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駐馬太行側 作者: 寂寞劍客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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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3-22 01:07: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4 1025206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38
第十八章 戰場抗命(上)


次日,天色剛剛放亮,日軍第36步兵聯隊便開始發動了進攻。

大約兩個小隊的步兵在兩輛輕型坦克的引導下,兵分兩路分別從東西兩側向著四行倉庫緩緩逼近,另外,日軍還占據了閘北另外幾處高大建筑,并在上面構筑了迫擊炮陣地和重機槍重地,以密集的交叉火力給步兵的進攻提供火力支援。

昨天的進攻只是試探性的,今天卻是毫無花巧的正面強攻了。

不過日軍第36步兵聯隊的聯隊長脅坂次郎大佐還是嚴重低估了對面駐守四行倉庫的支那軍的實力,他絕沒有想到支那軍居然擁有37mm戰防炮!這玩意可是日軍九五式輕型坦克的殺手,九五式坦克不到10mm的裝甲根本就招架不住。

沒等那兩輛輕型坦克靠近,四行倉庫底層的東西兩側墻體上便出現了兩個較大的射擊孔,兩門戰防炮頓時便露出了猙獰的嘴臉,正通過望遠鏡觀察戰場態勢的脅坂次郎大佐見狀頓時心頭咚的一跳,只見那黑洞洞的炮口紅光一閃,旋即只聽轟轟兩聲巨響,在前引導的兩輛九五式輕型坦克身上就已經騰起了巨大的火光!

“八格牙嚕!”脅坂次郎頓時氣得破口大罵道,“對面的支那軍怎么會有戰防炮?”

副聯隊長北島剛雄道:“大佐閣下,戰車已經被毀,步兵不能在沒有掩護的情形下發動強攻,不如讓他們撤回來吧?”

“不行。”脅坂次郎斷然道,“不能撤退!就算沒有戰車掩護,大日本皇軍的勇士也一樣可以憑借血肉之軀以及忠勇敢戰之決死精神擊潰對面之支那軍!馬上以旗語給立原小隊和山本小隊下令,讓他們繼續進攻!”

“嗨。”北島剛雄猛然低頭。

…………

四行倉庫,底層。

岳維漢正通過觀察孔觀察外面的日軍動向,透過紛飛的炮火以及彌漫的硝煙,隱隱可以看到有日軍的身影正向著倉庫大廈沖鋒。

小鬼子的常設步兵聯隊的確不是吹的,單兵素質極高,沖鋒的時候都彎著腰,而且走的還是之字形的曲線,很少有直愣愣向前沖鋒的,這就給國軍的步槍射擊帶來了難度,除非是像岳維漢和花翰林這樣的特級射手,否則很難在這樣的情形下命中目標。

至于機槍,大量子彈呈扇面潑水似地潑過去,小鬼子的確是躲無可躲。

但是,小鬼子也不是傻子,他們的單兵間距少說也在十米以上,像后世影視劇中那樣大量鬼子兵擁擠在一起沖鋒的情形,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因此,以機槍火力來射殺松散陣形的鬼子散兵,這彈藥消耗也太大了。

雖說98師在臨撤退之前給寶山營留下了全部的儲備彈藥,但也絕對經不起這樣消耗。

不過,小鬼子厲害歸厲害,卻也終究是血肉之軀,要想憑借血肉之軀攻克一座堅固的軍事堡壘顯然也是癡心妄想。

既便日軍擁有整個步兵聯隊三千三百余人,在兵力上是寶山營的十倍還多,可四行倉庫面積有限,受地形所限,鬼子大部隊無法展開,因而只能采取添油戰術,一個小隊一個小隊地投入進攻,這無疑對國軍是極為有利的。

岳維漢只觀察了一會就完全放心了,只要小鬼子不用重炮轟,不投重磅航彈炸,只要寶山營的彈藥還沒有耗盡,這四行倉庫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壘,哪怕小鬼子往里面填一整個師團的兵力,也照樣白搭!

“池成峰!”

“有!”

“告訴弟兄們,機槍子彈省著點,不到要緊關頭盡量別用機槍,盡可能地用步槍,打不準就把小鬼子放近了再打,這樣目標大,命中率也高!”

“是!他姥姥,二連的爺爺們,機槍停火,把小鬼子放近了再打!”

“是!”二連的潰兵們轟然應諾,幾個機槍手也紛紛抄起了旁邊的中正式步槍或者三八大蓋,透過射擊孔朝外面打起冷槍來。

激戰竟日,寶山營連續打退了日軍十六次進攻!

四行倉庫東西兩側的街道和空地上已經是橫尸累累、血流成河了,當然,這些都是日軍的尸體,至于國軍,由于有堅固的水泥大廈作為依托,傷亡微乎其微,只有十幾名士兵被跳彈所傷,另有兩名士兵陣亡。

聚集在蘇州河南岸觀戰的上海民眾幾乎就要瘋了!

看到小鬼子的攻勢在國軍猛烈的火力下一次又一次地瓦解,民眾的情緒逐漸高漲到了極點,這時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首先吶喊了一聲,頓時間,成千上萬的民眾便自覺不自覺地跟著吶喊起來,不到片刻功夫,現場便匯聚成了浩瀚的聲浪。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中華民族萬歲!”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中華民族萬歲!”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中華民族萬歲!”

四行倉庫四樓,指揮部。

聽著外面一浪高過一浪的口號聲,岳維漢也不禁微微動容。

岳維漢對喊口號、搞游行一貫缺乏好感,認為這不過是書生之舉,但是今天,岳維漢卻能夠感覺得到,河對岸的上萬民眾絕不僅僅只是為了喊口號而喊口號,更不是因為書生意氣,那是一種怨念的釋放,更是一種情緒的瘋狂渲泄!

自從九一八事變以來,中華民族已經壓抑太久太久了。

自從兩次鴉片戰爭以來,中華民族已經在苦難的深淵中掙扎太久太久了,當某種怨念積累到極點,當某種情緒郁結到極點的時候,外界稍有觸動,立刻就會被引爆,而寶山營在四行倉庫的抗戰無疑就是這個觸發點。

…………

距離四行倉庫西側兩百米外有座三層大樓,現在已經成了脅坂聯隊的指揮部。

脅板次郎敢把他的指揮部設在如此近的距離,自然是有所考慮,對面的支那軍缺乏重火力,僅憑戰防炮很難擊穿大樓的墻壁,至于曲射炮,那更是毫無威脅可言,所以安全上完全沒有問題,而且把指揮部設在這里還能近距離地觀察支那軍的動靜。

脅板次郎也不懼對面的支那軍反擊,支那軍真要反擊那可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耳聽著窗外一浪高過一浪的口號聲,副聯隊長北島剛雄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大步走到窗前猛然舉起了手中的南部手槍,正欲開槍射擊時,一只有力的大手卻重重地摁住了他的手腕,耳畔同時響起了脅坂大佐嚴肅的聲音:“北島君,別沖動。”

“可惡,這些支那豬真是太可惡了!”北島剛雄咬牙切齒道,“比石川的蚊子都要吵!”

“北島君,蚊子的叫囂聲固然會讓人心煩意亂,但是身為皇軍指揮官,卻不應該被外物左右自己的情緒!”脅坂次郎擺了擺手,神情嚴峻地說道,“前面這支支那軍的頑強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再繼續強攻下去,也未必能有好的結果了。”

北島剛雄神情一振,說道:“大佐閣下的意思是,請求炮火支援?”

“不。”脅坂次郎搖頭道,“北島君有沒有看過古代支那的‘孫子兵法’?”

“孫子兵法?”北島剛雄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沒看過,我對支那文化不感興趣。”

脅坂次郎搖了搖頭,說道:“北島君如果想在這次圣戰中有所建樹,最好能抽時間研究研究支那人的文化,支那人的文化的確稱得上是博大精深,老實說,要占領全支那容易,但要長久統治整個支那民族,不了解他們的文化那是絕無可能的。”

說此一頓,脅坂次郎又道:“孫子是古代支那最偉大的軍事家,他在兵書上提到,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意思是說,百戰百勝,并非是兩軍交戰的最高境界,不用通過武力就能達成目的,那才是兩軍交戰的最高境界!”

“唔,這句話似乎很有道理。”北島剛雄由衷敬佩道,“大佐閣下不愧是名門之后,一身所學果然極為淵博,但是不知道大佐閣下打算采取怎樣的手段,來達成‘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呢?”

脅坂次郎的眼睛忽然瞇了起來,陰惻惻地說道:“為了避免事態擴大,避免將美英法等國引入糾紛,我們不能用重炮轟擊目標,也不能使用重磅航彈,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外交渠道向公共租界工部局施壓,再由公共租界工部局向支那政府施壓!”

“大佐閣下太厲害了。”北島剛雄大為贊嘆道,“支那政府一貫軟弱,時至今日仍不敢向大日本帝國正式宣戰,就是最好的佐證,我想,只要公共租界當局向支那政府施加一定的壓力,支那政府就一定會下令,讓前面那支支那軍解除武裝退入公共租界。”

脅坂次郎陰笑道:“支那有句成語,叫做甕中之鱉,只要前面那支支那軍解除武裝退入公共租界,那他們就真成了甕中之鱉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39
第十八章 戰場抗命(下)


南京,領袖官邸。

蔣校長正陰沉著臉望著窗外的綿綿冬雨發呆。

就在昨天,一股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席卷了整個華東地區,南京也是氣溫驟降,并且出現了連綿的陰雨天氣,由于受到陰雨天氣和華北、淞滬戰場上國軍連連失利的雙重影響,蔣校長最近的心情可謂是惡劣透頂。

在華北戰場,日軍悍將坂垣征四郎憑借區區半個師團先后擊潰了國軍幾十個精銳師,張家口、蔚縣、平型關、忻口先后失守,中央軍、晉綏軍是一敗再敗,一退再退,眼看太原也要失守,整個山西也快要淪陷了!

