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王侯 作者:賊眉鼠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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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4-24 12:28: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664351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39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利益牽扯

    遷都的提議剛說出口,便遭到奸黨們異口同聲的反對。

    蕭凡意外之餘,心頭不由升起一團怒火,很久沒人敢如此當面駁斥他的話了,更何況還是朝中以他馬首是瞻的同一黨系,這算什麼?窩裡反?

    瞧著解縉那副激動的模樣,蕭凡氣不打一處來,茹瑞,郁新他們是尚書,他們反對倒也罷了,你一個讀死書的書獃子也敢唱反調,是不是欠收拾了?

    咬了咬牙,蕭凡漲紅著臉,當著眾人的面站起身,一把揪住解縉的前襟,把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然後使勁搖晃了幾下,壓低了聲音怒道:「姓解的,你最近修大典修昏頭了?敢威脅我?是不是覺得日子過得太舒坦,想找點刺激?」,高高在上,溫文儒雅的國公爺突然露出街頭痞子收保護費的嘴臉,群情激憤的眾人頓時驚呆了,花廳內一片寂靜無聲。

    解縉被蕭凡使勁搖晃了幾下,激動的情緒頓時冷靜,像被人敲了一棒子似的,整個人清醒過來了,冷汗唰唰的往外冒。

    這位可是英國公當面呀,自己居然敢跟他叫板,當初蕭凡還只是錦衣衛同知的時候,便狠狠收拾過他好幾次,現在人家己經是錦衣衛指揮使,其爵位更是位列所有國公之上,權勢早已非當初吳下阿蒙,他如今能夠位列九卿,也是靠抱住了蕭凡的大腿才上位的,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頂撞他,難道真如國公爺所說,自己最近修建文大典修昏頭了?

    當下解縉態度立轉,很識時務的表現出讀書人的乖巧本質,顫抖著聲音飛快道:「國公爺饒命!下官錯了!」,蕭凡繼續惡狠狠道:「你還想在我家門口吊死?打了這幾年交道,本國公是什麼人你不清楚?我是被嚇大的?你要上吊是吧?行!我給你遞繩子,你現在就去上吊,吊死了我管埋,吊不死我幫你搭把手,一定讓往生極樂,死得不能再死!回頭我往陛下那裡一報,給你記個因公殉國,追封你一個枉死侯」糊塗公,一家老小朝廷幫你養。」

    解縉快哭了:「下官……下官就是那麼隨便一說……」,「這麼說,你改變主意,不想死了?」,解縉急忙搖頭:「不死了,說什麼也不死了……陛下要下官修建文大典,如此重任在肩,下官怎能死?」,蕭凡嘿嘿冷笑,一邊用璨璨發寒的目光不停掃視廳內其他幾位大臣。

    另幾位大臣被蕭凡的目光盯得遍體生寒」忙不迭低下頭,開始左顧右盼,茹瑞捧起手中的茶盞兒」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奇叫道:「咦?這只茶盞兒不錯,景德鎮官窯的柚上彩瓷,晶瑩剔透,花鳥栩栩如生,真乃不可多得的珍品呀……」

    眾人急忙湊過頭去,開始對手裡的茶盞兒品頭論足,廳內頓時氛圍急轉,變成了一場瓷器品鑒大會」方才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既然茹瑞這官場老油條把氣氛緩和下來,蕭凡也不想讓大家太過難堪,怎麼說大家也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的,立威這種事,偶爾為之,重拿輕放便好,不依不饒就過頭了。

    掃視了一圈後,蕭凡凌厲的眼神也漸漸緩和下來,於是平復了情緒,將定都應天的弊端,以及遷都北平的好處一一給眾人細說了一遍」說了大半個時辰,蕭凡這才端起茶盞兒慢條斯理啜了。茶,潤了潤嗓子中笑道:「遷都一事,本國公是經過周密思量的」此事我未存任何私心,完全是為我大明江山社稷計,此乃國策,並非營私,各位大人與我守望相助,還望各位助我一臂,為大明江山貢獻一份心力,將來青史之上,各位的大名亦將留下濃重一筆,足以告慰門楣祖上。」

    眾人聞言頓時陷入深思,目光閃爍,分明有些意動。

    抽一記鞭子再給顆甜棗,這個道理蕭凡還是懂的,於是接著笑道:「北方雖然貧瘠,可朝廷傾舉國之人力物力,數年打造一個堪比江南的繁華國都並不難,更何況,各位大人舉家搬到北平,朝廷也不會讓你們吃虧,家宅自然由朝廷早早安排好,每位大人還可得到朝廷補恤的五千兩銀子,搬家之前先給二千兩,落戶北平之後再給三千兩,這可不是筆小數呀……」,聽到朝廷補恤五千兩銀子,眾人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腦子裡仍舊在消化蕭凡剛才關於遷都利弊的那番話。

    蕭凡見眾人沒有反應,神色不由有些悻悻,眼珠一轉,又笑道:,「看來這個價碼各位大人不怎麼上心呀,這樣吧,我便再向陛下請旨,搬家之前先給三千兩,落戶北平之後再給二千兩,這總可以了吧?」,眾人很無語的瞧著他:「…………」,茹瑞品了口茶,向天翻了個白眼兒,悠悠道:「國公爺,咱們是朝廷大臣,何必把咱們當猴兒耍?」

    蕭凡嘿嘿一笑,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這群傢伙左一個有違祖制,右一個造反老巢,一個個大義凜然的反對遷都,說到底,還是因為遷都牽動了他們的利益。

    舉凡京官,哪怕官至尚書者,每年的傣祿也不過幾十上百兩銀子,再加上各地官府的冰敬炭敬以及陋規火耗,這些合法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不過千餘兩數目雖然多,可分配到自己府裡的日常開銷,還有官場上的人情來往等等,千兩銀子其實根本起不了多大的用處,京官真正的油水還得跟京師的商人們掛鉤,青樓楚館賭檔酒樓等等,官員提供保護傘,商人負責賺銀子,每位官員手下都有一批錯綜複雜的商界人脈關係,他們就像寄生蟲一樣依附在這些商人的身上,吸取商人利益的養分來維持自己的開銷,整個京師的官場和商界就是這樣形成了一個怪異但合理的利益圈子,這些圈子有的各自獨立,有的則與別的圈子產生交集或對立,京師的上層其實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圈子組成。

    蕭凡提出遷都北平,無疑是將所有京官在京師內的那些利益關係一斬而斷,到了北平只能靠著朝廷那點微薄的傣祿過日子,所有的關係也只能重新開始建立佈局,蕭凡的主張不可避免的觸動了所有在京大臣們的切身利益這還只是經濟上的利益觸動,遷都北平後,朝堂的官員職司安排,權力的重新分配以及朝堂各方勢力的重新洗牌等等,金錢與權力都被觸及,誰會答應遷都?這也難怪連唯他馬首是瞻的奸黨們都異口同聲反對了。

    有違祖制等等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真正的反對理由其實很直白:誰敢動我的奶格,我跟誰拼了!

    早已明白其中關竅的蕭凡自然也不便說破,官場上有的事縱然知道真相也不可揭穿,否則就是赤裸裸的扇耳光了,這幫傢伙怎麼說也是自己同一個陣營的面子還是得給他們留幾分。

    笑了笑,蕭凡若有深意道:「朝廷補恤的這點銀子只能算是一點心意,遷都北平之後朝廷必然會加大對北平的建設力度,凡我大明的商戶商家,只要願意在北平開店的,不論酒樓青樓還是綢緞莊瓷器店,朝廷都會給予適當的減免稅賦政策,那時商家蜂擁而至,各位難道還怕少了進項?至於朝中各職司變動……」,蕭凡笑意更深了:「…………有本國公在,終歸不會讓大家吃虧做官如同過日子,總要往高處走才是。」

    最後一句話說到點子上,眾人終於動容,千句萬句,抵不過一句最實在的金錢和權力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只要這兩樣沒少,哪裡都是天堂,遷都有何不可?

    心思一活絡,廳內的氣氛徒然輕鬆了許多,各人都在盤算與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蕭凡的遷都之議,這時也終於被大家所接受。

    茹瑞到底比較老道,囁嚅了一下肥厚的嘴唇小心道:「國公爺,遷都一事不知您是否與天子商議過?」

    蕭凡肯定的點頭:「昨日與天子細說過。」,「天子是什麼態度?」,蕭凡環視眾人,緩緩道:「天子支持遷都!」

    眾人心中大定,紛紛露出心領袖會的笑容。

    …………,送走了眾位大臣,蕭凡整個人也輕鬆了許多。

    第一步已經跨出去了,離目標更近了一步,只要奸黨們願意支持他,自己在金殿提出遷都一事,便不再是曲高和寡。

    實現理想的過程就像打群架,人多勢眾才能贏,趙子龍那樣七進七出長坂坡的孤膽英雄變態高手畢竟只是少數。

    這一點上蕭凡比較崇尚香港古惑仔的辦事方式,人少就躲,人多就上,朝堂這種地方不適合個人英雄主義,一味亂衝亂闖,必然會落個被人揍得跟王八蛋似的下場,那才叫丟臉。

    回到內院的蕭凡心情很不錯,他今天收穫不小,遷都之事已經埋下了伏筆,可以開始運作了。

    哼著小曲進了江都的廂房,蕭凡正好看到江都捧責個小銅盆兒嘔吐,侍女墨玉一臉緊張的輕輕拍撫著江都的背。

    蕭凡呵呵笑了起來,江都身孕兩個多月,害喜症狀很嚴重,稍有個風吹草動就哇哇大吐,而且特別愛吃酸,原本是無神論者的蕭凡也不由迷信起來,都說酸兒辣女,江都愛吃酸,莫非她真給我懷了個兒子?

    後來仔細想過之後,蕭凡淡定了。

    現在是明朝初年,辣椒這玩意兒還沒傳進中國,上哪兒吃辣去?

    江都吐過之後,抬頭瞧著蕭凡,俏臉不由皺成了一團,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相公,好難受……」江都泫然欲泣。

    蕭凡趕緊上前,輕輕攬著她的腰,手卻不自覺的撫上她的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一條小生命,他的骨血。

    「害喜是正常的,撐過這兩個月就好了,保持好心情,這樣生出來的孩子才健康活潑,你是我的寶貝,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把孩子生下來……」,江都一撇小嘴,一向柔靜的她竟鬧起了小脾氣,委屈的瞧著蕭凡,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我覺得肚子裡的才是你的寶貝,我就是一寶盒……」,蕭尼:「…………」,懷孕的女人真的惹不起……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0
第三百一十七章怒毆御史

    建文二年六月。

    在一個平靜無波的早朝上,兵部給事中周戍站出了朝班,向金殿之上的朱允炆呈上了奏本。

    「……漢唐之盛,都臨邊陲,雄踞汜水以御狄戎,坐擁嵩岳以安天下,君王戒驕奢而吞吐天地,臣工尚賢能而忠信社稷,國盛兵強,君聖臣賢,遂制**,威服八荒,河西拱手而取,狄蠻爭而請降,此漢唐盛世之始也,何以故?蓋都城臨邊域,君臣憂海內而振長策,故生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宇內之心,盛德惠民,兵服蠻夷,天下息矣……」

    周戍這篇名為《請遷國都疏》的奏本當廷宣念,平靜的朝堂引發了一場大地震,振聾發聵之語,令滿朝文武震驚。

    給事中只是一個小小的言官,明朝自洪武帝后,言官的言論漸漸寬鬆,朱允炆崇尚以仁治國,從不因言加罪,是故建文朝的言官們也活躍起來,捕風捉影,風聞奏事,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罵,風頭之盛,鬼驚神懼。

    可周戍的這篇請遷國都的奏本卻大不尋常,因為他提出的話題太過駭人,遷移國都?這王八蛋吃錯藥了?好好的幹嘛要遷都,應天哪裡不好了?非要遷到北平那個曾經是造反逆王的老巢去?

    一篇洋洋灑灑的奏章念完,周戍面無表情的退回了朝班,金殿上所有大臣都睜大了眼睛,久久不發一語,他們實在太震驚了,腦子裡還在消化這個驚人的提議,是以周戍退回朝班半天,金殿內仍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這篇奏章另外一個不同尋常之處在於,周戍是兵部給事中,眾所周知,兵部堂官茹瑺是奸黨一派,是英國公蕭凡的忠實走狗,今日周戍提出遷都之議,是否出自茹瑺的授意?或者更明確的說,是否出自蕭凡的授意?

    如此一推理,所有人都在思量,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朝班中一言不發的蕭凡,憤怒嘲諷皆有,一道道含義不同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全部集中在蕭凡身上。

    遷都?

    真是可笑!

    蕭凡這畜生到底想幹嘛?

    迎著眾臣憤怒甚至是仇恨的目光,蕭凡闔目立於朝班中,面無表情的捧著象牙芴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如同廟裡供奉的關二爺,一臉雲淡風輕,虛無縹緲……

    朱允炆心裡當然早有數,見所有人都不說話,他咂摸咂摸嘴,若有所思道:「周愛卿的提議,朕覺得嘛……這個,似乎頗有道理,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撲通!

    右都御史景清率先跪了下來,憤然道:「此議動搖國本,殊為荒謬,大明若遷國都,社稷危矣!周戍誤國誤君,居心叵測,此議斷不可行!」

    這一道抗辯如同吹響了滿朝文武反對的衝鋒號,金殿上大部分大臣都跪了下來,炸了營似的紛紛表示反對,巨大的聲浪幾乎掀翻了殿頂,其中對周戍的咒罵參劾聲更是掩蓋不住,整個金殿比應天西市更鼎沸,亂成了一鍋粥。

    跪下來的大臣自然是堅決反對遷都的,那些沒跪下來,仍舊站著不動的,便是茹瑺,郁新,解縉,齊泰等等這些奸黨派系,他們老神在在站在人群中,那麼的鶴立雞群,超脫世外。

    眾人一見這情景,頓時愈發瞭然。

    果然是蕭凡那幫奸黨玩的名堂!

    王八蛋!你想害死大家嗎?

    作為即得利益者,朝堂眾臣很清楚遷都意味著什麼,多年京師經營的格局將一朝盡毀,官員與京師商戶,和各地方官府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將不復存在,更重要的是,遷都之後意味著朝堂權力職司的重新洗牌,今日高高在上的地位,也許他日便一落千丈,風光不復,朝堂是整個天下的權力中樞,今日能站在這金殿之上,都是搶破頭皮,甚至是從無數驚心動魄的鬥爭中得來的高位,戀棧之心人皆有之,穩定平衡的格局怎甘被一句遷都而全部打破?

    殿內一片激烈反對聲,大臣們憤怒了,遷都之議很明顯觸動了所有人的利益底線,為了維護利益,他們不惜以死相抗,人人慷慨陳詞,將遷都說成貽誤君主,禍害江山的弊政,所有人的話鋒矛頭全部指向提出這個建議的當事人周戍,金殿之上一片痛罵,周戍則面無表情站在朝班中不發一語,只是面孔不易察覺的抽搐幾下。

    被罵的是周戍,大家的辭鋒也非常含蓄的指向了奸黨,指向了蕭凡,很顯然,蕭凡這回捅翻了馬蜂窩,遷都之議難以善了。

    刑部尚書楊靖出班跪在金殿正中,淚流滿面,以頭觸地,朝著金殿的白玉台階狠狠叩首,乞求天子千萬不要違觸祖制,輕言遷都,很快楊靖光潔的額頭磕出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鮮血浸染了白玉台階的同時,楊靖也昏了過去。

    朱允炆嚇壞了,他沒想到大臣們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見楊靖昏了過去,朱允炆急忙宣太醫診治,金殿之上愈發喧鬧,吏部值日官幾次高宣禮儀,要求肅靜,仍舊彈壓不住群情激憤的大臣。

    於是早朝便以楊尚書的血諫而終止。

    遷都之議暫且擱置。

    第一次的發動,以失敗告終。

    早朝散去,蕭凡面無表情的轉過身,緩緩往殿外走去。

    今日結果早已料到,所以他並不覺得失望,這只是一次試探,也是用這樣一種方式跟大臣們打個招呼,平定朱棣叛亂之後,蕭凡很少在朝堂上發出聲音,很多人都在猜測這位年輕的國公爺到底在想什麼,今日蕭凡便以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我現在想的,便是遷都!你們贊成或反對都無所謂,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而且正打算付諸於行動,想與本國公別別苗頭的,儘管放馬過來!

