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海上帝國 作者:老伊先生 (連載中)

p2613250 2010-12-4 19:10: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37585
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7 21:01

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54章 商業談判(下)

深夜,總兵帥帳內,一場討價還價的談判正在進行。wENxuEmI。cOM

    “他們的船主說了,根本就不想反叛朝廷,只是想靠著東番這塊地盤賺點錢。他還說了,只要您撤兵,絕對不會讓總兵大人吃虧。”徐管家在來澎湖之前已經見過尹峰,實際尹峰已經和巡撫方面達成了基本協定。現在徐管家簡直就是成了尹峰的管家和代言人了。

    朱總兵還得維持一下自己的面子,一開始還搬出忠君為國的大道理,話還沒說完就被徐管家打斷︰“高公公有一封信給您。”

    “怎麼,這……”朱文達一愣;難道高太監把自己給賣了?

    他趕緊拿過信,展開一看,嘆了一口氣︰還好,高還算有義氣,沒有翻臉不認人。信中提到巡撫和他將聯手奏朝廷,保薦尹峰為台灣千戶所千戶,台灣增設巡檢司,隸屬泉州府,正式列入朝廷版圖。澎湖之戰,朝廷知道的情況是︰朱總兵領兵驅趕海盜,收復澎湖,鎮服台灣諸海盜商人,收服他們歸降朝廷。

    朱總兵滿臉疑惑地看完這封信;雖然招降海盜、收台灣進入版圖都是大功,但是他覺得無緣無故得到這些大功,似乎暗藏著什麼陰謀。

    戰事打得如此糟糕,但是中國官場自然是有著顛倒黑白的操作手法的,朱文達並不懷疑一省的巡撫和一省鎮守稅使太監聯手,完全可以指鹿為馬、變黑為白,但是這些“大功“為何要全歸于他,這是總兵大人疑惑的地方;似乎,徐學聚和高,都不是那種高風亮節不爭功的人。

    管家徐懷、師爺謝惠民對視一眼,謝惠民站出來說道︰“總兵大人,徐巡撫的意識是;您來主持和華興聯號的談判,就按巡撫和高公公商定的意見來談。這件不世的大功,足可以使您更一層樓啊!當然,如果事情談成了,您的那些買賣收入有尹峰等人照看,收益還會每年增加不少。”

    對功名利祿、金銀財寶的欲望壓倒了那意思是一絲絲懷疑,朱總兵興致來了,笑著問︰“這尹峰眼下佔據了福建沿海,戰事勝敗已經完全取決與他,你們如何保證他一定會同意這些條件?”

    徐管家笑著說︰“總兵放心,尹峰此人一直就想招安做官,我家大人有言在先,千戶和巡檢的官職到時可以答應給他。等朝廷正式在台灣設縣治理時,自然有朝廷官員來接任。”

    “巡檢不過從九品,不入流的官,這尹峰據說還是捐監,有功名在身的,如何肯答應?”

    “這是徐巡撫職權所限,眼下東番還是荒地,尹峰想要再高的官職,得設立州縣後,看朝廷的意思了。不過,這千戶一職是實授,可以帶兵的……”

    朱文達心頭有泛起一陣不安︰“這能行嗎?讓他帶兵?這……”他是知道尹峰帶兵的能力的;三年多的時間就在東南沿海組織起了一支精良的水軍和步軍,甚至能夠出海征討呂宋。

    謝師爺冷笑到︰“朱總兵,以眼下福建的情況,您有辦法讓華興聯號和尹峰完全放棄東番嗎?”

    朱文達臉色很難看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忽然間明白了︰巡撫和高太監讓他出面去談判,實際是在為他們兩人自己留後路。無論經濟還是軍事力量,尹峰和中華公司在福建全省和東南沿海已經佔盡風,很難保證招安後他們一定會安安穩穩當順民;中華公司怪胎般神速崛起在海,這是朱文達用盡自己有限的腦細胞也想不明白的事。台灣的一切都是那樣奇怪,偏偏卻能為所有的支持者帶來大筆金銀收入。現在,中華公司和尹峰已經可以操控福建局勢了,他們面對整個朝廷時可能是弱小的,但是眼下就已經是福建全省無法抗衡的勢力了。而此次招安之後,萬一華興聯號或尹峰某一天又鬧事了,那麼朱文達朱總兵作為招安主使人,將首先被朝廷責怪;到時不用說,徐學聚和高那一定是要落井下石的。

    朱文達不是傻瓜,要不也不會在明未官場混了幾十年從未被貶責過,職位一直穩步升。他想到了之前懷疑的陰謀,頓時明白了自己候補替罪羊的身份。他剛想發火,卻馬冷靜下來;他立刻想到,無論如何自己都是沒法逃脫替罪羊腳色的,如果他不同意招安尹峰,不但可能自己會喪身海島,即使回去大陸,也會被徐巡撫、御史道說成喪師辱國,打入大牢也有可能,最好的結局也是被貶到某個荒僻邊關去當炮灰。哪一種結果好呢?至少去招安尹峰,不會立刻成為替罪羊。

    想明白自己的命運後,朱總兵嘆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道︰“如此,想來尹峰給巡撫大人的常例錢也不少?要不,……”

    徐管家笑嘻嘻地遞一張單子︰“這些是禮單,尹峰送交給您府的禮單,高公公已經特地吩咐手下人給您府送去了。”

    ……

    尹峰了新興號去澎湖,同時命令水軍全面解除對福建海面的封鎖。實際這封鎖並不針對老百姓的漁船、商船,只是封鎖官府給澎湖的運糧通道。說實話,他和公司的高層都想快點結束戰事,因為長期戰事影響了海外貿易。還好,明朝官府雖然發布命令禁止輸出鐵器和糧食、火藥、絲織品出海,但是因為沿海官吏大多牽涉到了海外走私貿易中去了,因此由外省向福建沿海運送貨物的通道並未受影響。這是明朝對于經濟管理失靈的頑疾,明中期不禁有違反海禁的所謂“倭寇”,北方還有私通蒙古的商販,守邊將士還以此牟利;直到最後時刻,滿清入關前,還有邊軍將領以及內地商人向東北販賣貨物牟利。

    不過,大批軍隊佔據港口使很多出海商船滯留港口,這是個嚴重的問題。尹峰又不想登陸岸,只能是趕緊和官府和談了事。

    而且,呂宋島還有一大堆問題等著處理;比如有功將士土地分配,因傷退伍戰士的土地劃分,向國內各大商幫開放土地買賣;還有南方穆斯林乘著呂宋換了主子,中國人的統治基礎還不穩定,在一個月前悍然出兵宿務,圍攻麥小六所部的莊丁駐防隊。

    同時,台灣島還面臨著西部平原的大肚番國又一次反抗行動,還有東部山區的高山族和公司特許皮毛商的沖突越來越嚴重……諸如此類問題,使得尹峰感到身心疲憊不堪。

    他站立在新興號船頭,面前豎著畫架,正在用自己發明的炭筆畫素描。尤文輝也在一邊畫畫,不過他是在用油彩畫,身邊還有一個同伴做助手,拿著瓶瓶罐罐。新興號正停在澎湖灣口,風櫃尾南岸沙灘外海域。

    “這就是澎湖列島嗎?葡萄牙人叫他做佩斯卡多爾列斯群島的那個?”尤文輝的那個傳教士同伴還沒到過澎湖,好奇地問。

    “是的,當年尹船主就在這里打敗了荷蘭人。”尤文輝向同伴介紹到。

    尹峰問︰“游先生,你的這個同伴跟著我們去了呂宋,一路跟隨者也很辛苦,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

    那名年輕的有著明顯中西混血兒模樣的傳教士模仿中國人的樣子拱手施禮道︰“我是耶穌會的費藏玉,是利瑪竇神父派我來台灣幫助巴拉達斯神父工作的。”

    “你是澳門人?”

    “是的,我父親是葡萄牙里斯本人,母親是澳門本地人。”

    尹峰明白了,這位和尤文輝一樣,是最早一批中國籍的耶穌會成員,而且是最早的土生葡人。

    歷史,費藏玉是和尤文輝同一時期的中國籍耶穌會士,晚明耶酥會華人修士總計12人。其中混血兒有黃明沙、倪雅谷、龐類思、費藏裕、費藏玉。完全的華人,有鐘鳴仁、游文輝、徐必登、丘良稟、丘良厚、石宏基等。這些人都是澳門人,或長期生活在澳門。由于耶酥會某些人士的意見,以十二位華人修士,無一晉升為司鐸。在接受第一批華人修士的時候,耶酥會即做出規定︰“不給他們授司鐸的教職,因為他們新參加耶酥會,信仰還不夠成熟。”

    尹峰有個設想,讓耶穌會華人修士來主持台灣呂宋的教務,這樣可以試著培養一批政治忠于自己的天主教神職人員。不過,現在這還僅僅是設想而已。這時親兵隊隊長林躍前來報告︰“船主,徐管家和謝師爺又來了。”

    尹峰皺著眉頭,厭惡地搖搖頭︰“見鬼,我今天畫畫的性質算是被他們攪黃了。小林,你讓麥大海去和他們談,就說我身體不適,正在睡覺。”

    林躍苦笑了一下,舉手敬禮而去。

    徐謝二位這兩天在馬公港和尹峰的坐船之間每天要跑兩三趟,由舢板、小帆船載運在海來來回回地跑,成為了總兵朱文達和尹峰之間的傳話人。兩人坐船做得頭暈,不熟悉水性的謝師爺暈船暈得一沓糊涂,但也只能堅持來來回回地跑。

    朱文達和尹峰的談判,完全成了一場“商業”談判;朱文達想在中華公司內部佔有股份,成為大股東;在此條件下,他可以為尹峰奏朝廷,讓他成為台灣巡檢司巡檢,台灣千戶所世襲千戶。而且,在他任職福建總兵期間,將在自己職權範圍內,使福建沿海對中華公司的船只開放海岸線,而且也會保護在中華公司在泉州、福州的商館、錢莊分號。

    這是裸的權錢交易,朱文達遠比巡撫徐學聚、太監高要直率干脆得多。很多在官場可做不可說的事,他都拿出來討價還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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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55章 人氣直升

對于官場中的腐敗與權錢交易、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尹峰作為前世的媒介工作者和穿越後的一名商人,見得都太多了。wenxuemi。com無論如何,他還是不能坦然處之;雖然他也認為“無法改變社會就只能去適應社會”,但是打從心底里討厭這種情況。他在台灣制定過嚴格的公司制度,特別強調嚴懲貪污和以權謀私,對于任何違反這一條規定的公司職員或一般股東,他都要毫不留情地處置;不是流放山區去和獵頭族為伴就是去台北煤礦井下干苦力。

    這一次和朱總兵的談判,其實大致的內容,他在福建海壇島時,已經和徐學聚的兩個跑腿的談好了。只要官府私底下答應他保留台灣的勢力範圍,他就同意招安;明面,他可以僅僅擔任朝廷微不足道的小官,實際還是控制台灣本島和呂宋。他而和朱文達的“商業談判”,更多的是朱總兵在為自己要更多的好處。實際澎湖的談判是徐巡撫和太監高定好了基調,只是讓朱文達確定一些細節內容而已。

    尹峰沒想到的是朱總兵如此直白地索賄,而且大有和中華公司走到一起來的意思。他心里不舒服地也在這里︰中華公司此戰明明佔有了很大的優勢,卻還是得和朱總兵這樣的猥瑣小人談判,甚至還得出讓給朱文達許多利益。

    尹峰站在船頭,看著大海的西面;那片大陸的垂垂老矣的大明朝,實際已經只剩下幾十年的壽命了。在這個王朝內部,朱文達、徐學聚、高包括海澄港敲詐勒索的胥吏在內,擁有這麼一個官僚階層的王朝,實際已經非常脆弱了。

    尹峰感覺到在佔領呂宋打敗西班牙人後,公司內部開始有了小富即安的風氣,他要做得事情還很多,沒空和朱文達在這里磨嘴皮子。所以,最後他還是出面接待了兩名跑腿的。

    在基本談判內容定下後,中華公司開始為澎湖島的官軍運糧,運費照價向朱總兵要。現在,整個澎湖島的官兵就是尹峰手中的人質,什麼時候他的小小官職被朝廷批準了,他才會放人回福建。

    在遙遠的呂宋島北部旅游的陳第听聞官軍攻打澎湖,急急忙忙從呂宋趕回到澎湖。但是他岸的時候,看到卻是中華公司人員和官兵同處一島,相安無事的奇特局面。

    尹峰已經坐新興號回台灣了,他要處理一堆事情,澎湖島善後的事宜全歸和陳第一起趕回來的曾景山負責。原駐防隊隊長趙宣明已經奉命組建護衛隊步兵第四團,就以他守堡寨的人馬為基本。新的擴軍計劃已經實施,尹峰委托趙宣明公然在澎湖島招兵。當然,明朝官軍的一些不良習氣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扭轉了,中華公司護衛隊不需要這些渣滓混進來禍害整體的素質。趙宣明只招那些貼架兵丁—官兵臨時招募的水兵、舵手等,他們反正一回駐地就會解散回家,所以對他們來說留下來給中華公司干活也是一樣的。

    官兵們敬畏地圍在娘媽宮周圍,看著一隊全副武裝的護衛隊步兵進入娘媽宮營寨。這個地方按照協議已經移交給中華公司管轄了。這兩百名護衛隊步兵全是新到島的李星第三團的戰士,全部都是經歷了呂宋島大戰的精銳。中華軍從西班牙人倉庫內繳獲了兩千多套全身板甲,尹峰讓人挑出了兩百多套適合體形較小的華人穿的板甲帶到了澎湖。現在第三團的這兩百名戰士全副亮閃閃的銀白色板甲,手持好刺刀的燧發火槍,人人戴著有面部護具的頭盔,全身只露出一雙充滿殺氣的眼楮。這樣的裝備對于明軍來說,簡直奢侈豪華的不敢想象,連北京城的三大營都不可能有這樣奢侈的裝備,而且還有這逼人的殺氣。

    “第三團第一營!齊步走!”李星親自帶隊,喊著口令,以整齊的正步進入娘媽宮,肅殺的鐵流步伐整齊如同一人,每個人都象活動的鐵人帶著壓抑不住的殺氣。兩邊圍觀的官兵鴉雀無聲,只有第三團戰士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震動,官兵們在無形的殺氣壓迫下不由自主地後退,給中間這兩百人留出了更大的空間。

    僅僅這兩百人的陣勢,就已經把圍觀的近萬官兵全部壓了下去,把他們震懾的目瞪口呆。

    朱文達在馬公港北岸看著這一切場景,嘆了一口氣,環視四周,見自己的親信將領、衛隊衛士等都在面無人色地看著中華公司軍隊接管娘媽宮的場面。他還是嘆了一口氣,冷冷地說︰“看夠了嗎?船!走!”

