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王侯 作者:賊眉鼠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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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4-24 12:28: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664349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一章 來如春夢

    楔子

    夜深沉,滂沱的大雨劈頭蓋臉傾洩而下,隨著狂風和雷電,狠狠的打在人的身上,打得人渾身生疼。

    「喀啦!」

    一道刺眼的閃電照亮了夜空,照亮了整個大地,那刺眼的一瞬間,也將大路邊草叢裡一張蒼白俊秀的面孔照得無所遁形。

    此刻這張面孔有些猙獰。

    他叫蕭凡,是個社會待業青年。

    說他是待業青年也許有點粉飾他真正的身份。

    正確的說,他是個搶劫犯。

    對於一個沒文憑沒本事就業壓力巨大的年輕人來說,除了搶錢,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生存方法了。

    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付出與收穫永遠不可能成正比。在此之前,蕭凡是個善良的小伙子,他讀過書,文憑很普通,他打過短工,工作很差勁。

    他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平凡得如同空氣中的一粒塵埃。

    N次找工作碰壁,他都不曾氣餒,他總相信天道酬勤,老天爺不會虧待勤奮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被電線桿上「招聘男公關,月薪三萬」的小紙條吸引,結果交出他所有的積蓄做所謂的「保證金」,喜滋滋的等待錄取通知後,才愕然發現那原來是個騙局。

    一無所有的同時,蕭凡像佛祖悟道般想通了。

    原來這個世界要想成功,無非「偷蒙拐騙搶」五個字而已。

    於是他決定做個搶劫犯,一個前途非常光明的搶劫犯。

    今晚是他第一次搶劫,他有點緊張。

    雷雨夾雜著閃電和狂風,不停向他傾洩,不知不覺蕭凡已在草叢中趴了一個多小時了。他感到很冷,冷得全身都麻木了。

    蕭凡覺得自己目前這個狀態對他的打劫大業很不利。

    就算有只肥羊打從他眼前經過,以他現在渾身麻木的身體狀態來說,也許他反而會被肥羊打劫。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會成為打劫業同行的恥辱。也許他還會被抓住,被警察送進監獄吃牢飯。更重要的是,他恐怕會淪警察們茶餘飯後的笑柄,一笑好多年的那種。

    一個人沒賺錢的本事不要緊,可若連作奸犯科的本事都很稀鬆的話,活著未免太多餘了。

    蕭凡感到了壓力。他實在沒想到,原來打劫這種工作也是有壓力的,現代人生活得多麼辛酸。

    為了緩解心裡的壓力,也為了讓漸漸凍麻木的身體變得靈敏些,蕭凡決定在正式打劫之前應該先打劫一瓶酒。

    打劫酒的出發點其實沒存在多少惡意。眾所周知,酒壯慫人膽,同時還可以活絡血脈,實在是打劫之前的必備物品。

    這世上永遠不會有真正的無本生意,打劫也是。

    想到就做。

    蕭凡從草叢中站起身,朝馬路斜對面一家小雜貨鋪走去。

    萬幸的是,蕭凡有刀,這是一把很鋒利的剮骨刀,事實上這把刀的來路也很不正,白天蕭凡在路過菜市場的一個豬肉攤時,趁著賣豬肉的販子不注意,順手摸來的。

    「打劫!劫酒不劫財!」

    走進雜貨鋪,蕭凡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同時藏在懷裡的剮骨刀也亮了出來。

    雜貨鋪的老闆顯然很怕死,他渾身一激靈,接著面色蒼白的雙手抱住了頭,瞧他那樣子,蕭凡覺得就算自己要劫他的色,只要不殺他,他肯定也會順從的擺好姿勢。

    「這位……這位兄弟,錢……錢在我旁邊的抽屜裡……」老闆聲音發抖,渾身打擺子。

    「你這兒的酒都有哪幾種?」蕭凡沒理會老闆的盛情邀請,反而仰起頭,專注的打量著鋪子內的一排品種各異的酒瓶子。

    老闆楞了楞,接著很熱情的開始介紹:「有紅酒,洋酒,白酒,啤酒……」

    從不喝酒的蕭凡有點無所適從:「能壯膽又能暖身的,適合喝哪一種?」

    老闆覺得這個劫匪很和善,漸漸的也不怎麼害怕了,反而對他有點好奇:「你壯膽暖身想幹嘛?」

    提起這個,蕭凡躊躇滿志:「我要打劫……」

    老闆:「…………」

    這是個和善但腦子明顯有病的劫匪,老闆覺得這種人不能深交。

    「如果您想壯膽暖身,我建議您最好喝白酒……」老闆當即從貨架上拿了一瓶二兩裝的二鍋頭,想了想,老闆覺得二兩也許不能滿足這位劫匪壯膽兼暖身的要求,於是又拿了一小瓶下來。

    蕭凡接過兩瓶酒,顯得很高興,這麼上道的肥羊,實在令人不能不對他產生好感。

    「多少錢?」蕭凡下意識準備掏口袋。

    老闆趕緊攔住蕭凡這個見外的動作,連連擺手謙讓:「不用錢,……您不是來打劫的嗎?」

    蕭凡恍然中又帶著一點赧色:「對啊,得虧你提醒……」

    老闆眼皮耷拉下來,小心的瞄了一眼身旁的現金抽屜,訥訥道:「您……真不打算要錢?」

    蕭凡很豪邁的拍了拍老闆的肩:「劫酒不劫財,我說話算話。」

    盜亦有道,劫了人家的酒已經很過分了,怎麼還好意思劫人家的錢?蕭凡是個臉皮很薄的人。

    老闆感動的朝蕭凡揮手:「祝您打劫順利……」

    「也祝你生意興隆。」

    「您走好,以後常來!」

    二人揮手殷殷作別。

    蕭凡又重新趴到馬路邊的草叢裡,他擰開二鍋頭的瓶蓋,仰頭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辛辣嗆人的白酒順著喉管流入他的五臟六腑,從未喝過酒的蕭凡頓時覺得肚子如同被火燒一般難受,同時也感到一股灼熱的暖流順著血管延伸到全身各處,難受,並舒坦著。

    蕭凡的眼睛也漸漸變得通紅,目光散發出興奮熾熱的光芒。

    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劫到一筆錢,然後進館子吃頓飽飯,包子買倆,吃一個扔一個……

    話說,這酒真不錯,很勁道!