    坦然迎著眾臣憤恨仇恨的目光,蕭凡一臉平靜的走出了奉天殿。

    人群中一道盯著蕭凡的目光顯得格外怨毒。

    這人是右都御史景清,紀綱的鐵桿同黨。

    對遷都之議最痛恨的,便是紀綱這黨,因為紀綱得勢不過兩年,他們在京師的經營才剛剛打開局面,無論是勢力還是地位,在朝中都只能算是新興朋黨,景清是洪武年的進士,一直不得志,抱上紀綱大腿上位之前不過只是一的督察院御史,如今好不容易爬上右都御史,掌握了督察院近半發言權,京中紀黨的勢力也剛剛鋪展開來,各方錢財和權力的收益甫見成效,正是培植勢力,深入朝堂的大好時機,結果蕭凡來了一出遷都。

    景清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蕭凡和紀綱的種種恩怨,自蕭凡平叛回京,紀綱便始終被蕭凡壓制,處處掣肘,若天子同意遷都,對紀綱來說,絕對是個天大的壞消息,與紀綱結怨甚深的蕭凡豈能不趁遷都之機大肆排擠紀黨,借遷都人事變動的機會將紀黨全部趕出朝堂?那時大明都城遷了,朝堂之上也沒紀黨什麼事了,辛苦爬了這麼多年,一旦遷都事成,全部都成了泡影。

    景清越想越覺得氣憤,身體深處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權力就像毒品,一旦失去,生不如死。

    想到即將失去權力的可怕,景清一時竟不顧蕭凡的身份地位,蹬蹬蹬幾步上前,朝著殿外緩步而行的蕭凡背影大喝道:「蕭凡!你這禍國的奸臣!今日之議全由你起,國出妖孽,滿朝不寧!你玩弄權術,妄圖覆我大明江山,以為我等同僚看不出麼?若想遷我大明皇都,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否則休想!」

    此言一出,散朝走出殿門的大臣們皆驚,然後紛紛一臉玩味的瞇起了眼睛,一副看戲的神情,冷冷的目光盯住蕭凡和景清,等著看事態發展。

    被人指名道姓,蕭凡頓時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一臉無辜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景大人,你在說我?我招你惹你了?」

    景清怒道:「你裝!接著裝!周戍不過是個小小的言官,若非你的授意,他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妄言遷都?今日之議皆是你的指使,以為我們不知道麼?」

    蕭凡微微瞇起眼睛,眼中暴射寒光,冷冷道:「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平日唯唯諾諾的右都御史大人今日竟然威風凜凜,當殿喝罵本國公,看來遷都之議觸著了你的痛處?」

    景清一滯,接著惱羞成怒道:「放屁!本官有何痛處?我乃御史之首,朝中奸佞誤君禍國,我為何不能罵?遷都之事動搖國本,危害社稷,大好江山被你禍害荼毒,本官忠心事君,丹青報國,像你這樣的奸賊,本官不該罵麼?不能罵麼?」

    景清一席話貌似大義凜然,不少反對遷都的大臣轟然叫好,人群中望向蕭凡的目光越發陰冷惡毒。

    蕭凡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一團怒火,這群人眼中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卻絲毫不理解他遷都的一番苦心,這樣一群麻木自私的人,怎能讓大明走向煌煌盛世?

    雖是艷陽高照的天氣,蕭凡卻感到遍體生寒,一種難以言狀的悲哀蔓延全身。

    壓住心頭的怒火,蕭凡沉聲道:「贊成遷都或反對遷都,那是朝堂金殿上商議的事,你卻散了朝之後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辱罵我,這是朝廷大臣的氣度麼?」

    景清狠狠呸了一聲:「本官用得著跟你這種禍國奸臣講氣度?禍亂朝綱者,人人得而誅之,氣度是對人講的,你是人嗎?」

    蕭凡臉色漸漸陰沉:「景大人,你過分了!當本國公收拾不了你嗎?」

    景清仰天狂笑:「哈哈,惱羞成怒了?國公爺發威了?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你打算怎麼收拾本官?殺頭?流放千里?」

    蕭凡語氣冷若寒霜:「我打算揍你。」

    「本官睜大了眼睛,有本事儘管動手!」

    話音剛落,蕭凡動手了。

    砰!

    一拳狠狠擊出,毫不留情打在景清的臉頰上,景清一聲慘叫,整個人橫著飛了出去,重重跌在殿外白玉台階前。

    「啊——大家都來看,英國公無故毆打朝廷大臣洩憤,喪心病狂,莫此為甚!請各位同僚為下官做個見證!」景清躺在地上一邊打滾哀嚎,一邊高聲大呼。

    圍觀眾臣神情驚駭,一臉不敢置信的盯著蕭凡。

    金殿之上,大臣們因政見不合,爭吵之事屢有發生,可真正敢在金殿動手打架的卻極少,大家都是科班出身,讀書人最重身份禮儀,這種粗魯不文之事是怎麼也不肯做的,誰知建文朝裡偏偏出了個異類,這位國公爺居然說揍就揍,一點都沒含糊,也根本不顧忌自己的身份,實在是年輕氣盛之極。

    一拳出手,蕭凡也楞了一下,胸中一團邪火隨著這一拳釋然不少,整個人變得通透起來。

    多久沒有親自動過手了?扁人的感覺還真不錯,心曠神怡,舒爽至極,實在是居家旅行必備運動。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圍觀眾臣呆若木雞,直楞楞的盯著他,目光很呆滯。

    景清挨了一拳,滿地打滾哀嚎,痛苦得好像受著凌遲之刑似的,撒潑耍賴的模樣難看得跟村婦一般,令人心生反感。

    蕭凡暗暗搖頭,這傢伙當官兒太屈才了,應該去街上碰瓷才對,這表情,這演技,嘖嘖……

    打都打了,既然景清的演技如此專業,不如索性揍他個痛快,他滿足了表演欲,我滿足了發洩欲,他好我也好。

    當下蕭凡一橫心,腿一抬騎坐在景清身上,擼起袖子便開始痛扁,一拳又一拳的揍向景清那張討厭的臉。

    剛開始景清的痛苦哀嚎做戲的成分居多,後來卻被蕭凡的拳頭揍得真正開始哀嚎起來,身體上傳來的痛楚那麼的清晰刻骨,令景清不自覺的流淚。

    滿朝文武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看著,也沒人出來阻止,發飆的國公惹不起,誰也不想觸這個霉頭,再說景清跟紀綱一夥,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知揍了多久,蕭凡揍得雙手生疼,景清的呼救聲也漸漸微弱,被蕭凡揍得昏迷過去。

    蕭凡這才意猶未盡站起身,甩了甩發疼的雙手,一臉的輕鬆寫意,如同解決了宿便一般明媚。

    無視眾人驚愕的目光,蕭凡旁若無人的指了指殿外的大漢將軍,道:「你們把景大人抬到太醫院,請太醫們搶救一下,如果景大人打著哆嗦掏出銀子交這個月的黨費,記得把銀子收下……」

    大漢將軍:「…………」

    人群頓時嘩然,眾臣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複雜的盯著這位一貫溫文的國公大人,他們終於發現,藏在他那張儒雅外表下的,是怎樣一副狂野奔放的靈魂……

    督察院右僉都御史石誠往前跨了一步,擰著眉頭沉聲道:「蕭大人殿外毆打同僚,不覺得太過分了麼?你有什麼理由打他?難道我們這些人連話都不能說,順你者昌,逆你者亡?」

    不少紀綱的大臣們頓時激憤起來,紛紛指著蕭凡大罵不已。

    蕭凡環視眾人,冷冷一笑:「誰攔著你們說話了?景清剛才辱罵我的時候,你們怎麼沒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這會兒你們就出來裝聖人了?」

    石誠大聲道:「蕭大人,君子動口不動手,打人難道不需要理由嗎?你縱是大明功臣,也不能跋扈至斯!老夫要知道你打人的理由,否則老夫這就進宮面聖,向天子參你一本!」

    蕭凡重重一哼:「我打景清當然有理由!」

    「什麼理由?就因為他罵了你嗎?」

    「各位可看見本國公和景清穿著的官服?」

    「看見了,怎樣?」眾人一頭霧水。

    蕭凡好整以暇道:「你們沒發現我和他的官服顏色都是緋紅色嗎?」

    「那又如何?」

    蕭凡朝地上昏迷不醒的景清一指,慢吞吞道:「這就是我打他的理由……這傢伙跟我撞衫了!」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撞……撞衫?這是什麼狗屁理由?

    景清被大漢將軍抬出宮門,剛過金水橋,便迎面碰上了紀綱。

    紀綱是錦衣衛副指揮使,錦衣衛是直屬皇帝的私人機構,沒有資格上朝,所以今日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紀綱一無所知。

    見景清鼻青臉腫的被人抬了出來,嘴裡還有氣無力的直哼哼,紀綱不由大吃一驚。

    「景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景清艱難的抬眼,見到紀綱就跟找到了組織似的,憂傷的眼淚情不自禁便流了下來,很快佈滿臉龐,人也掙扎著下了地,一彎腿撲到紀綱腳下,抱著紀綱的腿大哭。

    「紀大人,我……苦啊!嗚嗚……」

    「你到底怎麼了?惹到誰了?」

    景清泣道:「還能是誰?蕭凡!這奸賊把我弄成這副模樣……」

    紀綱大驚:「蕭凡?你惹到他了?他對你做了什麼?」

    景清哭聲立止,滿臉羞怒如同被糟蹋過的良家婦女似的,沉默半晌,咬牙道:「蕭凡他對我……紀大人,他……他不是人!是畜生!」

    說完景清掩面淚奔而去……

    紀綱如遭雷殛,呆呆望著景清悲憤淚奔的背影,腦中頓時浮現無數基情四射的遐想……

    接著紀綱渾身一激靈,拔腿便朝景清追去。

    「景大人留步!蕭凡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不是人的事?」

    「…………」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1
第三百一十八章 欲尋青天

    蕭凡金殿外怒毆大臣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誰都沒想到斯斯文文的英國公居然說動手就動手,右都御史景清被揍得幾天下不了地,身上傷痕纍纍,趴在床上直哼哼。

    這件事背後的一些內幕也被傳開了,揍人全因遷都一事而起,而遷都卻正是英國公的主意,因為反對遷都,早朝已有兩位大臣流了血,一是被蕭凡揍得滿臉開花的景清,二是主動找虐,磕頭磕得暈過去的刑部尚書楊靖。

    朝會之上如此激烈的反對聲音,自洪武以來殊見,毫無疑問,遷都觸碰到了很多大臣的痛處,無論贊成的還是反對,所有人都隱隱察覺到,平靜的朝堂山雨yu來,英國公蕭凡又一次站在了風口浪尖,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驚濤巨浪,守舊派與奸黨之間亦將展開激烈的碰撞,勝負難料。

    遷都的消息在散朝之後便在京師傳得沸沸揚揚,紀綱聞報氣得渾身顫抖,剛剛辛苦建立起來的利益關係網,被蕭凡一句遷都打亂了陣腳,如若遷都北平,便意味著所有的關係全部作廢,遷都之後朝中必然有一番極大的人事變動,紀綱以前便是趁著蕭凡離京北上平叛的機會上位的,現在蕭凡人在京師朝堂,未來的人事變動紀綱將會被打壓到什麼位置,他想都不敢想。

    蕭凡這已不僅僅是擋他財路,簡直是不給他活路了。

    為了切身利益,哪怕對蕭凡再是懼怕,也要奮起反擊!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何況生性暴虐的紀綱?

    紀綱拿定主意後,很快便進了景清的府上,二人在府中秘密商議了許久。

    被蕭凡揍過的景清發揮了輕傷不下火線的寶貴品質,當日下午召集了督察院的諸位御史,以及朝中大部分不願遷都的大臣們,眾人聚在一起異口同聲討伐蕭凡的惡行弊政,在座的所有人紛紛表示願上疏天子,參劾奸黨,與那些奸佞們鬥個不死不休。

    接下來的幾天,各部給事中,督察院十三道御史,以及朝中各部尚書,侍郎紛紛上疏,語辭激烈的堅決反對大明遷都,並隱隱指出朝中奸佞擅權,一手遮天,妄圖蠱惑聖天子違反祖制,顛覆大明江山。

    雪片似的的奏本飛進皇宮,朱允炆的案頭上積本數尺,不少大臣為了表達反對的堅決程度,居然寫下了血書,以示絕不妥協之意,至於這些血是雞血還是鴨血,無從考證。

    數日之內,蕭凡已成了眾矢之的,與滿朝文武激烈對立起來。

    京師陰雲密佈,朝堂電閃雷鳴。

    蕭府花廳內。

    茹瑺一臉苦笑的望著蕭凡,道:「國公爺,凡事謀而後動,事方可成,這次你提議遷都,委實太急了一些……」

    蕭凡歎道:「朝中那些頑固守舊的大臣皆麻木自私之輩,遷都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怎肯妥協?不論用什麼手段,他們都不會答應的,既然軟硬不吃,我們謀與不謀有什麼區別?」

    「如今朝中的言官御史們頻繁走動,參劾你的奏本不計其數,據說右都御史景清私下串聯大臣,準備聯名上書,逼天子治你的罪,國公爺……情勢有些不妙啊!咱們不如……不如放棄遷都吧,都城定在什麼地方,對我大明真這麼重要嗎?」茹瑺苦口婆心的勸道,相處多年,他與蕭凡已不是簡單的利益關係,這位自洪武朝便油滑無比的老狐狸,對蕭凡這個年輕人還有著深深的欣賞,很多時候他甚至想過願意不計利益的給蕭凡一些力所能及的助力,哪怕吃點虧也認了。

    蕭凡臉上浮現堅決之色,抬眼正視著茹瑺,肅然道:「不行!遷都這件事一定要做!必須要做!這件事只能在我們這一代手中完成,到了我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誰還有如此魄力去完成它?我們這是在為社稷為子孫謀福祉,遷都是利在千秋的事情,不論遇到多大的阻力,我都一定要完成它!」

    茹瑺沉默了許久,道:「國公爺一番苦心,世間能理解的有幾人?」

    蕭凡哈哈一笑:「雖千萬人,吾往矣!」

    「可是……眼看那些頑固大臣們已經準備聯名參劾你了,這些人若聯合發動,對朝堂的影響連天子都無法彈壓,情勢危急,國公爺何必一定要直面鋒芒?」茹瑺一臉苦澀道。

    蕭凡垂頭盯著手中熱霧繚繞的茶盞兒,靜靜道:「萬事發展總歸不會一成不變,我一直在等,等一個適當的機會,如果這個機會等不來,我不介意做一回惡人,屠刀之下證得菩提。」

    六月末,京師朝堂保持著詭異的平靜,而大臣們私下裡的來往卻愈發頻繁密切,錦衣衛都僉事袁忠幾次密報,曹毅屢次催請蕭凡對那些大臣們動手,蕭凡仍不為所動。

    他一直在忍耐,等待。

    不到萬不得已,蕭凡不希望用暴力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的,手中沾的血多了,他會不快樂,蕭凡渴望餘生能毫無悔恨的快樂度過。

    蕭凡退讓,大臣們卻進逼,詭異的平靜氣氛下,大臣們盯著蕭凡的目光一天比一天陰冷。

    山雨yu來風滿樓。

    幾日後,朱允炆召蕭凡入宮,勸他放棄遷都的主張,朱允炆被大臣們堆積如山的奏本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了,為了不使蕭凡淹沒在大臣們的口誅筆伐之中,朱允炆不得不勸蕭凡放棄。

    蕭凡淡淡一笑,初衷不改。

    七月初,右都御史景清金殿上書,奏章內參劾蕭凡「恃寵擅權,索賄受賄,陷害忠良,打壓異己」等等十餘款大罪,各科各道御史言官聞風景從,紛紛附和,請求朱允炆治罪。

    奸黨們不甘示弱,紛紛出班為蕭凡辯護。

    朝堂再次風雲變色,金殿之上電閃雷鳴,火花四射,遷都之爭引發了朝中各派系久積的矛盾,醞釀許久的風暴正式發動。

    蕭凡又一次成為了風暴中心的焦點人物,可他表現得卻無比淡定,金殿上那麼多大臣言辭激烈的參劾,蕭凡卻連一句辯白的話都沒說。

    朝堂這幾日爭論的焦點便是關於蕭凡的那十餘款所謂罪狀,紀綱景清在背後翻雲覆雨,茹瑺解縉站在前面一力辯解,朱允炆表面公正,不偏不倚,卻將朝議一拖再拖,遲遲不下結論。

    如此僵持了三日,朝堂鬧哄哄的卻仍沒有結果。

    散朝之後,蕭凡穿著官服,一臉淡然的走出宮門,坐上了官轎,在侍衛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回府。

    晃晃悠悠的轎中,蕭凡擰著眉頭,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情勢有些不妙,事情鬧得越久,遷都之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而且極有可能引火燒身,這幾日大臣們參劾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朱允炆和奸黨們已經漸漸抵擋不住,如果事情走到最後一步,那些大臣們同時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套伎倆,逼朱允炆處治他,那時恐怕朱允炆也坐不住了。

    怎麼辦?自己到底要不要換一種暴力的方式,抓捕誅殺一些反對他的大臣,以此達到震懾朝堂的目的?