    朱文達帶領自己的親兵營第一個返回了泉州中左所。他在離開澎湖列島時,在心底里發誓;以後無論如何,絕對不要和中華公司軍隊作戰了。

    停戰消息傳到了福建沿海,台灣港內短時間內就停滿了商船,乘著台風季節到來前還有幾天,商人們趕緊出貨。

    葉華的主力戰艦飛龍號不久從呂宋返回,帶來了二百多名西班牙人俘虜,這些人都是經過甄別審問後,確定是要為馬尼拉大屠殺負責的罪犯。有些罪大惡極的家伙已經在戰場死了,其中就有那位手有著幾百條華人人命的佛洛雷斯修士。馬尼拉城西平原之戰時,這位隨著西班牙軍隊出征的傳教士在中華軍第一輪齊射時就被擊倒,有目擊者說他當時並未立刻失去,是在隨後中國軍隊的刺刀沖鋒中被潰兵和追兵活活踩死的。

    西班牙軍隊主要的軍官都在戰場被打死,這些人很多也是馬尼拉大屠殺最直接的儈子手。因此,這次被押解到台灣的都是士官一級的西班牙老兵,殖民地民政官員,殖民地自衛民兵組織成員,親自動手屠殺華人的傳教士,還有那些直接參與了屠殺的邦邦牙部落首領,日本町的日本武士首領。

    尹峰向徐巡撫遞交請願,說是要把這些俘虜押解到福建來審判。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徐學聚現在已經決心絕對不在剩下的巡撫任期內惹事了。他立刻派徐管家帶著信趕來,說是朝廷對尹峰的任命即將頒發,這個時候就不要節外生枝了,要低調行事。

    尹峰看了信,發出一聲冷笑後,就拋到了腦後。

    “既然福建官府自己不要這個振奮人心、積聚人氣的機會,我為什麼要客氣呢?中華公司始終是個商業軍事結合體,需要保證參與其中者的利益,也需要吸引更多人來參與。”

    尹峰呵呵一笑,對身邊的李麗華說︰“我要借助審判干系臘人的機會,讓全國的商人看到我的實力和志向!”

    李麗華媚眼如絲,半倚在床柔聲道︰“我現在心願已了,李旦大哥已經安然無恙,我已了無牽掛,想要去外頭的世界看看了。你該怎麼留住我呢?”

    尹峰哈哈一笑,用行動代替語言,撲去摟住了她……

    澎湖島的官兵全部撤退完畢的這一天,台灣港內忽然間多了無數各地口音的商人。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各大商幫,以兩淮鹽商為代表的徽商、在北方佔據了各大交易口岸貿易的晉商、善于闖蕩各地的浙商、與西洋番商打交道最早的粵商,走向海外走得最遠的閩商……十三省內最有錢、最有實力的商家全都派來了代表,有的商家甚至是大東家親自陣;從來沒出過海的內地省份商家也出現在了台灣港。

    明朝直接統轄地區北至東北滿洲女真部落,南至廣東海南島崖州,各地消息靈通的商人們,幾乎都已經知道了閩商之中勢力最大的中華聯合公司——華興聯號以自己的力量奪佔了呂宋,佔據了台灣,開拓出了中國人有史以來前所未有的一種局面。同時,廣大的呂宋島土地,除了中華公司將要直接分配給自己武裝人員的馬尼拉周圍土地外,其余的土地將出售給大明朝國內任何出的起錢的商家或個人。

    這簡直是盤古開天闢地以來沒有過的事,這個消息一開始只在商人中間流傳,很快那些亦儒亦商的人士就把這驚人的消息傳播到了士人官紳階層;當然,福建官紳階層是最早知道的人群。

    一般文人騷士、內地各省的官紳階層大多數人是把這個消息當做笑話和天方夜譚來看的。商人,漁民,海盜,流民,這樣的組合怎麼可能在海外開疆拓土?這不是笑話嗎?

    但是商人們大多知道華興聯號和他們新發明的錢莊交易形式︰華興聯號在經商過程中首創賬局、票號機構,首開存貸、匯兌業務,使閩商商幫的實力在全國擠了前三位。說實話,這種超前的經營方式在當時,就是在世界範圍內也是絕無僅有的。

    半信半疑的各大商幫商家們紛紛派出了自己得力干將來台灣一探究竟,一些好奇的文人墨客也紛至沓來。台灣港城一下子多了萬的流動人口,可以招待各家商人居住的客房已經不夠了。幸好南部安平港方向的新區建設已經初見成效,這個時候也只好提前開放使用了。尹峰讓一部分工廠區和倉庫搬到了南部新區,騰出了大批工場和倉庫,甚至是員工住所用來招待絡繹不絕來到台灣的全國各地客商。

    最早來台灣的商家代表已經在待了十多天了,但還是在為台灣港的一切感到吃驚;統一規劃帶著下水道的街道和兩邊整齊劃一的建築,川流不息的各國各地船舶,來來往往的各國商人、水手、冒險家、傳教士,更多的是各式各樣的中國人;出海貿易的商人、來往台海兩岸的漁民、水手,在島開荒種地的農民,背著大包到處跑的公司特許皮貨商人,本地的土著人,在公司開辦的學校中教的文士,最特殊的是神秘的行動舉止明顯與平民百姓不同的護衛隊隊員。

    這一天,全台灣各地都貼出了中華公司的告示︰十天後,將在台灣港城碼頭區公審馬尼拉屠殺中的罪犯,所有當事人和受害者家屬都可以參加,所有人士包括外國人都可以旁听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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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56章 新的起點(上)

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的農歷五月十八日,中華公司佔領呂宋島兩個月後,兩艘“西班牙大帆船”忽然出現在馬尼拉港外。www.WenXueMi.CoM為了對付南方棉蘭老島穆斯林襲擊而剛剛出航準備南下的飛虎號戰艦迎頭撞見了兩艘體積龐大的卡拉克型船。于是飛虎號率中華公司水軍第五戰船隊15艘戰船立刻出擊,包圍並且俘虜了這兩艘大帆船,搶佔了船滿載的拉丁美洲產銀元、銀錠、可可子以及羊毛等物品。中華公司憑空奪得了價值近二百五十萬兩銀子的財物,其中白花花的銀元銀錠有近200萬兩。

    要知道,萬歷年間明朝皇家太包銀庫每年得到的全國稅賦收入是300萬一400萬兩銀子左右,由此可見中華公司真的是憑空搶到了一筆巨款。尹峰是在從澎湖回台灣後才听說此事的,公司下人人聞訊大喜;這一下不但出征呂宋島的軍費和征服統治的費用有了著落,連這次澎湖之戰的開銷都彌補回來了。曾棋和李旦用這批資金招撫土著,並且大肆招募華人移民。很快隨著中華公司組織的大批華人移民的到來,馬尼拉附近的地區首先被迅速中國化。

    和大帆船一起來的100名西班牙士兵莫名其妙成了俘虜,這其中還包括了前來馬尼拉任的新任菲律賓殖民地總督席爾瓦。他們從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起航,在茫茫太平洋足足航行了五個月。這個時候可沒有無線電什麼的玩意,西班牙人在茫茫太平洋什麼消息都不知道,也沒辦法知道,然後就直接撞到了中華公司艦隊面前的。這些俘虜是送門的禮物,直接增強了中華公司與西班牙帝國討價還價的籌碼。

    俘獲“西班牙大帆船”的飛虎號繼續南下宿務,一舉擊潰了穆斯林部隊,擁有輕快艇70艘,戰士4000人余人的棉蘭老島穆斯林各酋長國聯軍損失了過半的兵力。麥小六帶兵反攻,一舉奪佔了西班牙人不久前放棄的三寶顏炮台,在南方穆斯林地區的腰部佔據了重要戰略支撐點。歷史,西班牙人為征服南部“摩羅人”,從征服呂宋一開始就與穆斯林糾纏不休,反反復復爭奪三寶顏、比薩揚島等地,沒完沒了地打了三百年,直到西班牙人殖民統治被美國人推翻之前,還在和南部穆斯林作戰。美國人接手統治菲律賓,照樣還得和南部穆斯林糾纏,足足又斷斷續續武裝沖突了一個世紀。在尹峰穿越前的時空,一直到二十一世紀,菲律賓南部穆斯林爭取獨立的戰斗還在持續,菲律賓政府軍和新人民軍、摩洛民族解放陣線的戰爭打打談談,沒完沒了。

    尹峰當時策劃反攻呂宋時,就沒有把南部穆斯林區算在佔領區域內;一則菲律賓南部資源極其有限,不值得費勁去征服;二則,尹峰並不想讓桀驁不馴的南方穆斯林把對西班牙人的仇恨轉到中國人身,也不想和穆斯林打個幾百年戰爭。

    不過,針對穆斯林乘火打劫、企圖乘亂撈一把的行為,中華公司如果不把他們一次性打痛打殘,那也是會後患無窮的。所以,李旦極力主張動用中華公司主力部隊攻擊南方穆斯林聯軍。在這一點,傳統型的中國官僚呂宋鎮守府大總管曾棋,出于他以前在崖州和黎族人打交道的經驗,傾向于息事寧人,甚至想放棄宿務。多虧了李旦的堅持,還有護衛隊趙鐵、麥小六等人都主張先嚴懲後招撫的措施。

    在宿務、三寶顏大勝後,中華公司並未深入棉蘭老島地區,只是佔據了三寶顏炮台據點,派出了泉州回族商人為代表,去棉蘭老島談判。中國人比西班牙人多一項優勢︰大多數華人本質是現實主義和兼容並蓄的民族,對于宗教不會象西班牙人和穆斯林那麼狂熱,所以菲律賓群島南部的穆斯林和新的呂宋統治者中國人之間,沒有宗教矛盾。

    同一時期,潘和五為首的南洋輔助軍解散,大部分人回了越南,潘和五則留在了呂宋島南部,繼續征服南部土著部落。為了早日平定呂宋島,尹峰還把運來屠殺罪犯的飛龍號主力戰艦派回了馬尼拉;新的主力戰艦已經在馬尼拉灣甲米地船廠開工建造,這將是中華公司即將擁有的最大戰艦……

    ……

    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的農歷七月十八日,一支荷蘭艦隊忽然前來台灣港訪問。而第二天就是預定中審判西班牙殺人犯的日子。

    這一天中華公司從澎湖撤回了主力戰艦飛龍號,官軍也在這一天基本撤離了澎湖。尹峰已經正式成為朝廷從九品小官台灣巡檢司巡檢,還有個千戶的餃頭。台灣巡檢司和台灣千戶所,官府一文錢的費用都沒有出,全得靠尹峰自己來搭起這個機構。他正在盤算如何從福建官府方面榨一點錢,然後名正言順地擴軍;最近他手頭有點緊,年初到現在戰事不斷,軍費開支太大了,而這時都是向海外出貨的季節,白花花的銀子要等下半年才能收回來。他正在煩惱時,卻听聞荷蘭人艦隊的到來,不由地一拍桌子︰“有人送錢來了!”