在淞滬戰場,盡管國民政府已經傾盡全力,且又擁有地利、人和之便利,可戰局的靡爛卻依舊無法避免。

鏖戰至十月底,國軍已經全線退守上海西效,上海已經事實上淪陷,更可慮者,保密局再度偵聽到了可疑情況,日軍上海派譴軍總部與大本營之前的電文往來驟然變得頻繁,似乎預示著日軍很可能會在淞滬戰場再次增兵!

總而言之,這些天充溢于耳的幾乎都是讓人沮喪或者絕望的壞消息。

也只有岳維漢和寶山營還能給蔣校長帶來一點點的慰藉,這些天,有關岳維漢和寶山營的報道已經占據了黨國各大城市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甚至連遠在南洋和大洋彼岸的華文報紙也在連篇累牘地報道四行倉庫的英勇抗戰。

岳維漢和寶山營在四行倉庫的殊死抵抗已經引發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抗日浪潮,不僅江浙富商踴躍捐款捐物,認購國債,甚至連旅居海外的僑胞也紛紛慷慨解囊,由馬來西亞華僑出資購買的四架美國戰斗機甚至已經飛抵浙江衢州的軍用機場了。

受到岳維漢和寶山營的激勵,全國各大城市的在校學生再現罷學從軍的浪潮!

據統計,僅僅是十月下旬,全國各地就有將近十萬青年學子投筆從戎,蔣校長知道消息后,當場就提筆寫下“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豪邁詩句。

不過,岳維漢和寶山營在四行倉庫打得再漂亮,也終究無法改變整個淞滬戰場的頹勢。

而且,國民政府已經感受到了來自上海公共租界當局的強大壓力,美、英、法、德等國駐上海領事館的工作人員已經在非正式場合放出風聲,如果國民政府再不下令,讓寶山營退入公共租界并向英軍繳械,所引發的一切后果將由國民政府承擔!

所謂的一切后果自然是指日軍在氣急敗壞之下不顧國際影響,公然以重炮轟炸公共租界,這他娘的什么邏輯?日本鬼子在國民政府的土地上轟炸了中立國的租界,所造成的損失卻要國民政府來承擔,簡直豈有此理!

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但蔣校長卻只能忍氣吞聲。

蔣校長還指望著美、英、法、德等西方列強能在聯大會議上替國民政府說公道話呢,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豈敢節外生枝?再說寶山營在四行倉庫抗戰的政治意義已經達成,再堅守下去似乎已經沒有必要了。

至于繳械不繳械的,蔣校長根本就不在乎。

蔣校長真正在乎的其實只有岳維漢一人,至于寶山營幾百將士的生死,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國民政府現在啥都缺,就是人不缺,只要岳維漢這員虎將能夠安全回來,蔣校長轉手之間就能給他湊齊一個團,乃至一個整師!

就在剛才,蔣校長已經越過淞滬戰區長官部、第15集團軍司令部乃至98師師部,直接給岳維漢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在國民革命軍的戰斗序列中,能由國府領袖直接向營級主官下令的,岳維漢絕對是蝎子拉屎——獨一份(毒蟻糞)。

…………

閘北,四行倉庫。

日軍脅坂聯隊已經猛攻了六天,傷亡六百余人,卻始終無法拿下四行倉庫。

不過,脅坂次郎大佐從另一個戰場上發動的攻勢卻似乎已經發揮出威力了。

倉庫四樓,柳忻一溜小跑地來到了岳維漢面前,俏臉煞白地將一紙電文遞了過來,岳維漢隨意地接過電文,笑著打趣柳忻道:“怎么了丫頭?是不是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調戲你了?要不要本長官給你主持公道,把那家伙給騸了啊?”

柳忻聞言頓時“驚喜交加”道:“長官,此話當真?”

“哈哈,本長官啥時候說話不算數過?”岳維漢仰天打了個哈哈,又道,“快說,剛才是哪個兔崽子調戲你了?”

“那個人就是你。”柳忻一本正經地說道。

話音方落,曹興龍等幾個連長、劉鐵柱,還有警衛排的戰士們頓時就轟然大笑起來,池成峰更是趁機起哄道:“他姥姥,營座你準備啥時候騸自己?”

“你他娘的才準備騸自己呢!”岳維漢飛起一腳踹向池成峰的屁股,池成峰反應快一下躲過了,旁邊的牛大根卻遭了池魚之殃,頓時揉著自己的肥腚委委屈屈地道,“營座,俺可沒有笑話您,您怎么反倒踢俺呢?”

“你這傻大黑粗,剛才就屬你笑得最兇!”

岳維漢笑罵了句,這才拿起了電文,一看之下頓時臉色微變,旁邊曹興龍問道:“營座,這是誰發來的電文,上面說的啥?”

“這是南京蔣委員長親自來電,讓我們退入公共租界并向英軍繳械。”

蔣委員長親自來電,岳維漢覺得不能再瞞著寶山營全體官兵了,雖說他是營長,卻也不能乾坤獨斷,一個人就去決定兩百多官兵的生死前途。

“什么?讓我們退入公共租界?”

“他姥姥,還要向英國佬繳械?憑啥?”

“就是,退入公共租界咱沒意見,可憑啥要繳械?這么多日本鬼子都沒能奈何得了我們,就憑河對岸那百十來個英國鬼子,還不夠我們塞牙縫的。”

“格老子的,這他娘是啥錘子軍令哦?讓我們向英國佬繳械,英國佬再把我們交給日本鬼子咋辦?那不是存心讓我們去送死嗎?”

幾個連長、排長還有警衛排的戰士們頓時便鼓噪了起來。

岳維漢也是心中冷然,讓寶山營退入租界并向英軍繳械,的確是草菅人命的亂命,這點在正史上已經被謝元團長和524團四百壯士所證明了,岳維漢可不想重蹈謝元團長的覆轍,更不會讓寶山營重演524團的悲劇!

“好!”岳維漢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肅靜,又向柳忻道,“柳忻少尉,立即向南京回電,我們寶山營士氣高漲,給養充足,足以在四行倉庫堅守數月之久!”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0
第十九章 退無可退(上)


打發走了柳忻和警衛排的戰士,指揮部里便只剩下了岳維漢和幾個連排長。

目光灼灼地環視了幾個連排長一圈,岳維漢語氣凝重地說道:“弟兄們,自私懦弱的英國佬是絕不會為了我們而開罪小鬼子的,所以退入公共租界并向英軍繳械只能是死路一條,但是,我們在四行倉庫也堅持不了太久了,最多再有半個月,我們的彈藥就會消耗殆盡,在這之前,我們必須撤離!”

曹興龍皺眉道:“營座,四行倉庫已經被小鬼子三面合圍,而且小鬼子的兵力少說也有一個聯隊,強行突圍的話,怕是很難成功,原本還能從蘇州河泅水突圍,可現在水太冷,又有鬼子炮艇巡邏封鎖,現在這條路也走不通啊。”

劉鐵柱忽然道:“營座,不如從公共租界突圍吧?一個聯隊的小鬼子咱們干不過,可河對岸那百十來號英國鬼子,卻是小菜!只要營座你一聲令下,我們警衛排一個沖鋒就能殺過橋去,只要過了橋,小鬼子再想攆上我們可就難了。”

“不行,你這什么餿主意?”岳維漢冷然道,“河對岸的百十來個英國鬼子是不難對付,可為此而引發的國際糾紛卻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如果我們寶山營真照你說的這么做了,那么你我就會成為整個中華民族的罪人!”

岳維漢這話倒不是瞎說,上海公共租界背后站著的可是當時世界上的頭號強國——大英帝國!對于英國,連日本人都有些投鼠忌器,為免誤炸公共租界,日軍甚至都不敢使用重炮和重磅航彈,以國民政府眼下的時局,又豈能開罪英國?

“他姥姥。”池成峰撓頭道,“營座,那你說該怎么辦?”

“要我說,我們還是得從正面突圍,而且得從小鬼子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圍。”岳維漢說此故意一頓,接著又道,“我們從小鬼子指揮部所在的方位突圍,不過不能強行突圍,老辦法,換上小鬼子的軍裝喬妝鬼子兵,尋機突圍!”

“營座,這怕是不容易吧?”曹興龍不無擔憂地道,“小鬼子已經吃過我們寶山營兩次虧了?怎么也該提高警惕了吧?再說了,急切間上哪去弄兩百多套鬼子軍裝啊?外面鬼子兵的尸體雖然不少,可大多都被打爛炸壞了,穿上的話很容易露餡的。”

岳維漢點頭道:“大龍你的擔心很有道理,所以我們才要從小鬼子指揮部所在的方位突圍,這樣成功的可能性才會更大。”

“這倒是奇了。”牛大根好奇道,“小鬼子指揮部所在方位,戒備勢必更加森嚴,怎么從這里突圍反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呢?”

其余的連排長也紛紛點頭稱是,顯然都不太明白岳維漢的意思。

岳維漢奸笑道:“小鬼子指揮部戒備森嚴又如何?實話告訴你們,小鬼子在指揮部方向屯兵越多,戒備越森嚴,對我們就越有利。”

“營座,你倒是快說,究竟怎么整?”牛大根急得直撓耳朵道。

“還是挖地道!”岳維漢凝聲說道,“挖一條地道通到鬼子指揮部下面,再把參座留給我們的幾千斤炸藥全他娘的埋進去,然后只要轟的一聲,嘿嘿,小鬼子的聯隊指揮部還有周圍的鬼子營房就全他娘的上天了!”

“好,這主意好!”牛大根狠狠一拍大腿,興奮地道,“我這就帶人挖去。”

“急什么?你這傻大黑粗!”岳維漢好笑道,“你知道小鬼子指揮部在哪嗎?”

