也能找到他是‘如何變成劉迦’的知見痕跡,可我剛才掃描過他的知見,沒有見到關於他是其他身份的內容在。從前那些與我相似的人,雖然大家都有心識關聯,可有一點卻根本不同,那就是我執對自我身份的認定,各是各的,絕不會和我一樣。”

小雲大驚:“那如果他就是你,你又是誰?他那裏是不是還有個小雲?是不是還有個破禪鋒?”劉迦皺眉道:“沒有,他的知見中沒有這部分,這也是他和從前的我所不同的地方。”破鋒禪樂道:“哎,現在我和小雲成了分辨真假劉迦的證據了,沒有了我和小雲,你也是個假貨了。”劉迦隨口應道:“不,就算有了你和小雲,我還是個假貨。”小雲和破禪鋒“呃”了一聲,默然無語。

劉迦的話是個啥意思哩?研究過潛意識和催眠術的哥們兒有過這樣的體驗,當張三被深度催眠後,如果他接受並確認的內容是“偶是李四”和李四的生活內容,那張三就會在日常生活中以李四自居,並同時表現出催眠內容中所暗示的與李四生活有關的種種內容。

比如李四只喜歡吃面,不喜歡吃大米,李四喜歡看言情小說,不喜歡看武俠小說,如此等等。這是因為張三的潛意識中的知見起到了這種支配作用,可這種作用是有限的,並不能完全否定張三對“張三”這個身份的認同,一旦他的行為或是現實生活中的環境對他刺激過強,深深地觸碰到了“我是張三”和“張三”這個身份極其在乎的事,那張三立刻就會開始懷疑“偶是李四”這個身份,懷疑得越深,“偶是李四”這個身份越容易被打破,“偶是張三”這個身份越容易回歸。

為什麼呢?因為他今生受身成相時,是“張三”這個定義填充了“我執”的身份認定,這是他個體業力遷流導致的,沒有主觀意願地改變,這個“我是張三”的執著認定是始終要起作用的。

為啥“我是張三”這個認定比受了催眠後的“我是李四”這個認定強?催眠雖然是外力所致,但總歸也是自己心力專注成相的反應,心力無差,為啥兩個知見的力量差別如此之大哩?

因為“我是張三”的知見在我執中,隨時隨地都在起作用,隨時都地都進行著“我”和“非我”地對比分別,一直在強化,從沒間斷過。而催眠他確認“我是李四”的力量不可能時時刻刻不間斷持續。

在他配合催眠師的時候,他有這樣的改變意願,可催眠這個外力無法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幫助他強化這樣的知見,更不可能在他這一生中每分每秒地都不間斷地強化,稍有松懈,我執中的“我是張三”的知見通過對比分別早晚會產生對“我是李四”這個知見的懷疑,這種懷疑不斷流注強化,會主動對“我是李四”這個知見進行反抗,最後終於會徹底否定“我是李四”這個知見。

心識的調用是一個極其細密和繁複的過程,而其中催眠術作為一個心識應用的法門,細說起來也需要大量的文字,咱們不可能在幾千字中聊完,只能隨著劉迦的機緣,聊到哪兒算哪兒吧。但萬法歸心,雖然用法不同,但其根本都在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罷了。

有了上面的描述,各位該知道了,劉迦之所以吃驚,是因為對方在“我執”的身份知見中就確認他自己是劉迦,並非失憶了或是神經錯亂後(知見亂了)才有的另一個自我身份的認定。而卻是不可能的。

因為劉迦在悟道前,之所以有關於“劉迦”這個身份的“我執”認定,是許多生以來的業識遷流所致,只有從這個業識遷流過來的,才會形成這個“我是劉迦”和“我是劉迦”相關的身份認定。而這個遷流中,還包含了會遇上瑪爾斯等人這樣的緣、會有小雲這樣的宇宙產生、會取得破禪鋒這樣的怪劍,諸如此類,等等。可那個假劉迦的業識中卻沒有這樣相關的內容。

畢竟沒有這一刻以前的所有過去所造下的業因,哪來這一刻的業相在?正是:有情種下來,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劉迦與對手交力只在片刻,他即在對方末那識處找不到真相,便想通過其阿賴業識去尋找一些痕跡。此念剛起,卻才注意到對方一念已穿過自己那平靜的心海,向深處探去,他苦笑道:“他怎麼連想法都和我一樣?他也想向更深處探呢!”

劉迦心力微起,蕩在對方末那識上。

那假劉迦“我執”被襲,立刻本能地向後退開,飄出丈余之外。他忽覺對方修為深不可測,不願久留,心動影變,直接消失。

劉迦轉頭看了看眾人,笑道:“剛才這個小白臉有點特殊,咱們華聯會准備收錄他,你們幾位如果不想列在閑雜人等這個範疇中,自然也得有點本事讓我華聯會看得起,否則也不用滾出去了,直接關禁閉吧。”

眾人正對剛才一幕看得出神,聽他如此一說,集體“啊”了一聲。明正天急道:“文姑娘,文仙子……文菩薩,你剛才不是說,閑雜人等要喧嘩了才關禁閉嗎?咱們站在一旁可安靜得很吶,沒人喧嘩啊。在高人相聚的場面,老明可從來都是很本分規距的。”

劉迦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世界每一刻都在變化,咱們華聯會的政策變來變去,也正應無常之理,倘若咱們華聯會定的規距一成不變,那就是常了,而不是無常了。凡所有相,都是無常哩。”

林思音在人群後低聲怨道:“可這規距也無常得太快了嘛,才這麼一會兒,就變了。”說著她忽然想起剛才這文香似乎極給玉靈子的顏面,又轉頭道:“玉靈大哥,你去給她說說好不好,讓她再變一個規距吧。”玉靈子臉色深沈厚重,搖頭道:“小思音,老道現在正忙著更重要的事,你別打擾我。”林思音知他還在想升級以後對付“諸佛同體”的事,氣得頓足不語。

這群人自從進來後,連遇變故,如臨將臣、玄穹等人算是有見識的了,但此刻竟沒人相信自己能從眼前這靚麗的文香手下逃走。再加這文香的性情,一會兒很嚴肅,一會兒又很調皮,一會兒像個修為精深的高人,一會兒又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太難以捉摸,以致於眾人連如何去試探她,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與契機。

忽聽齊巴魯猛地高聲叫道:“那位文菩薩,那華藏世界我老齊可是從經書上見到的,可經書上沒說還有個華聯會啊,你這華聯會的說法出自哪本經典呢?”

劉迦暗暗喜道:“哎,胖仔雖然魯莽,可畢竟總是深信諸佛所說經典,信心乃萬法道德功源母,是一切法成就的根本,我當好好助他一力。”

念及此,他忽然變臉,一時冷若冰霜,對齊巴魯道:“這位呆頭胖和尚,你說的話,好像是在質疑我華聯會的合法性呢。”

齊巴魯一時不解他意見,但見這文香俏臉轉變,肅殺之意大起,他心中發虛,嚅嚅道:“這個……老齊總是有點懷疑呢……”話音一落,卻見文香柳眉上揚,如劍出鞘,直直地盯著他,厲聲道:“你懷疑什麼?!”

齊巴魯見對方眼光直逼心田,不知為何,竟渾身顫栗不安,全是冷汗,他並非無話可說,只是剛才見到這文香和小白臉所辨佛義,自己完全不明白,心中沒有了底氣,甚至連承認自己是佛門弟子,都有些不敢了。

臨將臣被這緊張的氣氛逼得難受,忍不住破口罵道:“老子受不了這口惡氣了,來來來,臭婆娘,和老子打一架,羸得了老夫,老夫便隨你處置吧!”

他話出人至,直撲文香。由於知道對方修為深不可測,這一撲已然傾盡畢生修為。眾人方才聽清臨將臣的話,已然覺得身邊空氣極度震撼,空間似在扭曲,修為低的人,如非所言等,已在第一時間遠遠退開,體內諸力狂升而起,盡可能自保。

但偏偏這個世界上意外太多,臨將臣沖出去的那一聲巨吼確實驚天動地,但緊跟著一聲“呃~~”,卻顯得全沒精神了。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臨將臣正被文香踩在腳下,動彈不得。沒人看清楚兩人之間如何過招的,就好像臨將臣撲出去不是為了爭鬥,而是直接撲向了對方腳下一般。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22
第廿九卷 助緣、第六章  夢中苦來夢中笑  片刻緣盡生死到

那臨將臣剛沖出人群,尚未發力,已被人踩至腳下。但由於這個過程太快,他自己還沒弄清楚狀況,以為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正要一躍而起,卻才注意到有人踩在自己背心上,而且那力道之大,自己拼命掙紮竟如晴蜓搖石柱一般,顯得毫無意義。

如果是劉迦或是僵屍王這樣對他,臨將臣心中服氣認輸,偏偏將他踩在腳下的,是一個嘻皮笑臉的年輕女子,臨將臣心中哪能接受這種現實?人雖然起不來,可嘴上卻立刻痛罵道:“臭婆娘,你敢不敢放老子起來,看老子如何一口氣打死你!”