    當兩小瓶二鍋頭喝得乾乾淨淨時,蕭凡對雜貨鋪老闆的好感也上升到了頂點。

    如果可以的話,待會兒搶了錢,還是去把酒錢付了吧……這是蕭凡徹底醉倒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蕭凡實在是個厚道的人,面目猙獰的劫匪總有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第二天,當地城市的晨報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刊載著這樣一條新聞:「清潔工人在某某路的草叢中發現一具無名男屍,報警後經法醫鑒定,認為該男子死亡原因是飲酒過度,而且所喝的酒中所含甲醛成分嚴重超標,法醫認定此男子喝的是工業酒精,至於此人是自殺還是被謀殺,該案件目前正在調查之中……」

    第一章

    蕭凡醒來覺得頭很痛,就像有人趁他睡覺時用棒子狠狠敲了他的腦袋似的。

    自己不是在打劫嗎?怎麼好像躺床上了?到底怎麼回事?

    蕭凡眼睛還沒睜開,耳邊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此人氣若游絲,脈象紊亂虛浮,怕是……命不久矣,請恕老朽無能為力……」

    蕭凡一楞,說誰呢?難道是說我?

    緊接著,一個嬌脆活潑的女聲竟然歡快道:「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我家小姐不用嫁給這個窩囊廢了!來人,快來人!把這傢伙拖出去埋了!」

    蕭凡一驚,趕緊睜開眼,卻見一個穿著古裝的小姑娘萬分雀躍的指著自己,正扭頭朝房門外叫人,而旁邊站著一位同樣穿著古裝的老頭兒,正一臉古怪的瞧著小姑娘。

    蕭凡確定了,小姑娘要埋的人,正是自己。

    多驚險的一幕啊!若自己晚醒來半刻,下場不容樂觀……

    「慢著,慢著!」如此緊急關頭,蕭凡趕忙出聲,嘶啞著喉嚨,艱難開口道:「慢著……大夫,大夫!你是大夫啊!不拋棄不放棄,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一個氣若游絲眼看要斷氣的人竟然開口說話,這情景實在太陰森詭異了。

    屋子裡一老一小兩位,頓時驚呆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蕭凡,如同見了鬼一般,沉默許久,終於放聲尖叫道:「鬼啊——」

    然後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我不是鬼!」蕭凡覺得身子很虛弱,有氣無力的小聲辯解道。

    小姑娘跑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那位穿著古裝的老頭兒,他的表情跟剛才那小姑娘如出一轍,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動不動的盯著蕭凡。

    蕭凡急忙向他辯解道:「我真不是鬼……」

    老頭兒木然點了點頭。

    被人認同實在是件幸福的事兒,蕭凡感激的朝他笑了笑,有一種跟他合奏高山流水的衝動。

    「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先生果然比年輕人淡定多了……」

    誰知蕭凡話音剛落,老頭兒便驚叫了一聲:「鬼啊——」

    然後老頭兒也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合著這位老先生不是淡定,是反應慢了一些……

    蕭凡發楞,剛才驚慌閃身而出的小姑娘,有點眼熟……驚鴻一瞥中,像極了他當年的初戀女友吳甜,想不到吳甜穿古裝如此漂亮。

    屋子裡靜悄悄,蕭凡這才有空打量目前所處的環境。

    很顯然,這個環境不怎麼好。屋子大約十個平方左右,除了一張破舊的床,別無它物。

    自己的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被子,抬起手,蕭凡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白色的裡衣,式樣跟剛才那一老一小相同,都是古裝。

    蕭凡吃了一驚,開什麼玩笑?拍戲呢?

    撓了撓頭,蕭凡又感到不對,伸手在頭頂一摸,靠!

    自己什麼時候長出這麼長的頭髮?而且還在頭頂結了一個綰髻,這讓他愈發感到惶然。

    一個搶劫未遂,醉倒在路邊草叢裡的罪犯,醒來卻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穿著古裝躺在床上,而且差點被人埋了……

    敢拿刀子搶劫的主兒,膽子當然不算太小,可現在……蕭凡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很脆弱,眼前的環境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

    楞了一會兒,蕭凡瘋了似的掀開被子,伸手在自己的胯下摸了一下,然後如釋重負般長長吁了口氣……還好,小弟弟還在,男人雄風猶存。

    鬆口氣的同時,一個字眼兒閃電般掠過腦海:穿越。

    太扯淡了吧?