“對啊,小鬼子聯隊指揮部在哪?”牛大根當下有些傻眼,“營座,你知道嗎?”

岳維漢微微一笑,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在我們西邊那棟三層大廈的天臺上,架了兩根天線,既然有天線,我想那大廈里肯定有電臺,既然有電臺,那里肯定就是小鬼子的聯隊指揮部,不過那三層大廈離我們這少說也有兩百多米,要挖這么長的地道過去,可不是三五天能夠完成的。”

曹興龍道:“營座,挖地道雖然費事,多花幾天總能挖好,可兩百多套鬼子軍裝咋辦?”

“至于鬼子軍裝嘛……”岳維漢微微一笑,忽然轉頭望向了不遠處的柳忻,“這事卻得落在我們柳忻少尉身上。”

…………

上海西效,98師指揮部。

夏中禹氣憤地把手中鉛筆往地圖上一扔,沒好氣道:“他娘的,這仗沒法打了,小鬼子一旦在金山衛登陸,就能往北長驅直入,一旦松江失守,我們的后路就全他娘的斷了,屆時兩路小鬼子就能形成合圍,淞滬前線的七十幾個師就全被包餃子了!”

就在片刻之前,淞滬戰區長官部向各集團軍、各師通報了最新戰報。

保密局技術科再次破譯了日軍電碼,得知日軍大本營已經新編成了侵華日軍華中方面軍序列,由松井石根任總司令官,所轄軍隊除了原有之上海派譴軍序列之外,又新增加了第十軍,第十軍下轄第6、第8、第114師團,另國綺支隊(第9旅團)。

明天拂曉,第十軍就會在杭州灣北部的金山衛登陸,而此時,國軍的主力師已經全部被抽調到上海西效去跟上海派譴軍作戰了,金山衛地區只有當地保安團的兩個連駐守,更要命的是,從金山衛往北直到松江縣城,都沒有正規軍駐防!

而且時間緊迫,這時候再做出調整加固金山衛防線已經不可能了,因為離金山衛最近的主力師都遠在幾百里外呢,等他們匆鐵忙忙趕到時,只怕黃花菜都已經涼了,到時候別說加固金山衛防線了,搞不好還會成為日軍第十軍嘴里的美食。

參謀長黃梅武點了點頭,嘆息道:“是啊,淞滬地區已經是守無可守,淞滬會戰的頹敗之勢也已經是無可挽回了,眼下我們所應該考慮的,應該是盡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另擇時機再與日寇決一死戰。”

“可長官部卻命令我們原地駐守!”夏中禹憤懣地拍了桌子,光火道,“真他娘的。”

“總座還不是聽委座的?”黃梅武冷笑道,“至于委座,哼哼,他還對西方列強抱有幻想呢,總想著國軍在淞滬戰場再多堅持幾天,待聯大會議結束了再撤退也不遲,卻不想或許就是這幾天耽擱,七十幾個主力師近百萬大軍就要灰飛煙滅了!”

“他娘的,要不我們也學寶山營,戰場抗命?”夏中禹沒好氣道。

岳維漢和寶山營戰場抗命的事,在淞滬戰區的高級將領之間已經傳遍了。

說起來,這原本是委座和寶山營之間的密電往來,可不知怎么就被人捅了出來,結果是引來一片嘩然啊,包括夏中禹和黃梅武在內,誰也沒有想到,岳維漢這個小小的營長,居然敢連續兩次違抗委座的令諭!

“師座,這不一樣。”黃梅武苦笑道,“寶山營抗命,是寧可戰死也絕不撤退,所以廣大民眾都能理解他們,并且還會不遺余力地支持他們,可我們要是抗命,那就是臨陣脫逃,不但廣大民眾會唾棄我們,委座也絕不會放過我們的。”

“唉,我也就是說說。”夏中禹嘆了口氣,又感慨地道,“寶山營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黃梅武若有所思道:“聽說行政院的宋副院長已經親往公共租界,勸說忠恕老弟和寶山營撤退了,上海各界代表最近也紛紛發表聲明,勸說寶山營將士退入租界以保全有用之身,我想,于情于理忠恕老弟也該撤退了吧?”

夏中禹皺眉道:“可眼下公共租界已成孤島,忠恕老弟和寶山營即便退入其中,只怕也很難重返我98師戰斗序列了。”

“唉。”黃梅武嘆息道,“退入租界好歹總能保住性命吧。”

“但愿吧。”夏中禹搖了搖頭,喟然道,“但愿忠恕老弟能夠逢兇化吉。”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1
第十九章 退無可退(下)


閘北,蘇州河南岸。

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站在河堤上手持擴音喇叭向著北岸的四行倉庫喊話:“對面的國軍弟兄們,寶山營的弟兄們,我是國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長宋子文先生的秘書,宋副院長讓我轉告你們,你們寶山營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請你們退入租界,以保全有用之身,待將來再上戰場,再殺鬼子……”

話音未落,許多市民也紛紛開始勸說起來。

“對面的國軍弟兄們哪,你們就退到南岸來吧!”

“是啊,南岸是大英帝國的租界,小鬼子不敢追過來的。”

“弟兄們,你們都是好樣的,不過再在四行倉庫守下去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你們就聽宋副院長的,退過來吧?”

公共租界的英軍司令官也終于正式表態,只要寶山營肯放下武器退入公共租界,就一定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但是宋子文提出的讓寶山營通過租界重返國軍戰斗序列的要求,卻遭到了租界當局的拒絕,理由很簡單,如果任由國軍通過租界,日軍也勢必會進入租界追擊,所以,租界當局只能保證國軍的人身安全,卻不能放任他們通過租界返回國軍序列。

在南岸民眾的翹首期盼中,四行倉庫里終于傳來了宏亮的回應。

“對岸的父老鄉親們,你們的好意我們寶山營全體將士心領了,還有南京來的秘書先生,請你轉告宋副院長,我們還是那句話,守土抗戰是黨國軍人的天職,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只要我們還有一個人,就絕不會讓小鬼子踏入四行倉庫半步!”

那年輕秘書還要再勸時,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終于忍不住站到了河堤上,又從那年輕秘書手里奪過擴音喇叭,大喊道:“對面是國軍98師的岳營長嗎?我是國府行政院的副院長宋子文,我此行還帶來了軍事委員會最高委員長蔣文正先生的命令,他命令你們立即解除武裝,退入公共租界!”

“弟兄們,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退回來吧!”

“你們在四行倉庫的抗戰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了,你們的英勇抗戰已經極大地激勵和鼓舞了全國軍民,甚至連海外僑胞也被你們感動了,現在,全國軍民都希望我們的英雄能夠活著回來,活著回到我們的中間來,繼續帶著大家抗擊日寇……”

宋子文這番話卻是發自肺腑,當即感染了現場不少民眾。

許多老人甚至當場痛哭流涕,而許多在場的熱血青年則紛紛表示,希望能夠加入寶山營,能夠追隨岳營長麾下,抗擊日寇,保衛中華!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忽然也站到了河堤上,手拿擴音喇叭引吭高歌起來,霎時間,一股慷慨激昂的旋律便在蘇州河南岸響了起來!

中國不會亡,中國不會亡,你看民族英雄岳營長;

中國不會亡,中國不會亡,你看那兩百壯士孤軍奮守東戰場。

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

寧愿死,不退讓,寧愿死,不投降。

我們的國旗在重圍中飄蕩,飄蕩。

兩百壯士一條心,十萬強敵不敢當。

我們的行動偉烈,我們的氣節豪壯。

同胞們,起來!同胞們,起來!快快上戰場,拿兩百壯士做榜樣。

中國不會亡,中國不會亡,不會亡……

蘇州河南岸的熙攘霎時消失,甚至連北岸的小鬼子也非常識趣地停止了射擊,南北兩岸頓時便只剩下了一個聲音,一個略顯沙啞卻不失豪邁的聲音,將一曲《兩百壯士之歌唱得蕩氣回腸,讓人聽了頓感熱血沸騰!

良久良久之后,四行倉庫里再次響起了那把宏亮的聲音:“中國不會亡,是的,中國絕不會滅亡,宋副院長,請你轉告蔣委員長,我們的背后就是上海,上海的背后就是我們的首都南京,我們已經退無可退,除了決一死戰,我們已經別無選擇!為了保衛上海,為了保衛南京,為了保衛中華民國,我們何惜一死?”

“岳營長,我……”

宋子文原本還想再勸幾句,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再說不下去了,宋子文身后,數萬民眾更是默默垂淚。

河對岸,那把宏亮的聲音再度響起:“父老鄉親們,不要哭,也不要悲傷,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自打我們穿上這身軍裝起,就已經不把自個當活人了,生逢亂世,值此國破家亡的危難時刻,是我們軍人的不幸,也是我們軍人的大幸!”

“我們也不想死,試問誰不眷戀塵世,誰不眷戀家中父母妻兒?但是身為軍人,就該為國奔赴沙場,縱然馬革裹尸也是毫無怨言,父老鄉親們,能夠為國家而死,能夠為民族而亡,對于我輩軍人,何嘗不是幸事?大幸事!”

“岳營長!”剛才手拿擴音喇叭引吭高歌的中年人忽然嘶聲大喊道,“你和寶山營的國軍弟兄們都是好樣兒的,正如你剛才所說,你們背后就是上海,上海背后就是我們的首都南京,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了,所以,我們不再勸了,不再勸你們退入租界了,可是,我們又能夠為你們做些什么?哪怕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啊!”