    前一年,荷蘭使臣達‧尤該Jnge攜奧倫治親王致萬歷皇帝的信來到暹羅,請求暹羅國王代為聯絡,與中國直接通商,但沒有結果。今年,1607年初,達尤該和新任荷蘭東印度公司海軍司令——海軍將麥特利夫指揮八艘船只組成的艦隊前來中國沿海尋找和中國皇帝直接聯系的機會。艦隊除了主力艦rnge號外,還有rii號、Er號、尤妮絲Enie號、Delf號、eqenl號和一艘小艇,全艦隊共551人前來中國,第一件事就是乘前一年澳門被中華公司打敗和佔領的機會,再次襲擊澳門的葡萄牙人。

    葡萄牙人還沒有從一年的失敗中恢復元氣,不過此時澳門駐扎了中華商館的300名衛兵和五艘戰船。荷蘭艦隊企圖襲擊澳門時,遭到六艘葡萄牙船只和五艘中國船只的抗擊,損失一艘戰船和一艘小艇,在靠近海岸線企圖登陸時,又遭到海灘一隊武裝人員大炮火槍射擊,荷蘭船隊只好狼狽撤離澳門海域。

    海軍將麥特利夫听說中華公司出兵攻打馬尼拉,台灣本島守衛兵力空虛,而且同時和朝廷的軍隊在交戰中。他對台灣又動了心思。

    但是,艦隊的向導是以前的中華公司外籍雇佣軍,在台灣港待過,他勸說麥特利夫海軍將放棄這個打算。

    “將軍,台灣港不同于你所見到東亞任何港口,防御嚴密程度不亞于倫敦港或者我們荷蘭的任何一處港口。我們現在只剩下6艘船了,能夠戰斗的人員40多人;可是,中國人僅僅在台灣港北岸炮台堡壘就駐扎了400多名全副武裝的戰士。還有他們的艦隊,他們的主力戰艦擁有和我們的主力戰艦不相下的火力!在我離開台灣港時,中國人正在南岸建造炮台,而現在應該已經建成;我們的艦隊根本不可能有絲毫勝算!”

    海軍將麥特利夫不相信這位雇佣兵的話,但是出于謹慎小心,他先派Delf號快速帆船去台灣偵察一下。結果,在港口外海荷蘭人正好遇到了飛龍號戰艦由澎湖返航。飛龍號四十門大炮和船頭千斤重炮把荷蘭人嚇了一跳,Delf號快速帆船還沒來得及跑就被範濤的戰船隊包圍了。

    麥特利夫見到中國人的艦隊押著Delf號向他的旗艦包抄過來,吃了一驚。

    “你不是說他們軍隊主力去了呂宋嗎?這是怎麼回事?”海軍將麥特利夫惱火地抓著那名雇佣兵脖領子問。

    雇佣兵委屈地掙開他的手︰“將軍,這,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們已經結束了菲律賓的戰斗了。”

    海軍將難以置信地搖頭︰“不可能,他們這麼快就打敗西班牙人了嗎?”

    荷蘭人從巴達維亞出來,在南洋和中國沿海已經漂泊五個月了,消息也不是很靈通。同一時刻,通過出海貿易的中國商人,巴達維亞的荷蘭人、澳門、馬六甲的葡萄牙人都已經知道馬尼拉易手、西班牙人大敗的事了,但是麥特利夫艦隊還不知道。

    無奈之下,荷蘭人搖身變成了貿易船隊,聲稱是來作貿易的。反正當時各個海強國的船隊都是這樣的,經常性在海盜、海軍、商隊之間作快速的角色變換。

    “明天就是我們審判西班牙殺人犯的時刻,尊敬的將軍,您來得真是時候;我們的審判允許各個國家的人旁听,以示我們法律的公正和嚴明。現在有葡萄牙、暹羅、北大年、安南、琉球、日本等各國人士報名參加,連法國、英國商人也有參加,就是你們荷蘭國國民只有幾個……”在樂山樓三樓的宴會中,一襲西洋長裙的李麗華代表尹峰在招待荷蘭艦隊的主要官員。

    呂宋戰役技術後,大多數由荷蘭東印度公司招募來的荷蘭籍軍事教官都已經帶著大筆金錢回國了,只有少數荷蘭雇佣兵還在中華公司護衛隊內擔任軍官。早先尹峰就和他們簽訂了三年的協議,打敗西班牙人佔據呂宋後,這協議也差不多到期了。所以,現在在中華公司做事的荷蘭人不多了,即使有也大多在呂宋的中華公司軍隊內。

    李麗華閃動美麗的大眼,繼續說︰“我們中華公司是文明的中國人組成的,即使要為自己討還血債,也是要作得讓全世界人都心服口服。所以,我代表中華公司誠意邀請你們幾位參加旁听明天的大審判。”

    達尤該和海軍將麥特利夫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的心思是一樣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對于自己在遠東最大的客戶、也是最大供貨商的政策並未變,還是以合作為主。本來荷蘭人想偷襲台灣就是渾水摸魚想撈一把,既然沒有偷襲的機會了,那就做成一些生意也是好的。因此,兩人當即表示同意。

    達尤該是荷蘭大商人家庭出身,家境富裕使他從小游學歐洲,也看過《大中國志》一類當時在歐洲流行的的關于中國的。在他理解中,不信帝的中國人進行審判,不過就是嚴酷的刑罰、鞭子和棍棒的嚴刑逼供而已。這些都是最近利瑪竇等耶穌會傳教士報道的中國新聞,他來中國前仔細研究過。所以,他和海軍將只是為了不得罪中國人才答應旁觀審判的。

    沒辦法,斷更幾天,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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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7 21:02

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57章 新的起點(中)

西班牙帝國前菲律賓總督阿古納、胡安費雷羅大法官、前馬尼拉大主教貝納維德斯等人高官正在通過人群押往碼頭公審會場。kenwen.com

    周圍的圍觀人群中,很多是中華公司特意派出船只從福建各地接來的受害者家屬。他們群情激憤,不顧大路兩邊成排的護衛隊士兵阻止,不斷用石塊、雞蛋或各種垃圾扔向這些西班牙囚犯。

    “殺了他們!”

    “砍頭!砍頭!”

    “不能放過他們,畜生!”

    憤怒的謾罵和各種垃圾的丟擲,使這百余西班牙囚犯狼狽不堪。忽然,一名身著素衣的年輕女子掙開護衛隊隊員的拉扯,徑直撲到前總督阿庫納的身,對他又打又踢還一邊流著眼淚大哭著說︰“還我丈夫命來!還我丈夫命來!你害我16歲就守寡,你……”

    囚犯隊伍的兩邊都有憤怒的受害者家屬沖破阻擋,沖到西班牙人身邊扭打起來,整個隊伍一時混亂不堪。

    直到軍官學校的學軍趕來,揮舞火槍把人群趕開後,這些囚犯才能繼續前進。

    荷蘭人被安排在甲字碼頭南邊的旁听席。他們和一群葡萄牙人、西班牙商人、天主教會傳教士等坐在一齊。這是負責會場安排的林曉的錯誤,他早就忘了荷蘭人是新教徒,覺得都是西洋歐羅巴洲來的,就把他們全安排在一齊了。荷蘭人渾身不自在,與這群天主教徒互相之間嗤之以鼻,也不打什麼招呼。

    在外籍旁听席對面,碼頭北面的場地大多是中華公司的東家股東代表、掌櫃、雇員、各種商人等等,包括了公司董事會的主要成員。

    在面對碼頭的城區邊緣則聚集了萬的圍觀群眾,最前方一塊區域被護衛隊步兵兄弟們與人群隔開,坐著大約千名馬尼拉死難者家屬。三萬多死難者的相關家屬在福建各地、甚至全國各地都有,根本不可能全都趕來台灣,這幾千人主要來自海澄和泉州。

    碼頭早已搭起高台,尹峰和一干審判人員即將登高台主持公審大會。

    在萬眾喧鬧聲中,尹峰忽然間只身一人登高台。台下二十名水手吹響了中華公司獨有的傳達軍令工具——海螺號。

    “嗚嗚————”

    “船主!是船主!”

    幾萬民眾忽然間全都安靜下來,在場警衛的所有護衛隊成員同一時間舉槍敬禮,大聲喊著︰“大統領萬勝!”

    被特別邀請來的泉州知府姜志禮、知縣李待問兩人面面相覷,都覺得很尷尬。他倆是為了正式給尹峰任命台灣巡檢司巡檢職務才來到這里的,本來任命這樣的小職務是用不著他們親臨,派個通判或者師爺就行,或者是就任巡檢的這位緊巴巴趕去拜訪他們才對。但是台灣是名義新收入朝廷版圖的地方,隸屬泉州管轄的,巡撫徐學聚要求他們去台灣巡視一番,他們只好跨海而來。

    他們很不習慣,這里的人對他們兩位父母官缺乏敬畏,雖然很多泉州來的移民習慣性給他們下跪,但是很多中華公司的東家伙計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雖然表面很尊敬他們,實質都是敬而遠之。那些黑制服的護衛隊成員更是完全不把他倆放在眼里,在知府姜志禮出于好奇四處走動時,把守公司總部的護衛隊員甚至把火槍對準了他們,堅決拒絕他倆進入。

    現在,尹峰一出現就使全場肅靜,可見台灣的民眾真正敬畏的人是誰了。

    尹峰沒有說話,環視四周後高舉右手示意,海螺號聲又在全場回蕩。

    接下來的場面,使南面旁听席的荷蘭人和其他外籍人士一齊倒抽冷氣;完全是中華公司的武力炫耀。

    尹峰昨天晚間收到了澳門的公司情報負責人、軍情部澳門司主管余安福傳來的信息︰荷蘭人再次攻打澳門,被中華公司的和澳門葡人的武裝聯手擊退。尹峰立刻想到了荷蘭人此次突然來到台灣,目的絕對不是那麼簡單;因此,他連夜布置好了一場公審大會前的閱兵儀式。

    參加了馬尼拉之戰的步兵第三團選出300名戰士,水軍選出200名水手火槍隊戰士,踩著軍鼓和海螺號的節奏,整齊劃一地走入會場。他們人人穿著厚底皮鞋,500人同時用力踏步使得大地都在顫抖;他們肩扛好了明晃晃刺刀的燧發火槍,披掛著子彈帶,腰掛著黑乎乎地手雷,渾身下散發著只有過戰場的人才有的殺氣。他們依次經過高台前,向尹峰敬禮,同時在高台前拋下了在戰役中奪來的幾十桿西班牙王室的王旗,百桿繳獲的破爛火繩槍。當這些昔日飄揚在馬尼拉城頭的西班牙王室象征被拋在地時,在場的西班牙人都低下了頭,葡萄牙人則尷尬地轉移視線,荷蘭人卻是很興奮地在那里交頭接耳。

    護衛隊戰士們雖然沉默地經過高台,但他們的眼神中狂熱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尹峰是他們的領袖。

    忽然間,沉默的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喊︰“船主萬勝!”

    頓時,山呼海嘯般的喊聲滾雷般地一陣陣響徹整個碼頭區。這里現在已經成了戰勝西班牙人的慶祝勝利儀式了!

    泉州知府姜志禮、知縣李待問兩人再次尷尬地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中華公司現在的實力,雖然福建官方報給朝廷的消息是在澎湖打敗海盜、收復招安了大批海盜雲雲,但是實際情況他倆是很清楚的。

    閱兵儀式結束後,那些西班牙俘虜中的主要高層人物都被一一押來,在高台下排成了一排。

    幾名護衛隊隊員來到姜志禮等人面前,表面很恭敬地說︰“知府大人,我家船主請您二位台升堂審案。

    姜志禮和知縣李待問二人再次尷尬地對視一眼,知縣李待問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說︰“台灣巡檢司眼下由本官管轄,我去……“

    明朝的巡檢司相當于公安局派出所,是有一定執法審判權的,不過僅限于一般治安案件。尹峰總算還照顧到朝廷官府的面子,把知縣大人請了去“陪審”。

    審判形式倒還是傳統的中國方式,尹峰自知在對古代法律執行的情況方面缺乏了解,因此臨時把熟悉律法的曾棋從呂宋請了回來,因此實際主審官是曾棋。

    在歷史全世界形成了五大法律體系,也就是所謂“法系”的概念。中華法系是世界五大法系之一,其他四個分別是︰大陸法系、英美法系、伊斯蘭法系、印度法系。在尹峰穿越前的世界里,印度法系和中華法系都已經徹底解體,中國的法律已經成了大陸法系和其他法系的雜交品種。而在明朝的這個時代,中華法系不但影響著整個中國社會,而且對日本、朝鮮和越南的法制也產生了重要影響。

    大陸法系以民法為主,以邏輯嚴密的法典為依據;英美法系是注重嚴格的程序,以判例為中心;伊斯蘭和印度法系都是以宗教經典為中心。中華法系則是以刑法為中心,注重倫理道德和等級制度,最顯著的特點是行政機關兼理司法。中國從戰國李悝著《法經》起,直到最後一部封建法典《大清律例》,都以刑法為主,兼有民事、行政和訴訟等方面的內容。這種諸法合體的混合編纂形式,貫穿整個封建時代,直到20世紀初清末修律才得以改變。

    這個時候的歐洲人雖然還受著宗教的影響,但是羅馬法——民法的影響力深入人心,對于中國這種行政長官和法官合一的法律體系並不認同,但是,尹峰在此次審判中引入了證據為先的理念,西班牙人的犯罪情況都是由證人來指證、事實來證明的。這多少改變了傳統中國執法機關在審判中的“口供第一”主義傾向。

    第一天的公審實際成了控訴大會、訴苦大會,那些受難者遺孤、遺孀和死難者的兄弟姐妹的哭訴,死里逃生者的憤怒陳述,使得會場的民眾群情激奮。尹峰可是學習新聞專業的,知道怎麼掌握輿論導向。他成功地使全場民眾情緒完全沉浸到對西班牙人的刻骨仇恨中去,使得在場的那些西洋番人如坐針氈,明朝朝廷、官府的代表十分尷尬。

    老將陳第憂心忡忡地看著這一切,在他看來,尹峰此舉完全是在為自己積聚人氣,用以抵消投降官府所造成的影響。

    半個月的審判中只有幾十名西班牙人被判有罪,他們很快按照中國傳統被砍了頭,人頭掛在了城頭炮台視眾。

    這一天,安和平陪同耶穌會的台灣主教巴拉達斯來見尹峰。巴拉達斯向他求情道︰“……被關押的人犯中有三名耶穌會的修道士,我知道您對耶穌會非常好,希望你能法外開恩,特赦這些耶穌會成員。他們是卷入殺人事件不是本意,只是為了自衛……”

    “您有證據證明這一點嗎?”尹峰打斷了主教的話︰“只要您能證明他們僅僅是自衛殺人,我可以利用我的影響力使他們免于被處死,但是必須接受其他懲罰。”

    “帝保佑您,您真是太仁慈了!看在我們耶穌會幫助過您開辦學校教育學生的份,您能不能直接釋放他們,我知道您對這里的一切事務都有著決定權的。”

    尹峰冷笑道︰“巴拉達斯主教大人,我制定了中華公司的規章制度,我自己也遵守這些規章制度。公審的第一天我就宣布了,一切罪犯都要經過公正合理的審判才能定罪。您不用多說了,我絕不會無緣無故釋放耶穌會的人,除非他們被判定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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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7 21:03

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58章 新的起點(下)

巴拉達斯十分失望,也十分無奈,畢竟尹峰這樣做是公平合理的。WenXueMi。com他有所不滿,但卻不敢在尹峰面前表露。他無可奈何地說︰“很遺憾的決定,我很遺憾。將軍大人,哦,皇帝陛下已經給您將軍的職位了,你將如何對待耶穌會在台灣的傳教事業呢?”

