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無限流】無盡夢境 作者:風的印跡(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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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lconeye 2011-1-28 22:58:4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8 278824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09:53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六夜 何處是歸途(二)
  





  三個臭皮匠中的兩個做出了相同的決議,這在東海隊乃至東海軍來說,議題就已經有了定案。當下他們討論的內容就變成了接下來的行軍路線。
  
  眾所周知,從望慧城回尾東關共有三條路,分別是山陽道、山陰道和穀道。
  
  山陽道需要先迂迴西北方向再折往東面,繞了不小的一圈,對於時間就是生命的東海軍來說肯定是不可取的。
  
  山陰道在望慧城以南,既然兌州府定北軍已經將手伸進了這一地區,恐怕此道已經落入對方之手。與其去山陰關叩關,還不如繞道山陽來得快一些,所以山陰道同樣不是一個好選擇。
  
  如此一來,本該是最危險的穀道反而成了最佳選擇。此刻定北軍騎兵連望慧城都還要差一點才能抵達,更不可能提前繞道去設伏穀道,而且他們甚至不知道東海軍已經到了這附近,否則也不敢用兩營不善防守的騎兵來搶望慧城。
  
  打定主意,當下司馬富強乾脆讓東海軍原地休息,等到入夜之後再快速地通過望慧城範圍,不與定北軍騎兵多做糾纏,直接進入穀道趕回尾東關。
  
  原地駐紮,生火造飯,又小睡了幾個鐘頭,恢復了大半體力和精力的東海軍再次上路。
  
  其實對於取道穀道,眾人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
  
  據杜子騰所說,定北軍張通和他的手下將校都是非常具有攻擊性的一群人,若是讓他們知道東海軍從穀道返回東海,怎麼也會出兵襲擾一下,斷不可能讓東海軍毫髮無損地從他們眼皮底下通過。
  
  但是對此黃志卻有對策可以避免這一問題的出現。如果說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戰爭夢境和勢力夢境將司馬富強和張偉分別培養成戰略大師和戰術大師的話,那麼黃志一定是個心理大師。
  
  按照黃志的辦法,東海軍全員高舉著火把,光明正大地向著望慧城挺進,在夜色下拉出一條長長的光帶。
  
  雖然以前已經不止一次敗在夢中人手底下,對他們的指揮才能也佩服得五體投地,但這次杜子騰仍然將信將疑地帶著他的騎兵營走在隊伍的後段。先不說這種明火執仗的做事方式無異於在向定北軍挑釁,單是把一千五百人擺出一字長蛇陣,就足以給東海軍帶來一場災禍。
  
  杜子騰相信,自己就算帶一支比定北軍遜色的軍隊來衝擊一下此時的東海軍,也足以讓這支隊伍瞬間變得七零八落,喪失抵抗能力。若不是相信黃志幾人的能力,這要是在尾縣叛軍的那會兒,他現在肯定要抗命不尊的。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東海軍已經接近瞭望慧城,已經可以看見幾里地之外那六米牆頭上點點的火光。既然東海軍能夠看見望慧城,那麼此時佔據此城的定北軍自然也能看見這個突然出現 的對手。
  
  取得望慧城還只有數個鐘頭,定北軍先頭部隊這會兒才剛剛完成對此城的排查和部署,留下部分輪班值夜的將士,其餘人總算是可以睡下。誰知他們還沒有睡安穩,便被敵襲的警報又給喚醒,只得拖著疲憊的身軀奔上南牆準備戰鬥。
  
  在他們看來,東海軍這種明目張膽的夜襲簡直就是可笑,看來小地方的鄉團就是不會打仗,才會搞出這麼大的烏龍來。
  
  就在此時,他們眼前那條略顯搞笑的光帶突然在距離城牆數百米的地方向北一折,轉向了城西的那條小道。雖然望慧城並沒有開西門,但是誰也不知道這支通過火把數量看起來頗有些規模的軍隊是否帶來了登城作戰用的雲梯。
  
  城頭上的定北軍將士不得不趕緊跟著來犯敵軍的動向,將大部分城防力量調動到西面去增援。等他們好不容易完成這邊的部署,那條光帶卻已經離開了西面折向了北門,於是定北軍不得不再次跟著奔波一番。
  
  東海軍繞城大半圈所用的時間大約是一個多鐘頭,城牆上的定北軍也跟著轉悠了那麼久。等到東海軍對望慧城北門毫不留戀地擦肩而過,直接投入黑暗往東北而去,帶領這支定北軍的將領依然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過了許久,直到這條火龍消失在望慧城的視野裡,定北軍將領才回過神來,「哪是什麼攻城啊!分明是借道。」想到這裡,他不免又有些心癢,琢磨著是否要出兵追擊,討回點利息來。
  
  但是看著外面那無盡的暗夜,他又冷靜了下來。定遠將軍張通早就覬覦望慧城已久,自然也將其周邊的三條通道瞭解得如同自家的走廊一般。所以此將也知道,東海軍此去的方向正是三條通道中最險要的穀道,這才讓他火熱的心冷卻了下來。
  
  他看著東北方向,此時已經完全不見東海軍的蹤影。雖說從對方的行進速度可以判斷出其大部是步兵,而己方的騎兵若是要全力追擊的話,這會兒出兵依然不算遲,但是誰又知道對方是否存心引誘自己追擊,在穀道中段設伏吃掉自己這支軍隊,然後再回頭攻打城防空虛的望慧城。
  
  權衡再三之後,他終於決定放棄這次出擊的機會,畢竟張通交給他的任務是拿下望慧城。若是捨本逐末,就算取得了點蠅頭小利,定遠將軍也不會誇讚自己,反而會加以斥責。
  
  黃志的心理戰取得了預期的效果,讓對方無法出城騷擾東海軍。等到東海軍從穀道北口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大亮,雖然大家都已經非常勞累,但是考慮到東牢關那邊岌岌可危的處境,夢中人又如何能安心下來,所以乾脆又繼續前行至尾南倉才紮營休息。
  
  此時東海軍距離尾東關就只剩下最後一天的行程,比正常的速度要快了整整兩天。不過他們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兩日一夜間行進了近兩百里,所有人都累趴下了,連熱食都懶得做,隨便吃了點幹糧便和衣睡下。
  
  黑夜之中,隱隱有一串馬蹄聲自東面而來,讓幾個已經昏昏欲睡的東海軍哨兵不由得清醒了些,一方面主動派人出去探查,一方面則隨時準備對付突發情況。
  
  片刻之後,外出探查的人回來了,並且帶來一員同樣身著東海軍戎裝的斥候,據說是武強手底下一營的斥候,奉命前往暴縣向東海軍主力求援。所幸他運氣不錯,才剛出來一天便在尾南倉遇到了此行的目標。
  
  值夜的校尉知道事關重大,趕緊去喚醒已經進入夢鄉的司馬富強等人。
  
  得知武強派出斥候求援,東海隊長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09:57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六夜 何處是歸途(三)
  





  東牢關淪陷,東尾關也岌岌可危
  
  一營斥候帶來的這個消息遠比司馬富強所預期的還要糟糕一些。昨天下午的時候,一支大約三千人的軍隊突然出現在了東牢關外,二話不說就以優勢兵力結合遠程打擊摧毀了東牢關本就等於沒有的防禦體系。
  
  鎮守東牢關的是一營底下的一名校尉,手底下不過五十人,只佔一營全部兵力的十分之一,能維持三班哨已經相當不易,再去要求他們守好東牢關,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事實上,當東牢關外的三千大軍來襲時,守關的五十人也僅僅脫逃了一個,還是奉命前往東尾關向武強匯報軍情的。
  
  東牢關是因被偷襲而失陷的,這並不奇怪,換做司馬富強或者黃志親自坐鎮東尾關,也會面臨同樣的結果,非戰之罪。夢中人不打算去追求此事,他們真正在乎的是武強本人親自鎮守的東尾關,這是夢中人返回東海鎮的必經之路,絕對不能有失。
  
  然而東尾關是針對尾東關而設立的雙子關,其防禦體系都是面朝著尾縣的方向,對於來自背後的敵人就有些無能為力了。
  
  「武強怕是守不住東尾關吧……」黃志對此相當悲觀。
  
  「事實上就算是我們親自指揮,在這種情況下也很難憑藉五百人擋住三千大軍。」司馬富強的說法比較客觀。
  
  張偉卻有不同的看法,「若是我們親臨現場,或許還有些機會。將指揮權下放,而我們自己突入敵軍當中去執行斬首行動,應該可以出其不意地以弱勝強。」
  
  「或許吧,但這不重要。」司馬富強知道這時候再繼續糾纏於這種無意義的假設上,並不會改變問題的現狀,「不知道武強在這種情況下會作何選擇。」
  
  武強面臨的選擇很多,可以死守東尾關,為東海軍主力爭取時間,但代價可能是一營直接被打到全軍覆沒失去編制,或者成為對方的俘虜;也可以退回東海鎮去與衛戍營合流,借助東海鎮外圍防禦體系堅持一陣子,但東海軍主力的歸途將被截斷,不得不經歷痛苦的攻堅戰,方能重新打開東尾關的通道。
  