四周的民眾紛紛附和,并以無比期盼的眼神望著北岸的四行倉庫。

那把宏亮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這不缺吃的,不缺喝的,也不缺彈藥,再說這些東西都是租界當局劃定的違禁品,你們就是想運也運不過來;如果有可能的話,請你們派個人帶部照相機過來,最好還能有錄音機,我們寶山營很快就要為國捐軀了,我們很快就要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弟兄們都想……給他們的家人、親人留點念想。”

這一下,河對岸的民眾們再也忍不住了,頓時便紛紛嚎啕大哭起來,甚至連許多牛高馬大的漢子也是嗷嗷地哭,河堤上,宋子文也禁不住摘下眼鏡擦了擦淚水,旋即又抬頭道:“岳營長放心,宋某這就安排人過去,錄音機、照相機都帶上,一定帶上!”

…………

當天下午,上海、南京、西安、成都、武漢、廣州、香港、澳門等各大城市的報紙紛紛加印號外,將岳維漢與蘇州河南岸民眾的“悲壯訣別”加以高調宣傳,次日,各大城市的在校學生再次走上街頭,一時間,岳維漢的訣別演講就成了最風行的游行口號。

我們的背后就是上海!

上海的背后就是首都南京!

我們已經退無可退!除了決一死戰,我們已經別無選擇!

在短短的幾天時間里,這幾句話就像風一樣刮遍了整個中華大地。

而且,許多美、英、法等國的記者也在現場目擊了整個“訣別”過程,又紛紛以加急電報將這一消息發回國內,頓時間,西方的主流輿論都開始關注起寶山營在四行倉庫的英勇抗戰來了,旅居南洋和大洋波岸的海外華僑更是被徹底感動,許多華僑子弟紛紛放棄學業,或者放棄事業,毅然回國參軍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2
第二十章 留點什么(上)


南京,領袖官邸。

天色早已經黑了,蔣夫人走進書房的時候,發現里面的燈根本沒開。

蔣校長就靜靜地坐在書桌后面,看樣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深奧的問題,看到蔣夫人進來,蔣校長立刻又不厭其煩地問道:“夫人,你說他什么要拒絕呢?他為什么要拒絕呢?不明白,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哪。”

蔣夫人默然,蔣校長這話雖然沒頭沒腦,可她卻知道他的意思。

這兩天來,蔣校長已經問她同樣的問題不下十幾次了,可她無法給他答案,國府侍從室、國府行政院,還有國府總參謀部的高官們也同樣無法給出答案,誰也不知道岳維漢和寶山營為什么會拒絕撤退,也許真如岳維漢在“訣別講話”中所說的那樣,身為軍人,繳械撤退是一種恥辱吧,所以他們寧可戰死。

“唉。”蔣校長忽然又長長嘆息了聲,道,“要是能回來就好了,唉……”

蔣校長的語氣里包含著難以言喻的遺憾之意,如果岳維漢能夠回來,又何止是前途無量?像岳維漢這樣敢打敢拼,敢死敢戰的將領,又極富戰略戰術,又是黃埔出身,又是奉化藉,毫無疑問,將來一定會成為國軍將星群落中最耀眼的那顆!

蔣夫人心里也同樣充滿了遺憾,再沒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蔣校長了,岳維漢和寶山營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這件事勢必會讓蔣校長抱憾終身,自從嫁給蔣校長之后,蔣夫人還從未見他如此看重過哪個國軍將領。

不過,蔣夫人同樣清楚,蔣校長僅僅只是感到遺憾而已。

身為黨國的領袖,蔣校長絕不會因為對某個將領的欣賞就誤判國際國內形勢,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蔣校長根本不可能給予寶山營公開的支持,更不可能向租界當局施壓,迫使租界當局改變決定對寶山營放行。

跟整個黨國的命運安危相比,岳維漢的生死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

上海法租界,杜公館。

一個身材瘦削,面容清矍,留著板寸頭的精悍男子正靠躺在搖椅上沉思,該男子身后還站著十幾個黑衣短打的精壯漢子,領頭的兩個彪形大漢的腰間甚至還各自插著兩把凈面匣子,這瘦削男子不是別人,赫然就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青幫大佬——杜月笙。

杜月笙面前的小茶幾上擺放著一份申報,這是今天下午剛剛加印的號外。

“師傅!”一個彪形大漢忽然懊惱地道,“看著國軍弟兄們在四行倉庫跟小日本拼殺,我們卻只能呆在這里干瞪眼,想想心里真不是個滋味啊。”

另一個彪形大漢也道:“是啊師傅,我們是不是該干點啥?”

“嗯!”杜月笙微瞇的眼睛里忽然間掠過兩道駭人的精芒,猛然起身道,“大熊、小虎,你們兩個馬上去市面上收購香煙、毛巾、還有洋酒等慰問品,越多越好!另外,盡可能地搞些彈藥,我們想辦法給對面的國軍弟兄送過去。”

剛才說話的大漢道:“師傅,香煙毛巾和洋酒啥的好辦,多支應些銀元就能把守橋的洋鬼子糊弄過去,可彈藥怕是不行啊,英國佬卡的可嚴。”

“哼,狼有狼道,蛇有蛇蹤!天下大路萬千路,英國佬還能把所有的路子都堵死不成?”杜月笙冷然道,“你們只管去籌集,不管是用得上的還是用不上的,反正是多多益善,至于怎么運過河對岸去,我自會想辦法。”

“是!”

“是!”

兩名彪形大漢答應一聲,各自帶著一彪人馬走了。

目送手下的身影遠去,杜月笙忽又轉頭望向閘北方向,悠然說道:“岳營長,還有寶山營的國軍弟兄們,杜某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公共租界,八路軍駐滬辦事處。

昏暗的燈光下,七八個人正圍著兩張八仙桌拼成的長條桌在開會,主持會議的是八路軍駐滬辦事處主任兼上海黨支部書記楊紹成。

楊紹成以柔和的目光掃了掃在座的黨員,說道:“同志們,寶山營在四行倉庫的英勇抗戰極大地鼓舞了全國軍民的信心和士氣,我們理應支持,再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我們不應再局限于以前的政見,而應該盡可能地給寶山營提供支援,我們不僅要向寶山營輸送急需的彈藥、藥品和食品,還要盡可能地動員進步青年去充實寶山營。”

坐在楊紹成左首的中年男子道:“寶山營公然違背了蔣委員長的電令,甚至連宋子文出面勸說都沒有結果,國民政府只怕是不可能給予他們任何支援了,值此民族危難之際,我們八路軍駐滬辦事處的確不能坐視不顧,我完全支持楊書記的意見。”

其余的黨員也紛紛表態支持,楊紹成當即點頭道:“好,既然同志們都沒有異議,那么這決議就算是形成了,今后同志們定要盡全力去完成這項決議,現在我們再來討論一下具體的分工……”

坐在右首的一名青年黨員忽然舉手問道:“楊書記,問題是就算我們籌集了藥品、彈藥以及兵員,可怎么把這些人員物資輸送進蘇州河對岸的四行倉庫呢?別說守衛新垃圾橋的英軍不肯放行,蘇州河上的日軍炮艇也肯定會攔截的。”

“哦,這個不是問題。”楊紹成微笑道,“我已經和青幫大佬杜月笙先生聯系上了,他們那邊也會有一批物資運輸過去,到時候我們把籌集到的物資和后備兵員交給他們就是了,他們會想辦法疏通關節。”

那青年黨員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會議旋即討論了具體分工,直到最后左首的中年男子才問道:“老楊,你的分工呢?”

楊紹成笑了笑,又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了擦,這才從容說道:“我將以攝影師的名義進入四行倉庫,給寶山營的國軍弟兄們留影并錄音,當然,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說服岳維漢,讓他率領寶山營退入公共租界,然后在組織的掩護下分頭撤離上海。”

“不行,這太危險了。”

“是啊,楊書記,你不能去。”

話音方落,絕大多數黨員都紛紛表示反對。

楊紹成擺了擺手,神情凝重地道:“同志們,值此國家危難之時,民族存亡之秋,我們又哪里還顧得上個人安危?好了,都不用說了,上級組織也已經批準了我的請求,在我離開之后,駐滬辦事處和黨支部的工作將由老陳主持。”

見眾人沒有異議,楊紹成宣布散會。

眾人紛紛離去,剛剛入黨不久的趙欣怡卻留了下來。

“趙欣怡同志?”楊紹成道,“你還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談嗎?”

趙欣怡道:“是這樣,楊書記,我有個大學同學在寶山營當機要秘書,前幾天她向我發來密電,要求我給她定做兩百多套鬼子軍裝,說是有急用,現在這批軍裝已經做好,我想拜托楊書記交給杜月笙先生一并帶過河去。”

“行,沒問題。”楊紹成道,“今天晚上,你就派人把軍裝送到辦事處來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3
第二十章 留點什么(下)


長江口外海,扶桑號戰列艦。

由于淞滬會戰打到現在都還沒能完全肅清上海市區以及市效的支那軍,所以松井石根大將的司令部一直就設在扶桑號戰列艦上。

此時,幾份報紙同樣擺在了松井石根的案頭。

松井石根的臉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陰惻惻的目光忽然轉向旁邊站著的方面軍參謀長冢田攻少將,問道:“冢田君,你怎么看?”

冢田攻沉聲道:“大將閣下,我認為四行倉庫現在已經成為支那軍方的旗幟了,如果皇軍不能盡快拔除這顆釘子,不但支那軍方會受到極大的鼓舞,支那政府和民眾也會更加堅定抵抗的決心,更嚴重的是,在國際上恐也會形成不利于帝國的輿論。”

“嗯,冢田君的判斷很有道理。”松井石根點點頭,又道,“特高科那邊有消息了嗎?”

“已經查清楚了。”冢田攻點頭應道,“駐守四行倉庫的支那軍只有一個營,寶山營。”

“什么,只有一個支那營?”松井石根頓時皺眉道,“這個寶山營怕是大有來歷吧?”