    尹峰沒空去糾正他關于“將軍“的稱呼,千戶離將軍的級別還遠著呢。尹峰正色道︰“我們以前的協定依舊有效,您還是可以在你的教堂里傳教。我知道你的手下私自去土著居住區傳教,我希望下回不要再有同樣的事發生!你的傳教人員私自發展的教徒必須在新成立的安全部下轄宗教管理局登記造冊。我們中國自古以來的傳統就是這樣,任何宗教都不能挑戰統治者的權威,朝廷已經正式承認我為台灣島的管理者,這您是知道的,對嗎?”

    “不,不,將軍閣下,我知道皇帝陛下已經給您正式的官職了,您是本島的合法統治者。我會糾正教會傳教工作中的失誤,請您諒解,我們依舊願意為您服務。”

    巴拉達斯一頭冷汗地離開了公司總部,一路都沒說話的安和平忽然用西班牙語說道︰“主教大人,您應該讓我們的人去傳教。”

    巴拉達斯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培養我們中國的神職人員,讓我們的人去下面傳教,這比你們去要有效得多。我們的大東家也是這個意思;畢竟他是中國朝廷的官員,不可能放任外國人在自己領地里隨意走,而我們這些中國教徒就可以。”

    其實,這是尹峰的意思,安和平只是在轉達尹峰的意思。

    一個月後,北京的利瑪竇神父接到巴拉達斯的報告,希望能在台灣發展中國籍神職人員。

    對西班牙人審判的影響漸漸隨著各地商人流傳到了全國。中華公司和台灣,不知不覺中在全國範圍內具有了影響力。在這之前,中華公司是名不見經傳的福建商家,而如今卻儼然已經是海外貿易的領頭羊了。不僅僅是因為中華公司代表著福建閩商,而且他們在經商過程中首創賬局、票號機構,首開存貸、匯兌業務,憑著擁有自己軍隊的武力保護,以及雄厚的經濟實力,福建沿海和浙江沿海的大部份出海貿易已經被中華公司壟斷。歷史,壟斷經營貿易以前只有官府朝廷做過,而這一回首次由一家民間商人組成的貿易公司來經營了。

    而尹峰的名字,也漸漸開始流傳全國。

    海外各地也開始流傳著大審判的各種情節,奔波在海外各個口岸的中國商人,無論是福建人還是江浙人、廣東人,都漸漸開始把真正能保護自己利益的中華公司商館當做了主心骨,中華公司各個商館也按照尹峰的規定,主動出面組織華僑華商搞些活動,與所在國打交道。中華公司的在各地的商館漸漸地儼然成了中國駐外的“使領館”。明朝朝廷按照傳統,根本不可能有外交人員駐外,也根本不可能保護自己商民在外國的權利,中華公司商館成了彌補這一空缺的機構。

    審判的前幾天都是公審,然後就把審判會場轉移到了公司總部股東大會的會堂。旁听的人依然很多。尹峰現在也不用每天到場了,曾棋已經全面接手了這場審判。實際,他的執法依據還是《大明律》所載的關于謀殺和斗毆殺傷的條例。明朝曾經規定,澳門葡萄牙人如果和中國人發生沖突,審判權歸屬中國地方當局;前提澳門是名義屬于明朝管轄的,雖然澳門葡人實際是向葡萄牙王國和明朝兩面稱臣的。問題在于呂宋發生屠殺華人事件時,還是西班牙人的領地,依照《大明律》判案是很勉強的,所以,實際很多時候曾棋都是按照中華公司制定的所謂“保護海外公司人員”的規定在辦理。這項規定後來演變成了中華公司的“海外華人保護條例”,使得中華公司的影響力在海外華人心目中深入人心。

    ……

    大約同一時期,呂宋島的動亂局面基本平定,曾棋回台灣審案後,趙鐵等人加強了打擊土著部落的力度,散亂的土著部落形不成統一的領導集團,各地的叛亂和騷亂被一一剿滅。

    宿務戰役結束後,中華公司與南部穆斯林達成了和平協議,雙方暫時維持了現在各自的勢力範圍。中華公司對大部分菲律賓群島的統治已經鞏固下來,廣大的呂宋各地的土地正式開始出售了。

    國內各大商幫、商家都派出一批代表前往馬尼拉,中國歷史第一次在海外領地的土地買賣正式開始了。

    “為什麼要把這麼多土地賣給其他商家?”有一天,曾棋在家宴問尹峰。

    尹峰在自己的大老婆曾婧面前,一向是很謙虛的。現在是真正的家宴,飯桌只有曾棋、曾婧和他三個人。尹峰笑了笑說︰“我們公司已經在呂宋島投入了太多的財力,雖然我們搶奪了干系臘人的大帆船,但是所得的收入剛剛能夠彌補今年半年幾場戰事的消耗。我們想要維持對呂宋的統治,移民開發呂宋島,僅憑中華公司的財力,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麼,為什麼要統治呂宋島?你現在管理這東番,難道還不夠嗎?”曾棋的口氣似乎透露著一種煩惱。一直听著翁婿二人講話的曾婧不由地抬起頭,擔心地看著尹峰。

    曾棋嘆了口氣︰“我本來以為,自古以來,我華夏子民就沒有久居海外的。而這一次呂宋之行,看到那馬尼拉城全是我華人建成;無數良田都是華人開墾……如此看來,這華夏世界之外,還是有著無限的天地可供民眾開發的。”

    尹峰眼楮一亮︰他本來硬拉曾棋去馬尼拉,也是想讓曾棋睜開眼楮看看廣闊的世界,開拓眼界。現在,曾棋似乎已經有所觸動了。

    尹峰點頭說道︰“我就是想讓華夏民眾走向更大的世界,所以才會鼓動賣地事宜。這樣一來,我們公司將和整個大明朝的商家發生買賣關系,而且能壯大我們的公司的實力。”其實,他還有著更多的目的沒法明說︰以中華公司一家的實力,是無法快速開發整個呂宋的。招引來國內的那些大商家投資率送的土地,則使這些商家和中華公司成為利益共同體,在未來對付干系臘人的反攻和朝廷官府的進攻時,中華公司將在全國各地擁有一張龐大的情報網。

    ……

    馬尼拉的鎮守府暨中華公司呂宋分部就在原先的西班牙總督府。李旦在那里擁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這一天,他正在接待一名葡萄牙商人。

    葡萄牙商人德?盧納來自馬六甲,是個40多歲的“新基督徒”——猶太商人。

    “你說什麼?李華宇在馬六甲?”李旦驚訝地在辦公桌後站立起來。

    葡萄牙商人德?盧納點頭︰“李先生現在是我的商業合作伙伴,是馬六甲最富有的中國商人之一。”

    李旦笑了笑,嘆了一口氣︰“這樣就好啊。”他坐下了,然後正色道︰“您來這里找我,不僅僅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消息?”

    德?盧納交給李旦一封中國式的信,恭敬地說︰“李先生讓我給您一封信,而且,我不僅僅是代表他而來……”

    李旦眼神一亮,坐直身子,冷冷地說︰“你到底是誰?”

    德?盧納冷靜地說道︰“我這里也有一封馬六甲總督給您的信。您的大批財寶還在馬六甲葡萄牙商人這里,這是事實?”他又拿出一封包裝著金絲邊的歐洲式信件。

    李旦臉色越來越難看,沒有去接信,只是皺緊眉頭展開了李華宇的信。看了半響,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李先生將在年底拍賣土地大會時,秘密來呂宋島。”德?盧納拿著那封馬六甲總督的信,淡淡地笑著說︰“屆時,葡萄牙王國的艦隊也將到達果阿,明年年初就可以到達馬六甲。”

    “艦隊?”李旦咀嚼著這個詞,搖了搖頭︰“這件事,是李華宇提議的嗎?”

    德?盧納笑著說︰“李先生是我們總督大人的好朋,您還健在的消息也是我們總督大人告訴他的。”他沒有直接回答李旦的問話,實際已經默認了答案。

    “放下這封信,我會直接和我兄弟聯系的,不用再麻煩您了。”

    午後的馬尼拉,陽光普照,葡萄牙王國馬六甲殖民地總督的信件在陽光下閃動金光,靜靜地躺在桌。李旦覺得這信非常刺目,嘆了一口氣,一把抓起信件……

    軍情部駐呂宋的頭目安小四在鎮守府後院的僻靜小屋內努力寫著一份報告。尹峰規定他們必須每月以面形式寫一份工作報告給他,剛剛學了三年讀寫字的安小四沒辦法只好勉為其難,每月都有幾天他都要使出吃奶的勁寫自己的報告。別的公司職員如果文字功底差可以請教先生或公司的辦代寫,但是軍情部的報告都是極其機密的內容,是絕對不允許其他人知曉的,所以安小四只好自己寫。

    “安四爺!”有人在門口喊話。

    安小四趕緊收起正在寫的文稿,深吸一口氣道︰“進來!”

    推門而入的就是呂宋戰役之前就和他一起潛伏在馬尼拉的李麼哥。

    “怎麼樣,那個葡萄牙人走了?”

    李麼哥回答道︰“走了。他給李旦帶來兩封信。”

    “內容?”安小四言簡意賅地問。他不喜歡來自海南島崖州的李麼哥,覺得他太喜歡出風頭和搶功勞。

    李麼哥笑嘻嘻地說︰“不曉得,不過,我讓懂干系臘和佛郎機語的弟兄在外面偷听了;看樣子李旦的那個兄弟李華宇好像和馬六甲的佛郎機人關系不錯,大約是想打呂宋島的主意。我已經派人把李旦的行動全部監視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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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59章 撥亂反正

安小四瞪大了眼楮︰“什麼,你?你,誰讓你派人監視李旦的?快把派出去的人撤回來。weNxUemi。Com”

    “為什麼?我懷疑李旦要對船主不利,我……”

    安小四站起身冷冷地說︰“就因為他是李旦,他不是一般的人物,你派出去的人一定會被他發現。他和船主是弟兄,我們監听他和外國商人談話已經是過分了,如果派人跟蹤監視而惹惱了他,你將船主和李大小姐置于何地?況且,李華宇是李華宇,李旦是李旦,沒有證據之前你不能把他當敵人看。”

    李麼哥也站起身,眼神中帶著怒火道︰“李大小姐又如何?船主的命令我們要監視呂宋島的所有外國人,這李旦是西洋番教的教徒、入籍干系臘國的,我當然有權監視。”

    在崖州民出身的公司職員心目中,他們的主母就是性子和順的麥婉兒,大夫人曾婧只是擺設,李大小姐是第三者插足。李麼哥和麥家有著遠親關系,是麥婉兒的忠實支持者,自然不喜歡李大小姐李麗華。

    安小四不由地怒極而笑︰“我也是天主教徒,你是否也要監視我?”

    李麼哥笑道︰“哈哈,我可沒說過要監視你。如果船主命令我這樣做,我一定會很高興地監視你。”他吐了一口氣,冷冷一笑道︰“按照船主大人的命令,我是監軍部的特派員,還負責內部人事監察之職,我有權單獨向船主、大東家呈交報告,你無權阻止我的。”

    說完,李麼哥轉身出門,根本不理睬安小四的憤怒。他身兼軍情部和監軍部的職務,確實有權監視李旦的。由于缺乏人手,而且呂宋島還是處在護衛隊軍事管制下,呂宋的護衛隊軍情部兼管著監軍部的職能,還負責公司安全部的職能,確實顯得有點混亂。

    安小四一掌拍在桌,怒不可遏地對著李麼哥的背影說︰“我也會行使自己的職權,我會把你的行為報告給船主的!”

    平緩了一下心情,安小四繼續寫自己的報告。他想到要寫的的內容越來越多了,苦于自己詞匯量太少,正在焦頭爛額之際,曾景山來了。

    “大掌櫃安好!”安小四對曾景山還是很尊重的,趕緊拱手施禮。

    曾景山沒空做客套,直截了當地說︰“安全部在呂宋島抓人,這情況你知道嗎?”