  這兩個選擇都不能算是錯誤,但都不是夢中人想要的結果,現在三個臭皮匠只期盼武強能夠做得更有技巧一些。
  
  從斥候離開東尾關算起,七八個鐘頭已經過去,這時候不管武強做出的是什麼選擇,估計都已經塵埃落定,夢中人真是想要幫忙也沒有機會。但是就這麼幹坐著煩惱也不是個辦法,到了這種時候,誰也沒辦法接著睡覺。
  
  司馬富強看了看疲憊中帶著焦急的隊友們,乾脆狠下心來,「走吧,我們九個人先回去。至於大部隊嘛,就等休息好之後,明天早上隨後趕來,黃昏前必須趕到尾縣邊境!」
  
  東海隊員們毫無怨言地站了起來,直接以行動來表態。
  
  在只休息了短暫的個把鐘頭的情況下,夢中人再一次踏上了征途。兩天四十八小時之內,他們的休息時間還不足五個鐘頭,卻奔行了兩百餘里,跨過了大半個尾縣南部,最終回到尾東關。
  
  不得不說,他們的辛苦是有價值的,而武強也是值得信賴的——東尾關雖然已經失陷,但與之相對的尾東關卻依然保有在一營手中。
  
  武強在這種極其困難的局面下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他毅然地放棄了無法防禦的東尾關,而將兵力收縮到了尾東關來。不僅如此,退出東尾關的時候,他還不忘把八牛弩給帶了過來,同時還拆毀了東尾關的關門。
  
  如此一來,若是來自兌縣的三千軍隊對東海軍一營坐視不理而長驅直入東海鎮的話,武強的一營便可銜尾追擊,拖住對方前進的步伐。而要分兵把守沒有關門的東尾關,敵方留下來的部隊人數又不能太少,這樣就只能減少進入東海的兵力,卻又可能因此無法對付陳闖的衛戍營。
  
  這支三千人的軍隊前身雖然是南海軍,但此時統兵的將領卻是兌州府定北軍的另一員副將,姓王,同樣是張通的得力助手。在接到皇庭的詔告之後,張通第一時間派出兩員副將,一人帶定北軍兩營騎兵搶佔望慧城,王副將則往東牢關外接收群龍無首的南海軍。
  
  王副將剛剛接手南海軍,對於這支軍隊的戰鬥力還不熟悉,加之從一營在此危急時刻的表現上看出東海軍自上而下不俗的素質,更加不敢在背後有敵人的情況下貿然進入東海。
  
  因此在做了一番評估之後,王副將也不得不承認東海軍的將領水平很高,就如同下了一步好棋,迫得他不得不應子。反正此時他們已經切斷了東海軍主力的歸途,所以乾脆便以東尾關為據點,先清除了這支讓他們感到頗有壓力的東海軍一營,再另尋更好的時機進入東海也不遲。
  
  尾東關並不好打,但是王副將也不著急,他已經順利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務,把東海軍迫到了一條無家可歸的絕路上。此時他只要守住勝利的果實,靜待定遠將軍張通親率定北軍主力從尾縣南面掃蕩過來,自然可以讓東海軍一營再度陷入無險可守的窘境。
  
  到了那時候,武強的一營可就被兩頭關門無處可逃了。不過鑑於武強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副將一定會親自在張通面前保下此人,看能不能收為手下。
  
  就在王副將還在幻想著收武強為己用的時候,夢中人已經抵達了尾東關,正在對這員東海軍的元老、曾經的鎮衛隊指揮官大加讚揚。武強不愧是最早接受三個臭皮匠指點的基層將領,此時終於成長為一員能夠讓人放心地讓他鎮守一方的大將,不負眾望地為東海隊留下了一線生機。
  
  「我們要打下東尾關,重新取回這條通道的控制權!」司馬富強揚眉吐氣地做出了反擊的宣言,「哪怕對手是兌州府軍,我們也沒有理由束手就擒!若是官軍非要把我們認定為反叛者,那麼為了東海郡的黎民百姓,我們就是真的反了也未嘗不可!」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00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六夜 何處是歸途(四)
  





  王副將雖然放棄了直接殺入東海領地的機會,卻並未放鬆對尾東關的進攻。利用東海軍一營人數偏少,缺乏後備隊的困難,他把三千南海軍分成三個輪次,輪番以中等烈度的攻勢襲擾尾東關。
  
  這樣的攻勢雖然不足以攻克尾東關,卻能讓一營的士兵因為缺乏休息而疲於奔命。在夢中人抵達尾東關的時候,竟發覺一營的士兵們看起來比連續奔波了近兩日夜的自己還要疲累。
  
  「八牛弩開始使用了沒有?」司馬富強看著兌州府軍那令人厭惡的蒼蠅戰術,開始尋思反擊的時機。
  
  疲憊卻亢奮的武強搖搖頭,「大人,八牛弩射程較遠,基本上可以直接將踏步橛射進東尾關,對於近距離的防禦效果未見得比一般的床弩好。我想各位大人應該有用得上八牛弩的時候,所以暫時沒使用那些傢伙,只是先用床弩支撐著。」
  
  「好,很好!」司馬富強再一次誇讚了武強,這小子的心思比想像中的還要細膩。「我們今晚反擊回去,奪回東尾關。」
  
  「今晚?」武強錯愕了一下,轉頭看看那些抓緊時間在牆頭小眯一會兒的一營士兵,就憑這些人,怕是也很難在經歷了三十多個鐘頭不眠不休的苦戰之後還有多少戰鬥力。
  
  黃志看出他在想些什麼,便解釋到,「兵法講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連你都認為我們沒辦法反擊回去,對方更是這麼想的。但是別忘了杜子騰和李二虎他們黃昏的時候就會趕到這裡,我們的兵力將達到兩千,與對方相去不遠,雖然都有些疲累,卻是夜襲的大好時機。」
  
  武強這才想起夢中人們既然已經來了,大部隊自然離尾東關也不會有多遠。一營的士兵雖然累得不行,但是再撐幾個鐘頭也不是什麼問題。何況有夢中人們親自坐鎮,此刻的一營士兵士氣高漲,戰鬥力無疑比之昨夜要高了許多,守住尾東關一時半會兒不失絕對不成問題。
  
  就在這個白天,王副將那邊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了,或者算準了東海軍一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攻擊的烈度急劇上升,大有想要一戰功成的意思。若是東海隊的夢中人未曾及時抵達尾東關的話,王副將的這波攻勢或許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然而現在卻完全沒有可能。
  
  夢中人其實也已經累壞了,就近於城樓上休息,他們還需要養精蓄銳準備今晚的反攻。這一覺總算讓他們睡到了中午時分,終於因為尾東關岌岌可危的防線而再度被吵醒。
  
  如果可以的話,武強真的很不願意吵醒這些大人,但是他的手下實在扛不住了,就算不叫夢中人們幫忙,已經有一部分登上城牆的官軍也會「幫忙」叫醒他們的。
  
  黃志從城樓上探出頭來,只見關牆最南端緊貼著山壁的位置已經失陷了,在一員兌州府軍校尉的帶領下,身著灰藍色戎裝的士兵們已經湧上了牆頭。他毫不客氣地從腰間摸出一石半弓和一壺箭矢,出手便以「連珠箭」的手法向那員領兵校尉射去。
  
  全中
  
  兌州府軍校尉的胸膛上插滿了箭矢,當場就沒得活了,而他手底下那群本是南海軍的士兵也是有些眼力的,從當下這種情形便看出了出手的人是夢中人。南海隊的大佬們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集體失蹤了,來自兌州府的王副將伺機收編了這支軍隊。
  
  對於這些下層士兵們,他們雖然對於南海隊有一定的忠誠度,但並不代表著會為夢中人從一而終。就算好漢都不吃眼前虧,更何況他們原先只是一些討生活的漁民和莊稼漢子,被收編為兌州府的正式編制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就算有一天,夢中人大佬們突然回來,也不會找他們這些基層士兵的麻煩,只會去追究高層的責任。至於南海軍的高層,在王副將許下一大堆承諾之後,早已以官軍將領自居,更是不會為了那些據說已經死絕了的南海隊夢中人守喪。
  
  南海軍的整體素質雖然不如東海軍高,但好歹賈軍師也引進了一些先進的管理理念,令得這只部隊的整體素質還是要高出了官軍一些。王副將對此很滿意,若是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向定遠將軍張通申請這支三千人軍隊的永久指揮權。
  
  就是這樣一支高素質的軍隊,登上尾東關牆頭的這些突擊隊員們在見到了黃志的「連珠箭」之後,士氣卻一瞬間跌入了低谷。和南海隊夢中人並肩作戰了一段時日,他們遠比官軍更加瞭解夢中人的厲害。
  