    蕭凡在猶豫,他手裡雖然掌握著暴力機構,可他真的很不喜歡用殺戮的方法達到目的。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和風細雨的解決問題,蕭凡都會努力到底,他不想鬧得腥風血雨,儘管他有這個能力。

    正坐在轎中楞楞出神,蕭凡忽然聽到外面一聲刺耳的銅鑼敲響,緊接著,他感覺轎子一震,然後停了下來。

    還未掀開轎簾詢問,外面的侍衛已然暴烈大喝道:「大膽!竟敢衝撞英國公的官駕,不要命了?拿下!」

    雜亂的鋼刀出鞘的聲音中,一道惶急而悲憤的男聲傳入蕭凡耳中。

    「污官橫行,青天難見,草民當街以死犯駕,欲尋青天做主,草民死不足惜!」

    侍衛冷喝道:「告狀找錯人了!這裡是英國公官駕,不是應天府!拿下!」

    男聲悲憤高呼:「這世上官官相護,難道竟無一處可見青天白日嗎?」

    聲如杜鵑啼血,悲愴斷腸。

    蕭凡坐在轎中,聞言心中一動,於是伸手掀開了轎簾,冷冷道:「慢著!都退下!」

    侍衛聞言立止身形,蕭凡抬眼望去,卻見正前方的儀仗前,一名年約二十多歲的男子跪在地上,形容落魄,神情悲憤中帶著不可妥協的堅決,目光清澈的直視前方,與蕭凡審視的眼神坦然相遇,他的雙手高高舉著一幅白絹,絹上用鮮血寫著三個斗大的「冤」字,鮮紅的字跡龍飛鳳舞,那麼的觸目驚心。

    蕭凡打量一番,沉聲道:「你是何人?」

    「草民蘇州柳公明。」

    「狀告何人?」

    「狀告錦衣衛副指揮使紀綱!」

    蕭凡眼皮一跳,冷冷道:「以民告官,已是不敬,越級上告,更違明律,你可知罪?」

    柳公明一個頭狠狠磕在地上,凜然道:「但能伸張冤屈,草民死亦無憾!」

    轎內蕭凡沉默了一下,道:「你可知我是誰?」

    柳公明叩首道:「御封英國公,錦衣衛指揮使蕭大人,滿朝唯一不懼紀綱權勢者,求大人為草民做主!若大人也動不了權勢熏天的紀綱,草民別無二話,唯死而已!」

    轎旁的侍衛聞言勃然大怒,齊聲暴喝道:「大膽!好生放肆!」

    迎著柳公明坦然不懼的目光,蕭凡心中有些震動,不惜以死告狀,這人到底有多大的冤屈?

    「你所告何事?」

    柳公明伏地拜道:「草民本是蘇州良善人家,家父曾做過一任蘇州府推官,草民的妹妹柳氏年方二八,兩月前紀綱奉天子之命來蘇州選秀,草民的妹妹被選上,這本是一件喜事,誰知前幾日京師傳來噩耗,一名錦衣親軍帶著一副薄棺木和五百兩銀子找到草民,言及舍妹選入宮中後不慎落水而亡,這五百兩銀子便是朝廷給的撫恤賠償,草民本不敢多言,只能忍悲收下銀子,葬了妹妹。豈料草民無意中聽那些與舍妹同批入宮的女子親人相傳,說舍妹根本沒有進宮,而是入京師的半路上便被紀綱的爪牙截走,私自納入其府中,供其淫樂,草民疑惑之下請蘇州府仵作開棺驗屍,一驗之下發現舍妹屍身已然不潔,而且身上所受傷痕無數,致命傷卻是脖子上一道深達三分的刀痕,國公大人,這豈是溺水所致?」

    蕭凡心神大震,秀女在名義上都是皇帝的准老婆,紀綱竟敢私自截下秀女納入自己府中,這是什麼性質?這是給朱允炆戴綠帽子呀!

    紀綱,你簡直無法無天了!

    「柳公明,此事重大,開不得玩笑,你應該知道誣告朝廷大臣是什麼罪名。」蕭凡忍住震驚,平靜的道。

    柳公明深深伏地,凜然道:「草民所言皆是事實,更有人證物證,紀綱派人賠付銀子時還有一封蓋著他私印的公文,草民告到蘇州府衙門,蘇州府卻不敢接狀,草民為了給舍妹一個清白,不得已孤身入京,當街攔駕,求大人主持公道,還世間朗朗乾坤!」

    「把狀紙和公文給本國公看看。」

    柳公明雙手捧過頭頂,侍衛將它們接過,遞到蕭凡手中。

    蕭凡凝目看了片刻,嘴角漸漸浮上一抹冷冷的笑容。

    扭頭吩咐侍衛將柳公明和相關證人馬上安排到秘密的地方保護,然後蕭凡緩緩放下了轎簾,國公儀仗繼續朝前走去。

    經過柳公明身邊時,轎中淡淡丟下了一句話。

    「柳公明,你的狀紙,本國公接了!」

    接了狀紙的當天下午,一臉蒼白的紀綱進了蕭府。

    蕭府前堂,紀綱擦著滿頭大汗,嘴角卻擠出幾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凡似笑非笑的揚了揚眉:「來送錢?」

    「啊?」紀綱被蕭凡的直白嚇得大驚失色,接著慌忙搖頭:「國公爺玩笑了……」

    蕭凡眼中泛上失望黯淡之色,淡淡道:「哦……那你是來告狀?」

    提起「告狀」二字,紀綱像被人踹了一腳似的跳了起來,又立馬坐了下去,整個人輕輕顫抖起來。

    「告……告誰的狀?下官並無告狀之意……」

    蕭凡的笑容若有深意:「本國公還以為紀大人受了什麼冤屈,來向我告狀伸冤呢……」

    紀綱神色愈發不安,擦著冷汗陪笑道:「國公爺越來越風趣了,下官無冤無災,沒事告什麼狀呢,呵呵……」

    蕭凡哈哈一笑,道:「無冤無災就好,人活著就圖個舒坦無憂,紀大人你說對不對?」

    紀綱神情帶著幾分惶然道:「國公爺所言甚是。」

    蕭凡洞若觀火,深知紀綱登門的目的,柳公明的那張狀紙對紀綱來說,不啻於一顆核彈爆炸,後果非常嚴重,換了別的官員接了狀紙,紀綱或許可以用權勢彈壓下去,可偏偏接狀紙的卻是蕭凡,這下紀綱沒辦法了,只能登門軟語相求。

    蕭凡現在心情很不錯,就好像賭牌九時以為抓了一副憋十,誰知翻過來一看,竟是一對雙天至尊,莊閒通殺的絕世好牌,冥冥中自有天意,陰差陽錯間,朝爭的主動權漸漸回到了蕭凡的手中……

    二人積怨久矣,連寒暄客套都說得假惺惺,於是二人乾脆住口不語,蕭府前堂一陣死寂。

    良久,蕭凡閉上眼,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天生麗質,嗯,果然是天生麗質……紀大人很不錯呀。」

    紀綱一楞,愕然道:「國公爺在說下官嗎?您謬讚了,下官哪裡擔得起天生麗質的稱讚。」

    蕭凡睜開眼,眼神帶著幾分鄙視的瞧著紀綱,不滿道:「紀大人倒真不客氣,你覺得你這模樣當得起天生麗質嗎?你充其量也就天生勵志而已……」

    紀綱乾笑道:「國公爺的意思是……」

    「本國公是說紀大人的眼光不錯,今日我調了宮中畫師所繪的秀女圖,蘇州柳氏果然是天生麗質,美艷不可方物……」

    紀綱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撲通一聲跪在蕭凡面前,顫聲道:「國公爺莫聽那些刁民構陷之辭,下官奉旨選秀絕不敢徇私,更不敢截留秀女,私納府中,求國公爺明鑒!」

    蕭凡嘿嘿笑道:「紀大人的話,好深奧啊……本國公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紀綱語氣中帶了幾分哀求:「國公爺明鑒,國公爺……開恩!往後下官願聽國公爺差遣,朝中與您守望相助,一絲一毫不敢忤逆……」

    蕭凡並不答話,只是瞧著紀綱微笑,笑容中的冷意如冰霜覆地,令人遍體生寒。

    紀綱伏在蕭凡腳前,身軀陣陣顫抖,等待蕭凡的最後宣判。

    良久,蕭凡道:「罷了,此事暫且擱下,本國公最近很忙,暫時沒空理會那些俗事……」

    紀綱聞言大喜,立馬識趣的道:「關於遷都一事,下官願鼎力支持國公爺!」

    蕭凡露出滿意的笑容,笑道:「紀大人頗識大體,本國公甚為欣賞。」

    紀綱心頭一鬆,渾身如同虛脫般癱軟下去。

    有了蕭凡這句話,紀綱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剛剛輕鬆下來,誰知蕭凡又一句話,將紀綱的心提到了半空。

    「不過……除了遷都,本國公最近還有一些別的煩惱事……」蕭凡眉頭深擰道。

    紀綱心一緊,卻毫不遲疑道:「國公爺儘管吩咐,下官願為國公爺分憂。」

    蕭凡抬頭瞟了紀綱一眼,慢悠悠的道:「本國公俸祿微薄,又是出了名的不貪墨不受賄,進項少得可憐,但偌大的國公府開銷甚巨,近來常常入不敷出,本國公甚為煩惱……」

    紀綱面孔抽搐:「…………」

    蕭凡歎了口氣,接著道:「……堂堂國公府,竟寒酸落魄成這樣,事實如此,說出去誰信?」

    「確實沒人信……」

    「嗯?」

    「啊!下官失言,國公爺您繼續……」

    蕭凡歎息道:「家裡開銷越來越大,本國公在外面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我與家人妻子夜裡連蠟燭都捨不得多點,實在是艱難度日呀……」

    紀綱呆滯的眼神盯著蕭凡手指上那只碩大的名貴冰心翡翠金戒指,臉上的肌肉不停抽搐跳動:「艱……艱難度日?」

    蕭凡點點頭,一臉嚴肅正經的直視紀綱,肅然道:「艱難度日!」

    紀綱發出類似嗚咽般的笑聲,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這一刻他真的很想衝到蕭凡面前,拎起他的前襟使勁搖晃,然後聲嘶力竭的對他大吼:狗娘養的王八蛋!你知道老子已經被你敲詐得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只差沒賣房子了嗎?你現在居然跟老子說艱難度日?誰比誰艱難?

    前堂一片沉默,良久,紀綱低沉而痛苦的聲音傳入蕭凡耳中。

    「下官……願為國公爺分憂。」

    「啊!紀大人,這怎麼好意思呢?本國公愧受了,……要不要寫欠條?」

    「……不用!」

    右都御史景清府。

    紀綱神情頹然的走進景府的花廳,景清楞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拱手道:「紀大人突蒞寒舍,是否有事?」

    「沒……沒什麼大事。」紀綱澀然道。

    景清想了想,然後笑道:「想必紀大人為了朝爭之事而來,大人勿憂,下官已說動六部幾位侍郎,還有大理寺,太僕寺等幾位少卿,明日早朝之上必給蕭凡凌厲一擊……」

    「景大人,本官今日來並非為此事……」

    景清又一楞,然後笑道:「那紀大人必是為吏部吳侍郎而來,大人勿憂,下官昨日給吳侍郎送去了五千兩銀子,他收下了,咱們從此在吏部也佔了一席之地……」

    「景大人,本官也非為此事而來……」

    景清看著紀綱,疑惑道:「紀大人今日怎麼了?你到底為何事而來?」

    紀綱嘴角抽搐了一下,語氣低沉而悲痛道:「我……我來借錢。」

    「…………」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2
第三百一十九章狗急跳牆

    「借……借錢?」景清眼睛瞪得像活吞了一隻大雞蛋。

    紀綱沉痛點頭,低沉道:「本官被惡人……敲詐勒索,萬般無奈……」

    景清腦子一陣嗡嗡作響,這句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沒什麼奇怪,可偏偏卻是紀綱說出來的,景清彷彿看到漫天飛舞著一群長著翅膀的豬……

    「你被惡人……敲詐勒索?」景清艱難的問道。

    紀綱頹然點頭,一副被官府欺壓的良民百姓模樣,那麼的忍氣吞聲,楚楚可憐。

    景清驚呆了。

    這世上若說惡人,誰比紀綱更惡?誰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敲詐他?而且看現在紀綱的神態,分明已經是敲詐成功。

    誰?誰那麼大本事?

    景清心念電轉,很快有了答案。

    世上能讓紀綱低頭服軟的人不多,京師正好有一個,那個公認的鬼見愁。

    「蕭凡?」景清一臉篤定的問道。

    紀綱歎了口氣,晦澀的點頭。

    景清勃然大怒:「好個奸賊,公然敲詐朝廷大臣,官場體統何在?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很好!蕭凡的纍纍罪狀又多了一款,下官明日便狠狠再參他一回!……對了,紀大人,他用什麼名目敲詐你?」

    紀綱頹喪道:「蘇州選秀,那個姓柳的女子,景大人還記得否?」

    景清心徒然一沉,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那個姓柳的女子是他親自安排人送進紀綱府中,從頭到尾都是他幫著出的主意,他怎會不記得?