“大將閣下的判斷完全正確。”冢田攻道,“這個寶山營是支那領袖蔣親自賜名的,隸屬于支那軍第15集團軍第98師,營長岳維漢,支那中央軍校十期畢業生,此前在寶山,第3師團前進基地就是被這個營所炸毀,騰田君也于此次爆炸中玉碎!”

“哦,騰田進也是死于此人之手?”松井石根皺眉道,“難道此人還會特種作戰?”

“這個……”冢田攻苦笑道,“支那的中央軍校并沒有開設特種戰的教學,這個岳維漢也沒有留學西方的記錄,我想,這應該只是個巧合吧,當時由此人率領的支那小部隊誤打誤撞闖入了第3師團腹地,所以才有了那場悲劇。”

“我想應該是這樣,支那軍又怎么可能會特種作戰?”松井石根搖了搖頭,又道,“冢田君,直接給第9師團第36步兵聯隊發報,限他們三天之內攻占四行倉庫,否則的話,就準備切腹向天皇陛下謝罪吧。”

冢田攻想了想,低聲勸道:“大將閣下,脅坂聯隊已經猛攻四行倉庫十數日,卻始終無法獲得寸進,只給他們三天時間,是不是有些……要不,從方面軍直屬的重炮第5旅團抽調一個重炮大隊,配合脅坂聯隊作戰?”

“不行。”松井石根搖手道,“調重炮上去,恐怕會誤炸蘇州河南岸的公共租界,這萬一要是炸死了英國人或者美國人,那是要引起國際糾紛的,如果因此引發帝國與英國或者美國之間的戰爭,后果將不堪設想,你我都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嗨。”冢田攻猛然低頭,又道,“松井閣下,那么是不是可以考慮把滿洲國軍的于芷山旅調上去,讓他們協同脅坂聯隊作戰?”

“喲西,讓支那人打支那人?”松井石根欣然應允道,“就這么辦。”

…………

閘北,四行倉庫。

青幫大佬杜月笙不愧是上海灘的風云人物,當天晚上就籌集了兩大卡車的慰問品以及軍需物資,再加上八路軍駐滬辦事處采辦的藥品以及緊急動員起來的進步青年,裝載了滿滿四大卡車,浩浩蕩蕩地開向了閘北。

一路上,英國佬的哨卡全部放行。

到了新垃圾橋,守衛橋頭堡的英軍收了好處也是悄然放行,不過蘇州河上巡邏的日軍炮艇和駐守在蘇州河北岸的日軍卻拼命攔截,好在四輛卡車都加裝了鋼板,再加上寶山營的接應,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把物資和人員送了過來。

倉庫四樓大廳里,此時已經擠滿了寶山營的官兵。

堆滿倉庫二樓大廳的香煙、洋酒、罐頭等慰問品絲毫沒能激起將士們的興趣,卻唯獨對擺在四樓大廳里的這兩樣稀罕玩意兒充滿了期待。

四樓大廳已經擺好了一架照相機,以及一部錄音機,照相機還好說,在場的國軍弟兄們大多也都見過,但這錄音機卻絕對是稀罕玩意兒,甚至在當時的上海灘,也只有軍政兩界的大員以及商道、上的頭面人員才用得上。

“他姥姥,這玩意真能把咱的聲音留下來?”池成峰圍著錄音機左轉右轉,狀似不信。

站在旁邊的楊紹成也不多說廢話,只是悄然摁下了錄音按鈕,待錄下了池成峰剛才那句話之后又摁下了播放按鈕,頓時間池成峰的聲音便從錄音機里響了起來,池成峰頓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連聲道:“他姥姥的,還真能把咱的聲音錄下來?”

“廢什么話?”岳維漢上前一把推開池成峰,旋即又道,“弟兄們,現在開始錄音,不論官兵,人人有份,誰先來?”

“他姥姥,咱先來,咱先來。”池成峰趕緊舉手,不等岳維漢點頭,池成峰便屁顛屁顛地搶到了錄音機前,愣了半晌,又回頭問岳維漢道,“營座,咱老池該說些啥?”

旁邊圍觀的寶山營官兵們頓時轟堂大笑起來。

負責錄音的楊紹成卻沒笑,相反他的心情還相當的沉重,當下提醒道:“這位兄弟,你家里還有些什么親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他們說呢?你就當他們現在站在你面前,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用顧忌什么……”

池成峰扁了扁嘴,忽然說道:“娘,我是狗剩,你的狗兒啊。”

話音方落,大廳里的官兵再次哄然大笑起來,劉鐵柱更是笑得眼淚直流道:“哈哈哈哈哈,原來池連長的小名也叫狗剩啊,跟我們村一傻子同名。”

“你爹才是傻子,他姥姥。”池成峰沒好氣地回了句,又回頭對著錄音機說道,“娘,當你看到照片,聽到這段聲音的時候,沒準你的狗兒已經不在了,不過你不用傷心,你的狗兒是死在打鬼子的戰場上,沒給咱老池家丟臉,真的……”

四樓大廳霎時變得鴉雀無聲,剛剛還笑得起勁的官兵們一下子全都沉默了。

“下一個。”岳維漢毫不猶豫地將池成峰拎了起來,錄音機的容量有限,他必須讓更多的戰士把自己的聲音留下來。

牛大根站到了錄音機前:“爹,你身體不好,俺家那半畝地你就別種了,交給二根那兔崽子侍弄得了,這次連同照片,俺還給你寄去了三十塊大洋,這都是俺憑戰功掙的,拿到了大洋你就給二根說門媳婦吧,他也老大不小了。”

“下一個!”岳維漢再次冷酷地將牛大根給趕了開去。

曹興龍下意識地站到了錄音機前,可是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堪,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慘白,愣了會旋即就一聲不吭地走了開去,負責錄音的楊紹成見狀頓時急道:“兄弟,你為什么不說幾句啊?”

曹興龍頭也不回道:“我沒什么好說的。”

“你這人怎么這么無情啊?”旁邊幫忙的少尉女軍官柳忻立刻有些不高興了。

“閉嘴,你知道個啥?”岳維漢惡狠狠地瞪了柳忻一眼,又示意警衛排長劉鐵柱上前錄音,然后走到柳忻面前低聲說道:“曹連長他沒有親人,自打記事起他就是孤身一人,連父母親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你讓他說什么,又跟誰說去?”

“不會吧?”柳忻扁了扁小嘴,低聲道,“那他是怎么長大的?”

岳維漢嘆了口氣,語含低沉地說道:“是我們寶山營的老營長收留了他,只可惜,老營長也在寶山一戰中為國捐軀了,現在他已經是孤身一人了。”

“啊?”柳忻聞言芳心微顫,頓時就美目泛紅、泫然欲泣了。

岳維漢的聲音雖輕,可錄音機旁的楊紹成卻也聽見了,當下大步走到曹興龍身邊,以他特有的極富感染力的低沉嗓音說道:“這位國軍兄弟,你并不孤單,也并非孤身一人,寶山營的兩百多弟兄都是你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全國四萬萬同胞也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我們……都是一家人!”

“對,大龍你忘了,我們是兄弟!”

“曹連長,這位師傅說的對,你就是我們的大哥!”

“曹大哥,剛才是我不好,如果你不嫌棄,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妹,好嗎?”

寶山營的官兵還有柳忻紛紛出言附和,旁邊的岳維漢不由得心頭微動,略帶驚異地看了看這位其貌不揚的攝影師。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4
第二十一章 緊鑼密鼓(上)


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11月8日,從金山衛登陸的日軍第十軍在柳川平助中將的率領下往北長驅直入,攻占松江,至此,上海通往外界的兩條鐵路全被日軍所切斷,堅守上海西效的七十幾個國軍主力師頓時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絕境。

原本還想著再堅守幾天的蔣委員長至此才如夢方醒,急令淞滬戰區各部立即后撤。

但此時,撤退的最佳時機已經喪失,再加上第三戰區副總司令長官顧筑同威望不足,難以有效彈壓國軍各部,最終出現了各集團軍、各師爭相撤退的場面,幾十個精銳師擁擠在上海通往南京的唯一一條公路上,人擠車撞,場面完全失控。

日軍轟炸機群聞風而至,對著公路沿線狂轟濫炸,再加上日軍奸細混跡國軍之中不斷制造混亂,這場倉促進行的大撤退最終釀成了大潰敗,將近十萬英勇的國軍將士沒有倒在炮火紛飛的前線,卻極為窩囊地死在了戰友和兄弟的腳下!

就在國軍主力全線潰敗的同時,寶山營在四行倉庫的抗戰也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

就在上海各界將慰問品和百余補充兵員送進四行倉庫的當天晚上,偽滿洲國靖安軍第1旅就開到了四行倉庫北側的日軍前沿陣地,次日,日軍第9師團脅坂聯隊(第36聯隊)就在偽滿洲國軍于芷山旅的配合下向四行倉庫發動了猛攻。

不得不承認,日軍第36聯隊的指揮官脅坂次郎大佐的戰術素養還是相當之高的。

之前十幾天的進攻,脅坂聯隊并沒有拼盡全力,而是極有針對性地一邊佯攻以盡可能地消耗支那軍的彈藥,一邊向租界當局施壓,以期不戰而屈人之兵;此時眼見通過租界向支那政府施壓,并迫使支那守軍繳械撤退的計劃落空,遂又再次調整戰術,一邊全力封鎖四行倉庫與外界之聯系,一邊在偽靖安軍的配合下向四行倉庫發起猛攻。

在這一輪進攻當中,脅坂次郎還創造性地使用了大量的“新型坦克”。

所謂的新型坦克,其實就是在許多張八仙桌的桌板和側面釘上數毫米厚的鋼板,頓時就成了一座座可移動的步兵堡壘,國軍的輕重機槍子彈根本就打不穿鋼板,只有戰防炮的穿甲彈才能有效摧毀這些簡易的步兵堡壘。

另外,日軍還調來了一個戰防炮中隊,與國軍對射。

所謂戰防炮,其實就是反坦克炮,主要就是用來打擊裝甲目標的。

日軍的37mm戰防炮是德國KWK36型反坦克炮的仿制品,論威力雖然不足以與國軍從德國進口的正品相提并論,但其發射的穿甲爆破彈卻也威力不小,而且,戰防炮的直射還能對隱蔽射擊孔內的輕重機槍構成直接威脅!