  他們這批攻上牆頭的不過一二十人,就算人數再多個幾倍,也沒有可能是對方的對手。所以在失去了領兵校尉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萌生了退意。
  
  既然連對手都看得出東海隊的夢中人出手了,更不用說東海軍一營的士兵們,武強適時地鼓動了幾句,疲憊不堪的東海軍士兵立刻反壓了上去,搶在夢中人過來之前,重新奪回了南端的控制權。
  
  看著敵軍士兵那身有異於兌州府軍的戎服,黃志一時間陷入了困惑。「隊長,幫我看看那些傢伙的軍裝有什麼特點?」
  
  司馬富強不具備強大的攻擊力,所以並沒有和其他隊員一樣下去參與防守,此時聞言便發動了「登高遠眺」的能力仔細去分辨對手身上的服裝。「我明白了,你是認為他們不是兌州府軍!他們的軍服胸口處都繡了個『南』字,那是什麼意思?」
  
  「南!原來是這樣!」黃志終於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竟然是南海軍啊!我終於知道當初那卦『否』裡面所暗示的東西了,賈軍師夠狠!」
  
  司馬富強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黃志的意思,若非白天時候他們動手於「現實」世界消滅了南海隊。那麼這會兒率領這支軍隊的便不再是兌州府的將領,而是南海隊的夢中人。如此一來,就算武強再怎麼超水平發揮,也不可能守得住由夢中人親自領兵攻打的尾東關。
  
  或許在昨天的這個時候,東海軍一營已經被打沒了番號,而這支多達三千人的南海軍也已經長驅直入,殺進了東海領地。至於最終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司馬富強不敢想像。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04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六夜 何處是歸途(五)
  





  隨著夢中人的加入,東海軍的劣勢迅速扳回,城牆上再也沒有任何敵軍的存在,就連稍微靠近城牆的敵人,也被強勢擊退。在關前空地上留下上百具屍體之後,東尾關方向傳來鳴金收兵的指令,敵人如潮水般退去。
  
  王副將雖然不知道夢中人已經及時地趕回了尾東關,但依然清楚地意識到城牆上肯定是有高手加入。剛才一波攻勢中,原南海軍的突擊隊戰力令人刮目相看,但可惜最終功虧一簣,而且幾乎傷亡殆盡,此時他已經很難再組織一次類似的攻擊,只能就此作罷。
  
  接下來王副將繼續讓士兵們輪番上陣,保持著低烈度的攻勢,消耗東海軍的精力。相信入夜之後再展開一次強攻,最遲明天天亮,尾東關便要落入他的手中。
  
  在城樓上觀望了一會兒,司馬富強已經大致明白對方的意圖,便招來武強,「讓你的手下輪番休息吧,雖然晚些時候杜子騰他們便會趕到,但我可不想一營在此之前便全線崩潰。」
  
  武強回頭看了一眼尾東關的城牆,扣除暫時失去戰鬥能力的傷員,一營的士兵此時還剩下三百餘人。以這麼點兵力,若是在平時還好,戰時就顯得捉襟見肘了,更不可能搞什麼輪換。他沒有反駁,只是不解地看著司馬富強,想知道這位大人究竟有何高招。
  
  東海隊長既然提出這個要求,自然是有解決之道。其實辦法很簡單,就是讓能夠以一當十的夢中人去填補普通士兵人數上的缺口。「士心在城樓上總攬全局,紫砂負責救治傷員。其餘人員分散到城牆各處,協助防守。」
  
  除了小七和司馬富強自己戰鬥力偏弱,其他五人都是擁有B段位戰鬥或者專屬技能的好手,任何一人鎮守一段城牆,基本上都沒有被攻破的可能。除非王副將那邊也能派出同樣段位的將領過來牽制這幾個人,一般的士兵才有機會攻上城牆,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東海軍主力也準時在黃昏之前趕到,但是張偉並沒有讓他們上關牆協助防守,而是讓他們抓緊時間吃飯休息。騎兵營和「陷陣營」是今晚反攻東尾關的主力,絕不能在此時有所消耗,必須確保他們的戰鬥力。
  
  東尾關方面,被武強臨走之時拆毀的城門至今未曾修復,給今夜的反攻留下了不少便利,這主要是因為王副將壓根沒有想過東海軍還有反攻回去的實力。按照定遠將軍張通的部署,定北軍主力將以望慧城為據點狙擊東海軍主力,而王副將這邊的職責是壓制東海領地裡殘存的少量東海軍。
  
  王副將對於自己的直屬上司信心十足,畢竟張通是兌州府公認的頭號名將,而定北軍也是兌州十軍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支。若是張通親自打帶領的定北軍還攔不住東海軍主力,那兌州府就再也沒人能夠做到這一點。除非真的以絕對的人數優勢進行壓制,那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張通作為兌州府首屈一指的名將,野心很大,試圖以一己之力對付東海軍。他根本不認為對付區區一支編制都未曾滿員的新軍需要動用離、兌兩府總計二十軍的兵力,說出去只能是惹人笑話,這要是傳到其他六州的名將耳中,還以為離、兌兩府無人了。
  
  然而張通終究是低估了夢中人的能量,第一步戰略部署便被打亂,東海軍主力迅速趕在定北軍主力抵達望慧城之前通過了穀道,而武強的發揮也成功地牽制住了王副將和他收編的南海軍。
  
  但他也不能算是完全失敗,畢竟成功搶奪瞭望慧城和東尾關,算是搶得了先機,讓夢中人和他們的東海軍吃了個大虧,已經讓東海隊的三個臭皮匠對此人產生了足夠的警惕性。
  
  就在張通和他的定北軍先一步動起來之時,兌州府其他各軍還在磨磨蹭蹭地進行動員和行軍,三兩天之內還無法介入東尾關戰場,也算是夢中人的幸運,否則他們怕是真的要被擋在尾縣南部,有家不得歸。
  
  不過東海軍之所以失了先機,也不全是因為張通的水平有多高,更多的是因為客觀的原因,比方說兵力不足,比方說信息不對稱,這任何一項都是足以致命的。張通雖然在兌州府算是一號人物,在這個時期的東洲大陸也算是一員名將,但若是放諸於漫漫的歷史長河之中,充其量只是個二流的將領。至於其副將之流,則根本沒資格載入史冊。
  
  而東海隊的三個臭皮匠是什麼人,他們是結合了古今中外數千年戰爭經驗和精華於一身的現代人,單就厚重的歷史積累這一點,已經足以凌駕於歷史上的諸多名將,更何況是區區張通。所以在失了先機之後,東海軍立刻籌劃了一場反擊,以此強勢的方式來向官軍表達自己的反抗到底的決心。
  
  而事實上也只有強勢的反抗才是東海唯一的出路,根據司馬富強所掌握的資料,不管是在歷史上,還是在民間流傳的故事中,能夠享受到招安待遇晉身官僚階層的,歷來都是那些將官軍打怕了的強硬分子。
  
  反之,主動投降的軟腳蝦大多沒有好下場,為首的最終難逃被清算的待遇,而士兵們能夠卸甲歸田都已經算是最好的境遇,更多的則是被集體坑殺或者斬了頭拿去作領功之用。
  
  夜色很快便籠罩了兩關,東海軍主力經過兩三小時的休息,白天時趕路所消耗的精力和體力也恢復了不少,足以應付今晚的反擊。而兌州府軍方面,王副將自始至終未曾停止過對尾東關的攻勢,也因此付出了數百人的損失,讓兩邊的兵力趨於持平。
  
  但若是認真考究雙方的戰力,無疑是東海軍方面更勝一籌,再加上夢中人自身的戰鬥力和黃志的「鼓舞」光環加成,以及雙方指揮官的水平差異,三個臭皮匠認為今晚的夜襲必然是毫無懸念的一邊倒。
  
  「那麼,現在出發吧!奪回東尾關!」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09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六夜 何處是歸途(六)
  





  隨著司馬富強一聲令下,杜子騰的騎兵營率先啟動,直奔中門大開的東尾關。而李二虎的「陷陣營」則緊隨其後,生怕去晚了一步便只能撿撿騎兵營吃剩下的殘羹冷炙。至於新兵營方面,儘管士兵們也是熱血沸騰,但還是乖乖地排在最後一位出場。
  
  尾東關的關門吱吱嘎嘎地向上升起,關外那些還在不緊不慢地攻打尾東關的原南海軍士兵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手上的動作和腳下前進的步伐也隨之停滯。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卻已經被東海軍騎兵營的鐵蹄所淹沒。
  
  接下來的戰事一如既往的乏善可陳,甫一開戰,便陷入了一邊倒的趨勢。
  
  沒有大門的東尾關簡直就是不設防的,再加上東尾關的床弩都已經被武強拆除,更是缺乏遠程打擊的能力。而尾東關這邊,八牛弩已經在入夜之後假設完畢,此時正將一支支巨箭射入關牆背後,重創著那些搞不清楚狀況的敵軍將士。
  