    「姓柳的女子……不是死了嗎?」景清顫聲問道。

    紀綱冷冷道:「那女的是死了,可她的親人沒死,蘇州知府沒接她兄長的狀紙,他便直接進了京,今日上午在京師街上攔下了蕭凡的官駕……」

    景清頓覺一陣頭暈目眩,有種天地崩塌的感覺。

    「他攔下了蕭凡的官駕?蕭凡他……他……」

    紀綱抬眼瞧著景清,冷冷道:「蕭凡當時便接下了他的狀紙,並命人將一干人證物證集中,秘密遷移保護起來……」

    景清心神俱震,瘦削的身軀忍不住顫抖起來,眼中充滿了驚懼和絕望。

    私自截留秀女,納入臣子後院供其淫樂,這是多大的罪名?雖說當今天子性情仁厚,可事關天家顏面,你把人家的准老婆藏起來玩完了便殺,別說天子,便是尋常百姓也受不了這等侮辱呀,此事若被天子知曉,用屁股想都知道,必然逃不過誅九族的命運。

    「完了,完了!」景清失神喃喃念叨,「……此事竟被蕭凡拿捏住,我們都完了……」

    紀綱冷冷盯著景清,沉聲道:「現在你知道為何本官要向你借銀子了吧?只盼用黃白之物先堵住蕭凡的嘴,來換得我們的一線生機,否則你我頃刻便遭滅頂之災……」

    景清渾身一激靈,急忙點頭道:「不錯,蕭……國公爺用此事敲詐銀子,說明他一心只想求財,不會把我們逼到絕境,我們便把銀子送去,只當花錢買個平安……」

    紀綱冷笑道:「不止是銀子,蕭凡的胃口很大,他不希望以後有人在遷都一事上與他作對……」

    景清如同撈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點頭:「沒問題,不過遷都而已,我這就聯絡朝中各位大臣,全力說服他們遷都,放棄參劾蕭凡……」

    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來,遷都之事可以算是微不足道,景清為了保命,什麼都願意放棄,大明都城遷與不遷,與他何干?就算終被排擠出朝堂,至少也能保住一命。

    紀綱瞧著六神無主的景清,眼神中充滿了鄙夷。

    這就是文人,平日裡慷慨激昂,為國為民的口號叫得比誰都響亮,恨不得在腦門刻上「忠君報國」幾個字才能突顯他滿腔的碧血丹心,可一旦遇到禍事,他們為了保命什麼原則都可以放棄,要他們跪下來舔別人的腳丫都趨之若鶩,自古武將打下的江山,全都是被這些文官禍害到亡國,最諷刺的是,打下江山的武將千年來都被這些士大夫們看不起,而禍害江山的文官們卻高臨朝堂,翻雲覆雨,一臉的理所當然。

    沉默中的紀綱突然感到一陣心寒,跟這樣的人互為盟友,實在是一件悲哀的事。

    景清瞧著紀綱的臉色,急促的語速一頓,小心翼翼道:「紀大人,你意如何?」

    紀綱咧嘴冷冷一笑:「送銀子真能堵住蕭凡的嘴嗎?」

    景清剛剛恢復血色的臉瞬間又白了。

    紀綱表情猙獰,語氣陰森道:「就算能堵住他的嘴,可我們終究有把柄拿捏在他手上,難道紀某這一生都要被蕭凡所制?」

    景清驚道:「大人的意思是……」

    紀綱瞪著佈滿血絲的雙眼,一股濃郁的殺機浮上臉頰:「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蕭凡,天下何人能制我?」

    景清楞楞看著紀綱那張扭曲而瘋狂的臉,良久,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如同置身冰窖,冷徹肌骨。

    「大人欲殺蕭凡?你……」

    「我已被他害得一貧如洗,現在還得借錢送他賄賂,你見過當官當得像我這麼慘的嗎?此人不除,我此生焉有風光日子?」

    蕭府內堂。

    「你真打算就這樣放過紀綱了?私納秀女啊,這可是重罪……」曹毅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蕭凡。

    蕭凡百無聊賴打了個呵欠,老神在在道:「誰說我打算放過他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的規矩,規矩不可破,紀綱必須死。」

    「可他殺了人卻沒償命呀……」曹毅不甘道。

    「那是因為……他欠了債沒還錢,我得等他把錢還來了,再要他的命……」

    「他什麼時候欠你錢了?」

    「我找他要錢,他卻打了白條,這不是欠我錢是什麼?」蕭凡一臉理所當然。

    曹毅瞠目結舌:「這……這理由……」

    蕭凡拍著他的肩,道:「給人送賄賂還打白條,你說紀綱這人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這種人應該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立在承天門前,讓來往的大臣們都瞧瞧做官失敗的典型……」

    曹毅黑著臉:「……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吧?」

    索賄索得如此理直氣壯,打白條他還不高興,這人豈是「無恥」二字可以形容的?

    蕭凡冷哼道:「是紀綱自己願意給的,我又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說了給又不給,這分明是人品問題,官場我算是看透了,沒一個好東西,收賄賂的時候一個個笑顏如花,送賄賂的時候一臉破產清盤的倒霉臉,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一點朝廷大臣的氣度都沒有,簡直是道德淪喪的先兆……」

    曹毅:「…………」

    蕭凡沉痛的歎了口氣,道:「罷了,不說這些讓人生氣的事兒……遷都的事你注意一下,最近可能有轉機了,拿住了紀綱的把柄,不怕他不就範,他若鬆了口,景清那幫人估計也會改了口風,我的機會來了。」

    「就算紀綱鬆了口也無濟於事,畢竟朝中大部分大臣反對遷都,紀綱一黨只能代表一小部分,還有那麼多大臣拚死反對,遷都恐怕仍舊很艱難……」

    蕭凡笑道:「無妨,那些頑固的傢伙我自有辦法對付。」

    「你打算如何說服他們舉家搬到那貧瘠的北方去?」

    「我沒打算說服他們,那些傢伙滿腹酸文腐詩,一張嘴引經據典,滿口子曰詩云,我怎麼說得過他們?既然不打算講道理了,索性做絕一點,用一種不怎麼斯文的法子逼他們搬家。」

    曹毅聽得雲裡霧裡,想了半天仍想不明白蕭凡打算用怎樣一種「不怎麼斯文」的法子逼那些酸腐大臣們就範。

    撓了撓頭,曹毅道:「紀綱呢?你打算讓紀綱得一個怎樣的下場?」

    「紀綱……我已給他安排了一種很新奇的死法。」蕭凡的目光滿含冷冽,寒如冰霜。

    …………

    …………

    「脫魯忽察爾送來了信,他已將福壽膏送給了不少北元韃子的王公大臣,包括阿蘇特部的首領阿魯台,脫魯忽察爾讓我們盡快多做些福壽膏送去大寧府,據說已有不少蒙古王公吸食上癮,紛紛找脫魯忽察爾要貨,脫魯忽察爾現在的福壽膏生意很紅火呀……」

    蕭凡哈哈笑道:「越紅火越好,曹大哥,你派人南下,讓那些秘密製作福壽膏的工匠們擴大生產,加快速度,以後這玩意兒的需要量會越來越大,另外告訴脫魯忽察爾,不單單是北元蒙古,我大明周邊如高麗,日本,琉球,建州女真等諸國諸部落也要兼顧,福壽膏是個好東西,一定要讓這些小國的王公大臣們都享受到……」

    曹毅趕緊點頭應是。

    「但是有一點一定要脫魯忽察爾死死記住,福壽膏隨便他賣給誰,但絕對不准有一絲一毫流入我大明國境,否則別怪我翻臉,我們也要派出錦衣衛北出塞外,嚴密監視福壽膏每一斤每一兩的流向,若發現有流入大明的跡象,不惜一切代價阻止!」

    曹毅點頭:「我明白了。」

    蕭凡輕舒口氣,未來的佈局終於初見雛形,待到鴉片在大明周邊諸國蔓延時,便是大明稱雄於世界的時候,那時他再領大軍南征北伐,蒙古,日本等國已被鴉片荼毒得孱弱不堪,將它們納入大明版圖便容易之極了。

    何謂盛世?一手執書,一手執劍而已。

    二人正說著話,內堂外忽聽一陣雜亂的驚呼聲,接著一名下人神情驚慌的匆匆跑進來,顫聲稟道:「老爺,太虛老神仙他……他出事了!」

    蕭凡一楞:「他出什麼事了?」

    下人一臉古怪道:「老神仙剛進了廚房,不知吃了什麼東西,出來後便脫了道袍,光著身子滿院子亂跑,一邊跑一邊怪叫……」

    蕭凡倒抽一口涼氣:「裸奔?老傢伙吃錯藥了?」

    曹毅一臉艷羨道:「老神仙真是人老心不老,反正我年輕的時候幹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

    蕭凡呆楞了一會兒,接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頭也不回便往後院廚房奔去。

    廚房門口圍著一群下人,見蕭凡來了,紛紛自覺讓出一條道來。

    蕭凡見太虛倒在地上翻著白眼口吐白沫兒,瘦削的身軀直抽抽,渾身一絲不掛的躺著,胯下不文之物一柱擎天,勃然猙獰,全身的皮膚已然充血通紅。

    蕭凡俊臉沉了下來,太虛這模樣,分明是吃了春藥呀,誰下的藥?

    張三豐蹲在太虛身前,雙手快若閃電般點了太虛胸前幾處穴道,太虛抽抽的身軀這才停了下來。

    良久,張三豐舒了一口氣,緩緩道:「好了,性命無大礙,不過體內尚存些許餘毒未清,外面叫幾個青樓姑娘,與他交媾一番,其毒自解。」

    蕭凡趕緊道:「師伯,師父他這是……煉丹又失敗了?」

    張三豐瞪了他一眼,道:「師弟許久不曾煉丹了,他是吃了廚房裡的一碗燕窩羹後才這副模樣的,你府裡的下人說,那碗燕窩羹本準備端給你吃的,結果被師弟搶過去喝了……」

    蕭凡渾身一震,失聲道:「有人要害我!」

    張三豐哼道:「廢話!雖然下的春藥,可這種藥勁道很強,一次過量的話,足以致命,虧得師弟已修得半仙之身,這才勉強過了一劫……」

    身後人影一閃,曹毅竄了過來,湊在蕭凡耳邊輕聲道:「查清楚了,你府上一個廚子下的藥,剛才老神仙中招的時候,這個廚子趁亂想從後門溜出去,結果被守門的侍衛發現不對勁,喝令他站住他不聽,侍衛於是將他射殺,這人多半被你的仇家收買,可惜沒留下活口……」

    蕭凡面無表情,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狗急跳牆,果然如此!

    瞧著太虛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直哼哼,蕭凡一股怒氣勃然而發:「吃吃吃!你個老吃貨!什麼東西都敢往嘴裡塞!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張嘴中了幾次毒了?」

    曹毅失笑道:「說也奇怪,老神仙跟毒物似乎有不解之緣,一次兩次三次,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壽星公吃砒霜,活膩味了呢……」

    蕭凡重重歎氣:「我怎麼偏偏認了這麼一號師父!臉都被他丟盡了!餓死鬼投胎似的,什麼都吃,他以為他是歐陽鋒還是神農啊?……對了,這老傢伙昏過去之前說了什麼嗎?」

    張管家弓著身子稟道:「老神仙剛才大叫了一聲『我操!有毒!』,然後就昏過去了……」

    蕭凡陰沉著臉,冷冷道:「沒錯,神農氏臨死前也是這麼說的。」

    曹毅撓頭道:「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派人去青樓,叫幾個姑娘來,給這老傢伙解毒!」

    一旁的張三豐聞言兩眼一亮:「師侄啊,貧道給你變個戲法如何?」

    蕭凡這時滿腦子報復計劃,聞言拿眼一瞟,沒好氣道:「師伯,這個時候還變什麼戲法兒,您就別添亂了……」

    張三豐不管不顧的進了廚房,盛了一碗燕窩羹端到蕭凡面前,悠然道:「師侄看仔細了,這是一碗燕窩羹,剛才師弟喝的那種……」

    蕭凡好奇道:「那又怎樣?」

    張三豐就地紮了個馬步,道:「師侄看仔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

    說完張三豐一仰脖子,把那碗燕窩羹咕咚咕咚一口不剩的喝了下去。

    蕭凡瞋目裂眥,失聲大叫:「啊——師伯你瘋了?」

    迎著眾人驚駭的目光,張三豐呵呵一笑,道:「瞧見了沒?燕窩羹沒了!神不神奇?」

    眾人:「…………」

    張三豐氣定神閒的捋了一把他那虛無縹緲的白鬍鬚,悠悠道:「現在,貧道也中毒了,師侄啊,速速去青樓,給貧道叫半打姑娘為我解毒,我要胸大腿長屁股翹的,切記切記,速去速回……」

    「…………」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3
第三百二十章遷都已定

    國公府投毒發生在下午,府裡上下鬧騰了一陣,太虛倒地口吐白沫兒渾身直抽抽,從青樓請了幾位姑娘被太虛老神仙一番胡天胡地度得欲仙欲死後,太虛中的春藥總算是解了,張三豐趁火打劫,蕭凡沒辦法,人家既然都主動把春藥喝了下去,不給他解解毒也不太好,於是果真請了半打姑娘讓老神仙度化,老神仙也沒客氣,照單全收,一臉嚴肅的把幾位姑娘請進房裡,美其名曰帶她們賞菊,沒過多久房裡便傳出了淫聲浪語,也不知老神仙帶她們賞的是哪一種菊,竟讓姑娘們情緒如此澎湃。

    事件算是平息了,國公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可蕭凡是個只能佔便宜吃不得虧的人,無端端被人差點害死,國公爺很不爽,他動了真火。

    當日晚間,一道密令從國公府傳到京師城外京營,十餘名精幹的漢子穿著夜行服出了營門進城,身影甫即便離,很快消逝在京師城外空曠無人的街上。

    子夜時分,錦衣衛副指揮使紀綱府上忽然傳來一陣轟然巨響,府內數棟廂房頓時燃起了沖天大火,紀府下人們著急了,分批滅火的同時,緊急出府奔赴應天府衙門,請求府衙的差役調動水龍車和人丁幫忙滅火。

    誰知今日應天府裡的人跟吃錯了藥似的,整個衙門不見一人,就連應天知府也不在衙門後院,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紀綱聞報之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終於長歎一口氣,神色頹然的擺了擺手,臉上絲毫不見憤怒之色,反而隱隱泛上幾許絕望。

    完了,投毒失敗,這是蕭凡最直接最狠厲的報復!而且以蕭凡的行事風格,燒他家房子只是個開頭,這事還沒完。

    蕭府前堂。

    十幾個大箱子錯落擺放在堂內,箱蓋內散發出燦燦銀光。

    蕭凡盯著渾身直顫的紀綱,嘴角勾起一抹任誰都看不明白的笑容。

    「紀大人,聽說昨夜你府上走水了?怎麼樣?嚴不嚴重?」蕭凡一臉關心的問道。

    紀綱臉色蒼白的搖頭:「多謝國公爺記掛,沒……沒什麼的。」

    蕭凡歎息道:「京師的治安太差了,那些歹徒罪大惡極,居然敢朝堂堂錦衣衛副指揮使家縱火,你說,這樣的城裡居住怎能讓人有安全感?遷都勢在必行啊,本國公的一番苦心大家都不瞭解,正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紀綱:「…………」

    蕭凡皮笑肉不笑道:「紀大人房子被燒,這可是驚天巨案,整個京師都在議論呢,如此惡行不可姑妄,要不要本國公入宮向陛下稟報此事?」

    紀綱渾身一顫,失聲道:「千萬不要!國公爺,下官……下官……」

    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紀綱投毒本是狗急跳牆之舉,雖說沒留下把柄,可一旦失敗,傻子都猜得到背後誰是真兇,這個年代斷定兇手不需要證據,大家心知肚明。

    前堂的氣氛突然沉寂下來,良久,蕭凡歎了口氣,盯著紀綱幽幽道:「紀大人,你傷害了我……」

    紀綱:「…………」

    「投毒也就罷了,你居然投春藥,如果我真吃下去了,你再滿世界放出風,說我私生活放蕩糜爛,驕奢淫逸,一件謀殺案生生變成了一樁風流孽事,那時旁人縱有疑慮,也不願捲入這種腌臢的漩渦,官場人走茶涼,能為我出頭的大臣恐怕沒幾個,天子也將被你蒙在鼓中,而你不但沒了把柄,更可以趁機上位,一舉成為朝中第一權臣,徹底滿足你的野心……紀大人,呵呵,好算計呀!」

    紀綱臉色蒼白如紙,汗如雨下,蕭凡話音剛落,紀綱撲通一下跪在蕭凡面前,顫聲道:「國公爺,國公爺!下官……不,門下一時糊塗,鬼迷心竅,求國公爺饒我這次,門下以後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蕭凡歎息:「饒你?你對我起了殺心,我如何饒你?紀大人,其實你一開始就錯了,如果你能守住你的本分,抑制你的野心,我根本不會對你怎樣,你何苦一定要把我除之而後快?你做官的手段太狠毒了,誰成了你攀爬的絆腳石,你就殺誰,一個人的野心是永遠不可能滿足的,我成了你的阻礙,你便要殺我,取我而代之,以後呢?你成了朝中第一人,在你之上的便只有天子,那時難道你也要將天子殺了,自己面南背北而王嗎?」