    安小四吃了一驚︰“什麼?怎麼可能?他們……“他忽然想到了李麼哥的舉動,皺起眉頭道︰”難道,是李麼哥他們?”

    曾景山不耐煩地說︰“你們是尹峰尹船主直接管轄的,我不知道你們內部在搞什麼,只是請盡快把我的記官、鎮守府文教部主管等人放出來。我可以來擔保他們!”

    安小四抓抓頭皮,煩躁地說︰“大掌櫃,我們是一起從巴里安逃出來的生死之交,我沒必要瞞你︰安全部那些人都是林曉的手下,我也管不住他們。反正,您說的這兩起抓人事件,我確實是不明底細,我自己也是剛剛從您嘴里听說的。”

    曾景山眼神凌厲地看著安小四,見他一臉無辜樣,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幫我準備一條船,我秘密地回台灣一趟。有很多事情要和阿峰談談了!”

    ……

    台灣島南部的八月初,天氣最炎熱的時候,尹峰的宅子外頭聚集了一大幫人在請願。這些人不約而同來到這里,把人稱“船主巷”的尹峰家巷子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尹峰親衛隊的黑人護衛們雖然荷槍實彈站在大門外,不過神態也不算很緊張,因為外邊的請願者大多是婦孺老幼,人數雖多但氣氛還算和平。他們只是跪在那里請求尹峰接見,他們要陳述冤情。這其中有公司職員,屯田莊園的農民,還有一些是周邊地區的土著民。

    中華公司的發展太快了,在攻佔呂宋前,公司下有著統一的目標和敵人,而現在隨著呂宋的戰勝,與朝廷官府的和解,外來壓力減緩的情況下,公司內部原先潛伏的各種矛盾和各種利益沖突突然表面化了。

    尹峰前段時間忙于審判西班牙人及組建台灣巡檢司機構,接待泉州的各級官吏,加忙于擴編步兵第四團,不知不覺中突然發現請願人群已經堵住了自己家大門。

    他在家中團團打轉,不斷問自己親衛隊長林躍︰“你哥還沒過來嗎?快點再派人去叫!把韓家父子和李掌櫃、黃掌櫃都叫來,快點!”

    他一早就被身邊的李麗華推醒,很不情願地放開李麗華柔軟溫潤的身子,從床起來,馬听到了外頭人群的喧鬧聲。

    尹峰倒不是不願去見那些請願者,只是他還根本不了解出了什麼事。所以他焦急地等待著林曉和公司董事會的那些高層。

    從公司總部到尹峰家的暗道只有幾名公司董事會的高層人士和安全部總管、親衛隊頭目等幾人知道。沒多久,負責台灣政務庶事的韓平,負責台灣屯田和農業、後勤、武裝力量預備隊等事務的魯大海、本島所有工場、工程建設事務總管李躍等人一一來到尹峰家中到齊,只有林曉姍姍來遲。

    林曉被人從家中叫醒時,並未忙著趕到尹峰家,只是讓幾名安全部人員去監視現場情況,同時派人去西郊兵營通知麥德和步兵第三團李星等人。尹峰嚴格掌握著軍權,林曉是無權調動軍隊的,但是他可以通知護衛隊的軍官們;至少,軍隊方面對于尹峰的忠誠度是遠遠高于一般公司職員的。

    林曉雖然愛面子、有時辦事不仔細,但性格的堅忍遠超常人,否則也不會為了出一點丑就不露痕跡地連續幾年密謀報復了。他知道此次中華公司歷史前所未有的民眾請願風波必然涉及到自己,但是他自認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他很鎮定地趕到公司自己的辦公室,整理出一大堆文件後才慢悠悠地通過暗道來到了尹峰家。

    尹峰家客廳內,聚集了一幫公司大股東,所有人都在看著林曉。尹峰嘆了口氣︰“光澤兄弟,你听見了外頭父老鄉親的呼喊聲了嗎?他們都有家中親人被你的安全部抓走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人向我報告?”

    尹峰已經向那些大股東和總管們大致了解一下,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被抓起來,這些人都不經審判、未經判罪就被關押了,他們到底現在在哪里?”

    韓平插嘴道︰“船主、哦,尹大人,這林兄弟如此行事,也是為了公司利益著想……”尹峰苦笑著揮揮手︰“我知道,如果他是有意禍害中華公司的發展,我就不會讓他在這里說話了。”

    林曉忽地單膝下跪,低頭道︰“船主大人,屬下無能,請求責罰!”

    尹峰又氣又好笑,假裝用腳踢人︰“找死,光澤,你還挺會演戲!”他前一把拖起林曉,正色道︰“快點說明事情原委,這種事情不能拖,拖延解決會鬧出更多事端!”

    忽然,馬加羅闖入大堂,大聲道︰“曾大掌櫃回來了!”

    “什麼?他怎麼突然間回來的?難道呂宋有事發生?快,讓他進來!”

    曾景山因為安全部、軍情部的問題突然回來,使尹峰意識到了中華公司內部矛盾的嚴重性。問題還沒有爆發出來成為危機,必須盡快解決。他先親自走出門外,去接見了請願者。

    家人無故被抓的民眾推舉兩名泉州籍老翁來給尹峰送狀紙,公司職員伙計的代表是一名跟隨尹峰逃出呂宋島的海澄小商人。土著民代表是西拉雅人四大社共同推舉,他們反應的問題比較復雜;既有投訴安全部隨意抓人的,也有投訴魯大海的屯墾莊園莊丁強搶土地的,也有要求分享公司壟斷專營的皮毛銷售權的,還有就是要求限制漢人移民強搶土著女子的——這個時候來台灣干活的很多是漢人單身漢,不少人就憋不住火和土著女子媾和聯姻,也有始亂終棄的事發生。

    尹峰答應一定會仔細研究查實他們的冤情,如有屬實一定平反昭雪維護公道。一直鬧騰到下午時分,這群人才陸陸續續散去。

    他回到廳堂內,林曉大聲道︰“船主,這些人不可能是不約而同一齊來的,一定有人在背後策劃,暗地里鼓動他們一齊來鬧事。我馬去查一查他們的領頭人……”

    尹峰抬手制止他,皺著眉頭說︰“此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要理清那些案件;那些人罪有應得,那些人是冤枉的。安全部不是朝廷的錦衣衛,以後不許隨便抓人;軍情部和監軍部的職能必須明確分開,對內對外的偵查和監督不能由一個人統管。安全部以後不許插手軍情部和監軍部的事項。”

    林曉松了一口氣,尹峰並未責怪他的安全部總管管得太多,已經很夠面子了。尹峰還是比較了解林曉的;他這個人靈活機變,但心眼很小,很愛面子。雖然外邊的事情多半是林曉鬧出來的,但是林曉本人是可靠的沒有異心的。

    林曉低頭道︰“是!確實是我處事不當,但是也是事出有應。”他把手中一疊文件遞交給尹峰︰“這是近幾個月的安全部報告,其中有幾個可疑的人是才被發現的。年初刺殺案,官兵那麼快就前來攻打澎湖,還有最近土番在各地鬧事,都是有我們公司內部人員涉案。”

    尹峰捧著文件,坐到了座位一聲不吭地看著。

    尹峰看著報告,不由地為林曉秉承的傳統政治文化精神而感嘆。林曉是軍戶子弟,在衛所的學校接受過十年的傳統教育,在勾心斗角的州府衙門內做了多年的衙役,雖然本性事善良的,但是已經深受當時官場文化燻陶。在這位前衙役看來,凡是與公司大東家意見不一致的就是敵人,不贊同的就是敵人。林曉的辦事邏輯就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簡單邏輯,這恐怕也是傳統政治文化的通病了。明未那些東林黨、復社與閹黨等等政治人物的黨同伐異基本秉承的就是這種邏輯,隨之而來的就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必須贊成”的作風,反之亦然,最後就是朝堂內想做成任何事都困難無比。各種黨爭鬧得不可開交,最後一直鬧到南明小朝廷覆亡前夕,一群臣子還堅持要搞“君子小人”的黨爭,最後鬧到大家一齊完蛋為止。

    “林曉,這個水手不過是說我多娶了幾個老婆而已,放了……”尹峰把一份文件扔給林曉。林曉看了看,苦笑道︰“是,我明天就放人!”

    “光澤,這算什麼?不就是在酒店議論了一下公司嗎,這個教先生也放了。”

    “船主,這家伙說我們都是亂臣賊子……”

    尹峰冷笑道︰“那又如何,在幾個月前他說的確實沒錯,可現在我們可都是朝廷的官員,你的百戶頭餃我也在給你申請了。……哦,看看,這個也放了,……“

    林曉拿過文件,看了一下苦笑道︰“這人是福州的鐵匠匠戶,公然反對您改良煉鐵爐,開設技術學校教授鐵器技術,說是會違反祖輩的規矩……”

    “放了,遣送他回老家。他願意守著自己的小鋪子每天賺幾文錢過日子,那是他自願的。”

    尹峰站了起來,甩手把一堆文件扔在桌子道︰“你的安全部大獄在哪里?我都還沒去過呢。”

    林曉頗為尷尬地說︰“船主,這個,這個就不用去了?”

    尹峰一拍桌子,堅決地說︰“不,我一定要去。”

    第二天,尹峰由林曉帶路,來到了位于護衛隊軍港——魍港西邊虎尾隴社邊的一處河灘,在河灘和森林之間,有一個中華公司的駐防隊軍營。安全部臨時監獄就在這個偏僻的軍營內。

    這里足足關押了百人,他們大多數被集體關押在一座大倉庫內,還有少部分女性嫌疑犯被關在幾處小屋內。

    經過一個晚的思索,尹峰覺得放任林曉等人肆意打擊異己,這事情自己是脫不了干系的,所以一開始的惱火漸漸被沮喪而代替。他看到整個倉庫都是席地而坐、神情憔悴、面無人色的人們,還有的蜷縮在角落中一動不動。整個倉庫又悶又熱,潮濕的地板屎尿橫流,氣味逼人。

    尹峰嚴厲地掃視周圍,林曉很不自在地退到了曾景山、魯大海、韓平、韓京、李躍等人身後。

    “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里的情況了?”尹峰冷冷地問。

    大伙兒面面相覷,無人做聲。片刻,曾景山站出來說︰“我們以前也是認為這樣做是在防微杜漸,但是現在搞得全體公司人員人心惶惶,下面的民眾人人心有怨言,……哎,這……”

    尹峰搖搖頭,嘆息一聲︰“景山、光澤,把這些人都放了,除了查有實據、確實暗地里危害公司的人以外,全部放了。還有那些在礦山和農莊服苦役的人,全部重新甄別一遍。”

    忽然間,在另一頭的小屋內,有尖厲的女聲仔喊叫︰“冤枉啊!救命啊!”

    尹峰臉色一變,拔腿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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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7 21:04

第二部 台灣基地 第160章 倭寇使者

倉庫外圍牆角落里的一處木屋內,關押著幾名女子。WEnXUeMi。CoM<.〕黑暗潮濕的小屋只有門口一處狹小縫隙能夠透進一些陽光。一個女子正扒在門縫內使勁地喊著︰“救命!冤枉!”

    尹峰沉著臉問林曉︰“這是怎麼回事?”

    在尹峰主持下,中華公司在台灣港頒布過治安條例,女性如果犯了偷摸拐騙之類的罪行,都是在公司的紡織工場、畜牧場、農莊等地方無償勞動服苦役。而台灣港的漢人移民是男多女少,男女比例超過了六比一還多,因此,幾乎沒有女性因觸犯公司規章律法而被強制服苦役的。

    林曉抓抓頭皮,為難地說︰“這,這些人是哪個唐家戲班的。”

    “唐家戲班?”

    尹峰忽然想起來了︰“難道是年初的那個……怎麼搞得?你把她們關了半年多了?不是已經查清了那刺客是隱瞞身份臨時混入戲班的嗎?”

    “刺客與戲班確實無關,只是……”林曉也覺得不好意思,事實完全是因為事情太多,他把這整個唐家戲班的人遺忘在這里半年多了。

    唐家戲班就是年初尹峰在碼頭區與民同樂看歌仔戲遇刺時,刺客所在的那個戲班。

    尹峰前拔去門閘,一把推開了門。“天啊!”一聲尖叫,一個瘦小縴弱的女子蓬頭垢面地撲了出來,在尹峰腳邊撲地跪倒,磕起頭來。尹峰吃了一驚,趕緊前要扶起這女子,卻見她徑直在他懷中暈了過去。

    這是個大約十五六歲瘦小縴弱的女孩,樣子還未完全長成,滿臉污垢,亂發披散。屋內還畏畏縮縮地出現了一名更加年幼的女孩,驚奇地看著尹峰。

    “把這個女孩送到夫人那里,好生照看。”尹峰吩咐親衛隊長林躍。他長長吸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曾景山在一邊說︰“那些抓錯了的人放了就是,不過,誹謗你和公司的人不可放過!”