劉迦見那假劉迦走了,本想用原來的樣子示人,畢竟大家熟悉,但轉眼暗道:“這群人不努力上進,我正好借這個機會給他們一點教訓。有時候逆境反能促使人生起勇猛精進心呢。”

他既有此念,便繼續保持文香的樣子,踩住臨將臣,笑罵道:“你這個笨僵屍,我今天偏偏不放你起來,看你怎麼辦?”他一邊說,一邊掌心微晃,變出一個極大的喇叭,拿在手上,對臨將臣道:“我不僅不放你出來,我還要叫大家來看你被人踩在腳下的樣子呢。”

說話間,他果真拿起喇叭,大聲喊起來:“喂~~~!大家快來看僵屍啊,難得一見的怪物啊,免費看得啊!”雖然此時他用的是女聲,可他那修為,稍一用心,任何法子都會變得極端起來。剛才在眾人耳中聽起來還算悅耳俏皮的聲音,頃刻間變得尖利刻骨,直透心髓,人人都顫栗不安。

臨將臣沒想到對手用這樣的手段羞辱自己,立時大怒,雙眼暴鼓,氣喘如牛。但轉眼又想到對方像是一個脾氣古怪的女子,似乎是完全不講江湖規距做事的人,自己根本無法和她講理,心中又感到極度憋悶,這兩種情緒油然勃發而交織在一起,一時間臉漲得彤紅,咬著牙罵道:“老夫……老夫要剝你的皮……”說到這裏,那心頭複雜的情緒,被紊亂的力道疊加,堵在胸前,一口氣上不來,終於暈了過去。

劉迦見他如此狀態,知他只是一時氣堵,當下低頭看了看臨將臣,故作驚奇道:“這算什麼功夫,是僵屍界的假死功麼?我要不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試試他是真死還是假死?”

此言一出,眾人群情大急,自從這文香出現後,沒人能猜透她的心思,更無法判斷其行為,但從此女剛才的言行來看,只怕啥事都是說到做到。

岐伯忍不住叫道:“文菩薩,這玩笑可開不得,雖然僵屍的身體不容易爛掉,可沒聽說腦袋擰下來還能複原的啊,這這……咱們僵屍也沒得罪你老人家,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劉迦立刻作出嗔怒的樣子,對著岐伯沈聲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是老人家嗎?你覺得我老了嗎?”

岐伯聞言色變,雙手亂搖,急道:“文菩薩,這老人家的稱呼,是專門用來贊歎修為高的人,並不是指年紀大的人,相反,越是年輕的人,咱們只要見著他修為厲害,往往都尊稱他為老人家。這這……這層深義,想來大家都知道吧?”他左右四顧,不斷問眾人道:“各位,我說得沒錯吧,江湖上是有這規距的。”

眾人明知他在胡言亂語,而眼前的文香做事完全無法揣度,誰敢應和他?岐伯見眾人啞然無語,且個個臉色蒼白,急得一把抓住大熊貓頭上的茸毛,把大熊貓扯到身邊,急道:“你也應一聲,我剛才說得沒錯吧?江湖規距是這樣的吧?”

大熊貓正在恐懼中,被他一把拉到人群前面,魂先掉了一半,趕緊叫道:“我我我……我可是初出道的畜生,這這這……”岐伯被這種集體恐懼的場面嚇得難受,一巴掌拍過大熊貓的後腦勺,顫著聲罵道:“你都修成這副怪胎樣了,還初道的?你這副熊樣,對得起你們畜生嗎?你就不能為他們爭點光、讓他們也自豪一下?”

大熊貓終於被嚇至無法忍耐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大叫道:“我這大熊貓,本來就是熊樣啊~~~。”

忽見那文香指著大熊貓笑道:“小怪物,你過來。”

大熊貓聞言大驚,雙腳一軟,險些坐下,夜貓子怕他連累眾人,在後面急道:“美女叫你過去呢,你還愣著幹嘛?!”說著一腳踢在大熊貓屁股上,竟將大熊貓直接踹了出去。

大熊貓一個跟鬥翻了過去,正坐在劉迦面前,抬頭一見文香與他相距只有一尺,立時惶恐叫道:“文大神,我是你你你……你的神獸!千萬不要擰下我的腦袋啊!”

劉迦心中暗笑,對大熊貓道:“你叫大熊貓?大熊貓,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長成這副模樣?”大熊貓脫口道:“我媽生的。”

劉迦本來打算告訴他,你這畜生的長相是因為業力所致,沒想到大熊貓的回答卻更加簡單,劉迦本來想再問“那為什麼你媽也長成這副模樣呢?”但怕大熊貓順口又答“我外婆生的”,只好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大熊貓全長成這副模樣呢?”

大熊貓脫口又道:“因為……因為我們叫大熊貓,所以都長成大熊貓的樣子。”

劉迦心中氣苦,又道:“你這話可是說反了啊,你們是因為長成這副樣子,才被人叫做大熊貓,可不是因為叫大熊貓,才長成這副樣子的!”

大熊貓腦中一片混亂,想不出答案,怕對方因為自己無法回答而直接被擰下腦袋,急切中轉頭看向夜貓子,見夜貓子的尖嘴一張一閉,似乎在說著什麼,他以為夜貓子有答案,趕緊對劉迦道:“夜貓子有答案!”

那夜貓子剛才一腳踢他出去,心中多少有些內疚,見大熊貓被文香逼得進退不得,他自己也著急,忽然看到大貓轉頭看向自己,趕緊用嘴形暗示大熊貓“趕緊裝死!”。他不敢大聲說出來,就只能用口形表達“趕緊裝死”四個字。誰知大熊貓見他嘴唇有所動作,竟以為他在給自己暗示答案,趕緊告訴文香,那答案在夜貓子處。

夜貓子聽他此話一出,大腦轟然炸開,正待破口大罵,已聽見文香在笑道:“咦,這小怪鳥有答案麼?來來來,小怪鳥,你也過來吧。”

夜貓子轉身就想跑,卻被藍沁在身後摁住脖子,動彈不得。聽得藍沁在低聲說道:“夜貓子,快出去吧,現在正是你舍身取義的時候,好歹你也要做一個為主捐軀的、講義氣的魔獸啊!”

夜貓子驚叫道:“這話哪能這麼說?!”藍沁急道:“難道你要我去送死?你要讓我死了,就是得罪我爹,得罪我爹,就如同得罪整個魔界!”

兩人之間的對話立刻被劉迦聽在耳中,他猛地想起,自從他知道笙郢翌龍與宙斯同墮入冥界後,一直沒有機會把這事告訴藍沁和瑪爾斯,其中也有不願這兩人傷心的緣故,但此時忽然聽見藍沁提起她的父親,心中一凜,這玩笑便開不下去了。

他沈思片刻,暗道:“就算我瞞得了一時,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兩人早晚會知道其父親的事,我得盡快告訴他們才是。”

他微一分心,不妨腳下臨將臣已然清醒過來,竟從他的腳下翻身而起,一掌直拍向他的天靈蓋。那臨將臣一掌下去可是開山倒海的神力,倘若這一掌拍在混沌牒身上,早已將混沌牒拍成了鐵餅。可劉迦卻不同,臨將臣手上動作再多再狠,在他眼中,也只是心力變現,只不過用“手打人”這個有相的動作來表達其心力而已。

劉迦也不想還手,就於原地向前一步,直接從臨將臣身體間穿了過去,出現在臨將臣身後。反手在臨將臣背上輕輕一推,將臨將臣平地向前移出兩丈。

不待臨將臣再度出手,劉迦忽然閃身至人群邊緣,雙手伸出,一左一右,正抓在瑪爾斯和藍沁的肩頭。眾人大吃一驚,一起狂退。

那玄穹和小阿菜見他忽然發難,大喝一聲,印訣齊出,兩道光茫直向劉迦太陽穴逼去。玄穹既明忘形之理,此時已略窺心力之門,去掉天幹地支的瑣碎,化繁為簡,以心對心,直追對手識念動搖之源頭。

小阿菜禪功極厚,不動時則深定,一動則定力轉生出不可思議的回潮大力,有如彈簧從一個極端突然變向朝另一個極端而去。那刀煞遇強則強,直尋對方的不定之處而去,盼能擾其心念,斷其心力的相續。