  連續兩天不停歇的攻勢不止是在消耗東海軍一營的精力,王副將這邊也好不了多少,只不過是五十步與百步的區別。更關鍵的是他的將士們突然由掌握主動的一方轉變為被動挨打的弱者,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這種角色的轉換,更是士氣不振。
  
  無論是騎兵營還是「陷陣營」,甚至是還沒打過幾仗的新兵營,東海軍的士兵們就從來沒想過會輸,即便是武強在面對三千敵軍的時候,也不過是選擇了戰略側退,就算丟了東尾關也算不得是打敗仗。這樣的一支軍隊,又有黃志的「鼓舞」光環,其戰鬥力可想而知。
  
  對於這支原為南海軍,現為兌州府軍的敵人,東海隊對他們可是相當的忌憚。
  
  在東洲大陸上,最瞭解夢中人的既不是皇庭,也不是州府,而應該是這些由夢中人親自培養出來的戰士。這些士兵瞭解夢中人強大的個人風格,瞭解夢中人詭異多變的作戰方式,或許南海軍像東海軍一樣缺乏能夠統領整支軍隊的高級將領,但若是讓他們與定北軍張通合流,無疑是東海軍的心腹大患。
  
  所以黃志的意見是不能放過任何一人,要麼圍殲,要麼招降。貫徹了他的思想,騎兵營在進入東尾關之後直接鑿穿對方的陣線,從敵後去阻斷其退路,而將正面留給了李二虎所帶領的「陷陣營」。
  
  人一旦妥協過一次,很容易就會妥協第二次,這支南海軍既然接受了兌州府軍的收編,那麼這會兒再向東海軍投降一次,就沒有什麼心理障礙了。失去了南海隊夢中人的領導,這支軍隊正在迅速地墮落著。
  
  戰鬥結束時,這支原南海軍損失過半,但也尚有一千餘人,若是在南海隊賈軍師的手中,完全又是另一番天地,這會兒卻成了東海軍的戰俘。
  
  對於這些戰俘的安置,東海隊很是傷了一番腦筋,兩種主導意見不相上下,卻又互相矛盾。支持收編他們的人認為南海軍的兵員素質還不錯,只要黃志願意對他們進行洗腦,很快就能成為東海軍的戰鬥力。
  
  而反對的意見同樣旗幟鮮明,東海軍不是沒有收編過戰俘,但卻不是這些數日之內連連放棄軍人榮譽的牆頭草。人若是習慣了投降,那便失去了必勝的信念,失去了不畏死的作風,東海軍若是收編了這些人,只怕是會影響整支軍隊的戰鬥力。
  
  支持收編的人自然是司馬富強,雖然還搞不清楚兌州府向東海軍出手的原因,但他已經意識到東海軍接下來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五千人的定北軍,至少還會包括兌州府的另外幾支部隊。他甚至懷疑離州府也會參與對東海軍的圍剿,否則定遠將軍張通斷然不敢擅自派兵越境進入離州。若然如此,足夠的兵源補充勢必是當下東海軍的頭號大事。
  
  但出身軍人的張偉提出的反對意見也不容忽視,東海軍迄今為止也還未培養出足夠的軍官階層,若是把南海軍士兵打散了分配給各營,遇到劇烈的戰事,就怕這些人臨陣拖到而影響了士氣。而保留南海軍原先的基層編制則更危險,誰知道那些傢伙會不會乾脆集體叛逃甚至反戈一擊。
  
  黃志和其他隊員則在這兩種聽起來都很有道理的意見當中搖擺不定,誰也不敢貿然地在如此關鍵的問題上輕易表態。
  
  最終還是黃志想了個折中的方案,「先把這些降兵放一邊吧,不管收編與否,短期之內他們都無法成為我們的戰鬥力。聽杜子騰說,這支軍隊是由兌州府定遠將軍張通的一員副將帶領,縱觀此人在指揮方面的表現,雖然沒有什麼令人驚豔的亮點,但勝在中規中矩,也算是可用之人。」
  
  「你想收服他?」司馬富強聽出了弦外之音。
  
  「是的,收服他有兩個好處,一來是加強我們中高級指揮官的隊伍,方便東海軍進一步擴軍;二來他既然是張通的副將,肯定掌握了不少定北軍的情報,拉攏過來的話,於接下來對兌州府軍的作戰肯定有好處。」
  
  黃志的說法得到眾人的一致贊同,這件事若是操作得好的話,甚至有可能連南海軍的問題一併解決。
  
  當下收服王副將成了夢中人的第一要務,大家跟著黃志來到東尾關的收押室,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目標人物。
  
  強烈的緊迫感讓黃志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拐彎抹角,於是便開門見山地道明了來意,「打完這仗你有何感受?東海軍是否比你想像中的要強大許多?我們現在以東海軍統帥的名義邀請你,邀請你加入這支軍隊,我們共同來締造輝煌!」
  
  王副將聞言先是有些錯愕,隨即爆發出刺耳的訕笑,「加入你們?你當我瘋了麼!王某人落到你們手裡最多一死,皇庭還能封我一個英烈的稱號。若是與你們同流合污,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連同我的家人會一起遭殃!」
  
  黃志事先全然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說。
  
  反而是此刻身陷囹圄的王副將說話更加咄咄逼人,「嘿,死到臨頭了,你們還想著招降我們擴充軍力?不可否認,你們東海軍的戰鬥力和用兵之道要比官軍更勝一籌。但你們真的以為憑藉這區區兩三千人馬,便可以與官軍作對?就算我們張通將軍收拾不了你們,離、兌兩府二十軍十萬人也對付不了你們?別天真了,兵部的官文一下來,就注定了你們的覆滅!你們的老巢東海鎮,這會兒怕是已經被離州府軍給拿下了」
  
  這是夢中人第一次聽到東洲皇庭全力出手的消息,不由得都怔在了原地。哪怕是諸葛再世,也沒有可能以幾千人馬對抗十萬大軍,這已經不是能夠單純依靠策略能夠拉進彼此實力的懸殊差距。
  
  除非東海軍從此放棄根基,流竄山中落草為寇,否則若是執著於一城一地的得失,官軍真是拿海量的屍體來壓都能把東海軍給壓死。或許夢中人並非完全沒有活路,但領地一定是保不住的,而這意味著穩定的人頭稅收入將從此化為烏有,東海隊將從此過上流亡而且拮据的日子。
  
  三個臭皮匠不由得開始思考這件事背後所隱藏的東西,這絕不可能單純是因為他們偷襲暴離關外的平北軍所引發的劇變,在這後面,應該還有更深層的東西,或許是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或許與白日裡在「現實」世界徹底剷除南海隊有關。
  
  「這是為什麼?」黃志忍不住開口問出了這個問題,卻並不指望能夠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沒想到王副將竟是知道了一點事情的真相,「這是『天意』據說太史局得了『天意』的指示,所以皇庭才如此堅定地要把你們剿殺。」
  
  「天意」這個玄之又玄的詞落在三個臭皮匠耳中恍如一道驚雷,幾乎已經證實了他們心中最不願意見到的那個答案。
  
  「走吧,我們先回鎮上看看再說。」司馬富強心中的不詳預感更加濃烈。
  
  雖然已經是歸心似箭,但是經過連日的勞累和一場激戰,夢中人及東海軍確實需要休息的時間,因此回程的時間定在了午後,由騎兵營隨夢中人先行返回東海鎮。而「陷陣營」等步軍則留守兩關和東牢關,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兌州府大軍。
  
  從官道一路往北,戰爭的氛圍由濃轉淡再轉濃,靠近東尾關和東牢關的村落早已跑得沒了人煙,看那架勢都往北面去避難了,也真是哭了這些東洲大陸的原住民們,剛剛在夢中人的治理下過了幾天好日子,戰火又一次地逼近了他們的家園。
  
  沿著官道行進兩百五十里左右的地方,這是一座東海軍新設立的要塞,扼守著南下的官道。數以萬計的難民集中在此處,遠比夢中人想像的還要多一些。細問之下,他們才知道,除了由南面北上的難民,北面往州府方向也有大量的難民南下。
  
  也就是說,離州府軍已經進入了東海境內。
  
  問過幾波難民之後,暫時還沒有聽到東海鎮淪陷的消息,最新的消息也就是一天之前第一支離州府官軍已經逼近了東海鎮,與衛戍營在鹽場附近的要塞激戰,但由於官軍勢大,難民們十個有九個都說東海軍守不住。
  
  聽到這消息,夢中人更是沒法留在這裡浪費時間,必須趕緊增援趙猛,否則以衛戍營加上正在訓練中的新兵二營共計一千兵力,完全沒可能抵擋離州府任何一軍的攻勢,而據難民所說,官軍此行前來的先頭部隊不下於兩軍。
  