    蕭凡面孔抽搐了幾下,有種抱枕頭的衝動,想哭,想回家……

    **********************************

    「哎哎,聽說了嗎?咱家那窩囊姑爺又醒了。」

    「不會吧?大夫不是說準備後事了嗎?咱家老爺連棺材都準備好了,就等他嚥氣呢……」

    痛心的拍巴掌聲:「誰說不是呢!那小子命可真硬,三天兩頭的暈倒,就是不斷氣,真想幫他一把,掐死他得了……」

    「咱家這位姑爺其實挺可憐的,爹娘死得早,剩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身子骨又弱。爹娘在世時給他定了門親事吧,他當上門女婿還招人嫌,這婚事一拖就是三四年,咱家老爺也沒發話說要他倆成親,多半這門婚事會黃了……」

    「唉,這位姑爺窩囊是窩囊了點兒,可還算老實本份,本來身世已經夠可憐了,這回醒了卻愈發淒慘……」

    「哦?此話何意?」強烈的八卦聲音。

    「聽說啊,他這回醒來後啊,發瘋了……」

    「瘋了?怎麼個瘋法兒?」

    「腦子愈發不靈光了,醒來兩三天,每天仰著腦袋發呆,神神叨叨的,嘴裡念著什麼『打劫』……『二鍋頭』……『穿越』,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穿越』是啥意思?」

    「我若知道,我豈不是也變瘋子了?」

    「可憐了咱家小姐啊……」

    「…………」

    蕭凡醒來後,陳府內到處流傳著這樣的八卦話題。

    風言風語滿天飛的時候,話題的主角蕭凡正在陳府前院側邊的花園邊發呆。

    他不能不發呆,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

    三天過去了,蕭凡的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通過對環境的觀察,他終於發現一個事實——他穿越了。

    這麼扯淡的事情居然讓他碰到,實在是人生悲劇。

    通過這幾天斷斷續續聽到陳府下人的碎言碎語,蕭凡對自己如今的處境多少有了幾分明了。

    處境不算太好。

    首先,他是這個陳府的上門女婿,貌似這個身份在陳府內不太招人待見,而且成親之日遙遙無期。

    從古至今,做別人家上門女婿的,要麼是家境貧寒,要麼是自己沒本事。

    蕭凡很不幸,兩者都有。

    其次,他醒來時看見的那個如驚鴻一瞥,叫囂著要埋了他的小姑娘,她也不是陳府的千金。

    實際上,小姑娘是陳府千金身邊的貼身丫鬟,她有個很三俗的名字,叫抱琴。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陳府的千金彈得一手好琴。主人擅撫琴,丫鬟當然要叫抱琴。

    就像很多爛茅屋叫「聽雨軒」,很多包二奶的海邊別墅叫「觀濤閣」似的,有些名字第一個人用起來,也許稱得上「風雅」二字,但幾百幾千個人都用「聽雨軒」「觀淘閣」的話,這個名字就變得三俗了。

    抱琴這個名字也是一樣。

    至於她為什麼在蕭凡還沒斷氣以前就要埋了他,原因自然很清楚。

    好鞍豈能配劣馬,小姑娘在為自己的小姐不值,所以想迫不及待的想把蕭凡這匹劣馬給埋了,蕭凡在那個萬分危急的關頭醒來,實在是人品值超常爆發。

    現在,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他得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不用再打劫了,更不用擔心警察抓他,除非警察局有時空穿梭機——蕭凡對這點很放心,警察只是警察,他們畢竟不是機器貓……

    當然,壞消息也讓人有點揪心。

    壞消息是:他在這個陳府的地位很低,低得還不如去當搶劫犯。

    在古代,上門的女婿終歸是受人歧視的,如今陳府裡面連下人們都普遍看不起他,其中包括那個要埋了他的抱琴小丫鬟。

    這就是蕭凡目前的現況。

    經過三天的心理適應過程後,蕭凡終於接受自己穿越了這個現實。同時也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一個窩囊的,寄人籬下的上門女婿。

    好吧,穿越就穿越吧,沒人鼓掌歡迎,我就自己歡迎自己……

    歡迎來到,嗯……這是什麼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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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0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二章 陳家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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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億萬人中,老天獨選了蕭凡穿越,本身就是對他人品的一種肯定,——這麼倒霉的事都讓他碰上了,還有比這更倒霉的嗎?

    至於如今他在陳府內的現狀,相比之下,簡直不算什麼事了。

    蕭凡對改變這種現狀非常有信心。

    值得慶幸的是,蕭凡長得還算英俊,劍眉星目,稜角分明,一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文弱模樣,若是行走江湖的話,完全有資格擔得起「玉面飛龍」的諢號了。

    當他從一面古色古香的銅鏡中瞧見自己的模樣後,不禁癡了。

    前世若有如此面貌,何至於連個月薪三萬的男公關都應聘不上?這就是人的差距啊!

    不過,這個年代長得帥不一定有用,若想將這穿越的日子好好過下去,蕭凡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要先弄清楚。

    自己這位上門女婿看來人緣奇差,自從醒來到現在,別說慰問的人了,連個跟他說話的人都沒有,所有人見了他無不神色古怪的繞道而行。

    蕭凡對此表示很淡定,他知道,府裡上下已經把他當成了瘋子。

    古代和現代都一樣,沒有誰願意跟瘋子打交道。

    所以,蕭凡是個孤獨的瘋子。

    這個瘋子如今只知道兩件事:第一,這裡是古代,至於是哪個朝代,待瞭解。

    第二,自己住在陳府,是陳府的上門女婿,而且只有個女婿名分,尚未與陳府千金成親,至於自己的新身份姓甚名誰,仙鄉何處……待瞭解。

    這點信息對蕭凡來說,委實太單薄了些。

    所以蕭凡決定完善信息量,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這個陌生的環境。

    完善信息量的方法很直接,蕭凡的具體做法是:他在陳府前院側面的花園內蹲了半個時辰,然後逮著了一個過路的下人。

    花園當然不完全是花,它也有偏僻無人的角落,屬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灰色地帶。

    現在,這名倒霉的下人正被蕭凡死死的摁在了這個灰色地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人很害怕,嘴唇和下身一齊打著擺子,臉色嚇得變成烏紫色,有休克的預兆。——被瘋子逮住當然不是件愉快的事,下人的這種反應很正常。