劉迦見二力來勢疾速,內中大含亂人心神的波動,心中大喜道:“玄哥和小阿菜對心的認識已比從前大大提高了,只是尚在門檻邊緣,未入心海深處,屬於粗心呢。”他體內猛然大放光茫,將二人力道化去,那光茫一閃即逝,就像他的身子突然間無形透明、又突然間聚形成體一般。

玄穹與小阿菜所使之力不僅沒能阻止對手,反而被劉迦心光蕩漾,讓兩人欲跌欲倒。一時無法再上。

也就在這剎那,瑪爾斯和藍沁已在驚呼聲中,被他大力提起,退至一邊。

這兩人根本沒想到劉迦會突然向自己襲來,瑪爾斯和藍沁明知不敵,依然全力反抗。此時兩人被對手所擒,驚恐之余,已無雜念。那信願力依心起力,單念即整個心體之用,只不過因個人的修為不同,單念時所流注的速度與深度大也不盡一樣。瑪爾斯天賦優秀,對信願力理解極深,因此萬念歸一、唯信起用時,瞬間流注產生的力道要比藍沁強大得多。

雖然二人同時發力,藍沁的信力所流注而成的力相,頃刻即被劉迦動念瓦解,藍沁也隨之疑心複起,後力不繼。瑪爾斯則不同,一念起來,念念流注,剎那成相,竟從劉迦手下脫開,倒退幾步。

那劉迦剛提過二人,忽感抓住瑪爾斯的左掌心虛空無物,瑪爾斯的肩頭莫名變得滑溜,竟一時沒能抓住他,讓瑪爾斯從他手上逃了出去。

他微覺詫異,轉眼已知瑪爾斯的信願力之深,於此刻應緣陡起方便變通之法,忍不住贊道:“萬法成就,唯信而起,信願力乃用心之根本,戰神真是深得個中三!!”

瑪爾斯生性好戰,一遇戰陣,立刻極為專注。可他也極愛聽人誇獎,特別是聽女人的誇獎,立刻開心得不得了,張開大嘴樂呵呵地笑道:“我畢竟是戰神嘛,哪能如此不濟啊,哈哈哈。”誰知話音一落,已被劉迦再次捉住肩頭,此時他專注不再,無法聚力成相,連連叫苦道:“好陰險,居然知道我的破綻!”

劉迦笑道:“現在知道了吧,愛聽他人表揚自己、喜歡戴高帽子,這也是一個極大的破綻呢。”他兩手摁住二人肩頭,二人便渾身動彈不得。

劉迦提著兩人,晃過再次撲來的臨將臣,對眾人扔下一句:“各位如果有事,可到我的辦公室來找我哦!”大跨步向第一殿的深處走去,眨眼不見。

眾人眼見著那文香雙手提著瑪爾斯和藍沁,消失在前面的光影中,人人默然。一則大家心中都極為壓抑,任何多余的話,似乎都像是為了剛才的恐懼找點面子,二則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事弄糊塗了,完全不所其所以然。

好一會兒,岐伯才轉身對聆聽道:“聆聽,你以前常說這裏是小白臉的地盤,說他是這裏的老大,沒人敢把咱們怎麼樣。可咱們這次進來後,所遇到的事和你說的那些話比起來,差距好像有些大吧?”

聆聽連連搖頭,愁道:“這種事別問我,我正愁呢。”他剛才見到那假劉迦,也一樣分不出真假,但見劉迦性情大變,好像完全不認識大家了,他心中疑惑頗多。

戈帛上前道:“聆聽,你聽說過華藏世界聯合委員會這個組織麼?”聆聽搖頭不語,齊巴魯在一旁歎道:“華藏世界這個說法,我在經中是看到過的,可華藏世界聯合委員會,倒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呢。”說著他又道:“上次咱們在空林寺,不是有個小白臉和尚給大家一人一本華嚴經嗎,那裏面就講過華藏世界呢。”

眾人這才想起,當時空林寺的那慧靈和尚曾給大家人手一冊華嚴經,因為經中內容極多,再加上這群人對佛法沒啥興趣,因此也沒人看那具體內容。這時被齊巴魯提醒,方才將慧靈所給的玉簡拿出來,試著找出關於華藏世界的描述。

可這一看方才知道,當初齊巴魯曾歎華嚴經內容之豐富,難以盡述,並非虛言。岐伯看得頭大,搖頭道:“這如來說法的場面怎麼就這麼大,單是介紹到場的貴客,就說了好幾十萬章,只怕有些吹牛呢。”

李照夕翻到其中一段,見上面寫道:“諸佛子!此華藏莊嚴世界海,是毗盧遮那如來往昔於世界海微塵數劫修菩薩行時,一一劫中親近世界海微塵數佛,一一佛所淨修世界海微塵數大願之所嚴淨……。”他搖頭道:“剛才那文香說過,他們的老大是毗盧遮那佛,這名字聽起來挺怪的,難道比釋迦牟尼佛還強大麼?”

齊巴魯道:“哎,這你就不明白了,這毗盧遮那如來就是釋迦佛呢,經書上說過的。”

眾人聽得不大明白,又沒有認真研經的耐心,漸漸焦燥起來。

明正天回頭對崔曉雨道:“曉雨妹妹,你覺得那文香的修為如何?你能不能擺平她?”

崔曉雨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被明正天問起,這才猶豫道:“那個文香,好像我哥呢。”

明正天“啊”了一聲,苦笑道:“曉雨妹妹,你的想像力真是豐富,難怪你打麻將的手法總是讓人難測,多是因為這樣奇怪的想像力呢。”袁讓因也搖頭道:“只是大哥為啥會變得這般古怪,實在讓人費解啊,好像完全不認識咱們似的。”

幹玉見欣悅禪在一旁垂眉低首,忍不住上前道:“悅禪姐,那瑪爾斯對你不錯啊,文香劫走了那窮神,你要不要去救他?”

欣悅禪記憶混亂,一臉茫然,只是喃喃道:“瑪爾斯對我不錯麼?”她心中暗道:“我在那叫瑪爾斯的人的念頭中注意到,他確實曾救過我,可這人念頭也挺離譜的,總是想找機會和我生一大堆神小子什麼的,而且還想帶著我返回神界去殺他父親,難道這就是對我不錯麼?”

她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這種人凡事容易主觀,喜歡把自己認可的觀念硬套在客觀的對象上。比如她喜歡一個人,就要求這個人不僅要有她喜歡的特征,還要徹底沒有她所不喜歡的特點,如果這個人不能具備二者,她要麼不屑,要麼會下意識地去改變對方,讓那不喜歡的部分消失。

可偏偏有相的器世界中,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具備這樣的相對性的。有此就有彼,有左就有右,生死相對,苦樂相對,愛憎相對,等等。不僅如此,這些彼此矛盾的東西,往往還同時具備在同一件事、同一個人身上。就像一個人有快樂的時候,同時也會有悲愁的痛苦,一個英雄因為某某事件獲得了人們的尊重,可往往隨著時間推移,大家也會發現他並非如大家想像般完美,甚至在某些地方還可能卑鄙無恥。因為偶們對人或對事的評價,往往是隨著時間、空間、取舍需要的角度在變化,是一種運動著的、非真實、非恒常的狀態,這種狀態使偶們判斷一個人或一件事的時候,往往只能在相對的觀念下去找一個暫時的結論。用這個結論所代表的抽象觀念(比如英雄,比如偉大,比如純真,比如善良,比如真誠等等),來迎合偶們在那一刻所需要的心靈應和。

這樣的事,舉其他的例子呢,偶怕得罪偉大人物,吃不了兜著走,只好就以讀者老大為例子吧,正好報複平時挨板磚之恨!

網友tingtingboy在那天忽遇地震,心中惶恐,拔腿就欲破窗逃生,但她轉念暗道:“偶家樓層高,跳下去就算不死,也是個殘疾了,可是從樓道下去,也絕對沒有足夠的時間沖出外面密集的樓群,偶今天只怕沒戲了。”她此念一生,趕緊跪下猛念佛號,盼著就算是死,也能在臨終受佛祖接引,直往西方極樂做個菩薩。哎,她居然一直堅持念佛到余震結束,比偶當時驚惶失措的表現,有定力多啦。

咱們且不說這做法是對是錯,先從不同的角度來看看。

有哥們兒立刻會笑道:“女人就是這樣,膽小如鼠,嚇得來連逃生都不敢了。”不錯,這是其中一個角度,雖然這角度不見得就一定能得救,因為不同的具體情況下,對逃生方法的選擇也會直接影響到逃生的結果,但這確是一個偶們慣常用來衡量此事件時,容易處在的角度。

可換一個角度,你會發現,信仰的力量有多強大,它會讓人完全放下一種慣常思維下的判斷標准,直接戰勝恐懼而選擇另外的決定生死的途徑。

有人會不屑道:“用信仰有啥用,沒准那屋子真塌下來,她可就沒命了哩。”倘若沒有信仰,一個農民出生的青年,一個白手起家的布衣,能從一無所有的局面推翻一個政權、而成為新中國的一把手?單單會用權術、單單會用點軍事手段,沒有信仰去支撐,誰能為了一個虛無的未來而苦苦撐上二十幾年?你可以說某人個人意志堅定,那這個人意志又憑什麼來支撐?