  夢中人完全沒空去考慮一個問題,加上騎兵營的增援,東海鎮的防禦力量也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同樣無法抵禦人數超過一萬的官軍。他們只是沒日沒夜地趕路,只求能夠略盡人事。
  
  第六夜第十四天,在即將回歸「現實」的這天,夢中人終於回到了闊別兩個多月之久的東海鎮,入目的卻是一片瘡痍。
  
  扼守南下官道的南村橋防線門戶洞開,石板橋面繼當初山賊殲滅戰之後,再度被鮮血染紅。橋下的九龍江水也是赤紅如血,散發著刺鼻的腥臭,不時還能看到一具具屍體順流漂下,有時是平民,有時是東海軍士兵,而更多的時候則是離州府軍。
  
  顯然一場激戰正在東海鎮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過了橋再往北,最初的東海九村當中的南部村已經毀於戰火之中,只剩下一片片殘垣斷壁,比之山賊橫行的時期還要淒涼些,這便是兵禍猛於匪患。土匪山賊尚且知道要留著平民一條活路,來日他們才有繼續劫掠的目標。但是官軍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屠村,只為殺良冒功,東洲大陸腐朽至此。
  
  過了南部村往北,一支軍隊橫踞於官道紮營,設立了一道簡易的防線。從服飾上看,毫無疑問的是離州府軍的人馬,這也說明了東海鎮的外圍確實已經徹底淪陷,只是不知道鎮上的戰況如何,夢中人是否還能趕得及。
  
  此處距離東海鎮尚有二十里路,再往前進勢必要進入官軍的包圍圈,無異於羊入虎口。但若是就此停下,無疑是徹底放棄趙猛和他的衛戍營,放棄東海隊夢中人在這裡來之不易的成績。
  
  離州府先頭部隊雖然人數過萬,但是分散到外圍防線的兵力卻也多不到哪去,這支攔路的軍隊也不過是一營滿編制的步軍,只要夢中人願意,這些人擋不住他們繼續前進的步伐。
  
  見到這種情形,三個臭皮匠一致選擇了突入。以騎兵營的機動能力,只要動作夠快,一般很難陷入重圍,為了裡面不知死活的同袍們,哪怕以生命為賭注也值。
  
  在夢中人的帶領下,騎兵營毫不猶豫地向官軍展開衝擊,趁著對方意識過來之前,他們撕破了對方的防禦陣型,輕鬆地突入了東海鎮外圍防線,繼續往鎮上進發。
  
  「停!」在距離東海鎮乾門尚有數里之遠的地方,司馬富強終於喊停了這支已經稱得上有些冒失的隊伍。從他發動了「登高遠眺」的視野中望去,東海鎮外屍橫遍野,那裡躺著離州府軍數以千計的陣亡將士。
  
  但這並不說明趙猛的衛戍營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與之相反,他們應該是全軍覆沒了。東海鎮三米高的城牆上掛滿了人頭,一排過去至少數百個,血污染紅了整面城牆,映紅了城樓上高高地揚起的「離」字旗。
  
  東海鎮淪陷了……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12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七日 夢往何處去
  





  從睡夢中醒來,黃志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過了好一會兒,漸漸清醒過來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羊城「尊貴九號」別墅南面的那棟小高層裡。
  
  從找不到一片完整玻璃的窗戶往外看,「尊貴九號」的大火已經被撲滅,但這棟別墅也成了一堆廢墟。南海隊已經成為歷史,但是東海隊又將何去何從?從昨夜的勢力夢境來看,夢境世界背後的黑手已經通過「天意」命令東洲皇庭對東海隊趕盡殺絕。
  
  究其原因,絕不會是因為他們在北部平原的時候冒充暴民軍偷襲兌州府平北軍,三個臭皮匠一致認為原因應該就在這裡——他們在「現實」世界動用技能和道具消滅了死敵南海隊。只要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不是智障,勢必可以知道東海隊的夢中人已經掌握到了更多的秘密。
  
  所以,眼下只可能是一種情況,同時也是最惡劣的情況,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將對東海隊實施最嚴酷的懲罰。既然如此,勢力夢境的事情只是個開始,想來「現實」世界和戰爭夢境應該還有後手。
  
  他們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與規則的制定者抗衡,這根本已經超脫了實力的層面。在夢境世界裡,夢中人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有朝一日被操縱者剪斷了綁縛在關節上的細線,他們連真正的現實在何方都不知道。
  
  「我們該怎麼辦?」張偉乾脆向兩位隊友挑明了心中的疑問。
  
  黃志搖搖頭,「走一步算一步咯,現在先回鷺城和大家會合了再說。」
  
  司馬富強對此也表示了贊同。
  
  昨天他們在羊城策劃了一起重大的惡性案件,造成八條人命,外加一場大火。這會兒整個社區都已經被警方封鎖,而羊城主要出入通道也都是如臨大敵地佈置了大量持槍的武警。
  
  警方檢查每一個出入社區人員的證件,雖然不認為嫌犯還會停留在這裡,但上頭的意思是不放棄一丁點兒線索。
  
  這給東海隊三人帶來了不小的麻煩,若是此刻大搖大擺地走出去,雖然不會馬上引起警方的注意,但是若證件被登記下來,事後警方一定能夠查到他們三人並非小區住戶,甚至沒有進行正式的來訪登記。
  
  雖然在「現實」世界他們沒有任何作案的動機,也沒有留下多少線索給警方,但作為可疑人員進入警方視線也不是什麼好事,黃志不禁有些懊惱,若是昨晚沒讓那個南海隊員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應該已經連夜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不至於到現在還在為如何離開而煩惱。
  
  張偉站在窗口,默默地觀察著周邊警力的部署情況,片刻之後將目光鎖定在三個正在巡邏的社區保安身上。「有辦法了。」他轉頭對兩位隊友說到,「社區監控系統恢復正常了沒有?」
  
  司馬富強發動「登高遠眺」看了看遍佈在社區中的監視器,確認這些設備並未運作起來,「看樣子他們沒有那麼快修復監控系統,也有可能是因為案件調查的緣故,維修人員現在無法進場調試。總之只要不被警察攔下來盤查,我們還是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裡。」
  
  「那就行動起來吧!」張偉把自己心中那個大膽的計劃告訴隊友。
  
  「冒充保安……」黃志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兄弟不是一般的瘋狂。這行動要是失敗了,不管警方是否掌握了他們三人對南海隊動手的證據,僅此一點就足夠把他們逮進去審問一段時間。
  
  不過司馬富強最終還是接受了張偉的計劃,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時間遠比一切都來得重要,必須盡快回到隊友們身邊去,才能進一步考慮如何應對勢力夢境中面臨的絕境。
  
  片刻之後,三個倒霉的保安巡察到了這棟小高層,被早已等候他們多時的東海三人打暈,扒掉身上的制服之後扔在天台上。之所以沒有把他們丟在空置房,也是為了避免事後警方根據這條線索找到三人留在那間房間裡的一些蛛絲馬跡。
  
  又過了片刻,在小區大門口布控的警員們看到三名社區保安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嘴裡還討論著附近那家快餐店的盒飯比較物美價廉。
  
  雖然現在去吃午飯有點偏早,但考慮到保安們需要確保時時有人堅守崗位,錯開吃飯時間也是正常,警員們也就不以為意,更不會想到要去登記他們的證件。等到其中一個警員意識到三個「保安」的制服有些不太合身時,卻已經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拐進附近一棟大樓的消防通道里,三個人立刻動作利索地扒下身上的保安制服,塞進路旁的垃圾箱裡。隨後他們穿過大樓的大堂,從前門出來,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便往機場方向去了。
  
  機場同樣也有羊城警方的布控,但主要是加強安檢,根本無法限制一般旅客搭乘飛機離開。而三個夢中人的武器都是藏在武器袋當中的,根本不可能被「現實」世界的安檢設施查到,沒有引起任何的懷疑便進入了候機大廳,等待著返回鷺城的航班。
  
  等到三人回到鷺城的倉庫房,時間已是午後,隊友們面色凝重地坐在大廳裡等著他們。即便眾人的腦子沒有他們三個好使,但怎麼也猜到了勢力夢境裡面發生的重大異變與他們三人昨天白天偷偷離開有關。
  
  身為並肩作戰的隊友,這時候大家需要一個解釋。
  
  身為隊長,司馬富強義不容辭地承擔起瞭解釋的責任,「簡單一點說吧,我們三個從『現實』世界消滅了南海隊。」
  
  先說好消息無疑是很好的策略,立刻沖淡了隊友們心中大部分的陰雲。
  
  特別是曉風,一聽到這個消息,首先想到的是昨天早上的事,「我就說嘛這麼過癮的事,你們居然不肯讓我一起去,不夠意思啊」不過沒人理會他的抱怨。
  
  心思比較細膩的黃鶯則已經注意到了兩件事之間的關聯,其他人還沉浸在喜悅當中,她卻一針見血地問到了點子上,「是不是因為這個引發了夢境世界的懲罰?」
  
  「差不多是這樣,但也不完全是因為南海隊這件事。」司馬富強只能是含含糊糊地回答,有些話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依然不能說得太清楚,否則誰知道夢境世界會否加重懲罰力度,直接用更加暴力的手段將東海隊抹去。
  