    紀綱渾身一震,深深伏在蕭凡腳下,冷汗一滴滴流在堂內玉石地板上,很快浸染出一片水漬。

    「門下絕不敢懷此大逆之心,求國公爺明鑒!國公爺,門下真的是一時糊塗,做下這等錯事,只要國公爺饒門下一命,門下願辭去官職,終生不再踏入朝堂半步……國公爺,饒了我……」紀綱說到最後已是嚎啕大哭,極度的絕望和恐懼充斥著他的心房,他很清楚,蕭凡現在捏著他一個很要命的把柄,只要他在天子面前隨意說上幾天,紀綱這條小命算是徹底玩完了。

    蕭凡見紀綱一副可憐蟲的模樣,心中卻浮上深深的厭惡,他也很清楚,這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一時失勢他會卑躬屈膝,奴顏諂色,一旦讓他重新得勢,他又會露出張狂的本色,用一切惡毒卑劣的手段清除阻礙他野心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天子。

    這樣的人,不能再讓他活著。

    蕭凡笑了,笑得很燦爛:「饒命?可以呀,我本來就是個善良的人,不喜殺生,要我饒你的命很簡單……」

    紀綱頓時面現狂喜,立馬接道:「門下再給大人送銀子!」

    蕭凡聞言亦喜道:「本國公向來視錢財如糞土,從來不將它放在眼裡……明日你再送五萬兩銀子,意思一下就算了吧。」

    紀綱:「…………」

    蕭凡笑著解釋道:「本國公雖然視錢財如糞土,可我偌大的國公府卻是個化糞池,處處要花銀子,沒辦法呀……」

    「……門下一定照辦!」

    「銀子只是小事,紀大人,要保你自己的命,你得做點實際的事情來讓本國公改變主意才是呀……」蕭凡的笑容燦爛得像春日的暖陽。

    「國公爺但有吩咐,門下赴湯蹈火!」紀綱毫不猶豫抱拳道。

    「你知道,本國公目前最在意的便是遷都,目前遷都遇到了很大的阻礙呀,本國公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可又不大好意思對同僚們用強……」蕭凡微微瞇起了眼睛。

    紀綱心念電轉,立馬明白了蕭凡的意思,說白了,那麼多大臣反對遷都,蕭凡想動粗了,這是找人背黑鍋呢。

    當即紀綱便打定了主意,蕭凡怕跟大臣們翻臉成仇,所以很多事情做起來有顧忌,但紀綱本是武人,他根本不會顧忌這些,他的處世方法很簡單,信奉拳頭大是真理,得罪大臣的事他每天都干,這個黑鍋縱然背一背也沒什麼打緊,有了天子的偏袒寵信,那些酸腐大臣們不可能弄得倒他。

    衡量利弊之後,紀綱立馬抱拳恭聲道:「國公爺不忍行之事,門下願為國公爺分憂!」

    蕭凡哈哈大笑:「很好,很好!紀大人幫我做了這件事,以往種種我便將它抹去,包括截留秀女一事,本國公也著人將那些人證物證送還給你,由你處置,咱們就像賭骰子,前面幾局不輸不贏,各自保本,下一把咱們重新玩過。」

    紀綱大喜,跪下叩首道:「國公爺大恩,門下感激涕零,從今往後,門下唯國公爺馬首是瞻,再不敢與國公爺作對,如違今日之誓,門下必受天譴!」

    前堂內肅殺的氣氛瞬間化作一片祥和,賓主二人相視大笑,一派和睦景象。

    紀綱告辭準備退出之時,蕭凡突然叫住了他。

    「慢著,你昨日投的那春藥,叫什麼名堂?」

    紀綱臉漲成豬肝色,尷尬的訥訥道:「那個……門下萬死!那東西名叫極樂散,無色無形,少服極樂,食多則斃命……門下,門下再也不敢了……」

    「什麼不敢,你必須要敢,明日再弄幾斤給我……」

    「啊?」紀綱驚愕抬頭:「幾……幾斤?」

    「嗯,幾斤!本國公時運不濟,年輕時莫名認識了倆老混蛋,這倆混蛋昨日不小心吃了那極樂散,頓覺身輕如燕,胯下一柱擎天,而且味道很可口,實為居家旅行必嗑良藥,托我多弄點給他們吃……」蕭凡神色晦澀,黯然歎息。

    紀綱神色愈發黯然:「…………」

    大意了!蕭府真是龍潭虎穴啊!

    幾日後的朝會,朝堂風雲再度巨變。

    以右都御史景清為首的部分大臣彷彿被人催眠了似的,紛紛異口同聲的改了口風,原本強烈反對遷都的他們,竟完全改變了立場,轉而堅決支持遷都。

    奸黨們乍聞之下,又驚又喜,在金殿上不自覺的扭頭望向蕭凡,只有他才有這種逆天的本事,化黑為白,顛倒乾坤。

    朝班中的蕭凡仍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捧著芴板不言不動,星目半闔,嘴角噙著一絲若有深意的笑,看在別人眼裡便成了一副高深莫測,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樣,頓時又引發了一片崇拜。

    奸黨和紀黨一個鼻孔出氣了,朝堂反對的聲音頓時低了許多,再加上蕭凡平燕王叛亂大勝,在軍中的威望亦水漲船高,不少站班的武將如長興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魏國公徐輝祖,後軍都督府僉事平安,以及一直把蕭凡當成自家妹夫的曹國公李景隆等等勳貴子弟見朝堂風色大變,頓時毫不猶豫的出班附和,贊成遷都。

    如此一來,反對遷都的聲音更小了,除了朝中一些頑固不化的清流大臣如楊靖,陳迪,張紞和部分御史言官,餘者就算不同意,也不敢出班公然反對,今日朝堂景清等人突然倒戈,事出反常即有妖,這灘水眼看越來越渾濁,沒人願意出來攪和了,畢竟朝班前那位面帶微笑的國公爺看似和善,實則耍起狠來手段不比紀綱稍差,朝堂風向大變很明顯就是他暗中運籌謀劃的結果,擺明了一定要達到遷都的目的,這個時候若再不識趣的貿然上去反對,恐怕這位國公爺真會祭起屠刀了。

    朱允炆見今日朝會竟然風向變了,不由大是意外,不自覺的朝蕭凡看了一眼,頓知蕭侍讀為遷都使了勁,眼下結果慢慢朝好的方向發展了,於是朱允炆龍顏大悅,大袖一揮,輕飄飄的下了一道影響大明數百年國運的聖旨。

    「敕命戶部撥銀,工部尚書鄭賜招募工匠民夫,各地州府縣籌備,修會通河,淮安清江浦,使久廢運河重新暢通,以備大明國都遷北平,京師文武官員全數遷往,不得違命。應天府舊制不廢,仍稱南京,並設南京六部九卿督察院等,魏國公徐輝祖為守備,世鎮南京。此旨通政使司頒布天下,鹹使聞之。」

    滿朝文武驚嘩之時,朝班中的蕭凡輕輕呼了一口氣。

    毀或譽,罵或贊,遷都之事總算是強行達到目的了,縱是承擔一世罵名,千百年後,後人自會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價。

    北平府開始動作起來,為了迎接朝廷都城北遷,各極官吏徵用民夫,對北平城開始了整修擴充,各級衙門,各級官府,以及城外的京營駐地,和朝廷大臣們居住的住宅用地規劃等等,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遷都的旨意下達,天下也震動起來,時有士子或罵或贊,有慷慨激昂抗議的,也有眉開眼笑贊同的,無論什麼態度,他們只是普通的士子,無法改變天子和朝廷的國策,而各地商人卻如同聞著腥味的鯊魚似的,朝北平府蜂擁而去。

    南都北遷,天下風雲翻滾變色,無數人的利益因這條國策而牽扯糾結。

    兩個月後,北平一應規劃已準備好,各官府衙門及大臣們的住宅也快完工,京師的頑固派們每日還在朝堂上扯皮撒潑之時,朱允炆下了第二道聖旨,著令京師各大臣處理好家中瑣事,下月遷往北平府。

    南京應天府。

    黎明之時,又一次朝會開始了。

    反對遷都的大臣們這回卯足了勁兒,打算在金殿上據理力陳,不惜以死相諫,也要請天子收回遷都成命,他們打定了主意,哪怕拼著官都不做了,也要死守京師的宅院,不出一步,讓天下人瞧瞧他們不畏強權,力抗弊政的風骨。

    想要我們屈服,除非把我們的屍體抬到北平去!

    與此同時,拂曉的晨光中,數千名京營將士奉命入城,北城太平門內,一身錦衣飛魚的紀綱負手等著他們,他的身後默默站著數百名穿著飛魚服的錦衣校尉。

    兩撥人馬會合,京營為首的一名參將朝紀綱抱拳凜然道:「奉英國公將令,末將率兵入城,請副指揮使紀大人接管,末將及麾下將士唯命是從!」

    紀綱瞇了瞇眼,瞧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跟往日執行軍令不同的是,今日這些將士手中拿的不是刀槍,不是弓弩,而是一把把鋤頭,鎯頭,鋸子,斧頭……活脫一支大規模的建築工程隊。

    紀綱暗暗歎了口氣,沉聲道:「現在是辰時,趁文武百官此時正在上朝,我們趕緊行動!」

    參將疑惑道:「末將斗膽問一句,到底是什麼行動?」

    紀綱面皮狠狠抽搐幾下,從齒縫中迸出倆字:「……拆遷!」

    此時紀綱心情之沉重,無法用言語形容。

    原以為蕭凡要他背黑鍋,無非幫他殺幾隻雞給猴看,隨便誣陷幾個大臣,嚇唬嚇唬他們得了,萬萬沒想到,蕭凡這畜生居然要他拆大臣家的房子……

    生死仇敵都幹不出如此損陰德的事啊,拆人房子跟扒人家祖墳性質一樣,這黑鍋背上身,那些反對遷都的大臣們將會有什麼反應……

    紀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清晨裡一股莫名的寒氣冷徹肌骨。

    閉上眼,紀綱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再睜開時,眼中已一片堅定。

    得罪大臣大不了被參幾本,被罵幾句,他們還敢殺了我不成?

    可若是不背這黑鍋,蕭凡真的會殺了我啊!

    須臾之間,紀綱決定了取捨。

    「刑部尚書楊靖府,禮部侍郎陳迪府,吏部尚書張紞府,左都御史練子寧府……」紀綱一個個開始點名,這些人都是至今仍反對遷都的中堅分子,每點一個名字,他的身軀便情不自禁的哆嗦一下,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清晰。

    這些人不是尚書就是侍郎,同時得罪這麼多人,紀綱也犯怵了,扒他們家的房子,會不會出人命?

    「……先把這些大臣府上家眷下人全部送上長江上的官船,保護他們去北平府,然後……」紀綱面孔又狠狠抽搐了一下,沉聲道:「……然後把他們家房子拆了!」

    迎著神態有些猶疑的京營將士,紀綱一狠心,大聲道:「行動要快!散朝之前務必把他們的家眷清空,……達到屋倒房塌,十室九空的目的!」

    「是!」

    眾將士轟然應命,手提著各種工具興沖沖的奔赴各大臣府邸。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下,轟轟烈烈的京師強拆運動開始了。

    而皇宮的奉天殿內,不知情的楊靖,陳迪,張紞等大臣們仍在殿內慷慨陳詞,激烈反對遷都,渾然不知他們家已被紀綱當成了釘子戶……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4
第三百二十一章紀綱之死

    南京應天。

    一陣刺耳的牆倒屋塌聲劃破了京師清晨的寧靜。

    位於城南烏衣巷的刑部尚書楊靖府,吏部尚書張紞府,禮部侍郎陳迪府,左都御史練子寧府,四位朝中重臣的府外哭聲震天,府內家眷被錦衣校尉們又拖又拉的押出來,動作粗魯的將這些人往大馬車裡一塞,府上貴重的細軟之物也被校尉們蠻橫的扔進了馬車後廂,車伕揚鞭一甩,半空中爆出一聲響亮的鞭花,馬車拉著家眷們飛快馳向城外燕子磯早已等候的官船,頃刻間,四府清空,留下一幫家丁下人,面色蒼白的狼奔豕突,惶然不知所措,蹲在家宅的門檻邊嚎啕大哭,有那諳事頗深的老下人則毫不遲疑的拔腿便跑,奔向皇宮外的承天門給正在上朝的自家老爺報信。

    四府下人神色慌張奔向承天門的同時,紀綱帶領的大明版拆遷隊開始拆房,數千京營將士在錦衣校尉們的帶領下蜂擁而入,無視雕欄畫棟的精美房舍,手中的鐵鎬大錘鎯頭毫不留情的砸下去,幾根粗麻繩套住房梁,數十人合力使勁一拉,精美的華捨頓時嘩啦一聲巨響,瞬間變成了一堆華麗的廢墟,將士們堅定不移的執行了紀綱的命令,四府上空飛揚起一陣漫天塵土,真正達到了屋倒房塌的目的。

    四府的下人們呆楞楞的看著剛剛還是幽雅素淨的府邸,瞬間便成了一堆殘垣斷壁,下人們一臉絕望,撲通一下跪在門檻外,哭泣嚎啕之聲大作,四府大門外一片愁雲慘霧。

    就在紀綱帶著人熱火朝天干拆遷的時候,皇宮奉天殿的早朝也結束了。

    楊靖和張紞並肩走在大臣之前,往宮外走去,幾位大臣面現怒,緊緊繃著臉,胸中似有一股勃然怒氣衝天而起。

    「天子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拖上幾日便能讓咱們回心轉意嗎?哼!老夫縱死也不出京師半步!想要遷都,除非從老夫的屍體上跨過去!」楊靖白鬚俱張,怒沖沖的道。

    張紞擰著眉頭,目光彷彿不經意的瞟了一眼不遠處正往宮外緩緩而行的蕭凡。

    「楊部堂息怒,據本官所知,反對遷都的大有人在,雖說天子下旨,限令下月之前京師官員盡數北遷,可只要咱們咬緊牙關死死守在府裡不動,相信天子也拿咱們沒辦法……」張紞說著便輕輕笑了起來:「……天子仁德,總不可能把咱們的房子扒了,把咱們從家裡趕出去吧?」

    周圍幾名大臣聞言神色也輕鬆起來,然後失笑不語,彷彿張紞說了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滿臉怒色的楊靖臉色一緩,沒好氣道:「張大人倒是好氣度,這個時候還開得玩笑,總之,遷都乃弊政,貽害無窮,咱們身為大明臣子,應當恪守臣子之道,敢於犯顏直諫,天子一日不收回遷都成命,我們便一日不放棄,甚至不惜以死相諫,諸公,下午我等再進皇宮,在午門前長跪請願,讓天下人瞧瞧咱們錚臣風骨!也好教天子知曉,此事拖是拖不下去的,欲遷大明都城,除非我等盡死!」

    眾人互視幾眼,瞧著楊靖臉上決然的神色,不由紛紛點頭贊同。

    蕭凡半垂著頭,落後楊靖數步,聽得楊靖故意大聲的激昂宣言,蕭凡面色不改,嘴角卻輕輕扯動,露出一抹難以言明的詭異笑容。

    眾臣緩步走出午門,穿過金水橋,剛剛走到承天門前,便見一群穿著家丁服色的下人一湧而上,很快將楊靖,張紞,陳迪等人圍了起來。

    「老爺!不好了!錦衣衛副指揮使紀綱帶了幾千人扒咱們家的房子,現在咱們家已被拆倒一大半兒了……」老家丁語帶哭腔大聲朝楊靖稟道。

    「嘶——」楊靖驚得倒抽一口涼氣,接著身軀一陣搖搖欲墜。

    眾臣也大為震驚,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楊靖。

    楊靖面色蒼白,氣得渾身直哆嗦,充血通紅的眼睛發了瘋似的在周圍人群中搜索起來,很快,他的眼睛便死死盯住了落後數步的蕭凡,眼中的怨毒之意畢露。

    「蕭凡……你,你……」

    蕭凡一楞,接著高舉雙手,一副無辜的純潔模樣:「楊大人,冤有頭債有主,我雖主張遷都,但我可沒讓紀綱拆你們家房子,我跟他一向不對路的,你們難道不知麼?」

    「你……」楊靖身軀哆嗦了一陣,轉念一想,心知蕭凡說的是實話,這畜生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他和紀綱確實不合,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想必紀綱拆房子與蕭凡並無關係,多半是紀綱那混蛋為了討好天子而幹下的惡毒事。