偶們沒有興趣在這裏爭論誰對誰錯,因為所有能換角度來思考的事物或人,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對錯,只能在既定的角度下才能有對錯,而這個角度還包括了時間長河的沈澱與檢驗,因此對錯的討論在這裏是沒有意義的。只是想借著這個事,來說明一下,偶們日常生活中,有太多的事實,是被偶們用暫時的、隨意的、用來迎合當時的心境需要所下的結論,而忽視那結論是不是真得正確。

那真相是啥?且看劉迦和他的朋友們如何去發現這真相。

那欣悅禪沒有理會幹玉的話,只是在一旁試著整理她紊亂的思緒和記憶。

臨將臣一臉沮喪,叉著腰呆立半晌,玄穹上前道:“前輩,咱們既然跟著劉迦兄弟來此冥界,不能隨便就走……”臨將臣擺擺手,一臉沒趣,說道:“玄穹,老夫知道你想說啥,你不願大家隨便放棄跟著地藏菩薩成道的機會,老夫一樣不想這麼做,只是那叫文香的婆娘真得可惡……。”

玄穹知他被女人打敗,顏面全無,當下笑道:“前輩不可妄自菲薄,那文香的修為不像個普通人,沒准是哪個佛祖菩薩隨緣示現成女人相而來考驗咱們的呢。”這麼一說,臨將臣大感輕松,連連點頭道:“不錯,老夫打不過小白臉,當然也打不過其他菩薩,只不過這菩薩脾氣古怪,喜歡扮女人。”

這群人中,往往以修為高的人決定去留,既然臨將臣和玄穹看好前途,其他人等也不便異議,就算有明正天這樣想逃跑的,但想到冥界如此險惡,誰知道出去後會不會更加危險,也只有跟著臨將臣這樣的高手,相對安全一些。

唯有大熊貓,受了剛才的刺激,死活不敢再向前走了,誰勸都沒有用,唯有夜貓子了解他,對大熊貓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為什麼把你踢出去?”大熊貓嘟著嘴道:“你想讓我去送死!”夜貓子罵道:“這是我的想法嗎?我有這麼不講義氣嗎?咱哥兒幾個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你沒見我是出了名的講義氣的好漢嗎?”

大熊貓疑道:“那你為啥要把我踢出去呢?”夜貓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見你總想著選一個修為高的人當主人,咱們一路以來,所遇的人中,誰還能比那文香厲害的?你剛才沒見小白臉都被她打跑了嗎?倘若當時你能明白我的深義,直接拜文香為主人,做文香的神獸,現在有多威風啊?”

大熊貓恍然大悟,想起自己錯失了一個改換門眉的機會,一時間氣得哇哇大叫,捶胸頓足,夜貓子拍著他的後背歎道:“咱們跟著臨大僵屍向前走,沒准還會遇見那文香,到時候你的機會可又來了,別忘了第一時間沖上去,拜她為師。”大熊貓被他說得興奮起來,一躍而起,雙眼放光,又是信心十足地跟著眾人向前走了。

卻說劉迦將瑪爾斯和藍沁二人帶離,直接落在一個相對較小的空間處,和前面一樣,這空間四周依然沒有類似牆壁的阻礙,只有緩慢流動的光影。

他在路上已把兩人震暈過去,此時將兩人扔在地上,換過身相,仍以劉迦從前的樣子示人,再將兩人弄醒。

瑪爾斯和藍沁一醒過來,立刻驚道:“小白臉?!”

劉迦點頭道:“是我,你倆為什麼在這裏?其他人呢?”他假裝不知剛才的事,因為他漸漸發現以文香的形象面對眾人時,對促進這群人發狠心地勇猛精進大有好處。

瑪爾斯和藍沁東張西望,不知自己如何會在這樣一個陌生空間,瑪爾斯奇道:“咦,那個文香呢?”藍沁也怪道:“小白臉,你現在認識我了嗎?剛才你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似的?”

劉迦假裝皺眉沈思,疑道:“哦?什麼時候?”藍沁見他似乎不記得剛才的事,更加急道:“你是不是和欣悅禪犯一個毛病啦?她失憶,你也失憶,你們前生果然是夫妻啊,人家都說夫妻是同命鳥,你們倒像是同病鳥啊。”

劉迦心中暗笑,但他想盡快告訴兩人雙方父親的事,因此又道:“前時我和波旬鬥心,可能心識有點亂吧,不過這不重要了,我倒是有件事想告訴你們。”

兩人難得見他嚴肅,都奇道:“你有什麼正經事要說的?咱們可好久沒聽你說過正經事了。”

劉迦沈默片刻,直接說道:“宙斯和笙郢翌龍,前些日子在兜率天迷了性,已經墮入冥界了,但是不是已經開始輪回受身,或是在哪條道上受身,我暫時並不清楚。”

兩人聞言一怔,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兩人心靈一時不容易接受,似乎需要一點時間去理解父親去世了這件事對自己的意義。因此聞言之下,都是詫異而默然。

劉迦知道這種事一般人很難接受,因此也不急著勸慰兩人,他在心中暗道:“為什麼我自己似乎就很容易放得下這樣的事呢?”稍想一會兒,又尋思道:“大概前生的積習較深,對有情世界的認知,多少都帶著夢幻泡影般的感受,因此雖然我愛宣宣,可每次她的離去,對我心靈的觸碰都不像常人那樣痛楚不堪。”

哎,他這麼說並不全面,那地藏菩薩並非無情,相反正是在那久遠劫以前太有情了,特別是對父母親人的感情,正因為那愛厚到極處,才深深得了解有情世界的痛苦,才會在很久遠的時代便發下誓願,要助眾生脫離有情幻相,而證得真正的自在快樂。

忽見瑪爾斯撓撓頭,疑道:“宙斯真得死了麼?我怎麼有點不敢相信啊,天下真有這麼好的事情?這種好消息,怎麼說來就來,完全不讓人准備一下,我想很開心地大笑幾聲,但又怕這消息不確實,白高興一番。”

劉迦雖然知道他和宙斯仇恨很深,但也沒想到他反應如此特殊,忍不住道:“他總算是你父親,如今他死了,難道你一點關心都沒有麼?”

瑪爾斯搖頭道:“小白臉,你不明白,咱們神界人生孩子的目的,主要在於擴張勢力,那孩子和父母之間的關系,全在於對方對自己有沒有用處。沒有用處,誰也懶得關心你。不然宙斯哪會連自己的親女生兒雅典娜也想泡?”說著他依然疑道:“小白臉,說真得,宙斯真得沒戲了麼?”

劉迦點點頭,道:“嗯,我雖沒親見,但當時我在兜率天遇見多多,多多見證了這件事。”

瑪爾斯聽見此話,猛地站立起來,深吸一口氣,狂笑叫道:“哈哈哈,老子神界第一了!”他似覺這樣的笑聲難以宣泄多年的的壓抑,一時抓耳撓腮地左右亂跳,口中不斷道:“我現在的小宇宙不僅恢複了不少,而且身兼原力和信願力,神界眾多混蛋,哪一個是我的對手?從此我便是神界最大的混蛋!奧林匹斯山是我的了!”