  隊友們也不是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只不過希望三個臭皮匠不要把所有的訊息都隱藏得那麼好,多少要給他們透點底,免得事情來了才手忙腳亂。所以當司馬富強把事情大致地說明之後,便沒有人繼續在這件事情上糾纏,而是繼續無條件地信任三個人的判斷和抉擇。
  
  擺在眼前的是即將到來的第七夜,失去了東海鎮這個根基,夢中人將何去何從……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18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七夜 東海幻滅時(一)






    再次回到勢力夢境,煩惱這才剛剛開始。週六夜貿然突入離州府軍的防禦圈之後,再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確認趙猛和他的衛戍營已經全體陣亡之後,就連夢中人都有些士氣低落,更何況騎兵營的普通士兵。此時強行突圍的成功性本身就不大,而且就算僥倖突圍成功,夢中人也面臨著必須馬上離開勢力夢境的窘境。

    十二個鐘頭的漫漫長夜,究竟是讓騎兵營棄夢中人出入這個世界的通道「夜幕帳篷」於不顧呢,還是要他們放棄騎兵高機動的優勢死守原地。無論哪種選擇,對於東海隊而言,都是個死局。

    所幸他們畢竟是東海的地頭蛇,現在雖然被離州府大軍這頭強龍給壓倒,但對於東海本地的犄角旮旯瞭解總是比官軍要深一些。考慮再三之後,眾人拉著騎兵營躲入東海鎮南面的那一大片亞熱帶叢林。

    這片叢林的面積不大,以離州府軍的兵力,一個白天的時間就足夠掃蕩一遍。但夢中人離開的時間卻是夜晚,即便佔有絕對的兵力優勢,離州府軍也不願意在夜間深入密林,這就讓東海隊有了轉圜的餘地。

    當夢中人從「夜幕帳篷」中走出來時,騎兵營已經在杜子騰的組織下做好了突圍的準備,而佔據了東海鎮的離州府軍則還未有所動作。

    「我們有兩條路可選,要麼從南村橋原路返回,要麼取道西南村,從雲頂山與赤嶺之間的叢林小道出去。」司馬富強臨時做了一個簡易的沙盤,主要是講解給杜子騰聽,畢竟他對東海的熟悉程度比不上其他人。

    「但是無論如何選擇,我們最終都只能回到官道上。」黃志潑了瓢冷水,「若我是離州府軍,只要把重兵屯在南山西面的官道上,我們便無法南下東尾關了。」

    「他們應該沒那麼聰明吧?」曉風依然抱有一絲僥倖心理。

    「應該說他們沒有你那麼笨才對。」不是司馬富強打擊他,事實就是如此。離州十軍,總有幾個像兌州府軍張通那樣的人才,不至於犯如此低劣的錯誤。

    突圍也不是,不突圍就更不行,這下子輪到杜子騰苦惱了,「既然如此,我們該怎麼做?」

    接下來就到了戰術大師張偉的範疇,「還是要嘗試一下突圍,但是要做好兩手準備。如果離州府軍還未來得及堵住南山官道,那麼我們自然要把握機會衝出去。若是對方真有準備,我們就只能捨近求遠了。」

    「捨近求遠?」杜子騰不解地抬頭望向張偉。

    「是的。」張偉隨手往沙盤上一指,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議定了行動方針,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鐘頭,再不有所行動,恐怕東海隊和騎兵營就要被離州府軍包餃子了。直接出叢林往南走南村橋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離州府軍的將領們再怎麼愚笨,肯定也在此投入了重兵。

    扣除黎威坐鎮於尾縣北部的那支殘軍,再扣除在離州西北圍剿氐縣叛軍的另一軍,以及留守州府的兩軍,此次參與攻打東海的離州府軍共有六軍合計三萬人。不管這三萬人的戰鬥力是否比得上東海軍騎兵營,但是單單從壓倒性的人數優勢,就足以在任何一處返回東尾關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天羅地網,等待夢中人一頭鑽進來。

    所以按照張偉的意思,東海軍這支僅有五百人的部隊反其道行之,選了北上東海鎮的道路,然後在鎮子南面五里處突然向西渡過九龍江,進入官軍疏於防範的西南山道。

    其間也與官軍的幾支小股兵力有過交手,但是因為對方人數也不多,在夢中人的帶領下,騎兵營都輕鬆地粉碎了對方的阻截。

    沿著西南山道前行了十餘里,在抵達西南村之前,一片亞熱帶叢林出現在了山道南側。東洲時間八個月前,夢中人率領當初還稱為鎮衛隊的東海軍在此以一計火攻,燒死了無數山賊,也把這片叢林破壞得不成樣子。但是亞熱帶叢林最大的特點便是其旺盛的生命力,經過這大半年的修生養息,竟已經恢復了生機,低矮的灌木林重新佔據了這片山谷,也掩蓋了過往的戰鬥痕跡。

    當東海軍騎兵營投入這片叢林當中時,原先緊追在後的幾支離州府騎兵便不敢再貿然跟進,而是有些煩悶地在原地停下。這時候他們再要繞道南村橋,去通知南面的官軍注意已經為時過晚,所以只能希望那邊的防線足夠嚴密。

    從西南山道進入,到雲頂山南麓的隘口出來,這條山谷的長度不超過十里,雖然叢林里路不好走,需要臨時開闢,但也不虞會迷失在其中。兩個鐘頭之後,夢中人順利地從南面隘口出來,並且擊潰了一支僅有百人的官軍。

    接下來才是此次突圍的關鍵,從隘口往東南七里便是南山官道,成敗在此一舉,但命運卻是掌握在離州府軍的手中。

    這七里路程要比剛才的山谷好走些,眾人沿著九龍江西岸一路往下,半個鐘頭之後便看到了官道的一角,沒有官軍

    但這不能說明問題,據熟知此處地形的夢中人所知,前方正好是官道的一個彎角。官道從南村橋下來之後,沿著九龍江南岸和南山北麓之間拐向西面,直到南山西麓再往南拐。若是官軍把重兵屯於南村橋一線,那麼此處便是其大後方,上了官道,前方便是一片坦途。

    但是這只不過是夢中人的一廂情願,事實上南山官道最適合設置防線卻是南面的一段,南山與赤嶺之間寬度僅有一里的山谷。也就是說,夢中人只有通過了那條山谷,才算是逃離了離州府軍的虎口。

    上了官道的這個拐角處,眼見周圍都沒有官軍的蹤影,司馬富強便讓騎兵營暫時原地休息,而他自己帶著東海隊夢中人先行一步去探探前路。沿著曲曲折折的官道南行不到兩里地,終於到了決定這五百多人命運的生死關!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24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七夜 東海幻滅時(二)
  





  轉過最後一個彎角,所有夢中人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昨日還是一片空空蕩蕩的這條山谷裡,此時已是旌旗林立,司馬富強不死心地發動「登高遠眺」的技能,在 山谷裡看到了不下於兩個番號的離州府軍。這就意味著官軍在這裡囤積了至少一萬人的軍隊,看來是連一隻蒼蠅都不準備放過。
  
  五百對一萬
  
  如此兵力懸殊的戰鬥,除非可以有迂迴作戰的條件,否則就算項羽親自領軍,也沒有取勝的可能。更要命的是擺在夢中人面前的是一道是非題,而不是選擇題,他們只能在打與不打之間做出抉擇。
  
  這條山谷有著超過十里的長度,就算沒人攔著,從這頭到那頭,策馬狂奔也得十分鐘以上的時間,更何況是要一路打過去。硬要打的話,以夢中人的個人戰鬥力,或許還真有可能衝出去幾個,但傷亡在所難免,而騎兵營也必然會全軍覆沒。
  
  已經失去了衛戍營和新兵二營,不算暴縣北部平原那些還未完全掌控在手的某字營,東海軍此時僅有五個營兵力,其中陳闖的二營還遠在暴震關。失去了根基的東海軍真是一點兵力都損失不起了,更何況是戰鬥力最高的騎兵營。
  
  失去了騎兵,純步軍的東海軍就真的只能困守尾東及東尾兩關了,結局就只能是坐吃山空,等著被離、兌兩周的官軍聯合剿滅。
  
  騎兵的重要性不容忽視,事實上自從騎兵作戰開始盛行的南北朝開始,農民起義便鮮有獲得最終勝利的,政權輪替都集中在財大勢大的門閥貴族或者 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將之間。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農民起義軍缺乏騎兵這種強大的高機動戰力,很難控制富庶的平原地區,終至被官軍剿滅。
  