    蕭凡觀察了半晌,覺得這位下人膽子不算很大,面對暴力時很乖巧,這讓蕭凡感到很欣慰,——蕭凡是個討厭暴力的人,但是他更討厭別人反抗暴力。

    「貴姓?」蕭凡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笑容斯文儒雅,無可挑剔。

    下人臉色更紫了,哆嗦了半晌才顫著聲音道:「免貴,姓陳。」

    「好姓!」蕭凡客套的讚道。

    下人報以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還望不吝……不吝……」蕭凡撓了撓頭,古代人那種文縐縐的說話他有點不習慣。

    陳姓下人實在忍不住了:「不吝賜教?」

    蕭凡釋然的笑道:「對,還望不吝賜教。」

    「您儘管問。」下人是個很識時務的下人。

    「現在是什麼朝代?」這個問題是蕭凡最關心的。

    「大明朝。」下人毫不猶豫的回道。

    蕭凡了悟的點頭,明朝,嗯,很熟,蕭凡不是文盲,對歷史好歹也有個一知半解。

    「年號是什麼?」

    「洪武二十九年……冬天。」下人回答得很乾脆,落在瘋子手裡的他,充分表現出了乖巧的素質。

    蕭凡微微變色:「洪武?朱元璋當皇帝?」

    「啊!」下人大驚失色,「你……你你,你竟敢直呼洪武皇帝名諱……」

    蕭凡一臉嚴肅的解釋:「我是瘋子啊,你忘了?」

    下人立馬平靜了,是啊,瘋子說什麼話都是百無禁忌的,怎麼能怪他?得虧洪武皇帝聖明,前些年裁撤了錦衣衛,不然陳府上下會被這瘋子害死……

    「還有幾個問題,……我是誰?」

    下人眼睛瞪大了,看著蕭凡眼神就像看著一個瘋子……

    當然,這種眼神是正確的。

    「這個瘋子迷失了自我……」下人在心裡暗暗思忖,受制於人的危險關頭,他居然能想出如此文藝腔濃郁的結論,陳姓下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文采。

    蕭凡也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心裡暗暗發誓,如果這個下人回答他什麼「本我」「小我」「大我」之類的學術性答案,那他肯定也是穿越人士,自己一定毫不猶豫的出手掐死他。——俗話說物以稀為貴,穿越者這個品種很稀少,一個足夠,兩個就太多了……

    「您是陳家的姑爺呀……」下人討好的朝蕭凡笑了笑,給出了一個讓雙方都很滿意的答案。

    …………

    …………

    一柱香時間後,下人被蕭凡意猶未盡的放走了。走的時候踉踉蹌蹌,下半身濕嗒嗒的,當然,這與蕭凡無關,心理素質不夠硬,被嚇失禁是很正常的。

    下人走後,蕭凡站在花園裡,負著手又開始發呆。

    洪武二十九年,如今朱元璋已老邁,皇太孫孱弱,燕王在北平蠢蠢欲動,二雄即將爭嫡,天下即將風雲湧動,陳府的姑爺……嗯,他還是陳府的姑爺。

    風雲湧動關自己屁事,還是先想想怎樣在陳府生存下去吧。

    是的,生存,這是個大問題。

    先說說蕭凡目前所處的地方,不知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他目前所處的陳府竟然離京城應天府很近,屬於應天(今南京)的下轄縣,縣名叫江浦,騎馬一個時辰便可至京城。

    陳府,一個乘著朱元璋開國春風新富裕起來的商戶,以種地屯糧起家,短短一二十年內,發展到如今良田百頃,糧倉富足,商舖眾多的殷實商戶,縣城內商舖十數家,按前世的標準來說,多少也算是江浦縣內打出品牌的鄉鎮企業了。

    陳家的家主當然也姓陳,是蕭凡名義上的岳父大人,家主今年近四十歲,他有一個很有趣的名字,叫陳四六。

    事實上這個名字在目前的明朝初期很普見,元朝時期的統治者不允許漢人取名字,小孩出生以後一般都以父母的歲數相加,或以出生的日期命名,這就造成了華夏之內幾乎所有沒上過學或沒當過官的百姓都是以數字命名,比如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他出生的時候當然也不叫朱元璋,而是叫朱八八,或者朱重八,因為他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閏八月,出生日又是初八,所以叫朱八八,——話說老朱出生的日子實在是個黃道吉日,八發八發,是個開張大吉的好日子,老朱若不當皇帝,改行做生意,想不發財都難。

    陳四六這個名字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出生時元朝還沒被趕出中國,統治者仍然是蒙古人,所以陳四六這輩子算是趕上了最後一班數字取名的時尚風潮。

    至於蕭凡這個陳府姑爺的身份,說來實在有些尷尬。

    這得歸功於蕭凡的老爹,蕭凡祖祖輩輩都是農戶,往上數三代都是,世代在江浦縣下轄的村莊裡種地,屬於典型的根正苗紅的貧農,那年陳四六還沒發達,下鄉收糧食的時候被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給咬了,躺在田埂邊哼哼等死的時候,正好蕭凡的老爹路過,農戶都比較善良厚道,於是蕭凡他爹便救下了陳四六。

    陳四六感激得不行,當即掏銀子聊表心意,蕭凡他爹風格高尚不肯收,陳四六報恩無門,很是糾結。——事實證明,沒有發達的人還是很有良心的。

    晚上陳四六便在蕭凡家住下了,話說陳四六也是個猛人,毒傷還沒好,便跟蕭凡的老爹喝起了酒,二人推杯換盞,喝得面紅耳赤,沒過一會兒二人便稱兄道弟,交情很快昇華,一頓飯的功夫便鐵得跟發小兒似的。

    陳四六喝著喝著,見到一旁正冒著鼻涕泡兒的蕭凡,靈台穴彷彿被雷劈中了似的,立馬福至心靈,他想到了報答蕭家救命大恩的辦法,於是指著當時才一歲大的蕭凡,一定要跟蕭凡他爹結成兒女親家,哭著喊著要把他婆娘肚裡還不知男女的胎兒許配給蕭凡,蕭凡他爹攔了大半宿硬是沒攔住。