劉迦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興奮,苦笑道:“你的反應也算獨特,藍沁……”他轉眼一看,藍沁卻是愁眉深鎖,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

劉迦正要上前安慰,藍沁忽然抬頭道:“小白臉,我爹爹修為那麼高,也會輪回麼?”劉迦點點頭,道:“他的境界離大自在尚遠,依然在輪回道上,只不過看起來比普通人活得更長一些罷了。”

藍沁沈默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我一直以為修到他那樣,就永遠自在了,永遠都是魔界第一了……”劉迦見她面無表情,也不知她心中具體感受,不禁微微探識藍沁的想法,但這一探,方才知道,藍沁心中對父親過世一事產生的悲痛,遠遠低於隨之產生的對生死的疑惑。

劉迦暗道:“怪啊,瑪爾斯聽說宙斯死了,那反應雖然奇特,但多少我還想得通。可藍沁似乎和她父親感情不錯,聽到笙郢翌龍死去的消息,該當難過才是啊。”

藍沁忽然站起來,表情淡然而無奈,對他道:“小白臉,你以為我會很痛苦是吧?其實我和瑪爾斯的情況差不多,雖然都是一個父親生的,但由於這個家庭太大,各種關系太複雜,再加上我們生下來就是修行者,許多感情的反應,並不像普通凡人那樣。我也有一點點難過啦,但不好意思,沒有你想像般巨烈,讓你失望了。我心中更多的是困惑,原來從前修的一切,竟好像都是假的,早晚也是個死呢。”

劉迦見二人並非他想像中痛苦,心中大喜,也趕緊笑道:“既然兩位都能放下這事,那就最好,畢竟這種痛苦也無益於人生,咱們抓緊時間悟道才是正事哩。”

藍沁見他笑顏大開,又歎道:“小白臉,雖然我並不如你想像般難過,但我父親畢竟死了,你也不用這麼開心吧?”劉迦連連點頭致歉:“說得是,說得是,其實我一點也不開心,只是想配合一下兩位的情緒,讓你們不至於感到孤單。”

藍沁“唉”了一聲,悠然問道:“你現在修的那些玩意兒,真能解脫生死麼?真得能不需要再面對死亡麼?”劉迦點頭道:“是真得,我沒必要騙你,這條路也是諸佛都曾驗證過的,不然誰敢誇下海口?”

藍沁與他相處甚久,知他沒有說大話的習慣,對他信賴之極,似乎從他的話中又得到了一個希望,當即心中開懷許多,拉住劉迦的手,笑道:“好,如果我能解脫生死,就一定也能幫我爹爹一把,讓他也解脫。”

聽見這句話,劉迦終於恍然,原來藍沁的性情畢竟與眾不同,面對失去親人之痛,她並非不難過,並非不痛苦,而是習慣使然地在想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樣的痛苦。她是非常現實地實用主義者,而非一個受情緒支配的普通人。當她忽然從劉迦處得到一個可以信賴的答案後,心中的困惑立刻得以冰消釋然,痛苦頃刻間轉化為力量,使她更加堅定地面對生死之惑了。

劉迦長出一口氣,在心中暗道:“生死幻覺雖然只在一念,可偏偏就是這一念之差,竟衍生出無量的煩惱,就像夢中的人縱然愛得死去活來、縱然痛得生不如死,可當他醒了以後,卻大感夢的可笑與無奈呢。”

正思量間,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囂,有人在高聲笑道:“玄哥,你大可以放心地跟著老道向前走,老道已有了對付那文香的法子,如果再次遇見她,那時你且瞧瞧老道的手段。”玄穹嘿嘿兩聲,尷尬地笑道:“嗯,好,玉靈老弟有如此信心,當是好事,玄穹也是極為佩服的。”正是玉靈子等人已走到此處來了。
tv2206 發表於 2010-10-13 22:23
第廿九卷 助緣、第七章  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劉迦剛一聽到玉靈子等人的聲音,這群人已然走到不遠處,臨將臣遙見劉迦和瑪爾斯、藍沁在一起,忽然住腳,自言自語道:“咦,那個叫文香的女人不見了,現在小白臉卻和瑪爾斯那窮神在一起,怎麼回事?”明正天脫口道:“難道是變態大哥把文香給殺了?”岐伯聞言微怔,轉頭對明正天嘿嘿兩聲,道:“你說的不錯,剛才小白臉那模樣,橫眉吊眼的,好像是有些變態。”

此言一出,眾人也跟著停了下來,不敢前行,畢竟剛才那假劉迦的形象,氣勢逼人,完全沒有從前的親和力,讓人畏懼。這群人現在不僅怕那個文香,同時也怕劉迦了,似乎高人總是不群於眾,特立獨行,讓咱們後輩縱然有仰慕之心,偶爾卻又憑添恐懼之情。

唯有玉靈子一見劉迦,不僅沒停下來,反而快上幾步,同時高聲叫道:“兄弟,你剛才去了哪裏,為何又在這裏出現?”劉迦應聲道:“師兄,我剛才心識有點亂,暫時找了個地方安靜片刻,現在沒事了,正在這裏等你們呢。”玉靈子大喜,回頭對眾人道:“你們為啥不向前走了?我兄弟可是菩薩,菩薩有啥可怕的?”

眾人聽得面紅耳赤,也不知是羞愧呢,還是被玉靈子的話憋住了胸口,岐伯搖頭苦笑道:“有時候,我真懷疑玉靈子這家夥是真傻呢,還是某個菩薩故意賣弄來氣咱們的。”戈帛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說不定玉靈子大隱於天真爛漫之中,我等肉眼凡胎,自不相識呢。”

戈帛的修為在這群人中雖只是中等,可畢竟人生閱曆豐富,見識與眾不同,偶爾一兩句話說出來,並不缺乏聽眾,甚至大部分人都會深以為然。

玄穹兩步來到劉迦身邊,對著劉迦上下打量一番,這才笑道:“兄弟,前時你被波旬老賊害苦了,後來去了哪裏?”他見劉迦一臉笑意如初,已知劉迦恢複正常,心中大喜過望。但他不習慣張揚的表達方式,因此只是淡淡一笑。

其他人等見玄穹已然確認劉迦的狀態,心中大感輕松,明正天上前握住劉迦的手,淚光閃閃,哽咽道:“大哥,你終於……你終於正常了。”劉迦知他膽小,對自己極是依賴,笑道:“明老,我何時不正常過?”

明正天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傾訴,但此時已無法表達,只是連聲道:“大哥,你越是這麼說,越顯得正常,老明對你越有信心啊。你不妨多說幾句。”但他心中卻在暗道:“大哥公然不承認曾經他變態過,是不是顯得更不正常啊??今後和大哥相處,得多留個心眼啊。”可稍一細想,又黯然道:“留個心眼有什麼用?以大哥的修為,變態起來,我有機會溜掉嗎?與其想辦法溜掉,不如想辦法自殺,省得到時候被變態大哥折磨?”一時間竟是憂喜交加。

劉迦知他心中想法,雖然暗笑,但也稍有疑惑,依然無法明白那個假劉迦的身份。

眾人經過剛才的驚懼,此時心情一放松下來,人人都圍著劉迦說個不停,但聽劉迦道出瑪爾斯和藍沁兩人的父親過世後,人人又轉頭去安慰二人。

岐伯非常了解瑪爾斯,拍著瑪爾斯的肩,笑道:“你老爹沒了,你現在可以回神界,把他的女人全納入你家裏面來了,很開心是吧?”瑪爾斯笑得大嘴合不攏,樂道:“岐僵屍,還是你最了解我啊,哈哈哈哈。”

岐伯又笑道:“沒准兒你還想過,回神界後,先把曾經得罪過你的人痛揍一遍,然後再把他們的女人也搶過來,是吧?”瑪爾斯已經無法表達內心的激動,終於抱住岐伯,咬著牙道:“我一定要請你回神界當我的軍師!”

林思音聽著好奇,忍不住在瑪爾斯耳邊低聲道:“老瑪哥,你不是喜歡欣姐嗎?你要不要把欣姐也帶到神界去?”

瑪爾斯剛才過於開心,一時竟忘了這事,忽然被林思音提起,猛地一怔,暗道:“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欣姐如果陪我回神界,以她第一美女的形象,我倒是很威風了。可以她天下第一醋壇子的風格,我身邊的女人沒一個活得下來。我到底是該選擇天下第一美女呢,還是選擇神界所有女人呢?女人這種事,到底是該品質第一呢,還是該數量第一呢?”

正在思量,轉頭看見不遠處欣悅禪低頭沈思的樣子,他立刻有了答案,在心中暗道:“我還是選擇欣姐吧,畢竟神界女人再多,其魅力沒一個能及得上欣姐的十分之一呢。數量多有什麼用,選女人關鍵是看品質,咱可沒聽說過十個醜女加起來,就能比一個美女更讓人陶醉的。我寧願選擇品質第一的!”