  作為研究戰爭史的人,司馬富強不可能不懂得這一點,東海隊已經被夢境世界逼入了絕境,若是再不為自己增加一點籌碼,那就真的難逃一死了,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張偉提供的第二套方案。
  
  「南下不成,那我們就北上!」張偉瘋狂的第二套方案一開始連自己人都想像不到,更何況是離州府軍。
  
  原路返回走西南山道恐怕太慢,而且還會被原先跟在身後的追兵堵截,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所以現在要趁官軍沒反應過來之前北上,勢必要走官道快一些。
  
  此次前來東海的離州府軍共計三萬人,現如今已經確定有一萬人馬屯紮在官道的南山段,另有近萬人的部隊在南部村北面的亞熱帶叢林裡進行地毯式的搜索。除此之外估計還有一部分官軍漏液南下往東尾關方向去了,然後東海鎮內以及鹽場附近的要塞都要駐紮一部分軍隊,那麼南村橋一線即便有官軍駐紮,人 數應該也不會多。
  
  於是夢中人即刻回頭,招呼稍事休息的騎兵營沿著官道再度北上,兩天之內第二度通過南村橋。
  
  和三個臭皮匠預計的相差無幾,離州府軍為了誘使夢中人自投羅網,乾脆放棄了南村橋一線的防禦,仍然是讓昨日被打殘的那支步軍營繼續鎮守此處。而這些被東海軍打怕了的傢伙只顧著北面,卻不曾想過東海軍騎兵營會再度從南面打過來,所以再次被輕而易舉地穿插了防線。所幸夢中人急著趕路,無意在這裡擴大戰果,這才讓他們逃過了滅頂之災。
  
  不過接下來的路途也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早上那些包圍叢林的部隊現在應該已經接到了東海軍往西南山道方向突圍的消息,肯定正在調動當中。根據各自距離遠近的不同,有的可能已經渡過了九龍江進入西南山道,有的則剛剛回到官道上,還有的則乾脆還在叢林裡慢慢往外移動。
  
  夢中人要做的便是從這些擁有不同番號的官軍之間的接合部穿插過去,儘量避免與之交手,這就需要依靠司馬富強的專屬技能來引導騎兵營的行動路線。
  
  司馬富強所特有的「登高遠眺」使得東海軍成為這片戰場上唯一擁有「望遠鏡」的部隊,再結合騎兵特有的高速,屢屢在官軍注意到這支部隊的時候,便已經從他們旁邊的空當穿插過去,有如走鋼絲般驚險刺激。
  
  從南部村往北二十餘里的路程,愣是讓東海軍走出了雙倍的距離,但也讓他們無損地通過了這段艱難的路途,順利折往東海鎮東面。
  
  夢中人的好運在這時終於再次到頭,或者應該說最近這些日子他們就沒有交過好運。
  
  大量的官軍駐紮在東海鎮東面的九龍江沿岸,而這正是張偉北上的必經之路,他們打算走東部山道往東部村。在東部村找到東海商行朱貴他們運鹽用的船,然後乘船沿九龍江北上。
  
  「是我欠考慮了。」張偉滿懷歉意地向隊友們解釋,「大軍下寨必須要有水源,而九龍江正是東海鎮的水源,離州府軍自然是要沿江下寨,我早該想到這點。」
  
  面對這種情況,平日裡偏重於戰略範疇的司馬富強也沒了主意,「現在怎麼辦?」
  
  這回的辦法是黃志想到的,「估計是因為各自分工的不同,駐紮在這裡的軍隊並沒有參與今天圍殲我們的行動,從人的心理角度上來分析,這裡應該 屬於官軍的大後方,誰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反其道而行地來到這裡,所以這些官軍肯定沒有做好隨時出戰的準備。我們大可以繼續沿用剛才的辦法,利用我們的視野和速度進行穿插,避免與他們交戰。」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偉和司馬富強紛紛表示贊同。只要能夠通過這片軍營,就算最終無法在東部村找到船隻,他們也可以繼續順著山道去往當初的山賊營地,暫時擺脫離州府軍的包圍圈,然後再慢慢尋找山間小道北上,只要沿著九龍江的大方向沒有錯誤,總是有機會脫離困境的。
  
  又花了兩個鐘頭進行迂迴穿插,這支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東海軍騎兵,在離州府大軍眼皮底下順利地通過了官軍的營區。雖然也有一部分官軍注意到了他們,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實在是很難追上一支擁有高速機動的騎兵部隊,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脫離戰場。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28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七夜 東海幻滅時(三)
  





  脫離官軍營區之後,夢中人帶著騎兵營繼續往東,很快便來到了東部村。東部村和南部村一樣,此時也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而運鹽的船隻更是不知所蹤。
  
  追兵已經被遠遠地甩開,眾人幹脆就在村子的廢墟外面稍事休息,經過連日的奔波,騎兵營的戰馬已經到了隨時都會倒斃的地步,必須爭取每一次休息的機會,才能更加堅定地前行下去。
  
  黃志獨自一人走進東部村的廢墟,傷感地看著這片土地,這是他進入勢力夢境後第一次戰鬥的地方,當時他還是東海九隊的一員,在這個村子裡,他獲得了「社交」專屬技能,從此開始了自己身為夢中人的道路。
  
  然而這裡現在卻是滿目瘡痍,遍地的血跡已經乾涸成了黑褐色,深深地滲透進了泥土之中,使得原本應有的清新泥土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經久不散的血腥味。
  
  所有房屋都被推倒,然後又一把火把所有木質家具和用品全都焚燬。仔細看去,在這些殘垣斷壁中依稀可以看見一截截焦黑的屍塊,混雜在沒有燒盡的焦炭當中。
  
  在這東洲大陸的九月深秋時節,地處亞熱帶的東海氣候依然有些暑意,屍體腐敗的味道隨著日漸蕭瑟的秋風迎面而來,讓人不由得有些反胃。若非黃志這大半天都在馬上奔波,粒米未進,恐怕這會兒已經吐得一塌糊塗了。
  
  他握緊的拳頭上每個指節都有些發白,不算長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當中,留下一個個凹印。這些慘遭殺害的鄉民或許正是當日和他並肩對抗山賊的那些人,離州府軍這樣的作為比之當初魚肉鄉里的山賊還要滅絕人性。
  
  不管皇庭是因何非要置夢中人於死地,不管這些無辜的村民是否名義上屬於東海郡的子民,但本質上卻是這東洲大陸上的原住民,是東洲皇庭的衣食父母,是東洲皇朝的根基。單就這一點,官軍就不應該對他們下如此死手。
  
  只能說東洲大陸烽煙四起、匪患橫行並非沒有原因,實在是因為皇庭腐朽魚肉百姓所致。黃志不免有些後悔,當初為何選擇走上協助官府鎮壓叛軍這 條路,而不是利用尾縣叛軍對離州府官軍的牽制,引導東海軍走上一條起義的路線。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現在去想這些無助於眼前的困境。
  
  黃志舉目四望,雖然心中明知道不可能,但是還是幻想著能找到一個活人,哪怕是找到一點曾經的回憶。可是沒有,除了潺潺的九龍江水依舊在流淌,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東部村的南面,一片水稻田在半個月前剛剛完成了收割,田裡只剩下一隊還未焚燒肥田的稻梗。乾燥的西風帶走了田裡殘餘的水分,大地龜裂開來,只留下一片蕭瑟與荒涼。
  
  秋日的殘陽已經開始西斜,空氣中的溫度也漸漸地消退下去,隱約讓人感覺到一絲微薄的寒意,但黃志的心中卻已經冰冷如寒冬。
  
  這些該死的離州府官軍就這麼毀了他在東海鎮最後一絲勉強算得上美好的回憶,但若是深究起來,離州府軍也不過是東洲大陸這張大棋盤上微不足道的一粒棋子,甚至東洲皇庭也不過是棋盤上的「將」或者「帥」,真正導致這一切的是那執著棋子的手——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
  
  李莎想要跟進去看看黃志的情況,卻被身邊的女伴給攔了下來。別人或許不太明白他的心情,但是黃鶯卻是知道這些的,畢竟她算是黃志最早的隊友。
  
  拉著李莎的手,黃鶯搖搖頭,「讓他自己去面對吧,這種時候,他需要更堅強一些才行。」
  
  司馬富強多少也知道一些黃志在九隊時候的事情,聽到黃鶯的話,也默默地在心裡表示肯定。
  
  如果說黃志進入夢境世界有一個傷心的開始,那麼現在可能會是一個傷感的結局。要想與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抗爭下去,單單靠技能是不行的,還需要一顆堅強的心以及打破規則的決心和智慧。
  