    其他人連忙紛紛附和。

    “有幾個人是暗中私通官府而被抓的?”尹峰沒有繼續責怪林曉。本質講,他創立的中華聯合公司有著超時代的股份制組織結構,內部有著嚴密的分工協作機制,有著中央統籌協調的運行機構,但實際主要還是靠他個人影響力的協調在運作,一大堆的規章制度沒有他的堅持,是不可能有人會去實踐的,整個公司還是個人治的體制。無論如何,歷史傳統文化積澱的影響力是他無法對抗的。

    所以,尹峰無奈地說︰“以後,凡是僅僅口頭反對我和公司的人,一律警告一下就行了,不許再抓人了。”

    林曉暗中舒了口氣,忙說︰“我們抓住幾個給福建官府報信的漁民和商船水手,據他們交代,在公司內部還有人給他們暗中遞交密信傳遞給浯嶼水寨,但是每次此人都是夜里前去接頭,而且還總是掩蓋著臉部,所以他們不知道此人是誰。鑒于此人每次都是遞交信件,必定是會識文斷字的生,所以我們正在技術學校和公司總部的辦、記員、會計等人中進行排查。”

    尹峰點點頭,說道︰“注意不要打草驚蛇。以後,公司安全部調查科將主要負責公司內部的人員監督和調查,把目標主要放在公司人員貪污和濫用職權。”他轉向曾景山︰“老哥,還得麻煩你回去馬尼拉,呂宋分公司的安全部由你來接手,監軍部頭目讓陳衷紀來擔任,讓李麼哥回台灣,對于李旦的監視都停止!護衛隊的軍情部和監軍部全都停止對公司內部人員的抓捕,以後公司內部人員的抓捕都要事先報告給我。”

    等尹峰等人剛剛離開,林曉就把正在組織釋放被囚人員的安全部職員叫了過來,吩咐道︰“那幾個背後說船主壞話的生不許放,把他們全都移交給魯大哥,讓他們去農莊服苦役。我們船主出了名的心腸好,連這些誹謗他的人都能容忍,哈,我們做屬下的就得幫他處理掉這些麻煩……記住,這事得偷偷地干,別讓船主大人知道,明白嗎?……”

    在中華聯合公司的總部和尹峰家門口的集體請願時間暫時平息了,總算解決的比較及時,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福建官府方面也還沒得到任何消息。

    公司內部的一些調整時不可避免的,林曉的權力表面沒有削減,但凡是涉及抓人的事都必須尹峰首肯了,而且,曾瑞的護衛隊監軍部接收了原先安全部監督軍隊人員的權力,實際林曉的權力是被削減了。

    這一天,尹峰親自趕到碼頭迎接來一條商船。這船載運來得不是什麼富商大賈或高官顯貴,而是馬。

    這是尹峰通過貝爾納多的關系,從葡萄牙人那里輾轉幾手搞來的幾十匹阿拉伯馬和幾名葡萄牙的養馬人。前次馬尼拉戰役中,中華軍隊在作戰時三路人馬缺乏協調,不能及時聯絡,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有可以快速聯絡消息的騎兵。台灣島耕地拉車的西南馬和騾子、驢子不少,但是沒有能夠騎乘的馬種。為了在未來的國內戰場適應大範圍機動、戰場情報偵察和情報遮蔽,必須得有騎兵。

    尹峰詢問過曾經在北方與蒙古人作戰過的陳第;什麼馬適合在台灣騎乘,可是答案使尹峰很失望。基本適應溫熱氣候的中國南方產的馬,都不適合騎乘。總體而言,中國的馬種體形小、耐粗飼、基數龐大,這適合中國人口多的現狀,但選育始終是弱項,與歐洲至貴族下至平民都熱衷品種培育的風氣不同,中國包括北方游牧民族對馬種的培育相當隨意,缺乏科學性和計劃性,從未訂立譜系,導致不少良馬的基因流失,特別是由于中國以農業立國,對馬匹的類型的需求以挽為主,由此騎兵用馬大多是挽乘、乘挽型,真正的騎乘種少之又少。駕著拉車的馬怎麼能和游牧騎兵作戰呢?由于地理位置封閉,中國馬種長期封閉,外血流入很少,漢武帝千里遠征帶來的“汗血寶馬”就是後世中亞阿克哈—塔克馬,直到那時也算形貌神俊,耐力速力出眾的優秀馬種,漢武帝希望以此改良騎兵用馬,可惜因長期封閉蒙古馬系的遺傳過于穩定,這種良馬對中國馬種未產生影響。

    台灣島還有幾匹日本商人運來的日本的馬,馬種非常低劣。尹峰查了自己的手稿才知道,這個時代的日本馬是很爛的,另一個時空中日本在近代引進並繁育了大量盎格魯—阿拉伯等馬種後,才在抗日戰爭時讓中國人看見了日本鬼子的“東洋大馬”。

    必須是有耐力的騎乘馬種才是正宗的騎兵用馬,英純血等歐洲馬固然漂亮,但只能用于賽跑和配種,而且這個時代這種馬還沒出現呢。蒙古馬耐力好,但不適合台灣的亞熱帶氣候;而阿拉伯馬才算是真正的世界第一戰馬,而且氣候適應能力強,在熱帶寒帶地區都能作戰;與之相近的北非帕布馬是埃及突厥族馬木留克騎兵的坐騎,當年旭烈兀的蒙古騎兵風暴橫掃中西亞,卻在敘利亞戰敗,失去了進軍非洲的機會,在一定程度是輸在了坐騎。比較有名的還有頓河馬,是剽悍的哥薩克騎兵坐騎,選育中繼承了蒙古馬的吃苦耐勞、阿克哈—塔克馬汗血寶馬的驚人耐力、英純血的強健筋骨、卡巴金馬高加索優秀山地馬的靈活機敏,外形高大神俊,雖然以西歐的標準認為它在形格略有缺陷,但也不得不承認它的吃苦耐勞和長距離奔跑能力十分優秀,難與匹敵。這往往是最實用的騎兵用馬標準,只不過頓河馬不太適合南方濕潤地帶作戰。

    尹峰不惜重金從果阿輾轉買來了這些好的阿拉伯馬,準備靠雇來的這幾名葡萄牙馬師來給自己培訓出一支騎兵隊。

    正在熱愛高頭大馬的尹峰對那些阿拉伯馬愛不釋手的時候,港灣南北兩邊的炮台都發出了警告的炮聲!

    “轟轟!”空洞的大炮聲回響在台灣港空,所有正在忙碌的人們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活,抬頭向西邊海灣口望去。戰船隊巡哨的船只已經向那邊駛去。

    尹峰拍拍正在看著大馬發呆的林躍︰“別看馬了,趕緊把馬都帶去軍營,好好地看護起來。”

    等這些寶貝馬都安全由碼頭區轉移了,尹峰才放心。這時南北兩處炮台的信使都已經趕來報信。原來,有一支打著日本八幡旗和幕府朱印船標記的倭人船隊已經在港口外了。總計有十艘西洋風格的日本船,帶有大炮等武裝,因此炮台發出了警告。

    說實話,中華公司自從幾年前從薩摩藩武士手中奪取了台灣北部的基隆、淡水地區後,和日本人一直處在不戰不和的狀態。在馬尼拉港,幾艘企圖突圍逃跑的日本船被中華公司水軍戰船擊沉,馬尼拉城的日本町被中華公司的外籍雇佣兵燒殺搶掠一空、暹羅國中華公司和日本町的日本商人搶生意……如此種種,尹峰面對日本人時向來是毫不客氣的。他摸準了德川幕府的脈搏,德川幕府沒有豐臣秀吉的野心,現在忙于穩定日本國內的統治次序,根本沒有心思在海外擴張。有心向台灣高砂國發展的薩摩藩僅以一藩國之力也是不足為懼的,中華公司完全能夠對抗。

    戰船隊巡哨的戰船攔截了日本船隊。很快,有快船帶來了消息︰這只船隊正是薩摩藩藩主島津家派來的,另外還有一艘仙台藩主伊達政宗派出的商船,領隊的是島津家家臣樺山有紀。他們自稱是使臣,前來和中華公司談判的使節。
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8 23:01

第三部 縱橫四海 第161章 放下武士刀

“和我們談判?談判什麼東西?有什麼好談的?”尹峰沒好氣地對戰船隊一名水手長說︰“回報你們統領,讓他告訴那些倭人;我們是大明朝廷管轄下的商人,要談判讓他們去找官府。wenXuemi.Com~~~~~~.~~”

    港口炮台發出的警告炮聲傳到港口城區以北後,立刻被城北軍營炮台以接力形式發炮向魍港報信,魍港的飛豹號戰艦立刻帶領二十艘戰船出動南下。陸路前往報信的使者在飛豹號出動後才趕到魍港水軍老營,水軍總管麥大海正在動員組織後續船隊準備出發。信使打斷了麥大海的工作,將尹峰的親筆信件交給他說︰“大人命令,第五、第六戰船隊迅速北,支援本島北部的淡水、雞籠方向。”麥大海沒有遲疑,立刻改變了準備工作重點,加強了相關物資儲備。他並不是什麼很有才能的人,唯一的長處就是緊跟尹峰的思路行事。不過他很明白,調船前往北部,這一定為了對付北方的倭寇,加強台灣島北部的防務。

    僅僅一個時辰後,日本船隊就在台灣港口外陷入了被包圍的境地。總計有4艘高大的三桅福船型戰船,40艘二桅的帆船包圍了日本船隊;最使日本人絕望地是巨大的攜帶50多門大炮的飛豹號也出現了,徹底打消了日本人反抗的企圖。他們不得不處在一種武裝押解的狀態下,被逼著在南部港灣停靠。

    尹峰冷冷地對剛剛趕來的林曉說道︰“……沒必要客氣,采用對付干系臘人一樣的辦法,先把他們晾在南炮台下,斷水斷糧,不許一個人岸,也不許他們出港。”

    說完,尹峰就徑直離開碼頭,去看他的寶貝阿拉伯戰馬了。

    中華公司的戰船封鎖了所有航道,南炮台幾十門黑洞洞的大炮瞄準著停泊在炮台邊的日本船隊。

    夜幕降臨到了海港,日本船隊臨時停泊點一片死寂。島津家家臣樺山有紀冷冷地看著幾百米外的炮台,他“嘿嘿”一聲冷笑,對身邊的仙台藩主伊達家家臣平左衛門說︰“看樣子,我們低估了台灣港的防衛實力了。似乎,他們不歡迎我們啊。”

    平左衛門實際是仙台藩主的商務代理人,他常年跑海外貿易,是此次日本出使船隊的向導之一。本質他是商人而不是武士,所以他關心的是自己的使命︰“大人,我們不是來這里作戰的,我想還是把船的大炮收起來?這樣顯得沒有敵意,可能他們就會比較和平地對待我們了。”

    島津家家臣樺山有紀笑了笑︰“平君,你不用擔心自己的生意,不是有很多日本商船來這里交易嗎?可我不一樣,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要和這高砂國的實際統治者談判平分領土的問題。”

    平左衛門擔憂地說︰“我事先提醒過你家主公,台灣島的中華公司擁有很強大的力量,他們剛剛打敗了呂宋島的西班牙人,不是大明朝廷官員那樣不曉得世界有多大的笨蛋。我的意思是說,他們絕不會輕易就範的。”

    樺山有紀冷笑道︰“那又如何?現在西班牙人正在為我們薩摩武士訓練新式的武器戰術,我們日本的武士的戰斗力難道會比中華公司的商人差?”

    “是真的嗎?樺山君,西班牙人在薩摩訓練軍隊嗎?”

    樺山有紀頓時一愣,立刻感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噢,這個嗎……您知道的,平君,京都的大將軍現在開始不喜歡西洋人了,我們必須低調行事,呵呵……阿,時間過去大半天了,天都黑了,為什麼台灣港的人還沒有和我們來聯系?”

    平左衛門的注意力也被轉移到了現實問題,他看著暮色中黑黝黝的厚重的南炮台,憂心忡忡地說︰“去年我來此地時,這里的炮台還僅僅是塊荒地,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建好了如此巨大的炮台。我們的船完全是在炮口下停泊啊。”

    ……

    中華公司南炮台是新組建的護衛隊步兵第四團防守的,有五個哨隊整整一個營駐防,而且是專業的炮兵營,營長是在澎湖風櫃尾之戰中建立大功的莊丁隊隊長張海,魯石頭的海盜老伙計,快40歲的年紀了卻熱衷戰陣,澎湖戰後因功轉正成了步兵第四團的一營營長,統轄650名部下。不過他對于大炮作戰並不熟悉,是在戰後進入軍校短期培訓班緊急培訓後,才擔任南炮台駐防營營長的。他的副手是跟著葡萄牙、荷蘭炮手學習了三年炮戰技術的崖州民子弟麥陽天,同時也是監軍部下派到一營的監事。

    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張海和麥陽天兩人依舊站立在炮台最高處,看著海邊的日本船隊。

    “看天色和雲的走向,今夜大約會有大風,這一下看這倭寇船只怎麼辦。”麥陽天笑嘻嘻地說。

    兩人仰頭看著夜空,烏雲正在快速遮蔽月亮,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已經大半被烏雲遮住。一陣強似一陣的海風吹拂著兩人的面頰。

    兩人都是常年在海生活的漢子,對于海天氣變化有著本能的直覺。張海冷笑道︰“以前我和倭人打過不少交道,這幫人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就翻臉不認人;而且欺軟怕硬,你要是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就會爬到你頭去拉屎拉尿……船主大人做得沒錯,就得讓他們吃一點苦頭,他們才會乖乖听話。”

    一名士兵快步跑炮台頂樓望塔,對著兩人行了個軍禮,立正道︰“大統領有令,今晚要嚴密監視倭人動向,無論天氣情況如何,在天明前不許任何倭人岸。”

    張海回了個軍禮,點點頭︰“看樣子船主大人也知道晚有大風了。好得,我們明白了,堅決執行命令!”