    所以說,做人善良,老天必有回報,日行一善實在是很有必要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類的話那是扯淡,但能白撈著一漂亮媳婦兒,卻是實打實的便宜。

    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做人就算不善良,但你的酒品一定要好,喝高了就老實躺下睡覺,別滿口胡亂許諾什麼事,否則等到酒醒,後悔也來不及了。

    蕭凡敢打賭,陳四六發達以後,肯定在夜深人靜之時狠狠扇過自己嘴巴子,而且不止一次。

    過了一年,陳家的財力愈發雄厚,而且他的老婆真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叫陳鶯兒,再後來,陳四六努力增產報國,老牛自知夕陽晚,不須揚鞭自奮蹄,在他的辛勤耕耘下,婆娘又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陳寧。

    一兒一女承歡膝下,陳家有後,家庭自然和睦。

    與此相反,蕭家卻走起了背運。

    天有不測風雲,蕭凡的雙親,則因患了肺癆(就是現代的肺結核,古時候這種病是不治之症),雙雙撒手人寰,蕭凡他爹臨死時記憶力如有神助,竟然記得十幾年前有這麼一門兒女親事,他死死拉著蕭凡的手,囑他去江浦縣城,投奔他未來的老丈人,指望老丈人能提點一下女婿,或許將來能奔個好前程,總比一輩子種地強。

    蕭凡是個老實本份的孝子,當即便含淚答應了父親。

    於是蕭凡賣掉了家中所餘不多的一畝多地,用賣得的錢葬了雙親,孤身一人便投奔陳府而去。

    蕭凡就這樣成了陳府的姑爺,若姑爺也算是一種職業的話,算起來他也有近二十年的工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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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凡對改變這種現狀非常有信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1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三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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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凡投奔陳四六的時候,陳四六已經發達了。

    人一旦發達了,總有些勢利眼,對當年喝高了平白認下的這位女婿當然有些悔意,這是人之常情。

    不論他願不願意,女婿來投奔,總不能把他趕出去,萬般無奈下,陳四六隻好捏著鼻子接納了蕭凡。

    陳府的姑爺當然不是那麼好當的。所謂「姑爺」,也僅僅只是個名分,蕭凡在陳府就這樣尷尷尬尬的生活了整整四年,到如今蕭凡已十九歲,陳府的千金也有十八歲了,成親卻仍然沒著沒落,雖同處一片屋簷下,但這對未婚夫妻四年來連面都沒見過幾次。

    古時候的民間,十八歲還沒成親的姑娘是很罕見的。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陳四六是個很生猛的人,頗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決然氣概,寧願把自己女兒耽誤成老姑娘,也不願屈就蕭凡這個窮小子。

    陳府養著蕭凡這麼一號閒人,一不讓他幹活,二沒說讓他讀書,分給了他一個偏僻的院落,飯菜管飽,每個月發他五錢散碎例銀,由著他自生自滅。

    說是姑爺,實際上蕭凡的身份不主不僕,很是尷尬,再加上他性格靦腆老實,不善言辭,不懂討好岳父岳母和未來的老婆,甚至連結善陳府下人的舉動都沒有,以至於他在陳府內的人緣關係奇差,差到真真實實到了「狗不理」的地步。

    陳四六對他還算客氣,勉強算是以禮相待,只是絕口不提蕭凡與自己女兒的親事,彷彿患了選擇性的失憶症。

    雖然不知道以前那個蕭凡是怎麼想的,但穿越過來的蕭凡在搞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後,多少明白了一點真相。

    不出所料的話,陳四六可能有了悔親的打算,只是礙於情面不好出口而已。

    古人都頗重信義,特別是商戶,更將「信義」二字看得比命還重,這是商戶在商場立足的根本,若陳四六悔了這門親,不出一夜,陳家的名聲就會臭滿整個縣城,那時誰還會跟陳家這種言而無信的商人做生意?

    可陳四六又實在不願將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蕭凡這麼一個無功名無力氣無腦子的三無人士,門不當戶不對且先不說,女兒若跟了他,將來會有好日子過麼?

    蕭凡有什麼?他只是農戶出身,大字不識一個,別說考秀才了,縣學也不肯收這麼一個文盲白丁呀,他連當學生的資格都沒有。

    論力氣就更離譜了,陳四六怎麼都想不通,世代務農的蕭家,怎麼會生出如此孱弱多病的兒子,從外表上看,蕭凡簡直跟那些讀聖賢書,不事生產的孔門學子一樣,面色蒼白,四肢無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在外面若颳大風,還得緊緊抱住柱子。

    順便提一句,蕭凡之所以能穿越到這位陳家姑爺身上,全是拜這位姑爺太過虛弱,時常暈倒所致。這種現象,民間統稱為「鬼上身」。

    再論蕭凡的為人處世,性格脾氣,那就更令人蛋疼了。蕭凡內向靦腆,文不成,武不就,做買賣也沒天賦,這種人除了造糞肥田,實在看不出他有多大的用處。

    陳四六腸子都悔青了,這就是貪杯的下場啊!當年若不是多灌了幾杯黃湯,怎會鬧到如今這個進退不能的尷尬境地?