這一來,國軍立刻便有了傷亡,輕重機槍和射手的傷亡尤其慘重!

激戰至傍晚,寶山營原有之六挺馬克沁損壞了四挺,九挺捷克式損壞了兩挺,四挺九二式損壞了三挺,六挺歪把子倒是完好無損,還有機槍手的損失也極為慘重,牛大根的機槍連原有六十多人,現在卻只剩四十幾個人了。

…………

倉庫四樓,寶山營指揮部。

兩盞馬燈懸掛在墻上,將昏暗的燈光灑向空曠的大廳,岳維漢就像一樁雕塑靜靜地坐在大廳角落里,岳維漢的臉色看上去有些發青,四行倉庫抗戰打到現在已經與他所熟知的歷史出現了嚴重的偏差,謝元團長的524團直到退入租界也才陣亡了四個人,而寶山營僅僅只是今天就至少戰死了三十個弟兄!

不過,謝元團長的524團只在四行倉庫堅守了四天。

而岳維漢和他的寶山營卻已經在四行倉庫堅守了十多天了,淞滬戰區的七十幾個國軍主力師現在已經是潰不成軍了,而寶山營卻仍在四行倉庫屹立如山!

沉重的腳步聲中,一連長曹興龍,二連長池成峰,機槍連長牛大根還有警衛排長劉鐵柱聯袂來到了岳維漢面前,牛大根右肩膀上還綁著繃帶,今天下午,鬼子戰防炮的一發爆破彈在擊穿墻壁后又帶走了他右肩膀上一層皮,好在沒傷到筋骨。

“營座,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曹興龍道。

“他姥姥,小鬼子的戰防炮太厲害了。”池成峰也道。

牛大根也道:“營座,一定得想想辦法,要不然我們機槍連就全完了。”

“咋呼什么?”岳維漢皺了皺眉頭,又問劉鐵柱道,“柱子,弟兄們的傷亡情況怎樣?”

“傷亡情況已經統計出來了。”劉鐵柱點了點頭,黯然道,“全營共陣亡三十九人,重傷十七人,輕傷的大概有六十來人,不過都不礙事,還有,陣亡或者重傷的絕大多數是新兵蛋子,還有就是重機槍排的弟兄。”

默默地點了點頭,岳維漢心里也是頗感遺憾。

戰爭自有戰爭的法則,而且是絕對殘酷、絕對無情的法則,在戰場上,死的最多最快的永遠都是新兵,由于缺乏心理上的適應過程,剛剛踏上戰場的新兵總是會本能地反應遲鈍、舉止失措,這樣死亡的幾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不過,岳維漢現在可無暇顧及這些新兵,當即又問道:“地道挖得怎么樣了?”

劉鐵柱撓了撓頭,有些不太肯定地道:“得有百多公尺了吧?不過現在掘進的速度可是比剛開始慢得多了,因為前面掘出的泥土得花好長時間才能運出來,而且里面實在太悶,弟兄們呆不了多久就得出來透氣,太費事了。”

岳維漢冷然道:“再難再苦也要挖,而且必須盡可能地加快進度!”

說此一頓,岳維漢又道:“不過里面太悶也的確是個問題,這樣,我待會跟楊先生商議商議,看他是否能夠想辦法從租界的醫院里給我們弄幾瓶氧氣來。”

劉鐵柱道:“如果真能弄來氧氣,那剩下的百來公尺絕對能在十天內挖完。”

“還有件事要注意。”岳維漢忽然提醒道,“現在地道已經接近鬼子指揮部了,晚上如果太安靜的話,很可能會被鬼子偵聽到地底下的響動,所以你們警衛排時不時的就要放放冷槍冷炮,盡可能地鬧點響動出來,別讓小鬼子太安生。”

“是。”劉鐵柱猛然挺直胸膛,大聲道,“我這就去安排。”

岳維漢這才向曹興龍、池成峰和牛大根道:“小鬼子已經改進了戰術,我們的戰術也必須做出相應的調整,從明天開始,戰防炮別再跟鬼子對射了,小鬼子的炮兵訓練有素,打完一炮就轉移陣地,根本就干不掉,再說我們的炮彈也不多了,剩下那十幾發炮彈還得用來對付小鬼子的坦克,至于他們的‘土坦克’,靠近了用集束手榴彈炸!”

“機槍連剩下的輕重機槍全部調到底層,鬼子進攻的時候,盡量利用鬼子步兵和‘土坦克’來阻擋鬼子戰防炮的射界,各機槍的副射手還要隨時注意觀察,一旦射擊點暴露在鬼子戰防炮的射界內,就立刻轉移。”

“嘿,這主意好,俺咋就沒想到呢?”牛大根猛地一拍大腿。

“他姥姥,要不咋人家是營座,你才是連長呢?”池成峰當下在牛大根的腦門上扇了一巴掌,譏諷道,“你要是也能想到,你不也成營座了?”

“姓池的!”牛大根頓時捂著腦袋怒道,“你怎么又打俺?”

“哎喲,對不住,真是對不住了,牛爺爺。”池成峰尷尬地道,“手快,沒收住。”

“滾滾滾滾滾,都給老子滾!”岳維漢沒好氣地揮手道,“邊兒去,有多遠滾多遠!”

曹興龍三人頓時抱頭鼠竄,各自忙各的去了,岳維漢這才上到五樓,來到了寶山營的臨時軍需倉庫里,今天一早鬼子就大舉進攻了,蘇州河上也加強了封鎖,岳維漢就一直沒顧得上把那個攝影師給護送回去,就索性留下暫時充作軍需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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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緊鑼密鼓(下)


岳維漢見楊紹成正在清點軍需物資,便微笑著道:“楊師傅,辛苦你了。”

“啥辛苦?跟弟兄們跟鬼子拼命流血比起來這算啥?”楊紹成搖了搖頭,又道,“我也就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唉,真是慚愧。”

“楊師傅干嗎這么說?你已經幫了我們寶山營大忙了。”岳維漢說著就走到了楊紹成旁邊,一眼看見楊紹成手上拿的軍需物資清單,頓時便心頭微震,好家伙,各類軍用物資居然都已經分門別類登記好了,而且條理十分清晰,這家伙真是攝影師?

楊紹成想了想,忽然說道:“岳營長,按說我一個拍照片的,也不懂什么軍國大事,可有幾句話,我實在是不吐不快啊。”

岳維漢道:“楊師傅有話盡管說。”

楊紹成道:“岳營長,我聽說蔣委員長和淞滬戰區長官部都已經下令,讓寶山營退入公共租界,上海各界民眾也都希望寶山營能夠撤退,以便保全有用之軀,將來再回到戰場上殺敵報國,可岳營長卻為什么……”

岳維漢的神情忽轉冷肅,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楊紹成的眼睛。

在岳維漢逼人的眼神注視下,楊紹成卻顯得很坦然,眼神更沒有絲毫的躲閃。

岳維漢心里頓時越發的懷疑起眼前這攝影師的真實身份,嘴上卻道:“蔣委員長和戰區長官部的確已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可楊師傅知道對面英國佬開出的條件嗎?”

“岳營長是指向英軍繳械?”楊紹成道,“我們的老祖宗不是有句至理名言,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向英軍繳械只是暫時的,只要保全了有用之軀,只要能安全回到抗日前線,武器還不多的是?國民政府給不了,還可以向小鬼子要嘛。”

岳維漢搖了搖頭,又道:“楊師傅真以為我們退入租界并向英軍繳械之后,英國人就會放我們返回抗戰前線?”

楊紹成皺眉道:“難道租界當局還敢羈壓國軍將士不成?”

岳維漢不答反問道:“楊師傅以為,中國跟日本國相比如何?”

楊紹成道:“無論是綜合國力,還是軍力,都遠遠不如,這點在華北戰場和淞滬戰場上已經清楚地體現出來了。”

岳維漢又道:“那么楊先生以為英國人會更忌憚日本人,還是中國人?”