這邊大部分人都在安慰藍沁,但藍沁性格獨立,並不喜歡這種安慰場面,才聽得兩三句,便搖搖手,對眾人笑道:“藍沁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大家的心我領了,到此為止吧。”眾人見她心境如此豁達,又忍不住齊聲贊歎她拿得起、放得下,不愧為魔界奇女子。

明正天在一旁問道:“藍姑娘,你父親過世了,你要不要回魔界接管你父親的王位啊?魔界只怕沒人能用萬神圭旨的神通呢。”

瑪爾斯笑道:“我現在身上多了原力和萬神圭旨的修為,藍沁,你如果要回魔界當老大,我和欣姐替你鎮場子。”言下之意,似乎欣悅禪已經跟定他了。

藍沁搖頭道:“魔界至尊的稱號並不是世襲的,能者居之。更何況,這種封號拿來有什麼用?我爹縱橫魔界那麼些年,不也一樣沒戲了?想來,還是解脫生死才是大事吧,這些身外之物真沒什麼價值呢。”

眾人聞言,又連聲贊歎藍沁心境高遠,不俗於眾,早晚必是一代女菩薩。藍沁終於被這群人稀奇古怪的語言逗樂,剛才心中的陰霾淡去許多。

劉迦用手分開一邊蘊變的光流,站在光流的缺口中,指著前面,對眾人道:“你們看。”

臨將臣奇道:“這光流原來是可以用手分開的啊?”他也伸手而入,卻如石沈大海,手掌盡在光流中左蕩右晃,無法像劉迦那樣,把光流當作窗簾一般拉開,更不見光流背後的景像,臨將臣搖頭道:“這光流到底是真得還是假的,為啥我就不能開個門?難道還需要鑰匙?”聆聽在一旁樂道:“我就不會去做這種丟臉的傻事。”

眾人順著劉迦的手看去,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無邊無盡的空間,坐著難以計數的修行者。放眼看去,那人海竟無邊際。頭頂上空,隱隱竟有星辰閃耀。

玄穹不解,低聲道:“兄弟,這上萬億的人坐在這裏幹什麼?看起來他們安靜得很。”

那人海靜泌,所有的人都有光茫從體內向外透出,萬光彙聚,諸色雜呈,甚是壯觀。

劉迦笑道:“有許多修行者,明白了眾生同體的道理,不少人發願在成就佛道的過程中,以相助他人永脫苦海為己任。行此大願的修行者真得很多,但個人的法緣卻千差萬別。有的人傳播佛法道法,替人種下覺悟之因;有的人樂善好施,為他人修行減少生活憂慮;有的人救死扶傷,助他人化解惡緣。更有人隨順眾生意望,應他人所需、所求,隨願滿足。”

明正天一聽,低聲道:“最後面一條,能做到的,只怕都是像大哥級別以上的菩薩吧?”

劉迦笑道:“菩薩能隨順眾生,只是因為其能麼?當然表面上是這樣,因為他的能力,因此能隨順眾生意願。但反過來,卻正是其敢行如此無我執之大願,於此願力上一念放下我執,方能在剎那間證到那與之相應的境界呢。這二者互為因果,一體兩面,並非單向的次第順序。”

眾人哪會相信這種話?因為一般人總是認為,偶要做到菩薩能做的事,必是先有菩薩的能力。卻不知,菩薩之能力源於無我境界,而凡夫徹底舍下“我”的觀念之時,徹底放下我執時,正是無我境界湧現之際。只不過凡夫難有這樣的信心,難下這樣的決心,因此而不能。

劉迦知道越是簡單的法,眾人越難相信,便不再解釋。可玄穹和小阿菜卻聽進去了,二人在心中暗道:“雖說做起來挺難,可修行不正是這樣的嗎,舍得越多,證得越快,舍得越徹底,越見大境界。我們做不到的,只是我們自己的心量局限,可做不到的並非就是錯的呢。”

劉迦低聲道對眾人道:“這裏面的修行者,他們助人的方式,就是選擇在生命臨終時,引導那些生命進入更高級的世界,甚至進入佛的化城淨土,免墮輪回。但由於修行者本身的修為也不同,對世界層次的理解也有差異,再加上助緣的人,與受助者之間的緣法差異,有的人可以助人進入佛的淨土,有的人只能肋人走向善道。這種差異,並非只是修行者本身的原因,與受助者本人的具體情況也大有關聯。”

見眾人不解,他指著那排列地密密麻麻地人群,對眾人道:“你們仔細看,這些人每人的身體外都閃現著不同顏色的光茫,代表著這些人的修為各自不同……”話剛此處,他忽然在萬人叢中注意到一個身影,不覺吃驚起來。

那身影正是他前時剃著光頭、穿著袈裟的形象,他暗暗疑道:“這人難道就是剛才假扮我的那個人?”細探過去,似乎正是那人,他頗有疑惑:“這人既然也加入了生命臨終救助團隊,看來不是惡人,也不像是走人魔道的,可為什麼總要用我曾經的形象來示人呢?”

那光流一側的人數之多,遠超億萬之眾,且個個安靜而坐,劉迦等人就像站在一個大世界的門口,突然發現門內的空間竟是無比廣闊,配合著頭頂上的星辰浩瀚,乍看之下,湛湛然自成天界一般。

眾人看得嘖嘖稱奇,劉迦道:“你們在這裏看過去,和進去後的感受是不同的,如果要去參與這些人的行為,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對人對己都有許多方便。特別是自己的心性本來就不穩定的修行者,在這樣的場地內,容易自控。”

忽聽玄穹道:“兄弟,如果我也要像這些人一樣,該怎麼做?只是走進去就可以嗎?”劉迦聞言大喜,贊道:“玄哥,你有大慈之心,不愧是一界之尊。”

玄穹笑道:“兄弟,你啥時學得這般油嘴滑舌了?嘿嘿,我只是在想,修行之人,倘若一味想著自度,那我執何時才能去得掉?如果能把解脫他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成就還要重要,想來隨著時間推移,我執也就漸漸地消磨幹淨了。”

不待劉迦再次贊歎,卻聽一旁玉靈子“嗯”了一聲,然後又道:“不錯!”

玄穹驚喜道:“玉靈兄弟,你也有此意麼?”玉靈子看著遠處,微微點頭,自顧自地說道:“老道在想,那些臨終前受他人救助的人,一定會心生感激是吧?”

玄穹微有不屑,正色道:“玉靈老弟,倘若救助他人,只為得對方一份感激,玄穹不以為這是修行者該有的念頭。”玉靈子搖搖頭,只是道:“我也不需要他感激我,只要他心生慚愧就夠了。”

眾人不知玉靈子何意,但其中能探玉靈子念頭的人甚多,只不過這群人多有自重,平時很少想過去探他人念頭,更不屑去探玉靈子的。此刻微一探識,方知玉靈子的念頭大異常人,讓玄穹等人也為之汗顏。

原來那玉靈子聽了劉迦的話以後,腦中靈光一閃,暗道:“倘若我在藥師佛臨終前,去救助他,那藥師佛受我之恩,必然心生感激,或是心性慚愧,甚至崇拜我,更加羞於與我迎戰,老道便不戰而勝。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可是高人的作法呢。”

眾人得知他的念頭,大多暈頭轉向,玄穹更是歎氣不止,連劉迦都苦笑搖頭,唯有岐伯上前摟住玉靈子的肩,笑道:“玉靈老弟,偶真沒白交了你這樣一個朋友!”瑪爾斯也上前笑道:“玉靈子,你有資格做偶的哥們兒,哈哈哈哈哈。”

玉靈子大喜道:“既然兩位有如此心意,咱們何不現在就結拜兄弟?!”

戈帛知道岐伯和瑪爾斯兩人一定會玩下去,但他實在受不了,當即上前笑道:“大家本來都是兄弟,又何必再結拜一次,沒必要玩這形式上的東西吧?玉靈老弟既是高人,高人都是玩形而上的境界,應該沒興趣在意形而下的形式吧?”

果然,玉靈子聽了這話,立刻點頭道:“戈兄說得不錯,咱們心意已到,形式反而不重要了呢。”

瑪爾斯指著戈帛,笑道:“戈帛,你這老家夥,就喜歡掃興。”戈帛笑而不語。

劉迦繼續對玄穹道:“玄哥,若要用佛理細細解釋這些人的做法,又或者解釋這些做法的內涵本質,我可以和你聊上十年百年,都沒法聊完。對一個世界的運動過程的理解,可粗可細,可形而上的道,也可形而下的器,甚至可以二者合一地融在一起講。但多說不如一做,你既然有心嘗試,大可在嘗試中得到答案。你只需要記住幾個重要的環節,到時候學會處理就行了。”

玄穹知道,以劉迦的境界,談論修行問題往往是直接切中根本,當下道:“兄弟只管說,我一定牢記在心。”

劉迦道:“心有能執的能力,也就是有專心流注的能力,因此才形成種種世界相,包括凡夫相,和非凡夫相。凡夫的執念在‘我是一個人,我有這樣一個身體’上,因此當這個身體出現死亡幻相時,他的執念常會隨著他習慣的生活方式、加上他記憶中的內容變現出與之相應的幻境。你此時若要相助他們,首先要識得他們的幻境,否則你對他們的任何相助行為,都只會被他們變現成幻境中的一部分,讓你的施助起不到任何成效。他們依然會順著業識遷流變現出下一個受身。”

玄穹點頭道:“也就是說,若我要相助他們,需要得根據他們的幻境變通施法,順著他的積習才行,否則根本起不到作用。他喜歡騎馬,我可以變一匹馬送他一程,他喜歡走路,我可以作他的同路人,陪他一段。是吧?”