    這樣一無是處的姑爺,陳四六怎肯將女兒嫁給他?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蕭凡穿越了,穿越到這個也叫「蕭凡」的陳家姑爺身上。

    從陳姓下人口中探得這些信息後,蕭凡總結了一下,將目前的情形大致歸納成兩點,一好一壞。

    好的信息是:蕭凡吃飯不用花錢,而且每個月還有五錢例銀花銷。

    壞的信息是:這樣的好事也許享受不了幾天了,因為陳四六可能在醞釀怎樣把這個吃白食的姑爺掃地出門。

    不過蕭凡並不擔心。

    身為穿越者,自然比同時代的人多了那麼一些知識和經驗,保守估計,憑這些知識和經驗,蕭凡就算被趕出了陳府,應該也不會餓死街頭。樂觀一點估計的話,蕭凡覺得在這個時代發財做個富家翁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

    ——人的信心有時候總會不自量力的膨脹,現實的殘酷將膨脹的信心打擊得連渣都不剩以後,很多人變成了瘋子。

    蕭凡現在就有點膨脹了。

    他視這個時代的一切如土雞瓦狗,他覺得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在這個時代站住腳,收一大堆牛逼的小弟,震虎軀,散王霸,或許連朱元璋都會哭著喊著求他當皇帝……

    於是,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陳府前院的花園內,蕭凡負著手,笑得像花兒一般開心。

    他的笑容純潔而無害,從裡到外煥發著喜悅的光輝。——他知道,穿越者的結局都是美好的,最普遍的是當皇帝,混得最次的,回到明朝也能當個王爺,這幾乎已成了定律,他蕭凡當然也不能例外。

    只可惜他現在身上還背著一個「瘋子」的惡名,於是,他的笑容落在別人眼中,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比如落在抱琴眼中。

    「啊——」

    蕭凡身側不遠處,恰巧路過的抱琴開始尖叫,表現得比蕭凡更像瘋子。

    「小姐快跑,那瘋子笑了!」

    小姐當然是指陳府的千金,那個與蕭凡有著夫妻名分的陳小姐。

    此刻陳小姐就在抱琴身旁,倆姑娘瞪大了眼睛看著蕭凡的笑容,目光中露出驚駭的神色。

    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蕭凡當然笑不下去了,畢竟他並不是真正的瘋子,他還是有著柔軟靦腆的一面,當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時,蕭凡感到有點尷尬。

    今天真是蕭凡的幸運日,據說他這位姑爺在陳府四年,也只見過陳家小姐兩次。今天算是第三次,這種幾率比日全食還小得多。

    整了整衣冠,蕭凡肅然向陳小姐施了一禮,淡淡道:「在下見過小姐。」

    值得慶幸的是,蕭凡穿著一身儒士長衫,這年頭穿長衫的可都是文化人,也不知他這身長衫從哪兒弄來的,雖說舊了一點,下擺也打了兩個補丁,可它多少給蕭凡添了幾分儒雅的氣質,再加上蕭凡本人長得並不醜,可以稱得上英俊,這又給他加了不少分,陳小姐的俏臉忽地一下變紅了。

    女人臉紅,不完全是因為羞澀,看到一個帥哥向她施禮,總會下意識的臉紅一下,表示自己是個純情的大家閨秀,這是女人天生的一種本能,其原理跟某種動物隨環境而改變的保護色是相同的。

    ——這也是良家婦女跟坐台小姐的區別,良家婦女臉紅是因為純情,或者是假裝純情,坐台小姐臉紅則是因為發情,或者假裝發情。

    蕭凡施完禮便直起身子,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陳家小姐看。

    這是自己名義上的老婆,老公看老婆,天經地義,蕭凡並不覺得有什麼失禮。

    陳小姐並不是那種一見就令人神魂顛倒的美女,事實上,這個時代人口基數不大,遇到美女的幾率很小,絕不像前世那樣滿大街都是美女。

    陳小姐的五官很精緻,有著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婉約氣質,她的眼睛不大不小,嘴唇略薄,鼻子小巧,讓蕭凡感到不太習慣的是,陳小姐的眉毛略有些濃,而且眉梢微微上揚,眉眼間多了幾分盛氣凌人的味道,由於自小養在深閨的緣故,她的皮膚很白皙,柔柔的,像一匹光滑鑒人的上好綢緞。

    這匹白皙的綢緞現在正慢慢變紅,紅色由她的臉一直蔓延到脖頸處。——哪家的小姐被一個男人這樣肆無忌憚盯著能不臉紅?

    「蕭……公子,您客氣了。」臉雖然紅得厲害,可陳小姐的語氣卻很淡漠,美目半斂,垂頭望地,目光中仍透出一股子冷漠寒冽的意味。

    她的目光令蕭凡感到遺憾。

    從陳小姐的表情和語氣來看,蕭凡發現這位未婚妻對他並無半點情義,這很正常,四年只見過三次面,既無才又無財,而且在她家吃白食的夫婿,她若對他有情義那才叫有鬼了。

    蕭凡並不介意陳小姐對他的淡漠態度,哪怕他是個瘋子,他也是個講道理的瘋子,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畢竟蕭凡對她也沒有半點情義。

    看了陳小姐兩眼後,蕭凡馬上轉移了目光,因為他發現陳小姐的臉色有點惱怒,畢竟在這個時代,男人死死盯著女人,是很不禮貌的,哪怕未婚夫也不行。

    於是蕭凡把目光投向了陳小姐身邊的抱琴。

    上次蕭凡醒來時,正是抱琴歡快的嚷嚷著要埋了自己,當時蕭凡剛醒,抱琴就被嚇跑了,蕭凡確認一下,這個小丫鬟到底是不是他前世的初戀女友吳甜,那個讓他甜到憂傷的女子。

    每個人的初戀都是美好的,哪怕穿越了時空,初戀仍如醇酒般香醇濃郁,縈繞心頭。

    一看之下蕭凡不由倒抽了口冷氣,像,太像了!