    楊靖怒極而笑,像只受了傷的野獸般低沉嘶吼了幾聲,環視周圍眾臣,面色慘然道:「紀綱竟敢無視國法,公然拆朝廷大臣的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諸公,朝綱敗壞,奸賊弄權,竟至於斯!老夫今日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找紀綱討個說法!」

    說罷楊靖狠狠一甩袖子,往烏衣巷匆匆而去。

    一聽說楊尚書和幾位大臣家出了事,承天門外頓時圍住了一群大臣,見楊靖決然奔向府中,數十名大臣面面相覷,忽然,兵部尚書茹瑺圓溜溜的小眼睛骨碌一轉,接著舉高了一雙白白胖胖的大手,義憤填膺大喝道:「如此惡賊橫行京師朝堂,天理公道何在!老夫不才,願與楊尚書同進同退,去問問紀綱那奸賊,誰給了他膽子,居然敢拆大臣家的房子!朝中諸公有好義者,不妨與老夫同往,一同前去聲援楊尚書!」

    茹瑺一聲號召頓時驚醒眾臣,彷彿點著了一桶火藥般,眾人爆發了。

    「對!我們一同去楊尚書府上,找紀綱討個公道!」

    「聲援楊尚書!我們走!」

    「…………」

    眾人壓抑的怒氣被茹瑺徹底煽動起來,於是群情激憤的大臣們紛紛高舉著拳頭,帶著滿腔勃發的殺意,浩浩蕩蕩的朝正在楊靖府上熱火朝天拆遷工程隊奔去。

    蕭凡立在承天門內,見大臣們的情緒已失去了控制,他的嘴角又輕輕扯動了一下,目光中露出一股冷冽之意,接著整了整衣冠,轉身朝皇宮文華殿走去。

    文華殿內。

    蕭凡面色沉重的跪倒在朱允炆面前,帶著幾分憤慨之色,垂頭默然不語。

    朱允炆瞧著蕭凡的臉色,原本興致勃勃吃著宦官送來的零嘴兒的悠閒神情突然一呆。

    「蕭侍讀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你家銀子丟了?」朱允炆呆過之後又立馬不正經起來,瞧著蕭凡嘻嘻笑道。

    「陛下,臣御下不嚴,致使屬下犯下滔天大罪,臣慚愧無地,特向陛下自請處置,並請陛下治臣失察之罪!」蕭凡面色沉痛道。

    朱允炆驚奇的睜大了眼:「御下不嚴?你是說錦衣衛的屬下嗎?那幫殺才又幹了什麼壞事?」

    朱允炆瞇了瞇眼,接著嘻嘻笑了起來:「……莫非他們見色起意,搶了人家的老婆不成?」

    「……陛下,他們確實是搶了人家的老婆,不過被搶老婆的人正是陛下啊!」蕭凡悲憤高呼道。

    「咳咳咳……」朱允炆被嗆到了氣管,撕心裂肺般咳了起來,俊臉很快漲成了豬肝色。

    蕭凡趕緊幫他輕輕撫著背:「陛下節哀,反正陛下的老婆多,被人搶走那麼一兩個也不打緊的……」

    「你……你……」朱允炆一邊喘息一邊使勁咳嗽。

    「陛下別急,平復好情緒慢慢說……」

    咳了老長一陣,朱允炆終於緩了口氣,不過臉色卻漸漸變綠了。

    難得粗魯的一把狠狠揪住蕭凡的官服前襟,朱允炆瞪著通紅的眼睛,惡狠狠道:「你剛才說什麼?朕的老婆被搶了?什麼意思?朕的哪個老婆被搶了?」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世上最深最不可化解的仇恨,老婆被搶縱是普通百姓也忍不下這口氣,更何況是堂堂天子,九五至尊?

    蕭凡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道:「陛下,選秀入宮的秀女算不算陛下名義上的老婆?」

    朱允炆想了想,惡聲道:「當然算!但凡入了宮的女子,名義上都有可能成為朕的妃子。」

    蕭凡點頭,淡定道:「那臣就沒說錯,陛下,你老婆真被搶了,有人給你戴綠帽子啦……」

    朱允炆勃然大怒:「到底怎麼回事?給朕把話說清楚!」

    蕭凡撲通一下重新跪在朱允炆面前,沉聲道:「陛下,臣昨日接了一張狀紙,告狀的人姓柳,他狀告錦衣衛副指揮使紀綱弄權欺君,更膽大包天將蘇州府選出來準備送入宮中的秀女柳氏私自截留,納入其私宅中供其淫樂,一逞獸欲後又將柳氏殺死滅口,臣接到狀紙後不敢怠慢,已將一干人證物證全部集中,現正在承天門外,等候陛下召見,問訊。事實如何,陛下親自一審便知。」

    朱允炆沉默,俊臉漸漸一片鐵青,俊臉彷彿罩上一層寒霜,語如冰珠道:「紀綱?竟是紀綱?他竟敢如此欺朕?」

    「臣不敢欺君,所言句句屬實!」

    「……來人,將承天門外的人證物證都給朕帶到這裡來!」

    …………

    …………

    盤問核查進行得很快,事實俱在,鐵證如山,這本來便不是什麼很複雜的案子,朱允炆一問便知究竟。

    半個時辰後,文華殿內突然發出一陣瓷器碎裂之聲。

    朱允炆憤怒的咆哮聲在殿內殿外悠悠回蕩。

    「朕以國士恩人相待,紀綱安敢欺朕!此賊該殺!右都御史景清,該殺!蘇州知府,該殺!」

    三聲「該殺」過後,穿著絳紫服色的宦官捧著聖旨,一臉嚴峻的匆匆跑出了宮門。

    屠刀已高高懸在了紀綱的頭上,這把刀名叫天子之怒。

    被搶了准老婆的當今天子出離憤怒了。

    傳旨的宦官領著錦衣親軍殺氣騰騰的出了宮,紀綱渾然不知蕭凡一轉身便已將他給賣了,他仍舊為蕭凡背著黑鍋。

    刑部尚書楊靖府上。

    楊府前院已被京營將士拆得七零八落,院前的照壁,迴廊,水榭等等被拆成了一片狼藉,只剩院中前堂一棟房子孤零零的佇立在廢墟瓦礫中,分外淒涼。

    飛揚的塵土在楊府上空瀰漫,灰濛濛的塵土中,一道絕望憤怒的聲音遠遠傳來。

    「紀綱,有膽你就把老夫連著前堂一塊拆了,老夫死得其所,下落九泉找先帝告你御狀!」

    楊府前堂高達數丈的屋頂,刑部尚書楊靖穿著一身白色裡衣,披頭散髮,神態潦倒狼狽的坐在屋頂的瓦片上,一隻腳的鞋子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只著白襪高高跨坐在房梁,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怒聲高呼。

    前院內,前來聲援的大臣們被錦衣校尉遠遠隔開,一個個怒容滿面的盯著院內悠閒站定的紀綱,沉默中醞釀著一股驚天的風暴。

    紀綱負手站在前堂下,仰頭望著騎坐在屋頂不肯下來的楊靖,臉上浮現出冰冷的笑容。

    「楊老匹夫,天子早已下詔遷都,你這老傢伙竟敢不遵聖旨,本官扒了你家房子又怎樣?誰敢說我錯了?」

    紀綱此言一出,身後的大臣頓時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果然是這混蛋為了討好天子而做下如此陰損的惡事!

    屋頂上,楊靖氣得渾身直顫,居高臨下指著紀綱大喝道:「紀綱!你禍亂朝綱,荼害大臣,借聖旨之名行諂媚huo上之事,以為滿朝文武都是瞎子麼?我大明遷不遷都,輪得到你這粗鄙武夫指手劃腳?居然敢拆大臣的府宅,你真正無法無天了!老夫必不與你甘休!」

    紀綱身後的大臣們聞言頓時爆喝一聲:「楊尚書說得好!」

    紀綱站在前院,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悠閒之態已消逝無蹤,仰頭望著屋頂的楊靖,惡聲道:「天子下詔遷都,本官拆屋正是響應天子詔令,此乃忠君之舉,姓楊的,別給臉不要臉,速速滾下來,讓我把你家拆乾淨!」

    楊靖大怒,坐在屋頂執拗的一挺脖子:「老夫不下來!有膽你動我試試!」

    紀綱獰笑,眼中凶光大盛:「刑部堂官又如何?以為本官動不得你麼?信不信本官把你這把老骨頭一塊兒拆了?」

    楊靖暴烈大笑:「好!有膽你便拆,老夫反抗奸臣,死得其所,將來必會青史留名,老夫何所懼哉!」

    「來人!給老子拆!」紀綱滿臉殺意的大叫道。

    身後的大臣們見紀綱居然真敢動楊靖,不由紛紛往前湧去,眾人胸中一股怒意澎湃湧動,火山一觸即發。

    充當拆遷隊的京營將士們見事情越鬧越大,心中有些害怕,盡皆遲疑的望向紀綱。

    紀綱冷目一掃,京營將士們畏懼的退了一步,互相看了一眼,無奈之下只得慢騰騰的舉著各式工具準備拆房。

    屋頂上的楊靖見紀綱居然真敢拆,不由又驚又怒,渾身哆嗦指著紀綱道:「你……你敢!紀綱,只要你動我前堂一草一木,老夫……老夫便從這屋頂跳下去,以死明志!」

    說罷楊靖雙腿微曲,作勢便打算往下跳。

    紀綱臉色一變,心中有些忐忑起來,若真鬧出了人命,而且死的還是六部尚書,這事兒可就鬧大了,恐怕不好收場……

    「老……老傢伙,你嚇唬我?老子是被嚇大的嗎?」當著眾大臣的面,紀綱不肯示弱,嘿嘿冷笑,只是面孔已有些蒼白。

    楊靖滿臉絕望,目光蒼涼的緩緩掃視著紀綱身後的大臣們,悲憤道:「眾位同僚,你們看到了,今日紀綱不給老夫活路,老夫是活活被他逼死的!來日金殿之上,還請各位為老夫做個見證,參劾此獠,靖清朝堂!老夫……去矣!」

    說完楊靖如同一隻窮途末路的困獸,仰天發出幾聲悲憤的嘶吼,然後一狠心,眼睛一閉,便待往下跳……

    紀綱大驚,見事情要鬧大,急忙將手高舉大喝道:「慢著!慢著!楊大人息怒,我只是與你開玩笑,凡事好商量,且莫衝動,我這就帶人離開……」

    楊靖本打算一死了之,見紀綱突然變了口風,當下便也止了勢,雙腳站在自家前堂屋頂的邊沿停了下來,滄桑的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奸賊,你也怕事情鬧大麼?今日你算明白何謂文官風骨了吧?

    眼見即將發生的慘劇關鍵時刻被阻止,紀綱身後蠢蠢欲動的大臣們也安靜下來,人人心中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意外又發生了。

    楊府前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吏部尚書張紞急怒交加的衝了進來,無視紀綱與屋頂上楊靖二人的對峙,張紞老臉漲得通紅,上前一把揪住紀綱的衣襟,怒極顫聲道:「紀綱!老夫與你何冤何仇,你竟真敢拆了老夫家的房子,三進的宅子啊!被你這奸賊拆得一點不剩,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說罷張紞高高舉起拳頭,還未擊出,眼角一掃,正好瞧見蹲坐在屋頂上的楊靖,張紞頓知情勢,嚇得怪叫一聲:「啊——楊大人,不可輕生啊!」

    正從主角慢慢變成圍觀群眾的楊靖顫巍巍蹲在屋頂邊沿,咂摸著嘴等著圍觀張紞粉墨登場與紀綱爭鬥呢,誰知張紞一聲怪叫嚇得他渾身一震,接著腳下一滑,身子便止不住勢的往下掉落。

    楊靖臉色變得慘白,人在半空中便手舞足蹈大叫道:「老夫沒想輕生……」

    話未說完,只聽得「噗」的一聲悶響,楊靖結結實實的從數丈高的屋頂摔落在地,背部狠狠撞上堂前花園的矮樹叢,當下背了氣,昏了過去。

    楊靖悲劇了……

    眾人呆楞的盯著楊靖,不知是死是活,楊府前院一片死寂,沉默中,一股悲涼的氣氛漸漸蔓延擴散……

    紀綱臉色也變得慘白,知道事情鬧大了,顫聲惶急道:「楊大人失足,不……不關我的事……」

    說著紀綱忽然感到背後一陣涼意,倉惶回頭,卻見身後眾臣目光冰冷的注視著他,憤怒的人們陷入了沉默,可怕的沉默。

    有時候,沉默是憤怒的頂點。

    楊靖的意外被大家自然而然的歸咎到了紀綱頭上。

    經年累月的屈辱,兔死狐悲的沉痛,蠻橫無禮的欺壓,種種回憶浮上心頭,沉默中,風暴漸漸醞釀成型。

    該爆發了!

    位列朝班,天子待我以國士,我們是砥柱,是棟樑,是江山社稷的基石,不是讓你一介武夫隨意欺壓的,更不是讓你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的,我們受夠了!忍夠了!

    文人不是懦弱無能的兔子,紀綱,你很幸運,你將馬上看到文人瘋狂的一面!

    忍無可忍,動手!

    沉默的人群中,兵部尚書茹瑺突然高喝一聲:「紀賊無視國法,逼死大臣,罪大惡極,不誅此獠,何以正法紀,明國律,清視聽?諸公勿須遲疑,……揍他!」

    轟!

    茹瑺一句話徹底點燃了火藥桶,失去理智的大臣們一湧而上,衝破了錦衣校尉的隔離,這一刻他們放棄了文人的儒雅風度,放棄了君子的矜持自重,現在的他們像一隻隻紅了眼的瘋狗餓狼,一群人衝鋒陷陣一般衝到惶然無措的紀綱面前,七手八腳便將紀綱穿著的飛魚錦袍扯得稀爛。

    最先動手的是太常寺卿,翰林學士解縉。

    沉默的羔羊一旦爆發,比出籠的老虎更加凶殘冷酷。

    解縉趁紀綱驚慌失措之時,跳起來一手打掉了他頭上的紗籠官帽,接著兩隻孱弱的細小手臂伸展開,然後朝著紀綱掄起了王八拳,一套王八拳打得風生水起,行雲流水,密不透風……

    有人帶了頭,剩下的大臣便完全沒了顧慮,紛紛擼起袖子赤膊上陣,狂風驟雨般的拳頭狠狠砸在紀綱頭上,身上。

    紀綱身上挨了好幾下,這才回過神來,見眾臣圍著自己,大家眼中的怨毒和殺意那麼的清晰,紀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們這是打算要我的命啊!

    紀綱害怕了,畏懼了,也後悔了。

    直到此刻他才發覺,原來自己太不瞭解文人了,這些人耍起狠來比武夫更凶殘,比敵人更冷酷,比死士更不要命!

    真是好笑,自己以前居然把他們當成了可捏可搓的一團爛泥……

    混亂中,頭上太陽穴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紀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一拳同時也激起了紀綱心頭的戾氣。

    他是建文朝的武舉榜眼,力可生裂虎豹,區區一幫文人,怎會是他對手?

    雙手護住頭部,紀綱半弓著身子,暴烈大喝道:「你們快住手,否則別怪本官不客氣!」

    砰砰砰!

    瘋狂的大臣們充耳不聞,雨點般的拳頭義無返顧的砸在紀綱身上。

    紀綱氣得大叫:「再打我還手了啊!」

    砰砰砰!

    雨點般的拳頭彷彿愈發急促了。

    紀綱眼中殺機一閃,捏緊了拳頭便待出手,卻不料混亂中不知是誰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腰眼上,腰眼是武人全身氣力的命門,這一拳令紀綱渾身力氣頓失,再也提不起一絲勁來。

    紀綱心頭頓時浮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這一拳力道之狠,認位之準,絕對不是文人能打得出的,情況不對勁!

    紀綱冒著無數亂捶亂打的拳點,強撐著回頭望去。

    憤怒瘋狂的人群外,穿著普通校尉服色的袁忠靜靜注視著他,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逝。

    瞧著袁忠嘴角的冷笑,霎時紀綱什麼都明白了。

    蕭凡,你好歹毒!