“這個……”楊紹成皺眉道,“只怕是忌憚日本人要遠勝過忌憚中國人。”

“這就對了。”岳維漢道,“一旦我們退入租界并向英軍繳械,日軍勢必會向租界工部局施壓,到時候既便國府領袖蔣委員長親自出面斡旋,租界當局多半也會屈從于日軍的壓力而將我們羈壓,我岳維漢雖不敢自稱君子,卻也知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先賢至理,所以我們寶山營斷然不會退入租界,更不可能向英軍繳械。”

楊紹成想了想,又道:“可岳營長想過沒有,四行倉庫畢竟無法久守哪。”

“這個我當然知道。”岳維漢淡然道,“所以,有件事還想麻煩楊先生一二。”

楊紹成這才驚覺岳維漢對他的稱呼已經由楊師傅變成了楊先生,當下警覺道:“岳營長,我不過是個拍照的,只怕是幫不上多大的忙。”

“楊先生只怕不只是個拍照的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先生應該是那邊的人。”岳維漢說著做了個“八”的手勢,早在那天錄音時,岳維漢就懷疑楊紹成是八路的人了,因為當時楊紹成安慰曹興龍的那幾句話,就很有八路軍政工干部做戰士們思想工作的味道。

岳維漢之所以把楊紹成留下,戰事緊張和鬼子封鎖固然是主要原因,可其中未嘗沒有岳維漢故意為之的意思在內,因為這楊紹成要真是八路那邊的人,那岳維漢就能通過他與八路提前牽上線了,這樣岳維漢就可以少走許多彎路了。

楊紹成的神情先是一凝,旋即釋然道:“哈哈,岳營長可真是慧眼如炬哪,沒錯,鄙人正是八路軍駐滬辦事處主任,此前之所以沒敢自報家門,卻是擔心岳營長和國軍弟兄們不歡迎哪,所以,還請岳營長和弟兄們多多見諒才是。”

“楊先生多慮了。”岳維漢微笑道,“對于貴黨貴軍,岳某一向都是極敬佩的。”

雖說岳維漢已經鐵了心要帶著部隊投奔八路,到了山西鬧個軍分區司令當當,建國后也好混個上將啥的,可眼下卻實在不是表露心跡的時候,你就這樣巴巴地跟人家說我要參加八路軍,沒準人家還懷疑你動機不純,想借機打入八路軍內部呢。

不過,適當的表示些親近之意卻是完全可以的,最好是能讓對方認為自己擁有明顯的“進步傾向”,然后再想方設法來做自己的工作,然后自己再故意推辭兩番,最后才順水推舟帶著部隊參加八路,這才是正路子。

楊紹成自然不知道岳維漢肚子里的小九九,當即仰天打了個哈哈,灑然說道:“既然已經挑明了身份,那么還請岳營長直言,有什么需要我們八路軍駐滬辦事效勞的?只要是力之所能及之事,我們一定鼎力而為。”

“好,楊先生果然爽快。”岳維漢道,“今天晚上,我就會派部隊護送先生過橋,先生返回租界之后,盡可能地幫我們多收集一些氧氣瓶,要灌滿氧氣的,再想辦法運過來,我們有急用,而且越快送過來越好。”

“氧氣瓶?”楊紹成凝思片刻,不無擔憂地道,“如果只是氧氣瓶,再難也總能從租界醫院里弄到,可要把氧氣瓶運過來,只怕不容易哪。”

岳維漢神情一緊,凝聲問道:“英國佬不肯放行?”

“不是。”楊紹成搖頭道,“英國人那邊我們有杜先生的門路,疏通應該沒問題,我擔心的是鬼子,還有蘇州河上的鬼子炮艇,現在小鬼子明顯加強了對四行倉庫的封鎖,新垃圾橋也已經被鬼子的機槍火力完全封鎖了。”

“哦,這個交給我們。”岳維漢道,“只要先生能將氧氣瓶送上新垃圾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寶山營了。”

楊紹成道:“那就沒問題了。”

“好,那就拜托先生了。”岳維漢說著便回頭喝道,“柱子!”

“有!”警衛排長劉鐵柱疾步飛奔而入,猛然立正,又敬禮。

岳維漢下令道:“帶上警衛排,護送楊先生過橋,無論如何要保證楊先生安全!”

“是!”劉鐵柱猛然轉向,厲聲喝道,“警衛排,集合!”等警衛排集結完畢,劉鐵柱旋即又向楊紹成肅手道,“先生,請!”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6
第二十二章 突圍前夜(上)


四行倉庫以西兩百米外,日軍脅坂聯隊指揮部。

“大佐閣下,這仗不能再這樣打了,再這樣打下去我們奉天警備旅就要打光了。”偽滿洲國軍奉天警備旅旅長于芷山正在向脅板次郎大佐訴苦,今天一天激戰下來,他的奉天警備旅可謂傷亡慘重,既便有“土坦克”掩護,也還是死傷了三百多人。

奉天警備旅總共也就四千多號人,一天就損失了三百多,于芷山當然沉不住氣了。

“八嘎!”副聯隊長北島剛雄勃然大怒,上來就扇了于芷山一耳光,“你的不許發牢騷!”

脅坂次郎擺了擺手,和顏悅色地問于芷山道:“于桑,既然你認為這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那么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議呢?”

于芷山道:“大佐閣下,鄙人以為不該用步兵強攻,而應該使用重炮!四行倉庫雖然是鋼筋水泥結構的大廈,可照樣經不起重炮的轟炸,或者,請求航空兵投兩枚重磅航彈,也同樣可以把這棟六層大廈夷為平地!”

“八嘎。”北島剛雄怒道,“如果可以使用重炮,或者可以使用重磅航彈,大日本皇軍會讓支那軍囂張到現在嗎?”

于芷山趕緊道:“大佐閣下,那就挖地道,炸!”

“挖地道?炸?”脅坂次郎皺眉道,“你是說挖一條地道過去,埋炸藥炸掉大樓?”

“對對對,就是挖一條地道過去,然后埋炸藥炸。”于芷山連連點頭道,“這樣皇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全殲對面之支那軍。”

“八嘎牙魯。”就在于芷山以為獻計成功之時,北島剛雄卻是勃然大怒道,“你當我們是地理白癡啊?這一帶是沖擊平原,幾乎全都是滲水的沙壤,往前挖幾米就會塌方,你是不是想害死皇軍?”

“不不不,我絕沒有這個意思。”于芷山趕緊道,“這里的確是沙壤,也的確會塌方,可有個地方卻是絕對不會塌方的。”

“哦?”脅坂次郎皺眉道,“哪里?”

“就是大街底下!”于芷山道,“頂上有鋼筋水泥撐著,絕不會塌方的。”

旁邊北島剛雄不由神情微動,脅坂大佐想了想,卻還是搖頭道:“不行,挖地道過去那得多長時間?可師團長閣下給我們聯隊的時間卻只有三天,三天之內如果無法攻占四行倉庫,我將切腹以謝天皇,于桑,你也別想活,知道嗎?”

“是是是。”于芷山額頭上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連聲道,“明天我就親自督戰,無論如何也要拿下四行倉庫。”

話音方落,指揮部外忽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怎么回事?”北島剛雄厲聲喝問道,“為什么打槍?”

一名鬼子軍官跑步入內,大聲稟報道:“長官,不是我們,是對面的支那軍在打,還有幾個支那兵想過橋,已經被我們的機槍火力趕回去了。”

“哦,還有這事?”脅坂次郎聞言頓時神情微動。

“難道支那軍想逃跑?”北島剛雄皺眉不解道,“大佐閣下,我們和這伙支那軍對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面的支那軍作戰勇敢、作風頑強,可謂是支那軍中的精銳,指揮官也是個極難纏的角色,似乎不可能逃跑吧?”

“肯定不是逃跑。”脅坂次郎沉吟道,“支那軍肯定是有所圖謀。”

北島剛雄皺眉道:“可支那軍的圖謀會是什么呢?”

旁邊的于芷山忽然說道:“大佐閣下,中佐閣下,對面的支那軍這是在放冷槍,他們這么做無非兩個目的,一是為了騷擾皇軍,不讓皇軍好好休息,二就是擾亂皇軍的視聽,借此掩飾他們的秘密行動。”

“騷擾?秘密行動?”北島剛雄頓時警覺起來,向脅坂次郎道,“大佐閣下,對面的支那軍可是曾經偷襲過第3師團的前進基地,還炸死了騰田閣下,后來更是偽妝皇軍,從皇軍陣地上大搖大擺地突圍了,不能小覷啊。”

“嗯。”脅坂次郎深以為然道,“命令各大隊、中隊加強戒備,各路口要卡除了明哨,還要增設暗哨,巡邏隊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反復巡查!為了防止支那軍滲透,口令必須每兩個小時輪換一次,各崗哨還要提高警惕,發現陌生人一律扣壓。”

“嗨!”北島剛雄和于芷山猛然低頭,同聲應諾,旋即又領命去了。

…………

公共租界,八路軍辦事處。

剛剛回來的楊紹成再三叮囑趙欣怡道:“趙欣怡同志,這件事一定要快。”

“放心吧,楊書記。”趙欣怡道,“我待會就直接去協和醫院,馬伯伯肯定會幫忙的。”

楊紹成又道:“那邊辦妥之后,就直接去找杜先生,他會幫忙把氧氣瓶送過去。”

“嗯。”趙欣怡答應一聲,忽又問道,“楊書記,在四行倉庫你見著岳營長了?”

楊紹成笑道:“我在四行倉庫呆了快十天,能沒見著么?”

趙欣怡美目一轉,問道:“楊書記,那個岳營長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楊紹成笑著看了看趙欣怡,說道:“要說這個岳維漢營長吧,還真是儀表堂堂,高大、英俊,在將士們中間威望也高,就是有一點不好,老愛說粗話。”

“岳維漢?”趙欣怡俏臉上忽然浮起一絲古怪之色,“他叫岳維漢?”

“怎么?”楊紹成奇道,“難道你認識岳維漢營長?”

“哦,不,不認識。”趙欣怡連忙搖頭道,“我倒是認識一個潑皮無賴,平素就知道欺男霸女、魚肉鄉里,也叫岳維漢,不過他可不是什么國軍軍官,倒是他的四個哥哥,都先后參加了國軍,只可惜全都戰死沙場了。”

“原來是這樣。”楊紹成道,“那你趕緊去協和醫院吧。”

待趙欣怡走遠了,楊紹成又向另外一名年輕人道:“小周,你馬上把這盒錄音帶送到宋公館去,宋副院長怕是已經等急了,再把這些底片送去相館沖洗,沖洗出來后連同這些信件和現大洋,按照這上面的地址逐一寄出去。”

…………

次日深夜,一輛卡車再次突破日軍封鎖,強行闖過了新垃圾橋。

不等日軍出動步兵進行攔截,那輛卡車就已經停在了四行倉庫大門外,旋即寶山營的戰士們就從車廂里搬下了十幾只灌滿氧氣的大鋼瓶。

底層大廳,岳維漢用力握緊了楊紹成的雙手:“楊主任,真是太感謝你了,這回你可真是幫了我們寶山營大忙了。”

楊紹成微笑著道:“岳營長客氣了。”

“我這可不是客氣。”岳維漢肅然道,“這次我們寶山營如果真能突圍出去,你楊主任就是我們最大的救命恩人!”