    蕭凡脫口失聲道:「吳甜!真的是你?你也穿越了?」

    兩位姑娘也嚇了一跳,抱琴往陳小姐身後一縮,驚道:「你……你又犯瘋病了!」

    蕭凡死死的盯著抱琴,眼眶頓時泛了紅,眼前的抱琴,分明就是他前世的初戀女友吳甜的模樣,那個笑起來像蜂蜜般甘甜的小女人,那個喜歡抓著他手臂不停搖晃撒嬌,讓他又愛又憐的女子,他前世的最愛,儘管後來分了手,他心中一直都惦記著她。

    抱琴彷彿完全不認識他了,這讓蕭凡感到有些傷心,當年他們如此深愛過……

    蕭凡面容浮上悲傷:「吳甜,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蕭凡啊!」

    「瘋子,瘋子……小姐,他瘋了,我們快跑……」抱琴緊緊抱著陳小姐的手臂,驚恐萬分。

    前世今生,咫尺天涯,何其痛哉。

    蕭凡開始激動:「你不記得我了嗎?當年看月亮的時候,我叫你小甜甜,那時的你多麼幸福……」

    「小……小甜甜?」抱琴兩眼發直,對這個稱呼很不感冒。

    蕭凡使勁點頭,一臉寵溺的模樣,然後忽然神色緊張起來,凝目沉聲道:「難道你現在已經新人換舊人,變成牛夫人了?」

    抱琴有發瘋的預兆,抓著自己的頭髮抓狂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蕭凡急得直跺腳:「你怎麼還沒記起來呢?你是吳甜啊!」

    蕭凡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摸了摸抱琴的俏臉,然後順著臉一路往下摸去:「你看你這張讓我魂縈夢牽的美麗臉龐,還有這纖手……這玉臂……這酥胸……咦?小甜甜,你變瘦了啊……以前是D杯的,怎麼現在變B杯了?」

    前世小甜甜的胸起碼有35D,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令人忍不住想幫她托住。而抱琴,充其量也就是個B,哪怕天刮颱風,她的胸都可以紋絲不動。

    蕭凡的手仍擱在抱琴的酥胸上,目光中滿是痛惜,渾然不覺兩位姑娘一副被嚇傻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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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P又S:書評很熱鬧,你們一個個壞死了,討厭。。。。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2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四章 陳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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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現代還是古代,一個大姑娘被男子摸了胸,肯定不是件愉快的事,除非她是個蕩婦,更何況摸她的男子還是個瘋子。

    「啊——」

    直到蕭凡收回了手,抱琴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非禮了,叫得分外淒慘,如同倒了貞節牌坊的寡婦一般無助,絕望。

    一旁的陳小姐更是目露驚駭,與抱琴緊緊抱在一起,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嚇得瑟瑟發抖,活像流氓魔爪下無辜而無助的受害少女。

    蕭凡直到這個時候才清醒過來,指著抱琴呆呆地道:「你……不是吳甜?」

    抱琴淒然搖頭,望著蕭凡的目光很楚楚,長得像別人實在不能算是她的錯,可這種長相卻成為了她的不幸。

    蕭凡的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定定的瞧了抱琴一會兒,這才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我摸錯人了……」

    摸……摸錯人了?

    兩位姑娘同時楞住,心中羞憤愈發高漲。

    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你說摸就摸,摸完了還不痛不癢的扔下這麼一句話,就像剛吃完一頓飯那麼簡單,實在太過分了!

    抱琴呆在一旁卻訥訥不敢言聲。蕭凡身上背著一個「瘋子」惡名,別說只是摸了她一下,就算真把她糟蹋了,她也不敢反抗,瘋子啊,多麼邪惡和強大的一個存在。

    陳小姐膽子大一些,見蕭凡說得不痛不癢,頓時發怒了,白皙的俏臉漸漸湧上一層羞憤的潮紅,一雙黛眉慢慢豎起,原本有些盛氣凌人的美目此時也暴射出憤恨的精光。

    「蕭凡,你知道剛才做了什麼嗎?」縱是暴怒之下,陳小姐也極力的控制住了語調,說起話來仍如平常一般淡然。

    蕭凡點頭,態度很誠懇:「知道,我耍流氓了。」

    陳小姐一楞,她並不太懂什麼叫「耍流氓」,不過聽蕭凡話中之意,應該跟「輕薄」差不多的意思。

    陳小姐氣憤道:「既是如此,蕭公子,你可有解釋麼?」

    蕭凡摸著鼻子說不出話了,按古今慣例,耍流氓是不需要解釋的,這本來就是一件沒素質的事兒……

    陳小姐見蕭凡不言不語,愈發生氣了。這個四年來只見過三次面的未來夫婿,陳小姐對他多少還是從側面瞭解過一些的,據說他一直是個老實內向,懦弱怕事的性子,可今日卻親眼見到他輕薄自己的貼身丫鬟,原來老實忠厚只是他的表相,難為他在陳府竟隱忍了四年,今日始才露出真面目,傳言果然不能信吶!

    陳小姐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蕭凡,一個男人,窮一點沒關係,沒本事也沒關係,可窮也要窮得有骨氣,行得正,走得直,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只要於德無虧,縱是身處貧賤,亦是甘之若飴。你今日輕薄抱琴,此等登徒子無賴之舉,不覺得有愧德操嗎?」

    陳小姐越說越氣憤,臉色已漲得血紅,高聳的酥胸止不住的上下起伏,分外誘人。

    蕭凡原本淡淡的神色終於有了小小的變化,抬起頭正眼看著陳小姐,直到這一刻,陳小姐的裊裊身影才正式走進蕭凡的眼中。

    在這個封建的時代,一個女人能說出這番有見識的話,實在很不簡單了。

    「對不起,我真是認錯人了……」

    做錯了事就承認,蕭凡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大男人。

    不過很顯然,陳小姐並不太滿意蕭凡的道歉,她甚至認為蕭凡真心的道歉是一種抵賴,古代的女子把名節看得比命還重要,無緣無故被蕭凡摸了小寶貝,哪怕是抱琴只是個下人丫鬟,那也是很嚴重的風化事件,傳出去就是醜聞,可以簡稱「襲胸門」了,一句輕飄飄的道歉怎能就此揭過?