    忍住腰部如撕裂般的疼痛,紀綱瞋目大叫道:「慢著!今日之事不是我的主意,全是蕭凡……」

    啪!

    兵部尚書茹瑺不知從什麼地方撿了一塊木板,狠狠一板子朝紀綱的臉抽去,一聲脆響後,紀綱的臉立時青腫,牙齒也掉落了好幾顆,滿嘴噴著血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外圍的數百名錦衣校尉見副指揮使被大臣們如此毆打,大家急了,也怕了,正待上前將失去理智的大臣們拉開,卻見袁忠忽然站出來,轉身朝校尉冷喝道:「你們要幹嘛?」

    「僉事大人,紀指揮使他……」

    袁忠臉色冰冷道:「大人們的私人恩怨,用得著你們去摻和嗎?」

    「可是……」

    「沒有可是!給我滾到一邊去,誰敢上前插手,莫怪本官翻臉!」

    校尉們面面相覷,遲疑著退到了一邊,袖手旁觀起來。

    溫文爾雅的大臣們一個個變成了瘋狂的野獸,肆意的宣洩著心中的憤怒,群毆的人群中,紀綱魁梧的身軀漸漸萎縮下去,慘叫聲也漸漸低沉,直至無聲。

    人群中最憤怒的,自然是吏部尚書張紞,他的家剛被紀綱拆成了一堆廢墟,可謂建文二年年度最苦逼最悲情的堂官,此時張紞雙眼赤紅,一身官服凌亂,抬腳死力的朝紀綱的身上胡亂踹著,一邊踹一邊悲憤自語:「叫你拆我家房子!叫你拆我家房子!」

    情勢混亂下,張紞忽然一腳狠狠踹中了紀綱的太陽穴,紀綱渾身急顫,終於張嘴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接著抽搐了幾下,最後沉寂不動了。

    紀綱嚥氣的那一刻,宮內傳旨的宦官匆匆趕到,口中尖細大叫道:「聖旨到——奉聖諭,拿下紀綱!」

    ——拿不拿下已經無謂了,紀綱已魂歸地獄。

    建文二年七月,一代權奸紀綱,被憤怒瘋狂的大臣們慘無人道的毆打致死。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5
終章揚帆出海大結局

    蕭凡出宮的時候便得到了消息,紀綱死了,被憤怒的大臣們活活打死。

    站在皇宮外的金水橋上,蕭凡呆立許久,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死得好,被打死總好過在菜市口千刀萬剮凌遲而死,我也算是積了功德了。」蕭凡仰望著頭頂一片碧空,碧空之上,幾朵白雲悠悠飄浮,如洗過般乾淨,無暇。

    從頭到尾都是蕭凡在背後佈局,操控,紀綱的野心膨脹到令蕭凡感到不安的時候,他的結局已被蕭凡安排好了。

    一啄一飲,皆是注定。

    當初若紀綱不參加朝廷的武舉,若他只是在山東老家當一個本分的種地農民,若他對權勢錢財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他的一生縱然不夠精彩,至少能活到壽終正寢。

    生活沒那麼多假設,選擇了什麼樣的路,便需承擔什麼樣的結局。

    蕭凡現在的心情很輕鬆,有種打完boss後升級的舒坦。唯一不太滿意的是,這boss死了以後沒掉裝備。

    boss也不冤,生前被蕭凡敲詐得家徒四壁,真正達到了人生最美滿的境界,——眼一睜一閉,錢正好花完了。

    值了。

    紀綱的死,對風浪翻滾的大明朝堂來說,不過是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浪花消逝於長河,轉瞬不見,而長河,仍舊奔騰向前,永不停歇。

    蕭凡這一手借力打力起到了作用,趁著紀綱扒了幾位大臣房子的契機,蕭凡毫不遲疑便命錦衣衛將這些不願遷都的大臣們送上了燕子磯的官船,一群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跟下了山的棒老二似的,半請半拖將不斷跳腳罵罵咧咧的張紞,楊靖,陳迪等人押赴北平府。

    反對遷都的強硬派都被蕭凡送走了,剩下的大臣縱然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走了,蕭凡這回擺出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大臣們心裡都很清楚,誰再敢跟他唱反調,恐怕就是下一個紀綱。

    建文二年七月底,大明朝廷正式佈告天下,開始遷都北平府。

    遷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數月之後,北平曾經的大都皇宮,燕王府,朱允炆在已經建成的皇宮奉天殿開始了遷都後的第一次早朝。

    南京也留下了一套朝廷班子,六部九卿官員皆有任命,魏國公徐輝祖留守南京,世代永鎮。

    時光荏苒,三年很快過去。

    大明建文五年,燕王叛亂被平定四年後,大明天下民心安定,經過四年的休養生息,國庫漸漸富足,民間風調雨順,朝野上下一片清明,君主仁德聖明,臣工勤勉忠於社稷,百姓豐衣足食,明朝的第一個盛世——建文盛世已見端倪。

    大明強盛的同時,周邊邦鄰小國的日子卻不那麼好過了。

    建文三年,蒙古乞兒吉斯部首領鬼力赤叛亂,深夜點兵,犯上篡逆,兵圍北元可汗皇帝坤帖木兒,鴆殺可汗,盡廢宮室,最後鬼力赤以成吉思汗後人為名,自稱黃金家族傳人,於草原稱帝,蒙古王公大臣駭其兵威,不敢反抗,紛紛向鬼力赤臣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鬼力赤的可汗日子也沒享受多久,遠在千里外的大明朝堂,一雙陰冷的眼睛已緊緊盯住了他。

    同年十月,朵顏三衛首領脫魯忽察爾遣使入草原,恭賀鬼力赤稱帝,脫魯忽察爾很客氣,恭賀的禮品中有一樣很新奇的東西,名曰福壽膏,吸食可令延年益壽,身體強健如牛。

    鬼力赤試過之後感到此物確如脫魯忽察爾所說那般銷魂,吸食後身體反應飄飄欲仙,如墜雲霧,其滋味美妙無比,簡直是長生天賜給他的珍貴禮物。

    一直與北元頗不和睦,屢有衝突的脫魯忽察爾這回彷彿變了個人似的,派人非常討好的告訴鬼力赤,北元可汗如果喜歡的話,這種福壽膏要多少有多少,什麼?談錢?不,不要錢,談錢多傷感情,白送!不但給你白送,你黃金帳下的將領勇士們都白送,我們都是一衣帶水的蒙古人呀,這世上的好東西當然要給我們蒙古同胞一起分享,而且是免費分享。

    於是,蒼茫遼闊的草原上升起了縷縷鴉片煙,黑色的煙土成了蒙古可汗,王公,乃至帳中將領勇士們的新興時尚,每天不吸幾口,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一年過後,鬼力赤和蒙古王公們終於感到有些不對勁了,這玩意兒並非那麼美好,一旦某天不吸,後遺症非常嚴重,不但全身困乏無力,而且胸腔如烈火焚燒,非常痛苦。

    然而,發現不對勁已經晚了,千里之外的大明朝堂已然開始發動。

    建文四年十月,脫魯忽察爾忽然對蒙古草原切斷了一向免費,而且源源不絕的福壽膏供應。

    切斷供應後的數日內,蒙古各部落兵變,鎮壓了一頭,另一頭又起,那些以前驍勇善戰的勇士們無力的舉著刀劍,軟綿綿的互相拚殺,有的則痛苦的滿地打滾嘶嚎,扯開胸前衣裳,手指在胸膛上使勁摳劃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部落大營內哭喊聲廝殺聲交織成一片恐怖的地獄亡靈曲。

    建文四年十一月,大明天子朱允炆下旨,任英國公蕭凡為北征總兵官,調度北地各都司衛所官兵總計二十萬大軍,過長城,出山海關,入草原征伐北元蒙古。

    戰事進行得很順利,一路摧枯拉朽,高歌猛進,官兵幾乎沒有什麼損失,便直搗北元黃金大帳。

    蒙古各部落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節節敗退,一直被明軍逼到斡難河,退無可退,不得已與明軍決戰。

    此戰,明廷官兵以獅子搏兔之勢,向孱弱無力的蒙古軍隊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亂軍陣中,前鋒平安親斬阿蘇特部首領阿魯台,左哨軍總兵盛庸斬鬼力赤,右哨軍總兵曹毅活擒北元後裔本雅失裡,左掖軍主將郭英斬北元知院失乃干,二十萬明軍陣斬蒙古韃子數萬,北元朝廷支離瓦解,各部落崩潰敗逃,一直退出大興安嶺以北數百里,直入西伯利亞平原,後來被迫融入了俄羅斯各民族,蒙古各部落就此同化,成為歷史長河中的匆匆過客……

    明軍大獲全勝,蕭凡派人飛馬向朝廷報捷,並請旨在大興安嶺建立奴兒干都指揮使司,以及在寧夏和綏遠北部建立綏寧都指揮使司,兩司各駐軍數萬,以安大明邊境。

    至此,華夏北部千里草原大漠,全部納入大明版圖,遵服大明天子王化,大明疆境達到華夏有史以來最大,一直延伸到西伯利亞平原,直接與極北的羅剎國接壤,疆域之闊,遠邁秦漢唐宋,兵威之盛,直令萬邦臣服。

    北征大軍還未班師,總兵官蕭凡罪惡的雙眼又瞄上了西邊的瓦刺,和東邊頻頻侵擾大明東南沿海的倭國……

    建文五年春,大毒梟王貴代表大明天子出使倭國,已經交還大寧府,數萬朵顏三衛將士充入大明衛所軍中,只剩一根光桿的脫魯忽察爾代表大明天子出使瓦刺,兩位使節分別向瓦刺的首領瑪哈木和倭國的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滿獻上代表大明親善和睦的友好特產——福壽膏……

    天朝上國皇帝陛下所賜,瓦刺首領和倭國幕府將軍幸福得快爆炸了……

    大明建文七年十月,蕭凡奉旨再次領兵西征,戰事持續半年,毫無懸念的將瓦刺各部納入大明版圖,並建立哈密都指揮使司。

    建文九年六月,大明天子派兵「進入」倭國,由於倭國乃大明太祖皇帝當初欽定的十五個不征國之一,大明派兵進入倭國自然不是為了討伐日本,而是冠以「查緝福壽膏」的名義,經過舉報,聖明的大明天子這才發現原來福壽膏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必須派兵查禁銷毀,以免此邪物流入大明境內,荼毒大明百姓子民……

    什麼?你家幕府將軍上癮了?整個日本的幕府大名和公卿都上癮了?……大明天子表示抱歉,下次送禮物我們一定仔細檢查以後再送。當然,將軍和公卿們既然戒不掉,你們這輩子吸食福壽膏,我們大明管飽,前提是我大明必須在你國土上永世駐兵,並且……聽說你們倭國的特產是銀子?銀子是個好東西呀……

    …………

    …………

    文治與武功齊頭並進,大明建文年呈現南北宋百年後鮮有的盛世氣象,天子儒法並舉,內聖外王,百姓豐衣足食,藩屬蠻夷臣服。

    建文五年除夕。

    天子朱允炆御駕南下,率滿朝文武官員赴南京應天孝陵,祭拜於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陵前。

    禮部尚書鄭沂恭立於陵前,一篇駢四儷六,花團錦簇的祭文念得激昂頓挫,鏗鏘有聲。

    朱允炆垂首跪於陵前,身後左側跪著的是他的長子,於建文三年正式冊立的皇太子朱文奎,而他的身後右側,卻赫然正是與他相得多年的臣子兼好友蕭凡。

    三人身後的玉石台階下,滿朝文武百官靜靜跪在下面。

    天空下著蒙蒙細雨,不時呼嘯而過一陣寒冷的北風,江南冬天的雨如同情人溫柔的纖手,纏綿悱惻,情深意濃。

    祭臺上,禮部尚書鄭沂仍在念著祭文的內容,裡面的意思蕭凡一句也聽不懂,而跪在最前面的朱允炆也雙目失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顯然他也沒怎麼聽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鄭沂彎下腰,悄聲提醒道:「陛下,陛下!臣已念完,您該向太祖高皇帝叩拜了……」

    朱允炆甩了甩頭,回過神了,沉默了一會兒,命人點起火盆,然後伸手接過一個托盤,托盤內,一柄銹跡斑斑的剃刀,一份泛著淡黃色的度牒,還有一件疊得方方正正的灰色僧袍。

    失神的雙眼凝視著托盤內的三樣物事,許久,朱允炆眼眶漸漸泛上淚光,嘴角卻勾出淡淡的笑容。

    「皇祖父,孫兒沒有辜負您的囑托,這座江山,孫兒將它打理得周周到到,兵威之盛,家國之強,不遜漢唐兩宋,百姓富庶,朝堂清明,萬邦臣服……孫兒沒有丟掉您交給我的江山,相反,孫兒讓大明愈發強盛,皇祖父曾經予孫兒的這三樣物事,孫兒用不著它們,不但孫兒用不著,我的子子孫孫都用不著,我朱家的家訓傳於子孫萬世,我會告訴後人,我們不會害怕敵人,更不會躲避敵人!……皇祖父,這三樣物事,孫兒現在將它們還給您。」

    喃喃念畢,朱允炆淚中帶笑,將托盤輕輕扔進了火盆裡。

    盆內薪火閃耀,瞬間吞噬了它們。

    彷彿完成了一件心願一般,朱允炆瞧著盆內的火舌晃動舔舐,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靈台頓時一清。

    蕭凡跪在他身後,探首瞧了瞧,看不真切,不由小聲問道:「陛下,這麼多人看著,別玩火了……你燒什麼呢?」

    朱允炆深深道:「朕燒的……不過是以往的恐懼,懦弱,那些一直套在朕心頭,久久不能解脫的枷鎖……」

    恭敬朝孝陵叩首之後,朱允炆站起來,回身環視面前黑壓壓跪著的文武百官。

    目光落在蕭凡身上,朱允炆眼中浮上濃濃的溫情。

    這位布衣朋友,在他內外交困,危機重重之時,總能看到他的身影,那麼堅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共同面對,共同承擔,卻從來不曾抱怨過一句,彷彿為他這個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應當應分,天生該承擔的責任一般。

    旁人眼裡的朱允炆,是天子,是真龍,是天下共主,只能伏首叩拜,這世上只有蕭凡看他的目光裡,從來沒有討好,沒有畏懼,這麼多年過去,他深邃的眸子裡倒映出的影子仍舊那麼的純淨無暇,一如當初江浦縣初遇時的那個酒樓小掌櫃……

    朱允炆忍不住唏噓,當初若非蕭凡,自己今日又是怎生景況?還是萬人之上,天地一人的共主嗎?還是開創大明第一個盛世的聖明君主嗎?沒有他,或許今日的自己,穿著一身灰色的僧袍狼狽逃竄,躲避篡逆之王的追殺吧……

    想起皇祖父曾經的告誡,帝王是孤獨的,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因為帝王必須絕情,帝王的一生不可能有朋友……

    朱允炆啞然失笑,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默默道:「皇祖父,您錯了,誰說帝王不能有朋友?孫兒若無蕭凡,今日將是何種境地?看來聖明神武的您,也並非全是對的……」

    一股難以言明的激動和感懷湧上心頭,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朱允炆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蕭凡。」

    「臣在。」

    「平燕逆,收朵顏,驅北元,納瓦刺,闊我大明版圖,強我大明兵威,復我漢家精神,蕭凡,這一切全因有你……」

    「全托陛下信任,臣不敢居功。」

    朱允炆的眼睛威嚴的掃視群臣,沉聲道:「朕不是瞎子,滿朝文武也不是瞎子,你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裡,今日,在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陵前,朕有一道旨意……」

    「……英國公蕭凡公忠體國,功在社稷,朕決意,晉蕭卿之爵,爵封……齊王!世襲罔替,子孫萬世承襲,蕭凡,當初平燕之時,反敗為勝的一戰乃濟南攻防,濟南一戰,你贏得漂亮,朕便將濟南予你為封地,以此紀念你為我大明社稷立下的赫赫功勞。」

    朱允炆的話音落下半晌,台階下的百官沒一人出聲,連蕭凡自己都楞住了。

    封王?