劉迦點頭道:“正是這樣。另外,這種事切莫急功近利,如果只能使一個人從遷流的惡道中脫離而進入善道,切莫以為你稍作努力就可以使他進入淨土,這中間的因果關系極其複雜,不單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但凡順勢而為就好。否則你的執念一樣產生幻境,到時候讓你自己不能自拔。”

玄穹點點頭,道:“嗯,也就是說,我須得隨時記住,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樣才能保持一個平常心態。”

劉迦道:“不錯,如果你本身已證到了人無我、法無我的境界,這‘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觀念已成體驗認知,又哪需要去記住一個名相的說法呢?而且話又說回來,如果已證那境界,又何必用現在這樣的做法相助他人呢?這種相助他人的法子,只是修行過程中的一個曆練,一個自度度他的過程。發心度盡天下眾生者,是過程中舍我的必經之路,而實無眾生得度者,是證後所見的真相。”

玄穹恍然大悟,心花怒放,喜道:“我明白了,有果位可證,有境界可見,是針對未證之人而言,無果位可得,無境界可說,是證後的本來樣子。”

大熊貓在背後疑道:“果味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每上一個境界,就要吃一個果子?”李照夕在他旁邊笑道:“你這畜生,要吃果子還須這般幸苦麼?那果位是修行過程中的階段名稱,每到一定的階段,咱們就給這個階段一個名稱呢。果,就是結果,位,就是階位。果位,就是說,一個階段的修行結果,在整個修行過程中,相當於的什麼樣階位。”

夜貓子在身後捅了捅大熊貓,低聲道:“別和小李子多說話,那混蛋沒事就會把你說過的話記進他的日記,然後到處給人看。而偏偏你的蠢話是最多的,若要被他全記錄下來,早晚會被天下人笑死!你丟你自己的臉也就夠了,別丟盡咱們所有畜生的臉面!”大熊貓趕緊閉嘴。

李照夕正等著大熊貓下面的話,忽見大熊貓閉口不言,微感納悶。覺著自己費心費力給他解釋了一個問題,這畜生居然也不感激一下,太沒素質了,當下微生嗔惱,背過一邊,在日記上寫道:“人和動物最大的不同是什麼?不是人能主觀創造,而是人比畜生懂禮貌!”

劉迦繼續對玄穹道:“玄哥,你說得是,當年釋迦佛說法時,弟子們喜歡問三千幻境從何而來,佛說一念無明,弟子就會以為有個無明可以找到,有個無明可以擊破。可佛又在其他經中說,無無明,沒有無明這個東西,弟子又會想,為什麼又變成無無明了呢?說白了,因為偶們習慣的一切認知,全是通對比分別而形成的,而佛所說的真實世界,卻又是要放下這個對比分別習慣才會體驗到的。可凡夫不習慣,因此佛只好針對大家的積習,用對比分別的說法來描述,用左來對比右,用上來對比下,用無生無死來對比有生有死,用悟來對比迷。這種做法,是退而其次的無奈。因此,那些古之大德才會說,依文解意,會屈解了佛意,但離開佛所說的意思,又容易陷入自我幻想的假境。個中滋味,深微細渺,但若實證,卻自能心心相印。”

玄穹若有所悟,心中歡喜無限。

臨將臣撓著頭,疑道:“玄穹那小子的能力不如我,倒像是比我更加聰明似的。”幹玉笑道:“他是好學生,好學生總是能後來居上嘛,咱們都是壞學生。”

臨將臣搖頭道:“但憑老夫的修為,小白臉所說的什麼積習引發的幻境對我沒用。老夫見誰都不怕,來一個殺一個!”

話音才落,忽見劉迦扭頭冷笑道:“真得麼?”

臨將臣正想答是,卻猛地見到一個獠牙在外、冷酷無情的形象,大吃一驚,狂叫道:“原來你是僵屍王!我上當了!”

他揮出一掌風馳電掣,轉身就溜,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拉了回來,聽劉迦在身後笑道:“你不是沒幻境麼?剛才我只是刺激了一下你積習中的恐懼,你便立刻把我變現成你所害怕的僵屍王的形象,這不是幻境是啥?”

臨將臣轉頭一看,哪有僵屍王的樣子?依然是劉迦笑意如初地站在跟前。他剛才被嚇得一身是汗,此時再見劉迦的樣子,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真是劉迦。

他對著劉迦的模樣,左看右看,總是深感懷疑。終於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擰劉迦的臉,同時怯聲道:“你到底是誰啊?千萬不要在最後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是僵屍王啊?”

劉迦拿開他的手,笑罵道:“動動你的腦子想想吧,我要是僵屍王,還用得著通過變化來騙你嗎?直接揍你一頓,讓你從小僵屍修起得了。”臨將臣一想,覺得此話不錯,但他兀自在驚懼中,轉眼又疑道:“萬一你有什麼陰謀,因此暫時選擇不廢掉我呢?”

劉迦知道剛才把他嚇得很慘,苦笑兩聲,歎道:“這下你明白了吧?人的積習一旦被引發,後果是什麼?就因為剛才我觸發了你積習中的恐懼,讓你心中落下了一個知見,總認為我是僵屍王所變的,現在就算我如何解釋,你都難以相信我不是僵王了呢。”

剛才劉迦為了讓臨將臣明白積習對人的影響,直接進入臨將臣的業識結構,微微觸動其結構中的恐懼部分,讓其本來平靜的業識如大海中掀起波浪,立刻自我變現起來。這種事其實常常發生在咱們生活中,chgor在平日裏常常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可數月不見女人,猛然見到母豬,他也會暗道:“瞧瞧,這母豬長得多秀氣啊。”兄弟,母豬秀氣嗎?非也啊,是那廝自己好色貪執的積習,配合著外境開始亂變現了呢。

修行者不管以哪種方式進階,都會或多或少地改變現有的認知習慣,可又會落入殘留知見而變現出的新的世界觀中。這種狀態下,由於打破了凡夫相對穩定的幻相,處於可上可下的不穩定狀態,加上他們變現的能力比凡夫更強,因此陷入新的幻境的速度更快。所以常常有大德說道,如果不弄明白道理,一味蠻幹亂修,不如不修。因為不修的結果,只不過因循繼續原來的凡夫幻境,至少那個幻境還相對穩定,亂修的結果卻是,知見混亂,差不多就是一個天天看著母豬傻笑的瘋子了。

眾人見到臨將臣這般模樣,方才意識到積習被引發的後果有多嚴重,一時人人又恐懼起來,本來有人想和玄穹一起去助人為樂的,心中也有些退縮了。

劉迦對眾人招招手,示意眾人跟著他,一步向前跨了過去,眾人雖然疑心病重,怕又遇到什麼奪命收魂的大恐怖事,但相對之下,卻更怕掉隊,因此個個跟在劉迦身後,一步不離,且一言不發。

剛走過數步,突然間眾人身邊環境陡變,明正天也不管那麼多,開口便道:“又出事了!”

劉迦在前面道:“明老,別緊張,你仔細看看周圍的環境。”

眾人這才注意到,剛才在外側看到的世界,已然面目全非了。四周全是參天大樹,鬱鬱蔥蔥,地面盡是平整的青草,柔順安寧。空中不知哪裏來的光茫,柔和淺淡,讓人心曠神怡。

臨將臣心情漸漸恢複平靜,問道:“小白臉,這是真的假的?”說著他摸了摸身邊的一棵大樹,細探片刻,微驚道:“這樹是真得!原來現在的環境才是真的,剛才咱們看到的,居然全是假的!”

劉迦笑道:“瞎說呢,這才是假的,剛才那個雖然也是假的,但相對於整個冥界業識系統而言,那倒算是真的。”

臨將臣奇道:“那剛才咱們看到的人呢?那麼多人在哪兒?”