“突圍?”楊紹成愕然道,“這些氧氣,你要用來突圍?”

岳維漢也不多說廢話,直接把楊紹成領到了底層西北角以沙包遮擋起來的掩體里,楊紹成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挖出的黑黝黝的洞口,還有袒胸露背的戰士從里面將一筐筐的泥土背出來,楊紹成頓時失聲道:“地道!?”

岳維漢微笑著道:“不錯,地道。”

“唉。”楊紹成神色微變,旋即搖頭嘆息道,“岳營長,這地道挖短了只怕很難穿過日軍的封鎖線,挖長了吧,時間上怕是來不及吧?而且這里的土質也不適合挖地道,距離一長,很容易出現塌方事故的。”

“楊主任誤會了。”岳維漢笑著擺手道,“我們不是要挖條地道直接逃出去,而只是想挖到日軍指揮部的底下,然后再埋上十幾萬斤炸藥,轟……呵呵,只要小鬼子的指揮官和他們的指揮系統上了天,我們就有很大的機會突圍出去了。”

“原來是這樣!”楊紹成恍然大悟。

這時候警衛排的戰士們已經將氧氣瓶搬了進來,正往地道里運,岳維漢又道:“原本地道里太悶,弟兄們都快挺不下去了,現在有了這些氧氣瓶,挖進的速度肯定會大大加快,我想要不了幾天,就能挖到對面的日軍指揮部底下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22 01:47
第二十二章 突圍前夜(下)


四行倉庫西面,日軍脅坂聯隊指揮部。

突然闖過封鎖線的卡車同樣驚動了脅坂次郎大佐和北島剛雄少佐。

北島剛雄神情凝重地道:“大佐閣下,觀察哨回報,支那軍從卡車上卸下了十幾個大鋼瓶,但剛瓶里裝的什么東西卻不得而知。”

“鋼瓶?”脅坂次郎臉色劇變道,“難道是化學武器?”

“這個……”北島剛雄也頓時臉色大變,旋即搖頭道,“應該不至于吧,這里緊挨公共租界,連大日本皇軍都不敢公然使用化學武器,支那軍又豈敢胡來?再說,支那軍也不可能擁有化學武器吧?”

“倒也是。”脅坂次郎皺眉道,“那么這些瓶子里裝的究竟是什么呢?”

北島剛雄道:“大佐閣下,這樣胡亂猜測毫無用處,不如立即向師團部發報,請求特高課的人查清這批鋼瓶的來歷。”

“喲西,北島君言之有理,你這就去給師團長閣下發報!”脅坂次郎想了想,又特意叮囑道,“為防萬一,在特高課沒有查清這批鋼瓶的來歷之前,大日本皇軍不能再行出戰,明天的進攻,就由于芷山的奉天警備旅擔任主攻。”

“哈依。”北島剛雄猛地挺身低頭,旋即領命而去。

…………

一轉眼又是五天過去,時間來到了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11月20日。

這五天來,四行倉庫戰場依舊是如火如荼,日軍第36聯隊雖然沒有再參與進攻,但是偽滿洲國奉天警備旅卻是不要命地向四行倉庫發起了猛攻,經過五天惡戰,奉天警備旅傷亡將近三千人,基本上已經被打殘了。

這五天來,公共租界的民眾依然熱血沸騰地在南岸聲援寶山營的英勇抗戰,當天那個眼鏡男曾經引吭高唱的那首《兩百壯士之歌,現在已經唱遍了蘇州河南北兩岸,不僅寶山營的官兵,甚至連上海的小乞丐都能引吭高歌了。

聚集在蘇州河南岸的各國記者,或者出于獵奇的心理,或者出于人道主義的援助,紛紛將四行倉庫的抗戰畫面,以及文字資料傳回國內,西方世界的主流媒體也紛紛開始關注這場遠在東方的戰斗,國際上的主體輿論漸漸由最初的中立轉為同情中國。

只不過,在整個抗日戰場上,國軍卻沒能取得振奮人心的重大戰果,甚至在日軍的打擊下,南北兩線戰場紛紛棄城失地,潰不成軍!

在華北戰場,太原、臨汾相繼失守,晉綏軍和中央軍殘部龜縮至中條山沿線,整個山西幾乎全部淪陷,只有八路軍還在晉西北山區堅持游擊作戰,值得慶幸的是,由于日軍坂垣師團兵力不足,再加上后勤補給線過長,不得不主動停止了攻勢。

在淞滬戰場,日軍已經攻入江蘇境內,兩天前,北路日軍第3師團第68聯隊,也就是鷹森孝聯隊已經攻陷昆山,南路日軍第10軍已經攻占吳興、長興,至今日,日軍南北兩路大軍已經將戰線推進到了常熟、無錫、吳興沿線。

至此,整個淞滬地區除了寶山營之外,已經再沒有別的國軍部隊了。

當然,日軍華中方面軍的九個精銳師團另兩個步兵旅團以及兩個重炮旅團也幾乎全部開上了前線,留在淞滬地區的除了脅坂次郎的步兵第36聯隊之外,就只有兩個剛剛運到上海的補充兵團了,至此,寶山營突圍的時機終于成熟了。

…………

閘北,日軍第36聯隊指揮部。

凌晨兩點,北島剛雄鐵青著臉走了進來,向脅坂次郎道:“大佐閣下,特高課已經查清楚了,那些鋼瓶里裝的全是氧氣。”

花了五天時間,日軍的情報機關特高課總算是查清楚了。

倒不是日軍特高課無能,之所以花了五天才查清楚,卻是因為國府保密局利用這個機會在上海與日軍特高課展開了一場空前慘烈的暗戰。

“什么?氧氣!?”脅坂次郎的臉色頓時也變得極為難堪。

“是的,氧氣。”北島剛雄猛然低頭道,“大佐閣下,由于我們貽誤戰機,遲遲未能消滅四行倉庫的支那軍,以致國際上出現了不利于帝國的輿論,師團長閣下和司令官閣下都極為震怒,此事甚至已經驚動了大本營。”

脅坂次郎的臉色霎時由青轉白,沉聲道:“師團長閣下的意思?”

北島剛雄道:“師團長閣下電令,明天天黑之前必須肅清堅守四行倉庫的支那殘兵。”

脅坂次郎的臉肌頓時抽搐起來,他知道師團長閣下這次是動了真怒了,如果明天還是無法攻占四行倉庫,那他就真的只能切腹以謝天皇了!

衛兵忽然入內稟報道:“大佐閣下,奉天警備旅旅長于芷山要見您。”

“讓他進來。”脅坂次郎揮手道,明天決戰,奉天警備旅還是得打頭陣。

于芷山很快進來,不等脅坂次郎說話,便急聲說道:“大佐閣下,我有重要情報匯報。”

“重要情報?”脅坂次郎道,“什么情報?”

于芷山道:“大佐閣下,剛才我的衛兵向我報告,說是在指揮部地底下聽到了異響。”

“八嘎!”脅坂次郎心里正窩著火呢,當下勃然大怒道,“你的胡說八道,地底下怎么可能有異響,難道支那豬會變成老鼠鉆到地底下……”

說著,脅坂次郎的聲音便嘎然而止,然后轉頭望向北島剛雄。

北島剛雄臉上霎時也露出了莫名的神色,然后跟脅坂次郎幾乎同時大叫起來:“氧氣,地道掘進,工兵爆破!”

“工兵爆破?”于芷山嘁聲道,“什么爆破?那些癟犢子玩意是要挖地道逃跑。”

“八嘎!”北島剛雄不由分說一巴掌抽在于芷山臉上,旋即扭頭大吼道,“撤退,所有人員統統撤出指揮部,快!”

…………

四行倉庫,底層大廳。

包括岳維漢在內,寶山營剩下的百十來號官兵已經全部換上了鬼子的軍裝,不過二十幾號重傷員卻沒有換上鬼子軍裝,岳維漢和幾個連排長此時正在和重傷員們默默地握手道別,至于一百多陣亡將士的遺體,也已經移進了地道深處。

“營座,等我們傷好了,還來找你,還跟你打鬼子!”一名川藉重傷員艱難地道。

“好!你們永遠都是寶山營的兵,永遠都是我的兵!”岳維漢哽咽道,“只要你們養好了傷,我隨時歡迎你們歸隊!”

說罷,岳維漢又轉頭向楊紹成道:“楊主任,這些弟兄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楊紹成肅然道,“我們八路軍辦事處定會竭盡全力保護好這些重傷員,等他們養好了傷,再想辦法送他們出租界。”

“好!”岳維漢猛然轉身,冷然下令道,“起爆!”

站在地道入口處的警衛排長劉鐵柱當即按下了起爆器,頓時間,地底深處陡然傳來一聲隱隱約約的悶響,旋即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包括岳維漢在內,寶山營所有官兵霎時間全都被晃倒在地,再沒有人還能站得住。

四行倉庫以西兩百余米,被脅坂次郎充為指揮部的那棟三層大樓突然間劇烈地顫動了兩下,旋即轟然垮塌,頓時間,巨大的煙塵便向著四周山呼海嘯般漫延開來,不到片刻功夫就幾乎遮蔽了整個蘇州河北岸。

這一刻,整個公共租界乃至法租界、還有日租界的人們都同時翹起腦袋,遙望著閘北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充滿了駭然之色,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難道說,小鬼子在閘北投下了重磅航彈?可什么時候,小鬼子的轟炸機敢在夜間起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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