  所以黃志確實應該更加堅強一些,包括和他的過去割裂。他要割裂自己與過去的糾纏,不僅僅是張郃和項羽,還有東海鎮已經逝去的戰友和父老鄉親,甚至最後還要與「現實」世界裡那些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親人朋友。
  
  要割裂的東西太多,所以需要更加堅強。
  
  東部村的廢墟或許是個不錯的開始。
  
  離州府軍不經意間割斷了黃志在東海鎮的牽絆,就仿如割斷了臍帶的嬰兒,終於成為一個獨立的生命。
  
  東海鎮如同母親一樣,為黃志最初的夢境之旅提供了一個成長的港灣,但是母親終會老去,孩子總要自己長大。現如今風暴來襲,將他賴以成長的港灣毀去,如同風暴中漂泊的一葉扁舟,如果不能把自己變得更加堅強,最終只能被狂風撕成碎片。
  
  黃志從廢墟中走了出來,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兄弟們,該出發了!我們的困難肯定不止這些,夢境世界的目的是抹去我們,就算我們在勢力夢境裡堅持了下來,接下來還有戰爭夢境。我雖然不知道站在這一切背後的他們是誰,但可以肯定,在他們的規則之下,我們沒有勝利的希望。」
  
  「應該是這樣子。」不是司馬富強悲觀,即便東海隊順利地帶著騎兵營回到東尾關,他們將要面對的也是離、兌兩州合計十萬大軍。就算對方不主動進攻,單單是用拖延戰術,也能把夢中人活活餓死。
  
  「所以我們要反擊了!打破這個世界該死的規則!」黃志惡狠狠地宣告著。
  
  「你有辦法了嗎?」司馬富強眼睛一亮,迫切地看著黃志。
  
  黃志目光中充滿了自信,「沒錯,我有辦法了,但不是在這裡。首先,我們必須活著離開勢力夢境才行。十四天,這是第一天!」
  
  他沒有說更多,因為有些東西一旦說出來,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也能夠同時獲知,然後做出相應的安排來打亂他的計劃。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司馬富強和張偉都忍住心中的好奇沒有繼續發問。
leeson 發表於 2011-9-15 10:39
  第九周 謝幕時刻     第七夜亡命十三天(一)
  





  就在黃志收拾心情從東部村的廢墟裡走出來之後,騎兵營斷後負責監視離州府軍追兵動向的斥候也趕了回來。
  
  聽完斥候的回報,杜子騰顧不得幾位大人正在討論什麼要緊事,毫不猶豫地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幾位大人,我們必須繼續前進了!離州府的追兵半個鐘頭之後便會趕上我們。」
  
  雖然大家覺得還沒休息夠,但就算再累也得繼續上路,以眾人目前的狀況,實在不宜和離州府軍交手。
  
  保持著半個鐘頭的領先路程,東海隊繼續向著東面行進,第一個目標是當初東部山賊的營地,希望能夠利用離州府軍對山路不熟悉的劣勢把他們甩開。然而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有些不切實際,無論追兵是否認識路,只要東海軍沒有時間去掩蓋自己走過的痕跡,離州府軍就能循著他們的足跡一路追來。
  
  這一追一逃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是日落西山,但是雙方的距離不但沒有拉開,反而有縮短的趨勢,實在是因為東海軍已經人困馬乏,無法與身後依然精神十足的追兵相比。
  
  東部山賊的營地同樣也在九龍江附近,是夢中人逃離被離州府軍佔領的東海鎮的必經之路。抵達這裡時,東洲大陸已經是月上枝頭,可是夢中人卻沒有欣賞月色的閒情逸致,因為追兵已經越來越近。
  
  伴隨著一聲「希律律」的馬嘶聲,夢中人的隊伍出現了一陣慌亂。殘月這個肌肉男偏高的體重終於成為壓垮胯下戰馬那最後一根稻草,戰馬口吐著白沫不支倒地,再也無法站起。殘月本人也被摔得七葷八素,斷了幾根骨頭,所幸有李莎及時救治,否則將成為拖累隊伍的傷員。
  
  整支隊伍不得不暫時在原地停下,杜子騰再次找上幾位夢中人,「諸位大人,我們的戰馬怕是都堅持不下去了。從東尾關一路南來,長途跋涉了四百多里,不曾得到較好的休整。今天一個白天又連續高強度作戰,只怕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戰馬當場倒斃。」
  
  司馬富強看了看滿臉疲憊的隊友們和東海軍的士兵們,這些人騎在馬背上連續奮戰了一天,個個都勞累不堪,更何況是他們坐下的戰馬。
  
  本來東海軍的財力有限,不像北方遊牧民族那樣能夠給每個騎兵準備兩匹以上的戰馬,因此長途奔襲的能力略顯遜色。事實上除了極個別王牌騎軍配有備馬之外,絕大部分的軍隊都沒有這樣的待遇。任何一支軍隊若是有條件獲得更多的戰馬,首先想到的都是訓練出更多的騎兵來,而不是給現有的騎兵配置備馬。之所以北方遊牧民族能夠如此奢侈,完全是因為他們所擁有的戰馬比戰士還多的緣故。
  
  殘月的坐騎殞命,這會兒他們也無法為他再找一匹戰馬,除非狠心地逼迫手下的某個騎兵做出犧牲。但這終究於事無補,按照杜子騰的判斷,所有的戰馬都已經到了一個極限,再跑下去,只會損失更多。
  
  如此下去的話,最終這次有組織有計劃的戰略轉移將會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潰逃。
  
  「全體棄馬,步行!」黃志突然開口,其果決的語氣在向眾人表達一個強烈的信號,他有辦法應對這場難關。
  
  「怎麼做,你說吧。」司馬富強自己暫時是沒有什麼主意,所以乾脆選擇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的隊友。
  
  黃志點點頭,因為時間緊迫,已經沒有商量的時間,他便跳過司馬富強開始發佈命令,「所有人下馬,將馬匹栓成一串,然後迅速離開山道。我們到江邊,找個淺灘渡江。」
  
  「那戰馬不要了?我們徒步怎麼可能甩掉追兵?」曉風習慣性地連續冒出兩個問題。
  
  黃志沒理會曉風的問題,而是先將任務落實下去,畢竟身後的追兵再有二十分鐘就會追上,「杜將軍,趕緊照做,其餘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處理!」
  
  杜子騰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提出任何問題和異議,立刻下去安排此事。
  
  這時候司馬富強和張偉已經明白了黃志的用意,他是打算以夢中人自身為肉餌,去吸引離州府軍的追兵,而確保騎兵營的將士們能夠保全下來。儘管這個計劃很大膽,但是以夢中人的個人實力,在這片連綿不絕的山林裡,相信是可以輕易甩脫追兵的。即便無法徹底擺脫對方,也不至於被人圍殲。
  
  等到騎兵營將馬匹都處理好,時間已經過去了有十分鐘,離州府軍這會兒距離他們也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黃志趕緊又交待了杜子騰一些事情,便讓他們沿著山間小道往九龍江畔趕去,而夢中人則驅趕著五百餘匹戰馬繼續往山賊營地而去。
  
  五分鐘之後,數以千計的離州府軍騎兵沿著山道追趕了上來,就著火把的光亮,他們只能確定馬蹄印繼續在向前延伸,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小道上多了無數凌亂的足跡。
  
  「其實你的心還是不夠狠啊。」司馬富強策馬奔行在黃志右手邊,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黃志沒有反駁,而是滿懷歉意地點點頭,「我知道,即便我們暫時保住了騎兵營,恐怕也無法挽回大局了。與其如此,還不如以他們作餌來保護我們突圍。」
  
  「哦,我以為你沒有想到這點。」司馬富強說了這麼一句,便沒有再表達更多的意見。
  
  黃志知道隊長心裡還有疙瘩,於是把自己的想法繼續說出來,「若是我這麼做了,恐怕我們會失去所有的機會。」
  
  「哦,怎麼說?」對於人心,司馬富強自認為沒有黃志那般瞭解,於是虛心地請教。
  
  「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們若是善待基層士兵,他們自然忠誠於我們。反之我們若是將他們用作棄子,他們自然會毫無心理負擔地投降於官軍。這還不是全部,若我是離州府軍的將領,必然用這些騎兵營的降兵去勸說東尾關的守軍,說我們夢中人如何棄他們於不顧,甚至把他們當肉餌來保全自己。」
  
  「你不是有『煽動』嗎?把他們變成死士就成了。」一旁張偉忍不住插嘴。
  
  「時間不夠用啊。」黃志嘆了口氣,「若是多給我十分鐘,為了隊友們,我不會那麼迂腐的。」
  
  司馬富強點點頭,「你能這麼想最好,夢境世界背後的操縱者玩弄我們於指掌之中,若是我們還傻乎乎地執迷於這些虛幻的感情,最終只會把自己搭進去。」
  
  黃志沒有回答,心裡卻對自己說了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話,現在的我,連張郃和項羽都可以作為棄子來使用,畢竟這世界終究只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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