劉迦道:“我讓你們再看看剛才的樣子。”他以腳趾摁地,微微用力,眾人大腦轟然一震,四周環境又變,竟還原如初。

眾人越發驚奇,非所言大惑不解,道:“兄弟,這到底是你的神通變出來的世界,還是這世界真是這般模樣啊?”

劉迦知道這問題是困惑著所有修行者整個修行過程的大障礙,但要說起來,卻又總是千言萬語,夠說一陣子去了,當下沈默起來,過得一會兒,他放開腳趾,才道:“要細說起來,總需要解釋每個世界是如何形成的,世界的生命、非生命的運轉細節是怎麼樣的,可咱們沒那麼多時間呢。你們只需要記住,所有的相,所有的可以用感官體驗、用語言描述的世界相,包括空間、時間、種種生命、種種規則、種種變遷過程,都是因知見才起作用。沒有知見,這一切都不起作用。”

小阿菜恍然有醒,道:“你是說,其實並不存在真與假,知見有,世界有,知見無,世界無?你剛才用神通震動咱們的知見,讓咱們習慣的知見忽然錯亂,所以看到不同的內容,是這樣吧?也就是說,世界到底是啥樣,其實壓根沒有一個定准,知見是啥樣,世界就是啥樣。”

劉迦點頭道:“嗯,包括空與有這樣的二者觀念,不僅‘有’是一種知見,其實‘空’也是一種知見,但凡知見破盡,一絲不挂,甚至連一絲不挂這一念也不染著於心,即見如來境界。”

玉靈子一聽“如來”二字,立時來了興趣,正要上前多問兩句,劉迦已然知他心事,對他道:“師兄,沒有那個如來在哪兒的問題,那個如來在哪兒即是一種知見,有如來也是一種知見,沒有如來也是一種知見,眾生與如來同體還是知見。”

他越說越快,眾人越聽越是頭大,岐伯趕緊道:“好了好了,到此為止吧,再說下去,大家都不用活了。”劉迦笑道:“活也是一種知見,眾生因貪生而懼死,豈不知死和生並無差別,唯一差別在知見觀念上。”

見眾人大現愁眉苦臉的樣子,他只好收住話題,對眾人道:“你們只要坐下來,靜心片刻,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我先去辦點其他的事。”

但見這群人剛坐下來,他想起一事,又轉頭道:“如果在靜中見到讓你們最開心的人,或最開心的事,切莫關注,波旬就在附近,你們靜中所見的、讓你們失去平常心的內容,必是他誘引你們積習所致。”說完此話,收形消失。

眾人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聽見這句話,那剛坐在地上的屁股,忍不住又彈了起來,面面相覷良久,好一會兒岐伯才道:“這麼說起來,還是打麻將比較安全,各位以為如何?”崔曉雨抿嘴笑道:“岐伯大哥,只怕我哥能聽見你這句話呢。”

話音剛落,空中果然傳來劉迦的聲音,道:“打麻將也一樣,這裏面的環境本來就是方便修行者了解心識變現過程的,任何事、任何念頭,都會在不知不覺中加速變現,波旬隨時都能玩死你的。”

岐伯破口大罵道:“他媽的,這地方倒底是用來害人的,還是用來助人的啊?!小白臉,你小子是不是中邪了,才把咱們帶到這裏來?老子現在也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僵屍王變化來的了?!”此次卻沒聽到劉迦的回應,一時空寂無聲。

明正天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顫聲道:“會不會剛才那個大哥,就是波旬變化出來的?這…..這世界,到底還有沒有一個比較實在的人啊,為什麼每個人都變來變去的啊?”

大醜在一旁自言自語道:“俗話說,老虎進了城,家家都閉門。這波旬一來,大家總是害怕。也不知他是怎麼玩心的,怎麼就能把大家的心搞亂呢?這其中原理不可不細察呢。”小妲旯在一旁道:“大醜哥,這原理只怕複雜得很呢,等你查清楚了,波旬大概也玩死你了,說不定還把你的研究成果占為己有,拿到諸天諸界去發表,大家又會對他崇拜得很呢。”

大醜道:“不如把你的輪寶拿出來,咱們躲進去研究如何?想來那裏面安全。”小妲旯正要動手,一旁袁讓因道:“且慢,小兄弟,你怎麼知道大醜現在沒有被旬擾亂心神?萬一他被波旬所制,自己並不知道,騙你拿出輪寶,然後偷梁換柱,給你個假的,那時怎麼辦?”

大醜臉上一紅,怒道:“我是眼紅輪寶的人麼?!”袁讓因搖頭道:“我不是說你呢,我是說,如果你被波旬控制了……”非所言在一旁奇道:“袁老,要是被波旬控制心的人,是你呢?”李照夕一邊在旁寫日記,一邊偷著樂道:“這場面我喜歡,熱鬧的內容記進日記裏面,才有讀者,過於平靜的東西,大家都覺著無趣呢。”

另一側幹玉笑道:“其實他們爭得也算有理,如果誰被波旬制住了心,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呢。”欣悅禪正在思量自己的事,聽見此言,問道:“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種狀況說得是我麼?”

幹玉聞言微驚,轉頭向欣悅禪雙眼看去,卻見其眼神迷離,搖曳不定,趕緊道:“悅禪姐,你千萬別亂想,這裏面就你最正常!其他人全是瘋子。”她心中暗暗愁道:“如果欣悅禪的腦子再出問題,就會有大麻煩了!”

林音思卻在一旁對幹玉道:“可是如果她真不失憶了,只怕又要和我哥找麻煩了,我可寧願她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幹玉叫苦道:“小思音,你說這話是在找死麼?你難道真活膩了?連她你也敢招惹?”還好欣悅禪心中煩事甚多,沒有理會兩人的對話。

卻聽另一側白玉蟾在道:“文老,其實小思音的話不錯,是吧?”辛計然搖頭道:“老白,這種時候,最好不要表態,站錯立場,就算不是死,也少不了一頓肥揍,閉嘴吧。”

這邊廂馨紅兒正對瞻南山問道:“我聽說你對冥界挺熟的,波旬能進這空間,也沒人管管?你也算護法了,波旬自由來去,你算不算失職?”瞻南山暗道:“這女子平時不大愛說話,可一說話怎麼這般不中聽?”當下道:“地藏菩薩乃冥界教主,他都能忍容波旬,我為什麼要無事生非?”馨紅兒見他臉上大有不滿之意,冷笑道:“你的修為能和宮主相提並論了?他能做的事,也是你能做的?”

玄穹眼見眾人越來越混亂,正要上前制止,忽聽得一旁聲音有異,轉頭一看,正見聆聽伏在地上憨睡,呼嚕聲漸漸不可收拾。大熊貓和夜貓子則靠在聆聽巨大的身體上,也睡得香甜無比,混沌牒也在一旁“混沌”著,大有返樸歸真的模樣。

而玉靈子又開始在一旁來回度步,口中念念有詞:“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這名真怪,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叫做如來,就叫做玉靈子如來麼?玉靈子如來,玉靈子如來,這名字好像不大威風呢。”

玄穹大驚,對臨將臣急道:“前輩,不可讓大家情緒放逸!”

臨將臣修為穩固,趕緊伸掌急拍,在眾人肩上一一拍掐過,同時罵道:“這是你們在自己嚇自己,別老賴在波旬身上!”大醜等人被他一震,身子立刻搖搖晃晃,但剛才的思潮卻漸漸退了下去。

可臨將臣手掌遇到欣悅禪的肩頭時,卻不敢掐下去,只是做做樣子,走了走過場。畢竟惹動小摩尼珠,似乎更難收拾場面呢。

明正天苦著臉,低聲道:“瞧瞧,臨前輩開始替波旬說話了,這是不是表明,他已經被波旬制住了啊?”但見臨將臣怒目相向,他嚇得立刻閉嘴。

玄穹伸掌拍醒聆聽幾個怪物,然後結珈跌坐於地,對眾人道:“心有所系,即有挂礙,即便是諸佛示現,咱們也會害怕的,若心無所牽挂,就算波旬在此,難道不也是良師益友,助咱們看清自己心識亂境麼?玄穹既跟隨地藏,當學盡菩薩無我之意,不敢辜負先賢的良苦用心。”

說著他雙眼微閉,不再理會四周的一切,安心於寂然之中。

眾人剛才情緒騷動,也不知是真受了波旬的挑逗呢,或者只是自身本有的積習因境而變,但卻在看到玄穹這般灑脫與氣度之後,人人都慚愧起來,也跟著玄穹坐下。那本不安寧的心,不知不覺中漸現平伏,如溪水在流淌,如微風在吹過,恍兮惚兮,窈兮冥兮,綿綿若存,任其所之了。

可見榜樣的力量總是巨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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