    ……

    農歷八月是沿海地區台風盛行的季節,大風在這一夜突襲而至。狂風席卷了整個台灣南部地區,早早躲進港口避風的船只依舊有不少受損,有幾條小漁船竟然被風浪拋到了離海岸線100多米的港口管務局大門外。

    幾乎所有的人都無奈地躲在家中避風,只有南炮台的護衛隊戰士們頂風冒雨站立在炮台監視海面。霹靂般的雷聲滾滾,不時有雪白的閃電光劃破天際,短時間內照亮了海面。這時,冒雨站在炮台的麥陽天和張海等人就能看到那幾艘日本船;可憐的日本船無處下錨,如狂暴大海的小木片一樣被風浪拋來拋去。

    早風雨雖然漸漸停歇,海面的浪涌依舊很高;後半夜不得不躲到堡壘內部去躲避閃電的張海、麥陽天以及所有護衛隊士兵們向海面望去;十艘日本船組成的船隊,只剩下六艘還漂泊在海灣里,幾乎都已經檣倒桅斷,狼狽不堪。有大約十余艘小艇正在接近海灘,艇面全是渾身濕漉漉樣子很狼狽的倭人。海灘遍布碎木條和破帆布,以及纜繩、刀劍等各種雜七雜八物品,還有幾名不知死活的倭人躺在海邊。

    張海哈哈一笑︰“好!麥監事,我們有事干了!”

    南炮台大炮“轟轟轟”連發三下,海面騰起三股巨大的水浪,直接掀翻了一艘倭人的救生小艇。麥陽天200名荷槍實彈、黑衣黑盔的戰士迅速沖出南炮台堡壘,在海灘邊站立成松散的三排,火槍肩,瞄準了正在海邊不知所措打轉轉的倭人小艇。同時,有三門帶著炮車的輕型野戰炮被迅速架起來,炮口正沖著那些惶恐不安的倭人。

    有一個倭人在小艇站立起來,用生硬的漢語說︰“我們是在風浪中落海的,只求岸躲避一時,並無惡意!”

    “當社一般的指示、武器放�必要、刀、等!奉我們將軍的命令,所有岸者必須交出佩刀等一切武器!”

    麥陽天身後的日語通事用生疏的日語喊話了,他原是長崎中華商館的職員,臨時抽調來南炮台的。海面的樺山有紀勉強听懂了,先是小小吃了一驚,然後就是勃然大怒;要武士放棄武士刀,這簡直是最大的侮辱。

    “放屁,我們是懷著和平意願而來的使者,你們憑什麼要求我們……”

    “既然是和平使者,那麼就立刻解除武裝,否則格殺勿論!”麥陽天朗聲高喊。

    他手中的令旗高高舉起,冷笑著說︰“你們帶著大炮和武士刀來到這里,意欲何為?不放下武器,你們不能岸!你們或者放下武器登岸,或者滾回你們自己的船去。我的令旗一揮,炮台的所有的大炮和我們的火槍將立刻發射!”

    海面,飛豹號帶著幾十艘戰船又一次圍攏過來,已經對殘破的日本船隊形成了半月形的包圍圈。

    樺山有紀在晚間的台風侵襲中失去了自己的座艦,好不容易才被手下打撈來逃出生天,現在卻在離岸邊十幾步遠的地方動彈不得,氣得七竅生煙,怒火萬丈。

    他“鏘!“地一聲拔出自己的倭刀,正要發作,一邊的平左衛門急忙按住他的手︰”樺山君,止怒!使不得啊!他們早有準備,敵強我弱,我們在這片海灘面臨對方的無數鐵炮和大炮,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形勢啊!”

    平左衛門用力拉著樺山有紀,扯開嗓門用漢語大喊︰“我是伊達家的平左衛門,和你們的大掌櫃曾景山先生是老相識!請轉告他,我們是為了貿易而來的!我們不是敵人!”

    這個時代的東亞,漢語也是各國的通用語言,經常出海和中國人做生意的平左衛門漢語水平就非常好,一口福州腔的漢話大約是和某個中國福州籍商人學得。麥陽天冷冷一笑︰“曾大掌櫃不在台灣,你的話我們無法證實。無論你怎麼說,想岸就必須解除全部武裝;所有船只的大炮都必須封口,所有人卸去一切隨身攜帶的武器。否則,你們就永遠別想岸!”
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8 23:02

第三部 縱橫四海 第162章 暗流(一))

面對著200桿火槍槍口,以及百米之外炮台幾十門大炮的炮口,樺山有紀喘著粗氣,大聲命令道︰“回去,船!我是不會放下武士刀的!”

    平左衛門嘆了口氣︰“如此,樺山君,就由我去談判?整個船隊幾百條人命,什麼目的都沒達到就死在這片海,太沒有意義了。WenXueMi.coM------.--就讓我去承受這種恥辱?”

    樺山有紀無奈地點點頭︰“拜托了,即使談判不成功,我們還是需要水和糧食才能回日本。”

    ……

    平左衛門帶著仙台藩的幾十名武士和通事卸去武士刀,無奈地在幾百支火槍瞄準下登陸岸。不料他們的小艇剛靠岸,幾十名手持燧發火槍的中華公司士兵就涌了來圍住了小艇,一名隊長大聲喊︰“一個一個排好隊,立刻排好隊!”武裝的士兵對每個日本人進行了搜身檢查,然後才押解著他們進入南炮台。

    “我們需要糧食和水,還需要修理我們的船……”因為被搜身而覺得受了侮辱的平左衛門漲紅著臉,極力平息自己的心情,非常恭敬地對張海說︰“我們還想拜見你們的船主,就是你們的大東家,本港口的統治者尹峰先生,我們……”

    麥陽天在一邊打斷他的話,不高興地說︰“我們船主大人已經被朝廷任命為台灣巡檢司巡檢,直屬泉州衛的千戶大人,是全台灣的統治者,請你用‘大人’一詞尊稱我們的大東家!”

    平左衛門一驚︰“什麼,他已經是大明朝廷的官員了?”

    麥陽天冷冷地說︰“是的,這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船主大人的傳話給我們,你們說是要來談判,如果是商業貿易的事情,到時可以談談;而別的問題,請你們去找大明朝廷談。”

    “這樣嗎?那麼,我們確實是為商業貿易而來……”平左衛門打消了提出薩摩藩想染指台灣的問題,這不是仙台藩關心的事。平左衛門畢竟是伊達家的家臣,他想自己根本沒必要為薩摩藩的魯莽行為出頭,所以在他見到了代替曾景山出場的韓平後,僅僅提出了關于減輕日本船入港稅和在台灣建立日本町的事。

    他回到自己船隊時,樺山有紀則對他十分不滿。

    “怎麼回事?難道你害怕這些大明商人了嗎?他們都是些膽小鬼,我們的武士刀架在他們頭時,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平左衛門沒好氣地說︰“我只是在為我們整個船隊著想,我家主公並未要求我和中華公司翻臉。你們薩摩藩曾經在他們手中吃過虧,可這和我們伊達家無關。大將軍如果知道你們肆意向明朝朝廷挑釁,一定會下令責罰的。”

    樺山有紀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大明朝廷!他們是一群海盜商人,四年前薩摩的朱印船失蹤,一定就是他們干的!我們兩家此次是一齊來高砂國的,你怎麼能……”

    平左衛門打斷了他的話︰“中華公司已經被福建官府招安了,現在薩摩藩如果要和他們動武,那就是要和大明朝廷對抗了。”

    “什麼?這是真的嗎?”

    驚訝不已的樺山有紀冷靜下來,想了一下道︰“前幾個月我們得到消息,大明朝廷的軍隊還在征討中華公司,所以我們才會來這里的!怎麼這麼快就已經招安了?如此看來,我們想乘機壓服中華公司的機會已經喪失了,我們這一趟白來了!”

    他轉頭看著海灣北邊,那船只來往絡繹不絕的港口碼頭,冷笑道︰“這才是開始,我會再來的!平君,我們要走了,你還要留下做生意?”

    平左衛門臉一紅,不做聲地看著北方。

    “如此,看在同為武士一份子的情分,您能幫我一個忙嗎?”樺山有紀手一招,一名身穿黑袍,用帽兜遮住了大半個臉的高個子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樺山有紀冷笑道︰“既然他們不讓我岸,我只好回去向我家主公復命。只是這位先生需要你的幫忙,他希望能夠岸。”

    平左衛門滿腹狐疑地看了這行跡神神秘秘的怪人一眼,從他的身高和露出半邊的白皙臉皮判斷,這是個南蠻——西洋人。果然,這怪人脫去帽兜,露出灰色的短頭發和高鼻梁,深陷的眼窩,冷厲的眼光,大約是四十多歲左右,是典型的西洋傳教士打扮的樣子。

    仙台藩藩主伊達家是天主教徒,平左衛門也是教徒。他見到這位神秘的傳教士,趕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恭敬地說︰“這位神父有什麼要求,請盡管提。”

    身材高大的傳教士伸出雙手,平左衛門看到他手腕和手掌都有刀疤。傳教士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冷冰冰地用流利的日語說︰“願帝保佑您,您只需要把我帶到台灣港,想辦法讓我岸就行了。以後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的,您和您家主公都不需要為此承擔任何責任。願帝賜福于你!”

    平左衛門偷眼看樺山有紀,見他似乎對這個神秘的傳教士也很恭敬,趕緊畫了個十字說︰“這個沒問題,我就說您是我船的傳教士就行了,這里是允許教會傳教的。”

    ……

    日本船隊剩余的船只在飛豹號押解下,離開了港口,灰溜溜地走了。他們甚至連靠岸維修損壞船體都不被允許,結果在回航途中還沉了一艘船。仙台藩的商船留下了,在台灣港用帶來的倭銀、倭扇、刀劍等和中華公司做交易。平左衛門還抽空去了一趟台灣港的天主教堂,那名神秘的傳教士也以日本耶穌會修士的名義了岸。

    晚間,台灣港主教巴拉達斯在自己的私人祈禱室內接待了這位神秘的教。這名身材高大的傳教士沒有說話,首先遞交給巴拉達斯一些文件。巴拉達斯才翻開一頁,就大吃一驚,抬起頭疑惑地說︰“達斯馬里納斯修士,你是西班牙人?你難道不知道本港不許西班牙人登陸嗎?你如果被人發現身份,會立刻遭到驅逐的!”

    巴拉達斯皺緊眉頭,冷冷地說︰“你的名字叫胡安達斯馬里納斯?為什麼要來找我?”

    達斯馬里納斯修道士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尊敬的主教大人,我會的日本傳教省巡視員陸若漢大人年初曾經來過您的教區,他現在在我的教堂暫住,他告訴我;您有幾位助手正在幫助中華公司測繪全台灣島,準備繪制台灣全島的詳細地圖。”

    測量和繪制台灣地圖是尹峰親自主持的,早在幾年前就由耶穌會中國籍修道士尤文輝在負責操作了。巴拉達斯主教滿臉疑惑地看著達斯馬里納斯修士,想了想說道︰“這繪制地圖一事,已經進行了近四年了,測繪工作已經基本完成,最近已經正式準備制圖和印刷了。”他頓了頓,決定直言自己的疑惑︰“你看到城牆的西班牙人人頭了嗎?幾個月來,這里處死了近五十個西班牙人,你冒險來本港,到底有什麼事?”

    同一時刻,台灣天主教堂的地下倉庫內,一處堆滿貨箱的角落中,一名身穿耶穌會見習修士長袍的年輕的中國籍教徒正在向公司安全部宗教事務科探子報告他的發現。這名安全部探子是一名苦力打扮的漢子,身著在碼頭和工廠區隨處可見的裝束,走在街完全是貌不驚人的普通苦力。但是在這處教堂地下室的隱秘所在,此人渾身下透露出逼人的煞氣。

    見習修士是耶穌會初入會的會員統稱,像羅馬天主教各修會一樣,耶穌會成員要發誓願。根據耶穌會會規要發兩次誓願。第一次是在完成為期2年的預備期或見習期後,被允許矢發初願:神貧、貞潔、服從。通過這一儀式,發願者才被認為已獻身修會並在修會內生活。

    第二次發願至少要在10年以後。修會對發願者進行多年考驗後才為他加祝聖。這名見習修士名叫鄧漢陽,接受洗禮才兩年,加入耶穌會才一年,是尹峰從呂宋回來後,在海澄收養的馬尼拉死難者的遺孤,幾年前尹峰允許巴拉達斯在台灣開設教堂傳教時,就把他秘密派到了巴拉達斯身邊。

    鄧漢陽小聲地向安全部探子報告說︰“今日來的那個傳教士口音很特別,雖然講的是佛郎機人的話,但是我覺得有像是帶有干系臘人的腔調。現在,巴拉達斯主教正在自己的密室和他密談。”

    他苦惱地抓抓頭皮︰“這密室隔音很好,在外頭一點都听不到里頭的動靜。”

    安全部探子冷冷地問︰“這人是怎麼進入教堂的?什麼時候來的?”

    “是跟著一批倭人信徒來做禮拜的,然後,他……對了,這人的右手腕和手背有刀疤!”

    “倭人信徒?刀疤?“安全部探子想了想說︰“最近是有倭人的船靠岸,我去查查此人來歷,你密切注意巴拉達斯主教的動向,注意他們兩人是否有交換信或別的什麼東西。快回去,時間長了會引起懷疑的!”