    這個……你在開玩笑吧?異姓王啊,你朱家的王爺被削得七零八落,現在你卻多封一個異姓王,……你不怕言官的口水淹死你?

    台階下跪著的百官們神色複雜,欲語還休,這天子未免也太大方了,大明的王爺你當成不值錢的破爛嗎?說封就封,連聲招呼都不打便下了旨。

    不少御史言官們張嘴便欲反對,眼角一瞟,卻見人群中,奸黨們的目光冷颼颼的盯著他們,言官們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忽然想到蕭凡貌似溫文爾雅的外表下隱藏著的狠厲手段,今日若擋了他晉爵的路,將來他會怎麼對付我?

    言官們不怕死,他們的弱點是名聲,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眾所周知,蕭凡的強項便是毀人名聲,不打不殺不罵,偏叫你名聲掃地,生不如死……

    反過頭來想一想,短短數年內,這個年輕人率領朝廷大軍攻城掠地,百戰百勝,將大明的疆域擴充了近三分之一,如此開疆闢土的豐功偉績,就算封個王爵,似乎……並無不妥。

    言官們尚在支持與反對中搖擺不定時,奸黨們則欣喜萬分的伏首拜道:「陛下英明,齊王國之柱石,功在社稷,王爵之位實至名歸!吾皇萬歲,齊王千歲——」

    英國公府。

    現在已經改成了齊王行宮,行宮內下人們喜氣洋洋,從宮裡調配來的宦官宮女們穿梭其中,宮宇之內一片祥和。

    朱允炆好奇的打量著正殿內的橫樑,伸手比劃著高度,然後搖頭嘖嘖道:「蕭侍讀,你這正殿不行,按制應該再高一些,不如朕命工部派匠人,拆倒重建……」

    穿著暗黃四爪金龍王袍的蕭凡面帶苦色道:「陛下,你能不能消停點兒?你是來我家做客的,哪有客人一進門就拆主人家房子?我家房子就這樣挺好的,不必再建……」

    朱允炆笑道:「可你這行宮未免太寒酸了,你不介意,也不能委屈你的幾位王妃呀,我堂堂大明齊王一家子擠在這麼小的行宮裡,說出去叫人笑話朕這個天子小氣……」

    「不必了,臣總共就四個王妃,一點都不擠,要那麼大的房子幹嘛?」

    坐在一旁相陪的畫眉,江都,紅橋,鶯兒四女一齊狠狠白了蕭凡一眼,瓊鼻一皺,同時輕哼出聲。

    陳鶯兒清楚自己相公與當今天子的交情,也不避諱朱允炆,伸出纖手狠狠掐了一把蕭凡肋間軟肉,泛著酸味道:「相公怕是記錯人數了吧?咱們王府難道真只有四位主母嗎?昨晚不知是誰趁大家不留神,半夜鑽進了抱琴的被窩,早起一瞧,抱琴的抓髻已然盤成了婦人髻……這會兒你倒把人家抱琴忘了?」

    朱允炆聞言噗嗤一笑,眼中升起熊熊八卦之火,急切道:「哇!堂堂王爺幹出這種事,太傷風敗俗了!說說,詳細說說……」

    四女同時掩嘴輕笑,垂首不語,俏面羞得通紅。

    蕭凡尷尬的咧了咧嘴,乾笑道:「誤會,全都是誤會……昨晚喝多了,進錯了房間。」

    朱允炆咂摸著嘴,喃喃道:「看來朕又得給你下旨晉封一位側妃了……」

    眾人談笑時,朱允炆的貼身太監而聶急步走進殿內,惶然道:「陛下……不好了!」

    「怎麼了?慌張什麼?」

    「陛下,剛才皇太子與齊王殿下的長子小王爺一起玩耍,二人玩著玩著便出了門……」

    朱允炆皺眉道:「出門有什麼打緊?那麼多侍衛跟著,還怕他們丟了不成?」

    而聶擦著汗道:「不是啊陛下,小王爺……小王爺攛掇太子殿下出門,是因為……二人商量著找個隱蔽的地方趴在路邊,然後找只順眼的肥羊幹一票,搶來的財物五五分帳,太子殿下二話不說,欣然景從……」

    殿內眾人呆若木雞:「…………」

    沉默半晌,朱允炆和蕭凡互視一眼,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柔柔靜靜的江都楞過之後,卻捏著香帕擦起了眼淚,泫然泣道:「你是堂堂王爺,我也是當朝長公主,咱們生出來的孩子怎麼……怎麼偏偏是個土匪性子?他……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呀……」

    蕭凡沉默了一陣,忽然噗嗤一笑,臉上神色愈發古怪,樂不可支道:「我敢保證,這孩子肯定是我的種,絕對錯不了……」

    朱允炆歎了口氣,臉上卻帶著深深的笑意:「咱們大明的下一代君臣……唉,真不知要禍害多少肥羊,不,鄰國……」

    建文十年六月。

    江南,太倉瀏河。

    長江入海口,劉家港。

    兩百多艘龐大的海船靜靜停泊在港口,船上各色龍旗飄揚,迎風獵獵,牛角長號低沉的嗚咽,隆隆鼓聲震人心神。

    近三萬名大明將士和船員,以及代表大明出使各國的使節,文吏,武將,商人等等一齊站立船舷邊,看著岸上成千上萬圍觀送行的官員百姓,感受著萬眾歡騰的氣氛,眾人胸中澎湃激蕩,久久不能平靜。

    華夏有史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遠下西洋即將起航,未來將是何等命運在等待著他們?這個世界除了我大明上國,究竟有多大?海洋有多遠?

    種種疑問,種種新奇,伴隨著刺激,激動,在眾人心中交織盤旋。

    港口最大的一艘寶船上,穿著王袍的蕭凡睜大了眼,興奮的打量著這艘算是當今世界上最大最豪華的座船,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嘖嘖,這麼大的船……它是怎麼造出來的?」蕭凡輕輕撫著船舷猶自散發著漆香的木欄,從心底發出讚歎。

    旁邊一名白面無鬚的宦官躬身笑道:「奴婢宣撫副使王景弘,回王爺殿下,這船耗料五千,是我大明如今最大的寶船,長四十四丈四尺,寬十八丈,船高四層,船上九桅可掛十二帆,可容千人以上,放眼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它更大的船了,此外咱們這支船隊還有馬船,糧船,坐船,戰船等等,均是耗料兩千以上的大船,每艘船上配有火炮和鳥槍,還有許多商人的貨物,我大明上國的出產,如絲綢,瓷器,茶葉等等……」

    蕭凡嘖嘖讚道:「這麼拉風的船隊開出去,豈不是跟航空母艦編隊一樣,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橫著走了?如此牛逼的艦隊,宣揚什麼大明國威呀,看到什麼國家直接征服不就得了?」

    王景弘楞了楞,思索半晌也沒想明白王爺口中說的「航空母艦」是什麼東西,只得嘿嘿笑而不語。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朱棣昂然走到蕭凡跟前,他的後面畢恭畢敬站著久違了的馬三保。

    蕭凡急忙拱手笑道:「岳父大人,這支船隊就拜託您了,此次出海責任重大,岳父大人辛苦!」

    朱棣早已放下了當初的恩怨,聞言豪邁一笑,道:「不過是跑跑船,出使幾個番邦而已,算不得辛苦,賢婿儘管放心,我一定將大明的國威與仁德廣佈四海蠻夷……」

    蕭凡趕緊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出使幾個番邦,廣佈什麼仁德,小婿何必勞動岳父?」

    朱棣奇道:「不然你想怎樣?」

    蕭凡笑道:「岳父大人天生屬於戰場,現在這支船隊有三萬將士,您難道就不想痛痛快快打幾仗?」

    朱棣楞了片刻,驚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挾兵威征服番邦?」

    蕭凡點頭道:「那當然,記得小婿曾與您提起過的『殖民地』嗎?所謂仁德這些東西嘛,拿來當口號喊一喊是可以的,別人信不信是他的事,但咱們自己萬萬不可當真,這個世界的大航海時代馬上要開始了,武力掠奪才是王道,拳頭大才是真理,岳父大人,您覺得呢?」

    朱棣皺著眉,臉上浮起深思之色,良久,他苦笑搖頭道:「你說的這些,委實有些駭人聽聞,我……唉,不知該怎麼說……戰場,已經離我很遠了。」

    「只要您願意,您可以回到戰場。相信我,岳父大人,這個世界很大,很多富饒的地方還是一片空白,只等我們去佔領,搶金銀,搶女人,搶地盤,在每個我們看上的地方高懸我大明的旗幟,這是我們的使命……」蕭凡語氣魅惑得像引誘夏娃吃禁果的蛇。

    蕭凡的想法很簡單,如此龐大的艦隊,拿來去宣揚那些無謂的國威,仁德,未免太浪費了,幾百艘船,三萬人的軍隊,在現在這個冷兵器為主的時代,足以征服任何國家,有這個實力,為什麼還非裝成一副愛好和平的樣子噁心自己?

    既然已經改變了歷史,不如改變得徹底一些,就當給子孫後代們積攢祖業了,如果全世界都飄揚著大明的旗幟,想必後代就算是敗家子,這麼龐大祖業一時半會兒也敗不完吧?

    征服!必須的!

    華夏上下五千年,為什麼頻頻被外族侵略欺負?

    因為國人太軟弱,被所謂的仁德愚弄得太徹底,可事實上,文明和強盛往往都是因野蠻而產生的,破而後立,這才符合天理公道,付諸外交亦是如此,佔領,重建,同化,殖民地的產生就是這套程序,當然,血腥和殺戮是免不了的,為什麼拳頭大才是真理?因為拳頭是要拿來揍人的。

    朱棣對蕭凡邪惡的提議不置可否,哈哈一笑,便請蕭凡入座艙飲酒。

    蕭凡上船是為了給岳父大人送行,送行酒必然是要喝的。

    於是,懷著激動興奮的心情,蕭凡和朱棣,馬三保等人在寶船上推杯換盞,寶船座艙內空曠如球場,請來的歌女舞女搖曳扭擺生姿,酒醉,人亦醉……

    隨著波浪微微上下起伏搖擺,蕭凡徹底醉倒了……

    朱棣停下杯,與馬三保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神中滿是笑意。

    長長的牛角號嗚咽聲中,蕭凡捧著腦袋,痛苦的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床榻,散發著淡淡的漆香,蕭凡出神的瞧了半晌,感覺床榻一上一下微微搖晃,舒服得如同置身兒時的搖籃,蕭凡忍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然後伸了一個懶腰。

    人生若只如此刻搖曳恬然,生活該是多麼美好……

    忽然,蕭凡睜大了眼,眼中散發出驚駭的光芒。

    搖曳?

    怎麼回事?我到底在哪裡?

    忙不迭滾下床,探首往木格的窗欞外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粼粼水光,四面環顧,水天一色,蒼茫無涯……

    蕭凡大驚失色,驚叫出聲:「啊——來人!快來人!」

    艙房外一聲豪邁朗笑,朱棣昂然走入,道:「賢婿酒量還未見長進,這可不好啊……」

    蕭凡冷汗潸潸,顫聲道:「岳父大人,這……是哪裡?」

    朱棣狡黠地一笑,道:「這裡當然是寶船。」

    「我……我怎麼還在船上?」蕭凡快哭了。

    朱棣眨眼笑道:「你喝多了酒,醉倒了,怎麼叫也叫不醒,只好讓你睡在船上了……」

    蕭凡哭喪著臉道:「……我只是來送行的!」

    朱棣笑道:「你怎麼不早說?我見你這麼喜歡寶船,還以為你賴著不想走了,想跟我一起出使各國呢……」

    蕭凡:「…………」

    喝酒誤事啊!上輩子就是喝死的,這輩子怎麼還不長記性?

    沉默許久,蕭凡抖抖索索往艙房外走去:「岳父大人,你叫船隊掉頭,先把我送回去……」

    「那可不行,船隊出使乃重大國事,使命未完便往回走,大大不吉。」朱棣板著臉道。

    「我家老婆等我回去吃飯……」

    朱棣好整以暇:「放心,你家五位夫人,兩個孩子,還有你的師父師伯,我已命人接出來了,此刻就在這艘寶船上。」

    「天子……」

    「天子那裡,江都公主已代你打了招呼,說你和家人隨船隊出海遊歷,兩三年便回。」

    蕭凡沉默許久,終於覺得味道不對了:「岳父大人,這是你精心安排好的吧?」

    朱棣哈哈大笑:「不錯,你說的那勞什子殖民地,征服什麼的,我一句也不懂,也不知該怎麼做,現在好了,你親自指揮船隊和將士們吧,我倒要看看你說的殖民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凡咬牙怒道:「想不到啊……當年與你鬥得天昏地暗,這一回終於著了你道兒,讓你贏了一次,你好陰險!」

    「說實話,我很久沒贏過了,贏你的感覺真舒坦……」

    「懶得跟你廢話,給我掉頭!」

    「不!」

    「我跳海死給你看啊……趕緊掉頭!」

    「不!」

    「你這老王八蛋……說好了啊,征服番邦的時候,你唱黑臉,我唱紅臉!」

    「行!」

    《大明王侯》完本。

    感謝一年來書友們的抬愛,老賊深深鞠躬。

    我們新書再見。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7:46
完本感言

  又完本了。

  說實話,心裡有點失落,那種心情就好像養了多年的女兒嫁出去了似的,塞得滿滿的心裡突然變得空空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看了看大明王侯發第一章的時間,發現正好是2010年的10月13日,到今天正好一年,我發誓我真不是故意造成的這種巧合。

  感謝大家這一年來的支持,厚愛,感謝那些花錢訂閱的朋友,老賊是個很靦腆的人,靦腆到要大家花錢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只可惜老賊要靠大家八方支援的稿費餬口,所以儘管故意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無所謂的清高模樣,可一雙賊眼珠子還是情不自禁的瞄著各位的錢包,眼神裡幽幽的綠光訴說著對黃白之物的渴望……

  好吧,我就是這麼虛偽。

  這本書到這裡就算是告一段落了,155萬字,給大家講了一個小故事,故事的起點是大明洪武二十九年冬天,真正著重墨詳寫的,只寫到建文二年,主角蕭凡穿越古代這四年的故事。

  月蓉盟主曾跟我說,要我盡量多寫點,老賊在此說聲抱歉,辜負盟主厚愛了,原本設定的故事大綱只到此為止,寫多了怕大伙說我灌水,騙字數的事我從來不屑干,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關於新書。

  新書換個口味,換個思路,想試試都市類的,我寫過兩本歷史了,大明王侯尤覺寫得艱難,因為它是建立在真實歷史的基礎上,很多我自己覺得有趣的橋段,細細思量之後往往只能放棄,因為它受到真實歷史的制約,想放開思路,卻又將後續情節陷入了死胡同,常常感覺史書就像重口味的女王,被她綁住了思路,還不停抽我鞭子……

  所以,我覺得還是試試都市類的吧,可以讓我放開手腳寫,不必受束縛。

  不喜歡都市類的書友,等我發新書以後,不妨試著看幾章,如果幾章之後覺得吸引不了您,那是我的錯,如果能吸引而您又不看,那是你的錯(這句話抄襲路邊某飯館)。

  至於發新書的日期,我想不會讓大家等太久,最遲不超過11月底,現在開始休息一個星期,然後開始琢磨大綱,存稿。

  為甚麼這麼勤快?

  前天早上去買油條,愕然發現現在油條漲到8毛錢一根了,8毛啊!!尼瑪這豈止是坑爹,簡直是坑爺了!由此也激發了我的危機意識和上進心,生活如此艱難,我有甚麼資格休息那麼久?認命吧!發瘋幹活吧!攢錢娶媳婦吧。。。

  好了,囉嗦了這麼多,主要是想跟大家嘮嘮嗑兒,發點牢騷,寫書很苦很累,牢騷其實挺多的,真要我全部說完,估計這章超萬字。

  最後,再次真心感謝各位書友們,謝謝你們的不離不棄,謝謝你們願意花錢,這是實在話。

  下本書,咱們不見不散!

  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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