    鄧漢陽急急忙忙跑到主教祈禱室的走廊口時,正好听見祈禱室大門打開。巴拉達斯主教用不耐煩的語氣在說︰“……對不起,你所要求的事我無法辦到,真的很抱歉。願帝保佑您!”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名神秘的高個子修士用帽兜遮著臉,一陣風般從鄧漢陽身邊經過。

    林曉在第二天早晨接到了一封宗教事務科的報告,他看了沒幾頁就大喊道︰“小五子!”他的遠方堂弟、助手林武立刻出現在他面前,林曉正色道︰“迅速調派人手監視那條倭人商船,重點查一查船的一名西洋修道士。還有,派人監視天主教堂的前後通道,跟蹤監視一切可疑人物!”

    林武出去後,他自言自語道︰“船主啊船主,早就和你說過了,這些西洋人都是心懷鬼胎的……”
p2613250 發表於 2010-12-18 23:02

第三部 縱橫四海 第163章 暗流(二)

酷熱的夏未秋初之夜,剛剛過去的台風卻沒有留下一點點涼氣,空氣中彌漫著悶熱到令人窒息的暑氣。wenxueMi.CoM雖然是農歷八月底了,已經過了中秋節,但是今天的台灣港絲毫沒有秋天的樣子。

    在護衛隊老營大堂內,所有的人都不怕酷暑,全副正裝,正襟危坐在會場內。大堂正前方牆壁懸掛著巨大的澎湖和台灣地形示意圖,尹峰也穿著短袖的灰布護衛隊軍裝,正在拿著教鞭召開“澎湖之戰戰役戰術總結會”。

    這是尹峰醞釀已久的一次軍校教學改革實驗。他不能等著戰場出現將才,也沒時間慢慢地靠摸索來發現軍事人才,以後的中華公司必須應付更多的軍事危機,還有西班牙帝國的反擊,所以他急需一批軍事人才能夠快速地脫穎而出。于是,他想通過這種戰役戰術討論來快速提高自己手下這批軍官的素質和水平。

    這次總結會把在馬尼拉的第一團統領趙鐵,特種部隊統領羅阿泉、庫特雷校,呂宋軍情部總管陳衷紀,最年輕的營長——炮兵營營長李魁奇等人都叫回來了,顏思齊作為軍校學兵隊隊長也在座。第一個率隊沖入馬尼拉城的第一團第三營營長楊大成,澎湖之戰中率莊丁隊救援風櫃尾堡寨的張海等功臣也在座。第二團統領麥德,第三團統領李星,新編的第四團統領趙宣明,水軍統領麥大海、主力戰艦的艦長葉華等人,幾乎所有中華聯合公司武裝力量的軍官都在場了。只有監軍部總管曾瑞,公司安全部總管林曉等幾人是沒有過戰場的。這些中高級軍官都坐在左邊,右邊是年輕的軍校學員們。

    每個人都是一身大汗,但是沒有人敢于作出用扇子取涼的舉動,都挺直腰桿坐在那里。

    有一個特殊人物也在場,就是老將軍陳第。

    “剛才趙統領已經介紹了戰役的全過程,……官軍集結萬余人圍攻我軍小小堡寨,而我軍人數最多時不過00余,但是官軍卻屢攻不克。諸位以為是什麼原因?不要說什麼我軍無敵等等屁話!”尹峰微笑著環視四周。

    會場一陣哄笑,學員隊中顏思齊舉手站了起來,首先立正行軍禮︰“報告大統領,我認為是官軍犯了輕敵的錯誤,還有就是沒有及時分兵攻打台灣本島,那麼多兵力完全可以分路攻擊我們的。”

    立刻左邊軍官群中有人說了︰“萬余人對付一個小堡寨,這也叫輕敵?”第四團的統領趙宣明站了起來,他作為澎湖守島戰的功臣,已經在護衛隊中名聲鵲起。他立正,舉起右手橫于胸前行了個軍禮,然後說道︰“官軍在此次戰事中,表現得十分糟糕;官兵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燧發火槍可以快速發射,我們的火炮比他們的射程遠,排列成密集陣型沖擊寨牆,一次次遭到重大損失;而且,官軍各部隊之間缺乏配合,一部已經攻寨牆,但是後續部隊不能及時跟支援,結果就是一次次被我們打下去……”

    尹峰點點頭道︰“趙統領說得不錯,不過你的眼光只是局限于風櫃尾一地,你得從整個福建、整個台灣的範圍來看問題……”

    麥德這時發言了︰“船主大人,諸位兄弟,我以為官兵此戰失敗,一則是自身的裝備不如我們護衛隊,二則是沒有戰船能夠匹敵我軍的巨艦大炮,三則是他們的發動戰事的目的不明確……他們完全可以以小部分兵力圍困風櫃尾,主力進攻我們台灣港……”

    尹峰點點頭;顏思齊小小年紀已經能看到官兵發起戰役“沒有明確目的”這個中心問題,很了不起了,雖然因為年輕缺乏經驗,有點想當然;而趙宣明是從具體戰術層面在考慮問題,麥德則有著全局觀,能夠從戰役戰術比較全面看問題。

    陳第是被尹峰特邀來旁听的,此時他的觀感非常復雜。他跟隨中華大軍遠征馬尼拉,那主要以火器來進行戰斗的場面已經震撼了他;作為戚繼光的學生,他從未想到過火器可以如此運用在作戰中;而在這場討論中,他又被護衛隊軍官們表現出的活躍的思維和膽識震驚。陳第是身經百戰的將領,不是紙談兵的生,他親身體驗了護衛隊的實力,知道即使福建浙江兩地的所有官軍全部壓來打一次澎湖之戰,在面對護衛隊犀利的火器、巨大的戰艦大炮以及全新的戰術時,根本沒有什麼機會。

    這是一支和大明帝國任何一支軍隊都完全不同的武裝力量。但這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尹峰的軍隊,是中華公司的軍隊。這是他心中最感到擔憂的事情。

    他的目光轉向軍校學生兵,看著後排一名年輕的學生,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這名學生兵滿臉不屑一顧的表情,明顯和周圍同學的表情不一樣。他似乎有點煩躁,心不在焉。

    這位名叫陳大皋的年輕人今年才十七歲,名義是陳第的佷兒,通過尹峰的關系才插班來到軍校學習的。實際,這位年輕人是陳第和沈有容暗中安排,為了學習護衛隊的戰術而來。他真名叫俞咨皋,字克邁,乃是嘉靖年間抗倭名將俞大猷之子。

    俞咨皋本人並不情願來這里,只是陳第是他父親的同僚門生,兩家乃是世交,沈有容又是他的司,他盛情難卻才勉為其難來到台灣的。他並不認為能學到什麼東西,也不認為中華公司的武裝力量有什麼特別,他只相信自己父親寫的兵戰策。

    陳第看著俞咨皋的表情,很是失望地嘆了一口氣。俞咨皋是個典型的紈褲子弟,在這個世界,並不總是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麼回事的,虎父經常也會出犬子的。

    林曉在討論會中場休息時,在角落里悄悄地問尹峰︰“船主,這次總結會很多東西都應該是機密事宜,為什麼把陳第叫來?還有他的那個佷兒,我覺得也很可疑,哪有軍戶子弟手掌如此白皙水嫩的?”

    尹峰笑了笑︰“怕什麼,他們想抄襲我們中華公司的部隊組織形式、戰略戰術,那就讓他們去試……別這樣著急,派人盯著也行,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他拍拍林曉的肩膀笑著說︰“實際他們根本沒有機會照搬我們的做法;朝廷的現有體制根本容不下一支全火器的部隊。除非整個朝廷變成了我們中華公司,否則根本不可能建立護衛隊這樣的軍隊。”

    林曉並不理解尹峰的話,但是他本能地覺得這個陳第和那個軍校學員陳大皋有問題。最近台灣港多了很多不明來歷的中外人士,他覺得似乎在平靜的表面下,涌動著無數的暗流。林曉決定明天開始,全天候監視這兩個人。

    ……

    下半場的總結會是馬尼拉戰役的總結討論。首先由首先突入馬尼拉城的楊大成,一個原先的農民子弟把戰役過程說一遍。楊大成結結巴巴地說著,不停地擦汗,下面的人小聲議論嬉笑著。尹峰鼓勵地向楊大成點點頭,笑著坐下了。忽然間,他感覺椅子似乎有點不穩,然後就感覺是腳下的大地在輕微晃動,大堂四壁點燃的火把和蠟燭也都開始晃動起來……

    有人驚呼出聲︰“地動了!地震!”

    尹峰腦子轟地一下,忽然想起了另一位面時空的歷史,泉州確實在1607年10月遭受過一次大地震。他立刻跳起來大聲喊道︰“軍校學生先走,所有人立刻離開大堂。”

    1607年10月1日,即明萬歷三十五年丁未農歷八月二十八日,泉州發生一次強烈地震,台灣島南部也有很強震感,不過沒有房屋倒塌,也沒有人員傷亡。不過隨著地震而來的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使得十多艘正在港內停泊的商船受損;魍港的戰船隊也有十余艘戰船損壞。

    曾氏家族的老大曾柯已經舉家搬回了泉州老宅,華興聯號的商館和曾家好字號都已重新開張,此次大地震也使曾家老宅坍塌了三分之一。要命的是颶風、大雨、海潮一起齊來,泉州城幾乎一夜之間成了人間地獄,官府完全束手無策,毫無辦法。年初持續近半年的戰事消耗掉了閩南一帶大部分官倉內的糧食積蓄,現在福建官府已經沒有糧食可以救援泉州災區了。

    尹峰立刻做出反應,通過泉州知府和曾家的關系向即將離任的巡撫徐學聚提出,中華公司可以出錢出糧出人救援泉州。徐學聚此時正在因為澎湖一役,忙于平息朝廷和地方各位御史對他的攻擊。御史們認為他擅自主張動武丟了朝廷的臉面。

    這個時候如果泉州地方再發生什麼因災禍而鬧出來的民變,徐學聚的政治生涯可能要就此結束了。他無奈只好同意了尹峰的建議,于是中華聯合公司的戰船、商船運載大批台灣的糧食,名正言順地出現在了泉州灣。

    曾家乘機提出了條件,讓曾家的一個子弟擔任金門巡檢司的職務。巡撫衙門幾乎沒有耽擱就同意了,于是中華聯合公司在金門島以存放糧食物資為名開設了商館,駐扎了一支二十艘戰船德船隊。這是中華聯合公司首次名正言順地在靠近大陸的海島取得一處據點。

    尹峰一開始也沒做得太過分,糧食物資都交給泉州官府來發放,免得朝廷和御史們說他收買人心。至于官府能把多少糧食發放到災民手中,又有多少被官員們貪污掉了,這個問題尹峰就沒辦法控制了。

    他在地震災後也趕回了泉州,親自押送一批糧食和衣物進入泉州城。這次大災實在是毀滅性的,泉州知府衙門的府儀門倒塌,府學大半損毀;泉州第一山青帝宮即東岳廟全部倒塌;泉州清淨寺伊斯蘭教清真寺建于宋代,到明代萬歷年間已將近六百年,這次地震中也損壞嚴重,成了危房;洛陽橋在這次地震中北面橋基下沉四市尺,大石梁折斷好幾根,並有橋墩傾斜,水道更移等現象,破壞很嚴重,是洛陽橋建造以來最大一次的損壞。泉州城牆的北門城樓大半震塌,城牆自東北抵西南,幾乎傾圮殆盡。

    萬歷年間的泉州城周圍約30里,城牆高丈,城基寬丈,有7個城門,城門都有門樓,還有140窩鋪,是座大多用花崗石砌築的宏偉城池。這樣牢固的建築物,在一次地震中竟然大半倒塌,地震強烈可想而知。還有泉州當時的標志建築石牌坊,從前櫛比鱗立,非常壯觀,都用大塊的花崗石榫接而成,在地震中竟然也有六座翻倒。

    城中死傷人數官府完全沒有統計,誰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尹峰進城後見到滿地死尸無人處理,傷者遍地。無家可歸者忍饑挨餓,官府的救濟遲遲不能到位。這時尹峰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顧曾柯的勸說,命令護衛隊派出2000多人在泉州登陸,運糧救人。

    此時泉州周邊地區一片混亂,這支部隊攜帶大量物資登陸泉州,根本無人阻擋。

    此時,沈有容已經升任浙江參將,在福州準備履任,他的浯嶼水寨在幾個月前被中華公司燒掉後,已經搬遷到石湖,新任的把總是總兵朱文達的親信,此時正忙于在福州宴請賓客,整個泉州地區幾乎沒有官兵能夠作戰。因此,護衛隊第一次出現在大陸,沒有任何阻礙,完全就是來救災的。

    尹峰是個熱心腸的人,性格中有著沖動成分,否則也不會沖到馬尼拉去救人了。他的此舉招致了整個福建官府的指責,有御史直接告朝廷指斥他意欲謀反,但是他為了救人,完全顧不了這麼多了。

    護衛隊進入泉州城,分片劃區展開救援行動。此時已經是大地震後的第十天,大多數還活著的災民都即將餓死了。這支奇怪的紀律嚴明的軍隊給泉州災民的第一映像就是“救星”。他們不但不像一般官軍那樣搶掠擾民,而且還是來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很多戰士也是泉州籍人,因此和當地百姓很有親切感。護衛隊有著嚴密的組織,雖然沒有人有救援大災的經驗,但是按照命令行事已經是他們的本能反應,所以按部就班的救援工作很快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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