    「你……」陳小姐憤怒的捏緊了拳頭,她覺得有一肚子火發不出來。

    怎麼辦?人家確實道了歉,如果不依不饒把他扭送官府,丟臉的還是陳家。

    讓他自絕於人民?估計他不樂意……

    陳小姐氣得嬌軀直顫,站在原地搖晃了幾下,美目一瞟,卻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已經遠遠的圍上了一群看熱鬧的下人。

    恨恨的跺了跺腳,陳小姐氣得臉色發青,拉著哭哭啼啼的抱琴扭頭便走,頭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話:「你給我等著!」

    如此無德無行,性邪淫穢之人,怎配做我陳鶯兒的夫婿?

    陳小姐怒氣沖沖往前堂走去,攏在水袖中的纖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蕭凡楞在原地,對陳小姐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十分費解。我不是道歉了嗎?怎麼聽她的意思,這事兒還沒完呢?

    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喃喃道:「這女人怎麼了?不依不饒的,她莫非有病?」

    圍觀的下人們還未散去,聽到這位瘋子姑爺居然說別人有病,不由一個個樂開了花。

    「哎,你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咱們小姐如此氣惱?」問話的人語氣分明帶著一股不可抑止的幸災樂禍。

    蕭凡是個老實人,老實人當然要說老實話。

    他摸了摸鼻子,萬分無辜的環視眾人,道:「我只不過是摸了一把抱琴的胸而已……」

    轟!

    圍觀的眾人炸開了鍋。

    「摸了抱琴的胸」,還「只不過……而已……」

    這是一種怎樣的大無畏精神啊!這瘋子莫非以為摸女人的胸跟吃大白菜似的那麼平常?

    更何況他摸的居然還是小姐貼身丫鬟,陳府內最為受寵的抱琴姑娘的胸……

    瘋子,他果然是個瘋子!

    「你是怎麼摸的?」問這話的是一個小丫鬟,她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鼻頭幾點淡淡的雀斑也在快樂的跳舞,彷彿抱琴吃虧對她而言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大喜事,女人的嫉妒心跟年紀大小沒什麼關係,天可憐見,抱琴那小浪蹄子也有今天!

    蕭凡笑了,他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但如果身邊的人都沒脫離低級趣味,他也不介意偶爾隨波逐流一次,不然人家會說他不合群的。

    蕭凡想做個合群的人,合群才有朋友。

    他把小丫鬟拉到了身邊,然後環視眾人,很認真的道:「看好了,我再給你們示範一次……」

    「啊——淫賊!」

    隨著一聲尖叫,下人們終於面帶驚駭的轟然而散。

    **********************************************

    事實告訴我們,女人的胸是不能亂摸的,就算你想摸,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摸得這麼明目張膽,世人唾罵的採花賊為何總在夜間蒙著臉採花?因為這本就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

    蕭凡很快就得到了教訓。

    陳家小姐怒沖沖離開一柱香時間以後,陳府的管家老陳來到了花園,皮笑肉不笑的告訴蕭凡,陳老爺有請,正在前堂相候。

    陳老爺就是陳四六,蕭凡名義上的岳父大人。

    陳府前堂內,陳四六翹著二郎腿,手指無意識的在木紅扶手上輕輕的敲擊著,他的眉頭深蹙,面沉如水。

    襲胸門事件的影響很壞,陳四六在思考,陳府上下齊心狠抓物質文明建設的同時,是否放鬆了對精神文明的建設?蕭凡,他未來的女婿,以前多老實憨厚的小伙子啊,怎麼就墮落了呢?或者說,蕭凡以前的忠厚老實只是裝出來的,時日久了,便露出了他淫邪猙獰的本來面目?

    從大局著眼,襲胸門事件的發生對陳四六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終於找到個由頭,可以將蕭凡掃地出門了,他甚至連對外人的說辭都想好了。

    我陳四六對蕭凡仁至義盡了,蕭凡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在這種情形下,我老陳家仍對他不離不棄,把他接回府裡,當作自家女婿養著,一沒缺吃少穿,二不讓他幹活,三沒讓他受委屈,簡直把他當大爺一樣供著,可是,你們瞧瞧,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做了什麼……(XXOO,省略N字血淚控訴)……

    陳四六越想越高興,蕭凡摸胸摸得好,摸得很好!你若不摸這一把,我還真不知該用個什麼借口把你趕出去。

    陳四六想到這裡,開心的笑了,笑得像隻老狐狸。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3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五章 翁婿交鋒

    蕭凡一腳跨進前堂,迎面看到的便是陳四六燦爛的笑臉。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岳父。

    俗話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這話的意思再引申一下,那麼女婿就是丈人的情敵了。

    今日這出情敵相見,雖然沒到「分外眼紅」的地步,可蕭凡畢竟是剛剛犯了生活作風錯誤的女婿,乍見老丈人,難免有些心虛和情怯。

    犯了錯誤的蕭凡很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在陳府是個不受歡迎的角色,今日犯了這個錯,恐怕正好給老丈人送去一個趕他出府的絕好借口,而自己卻還沒有做好獨自在外生存流浪的心理準備。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外面的世界也很可怕。真被趕出陳府,以後可就只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人了,在沒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前,自己怎麼能承受外面的風急雨驟?

    現實總是如此殘酷,蕭凡不算是厚臉皮的人,可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打定主意,做一個死皮賴臉,賴在陳府不走的二皮臉姑爺了。

    陳四六四十歲,長得白白胖胖,滿臉和善憨厚的樣子,笑起來肥肥的大臉儘是褶子,憨厚得像灌籃高手裡的安西教練,讓人情不自禁的對他產生信任感,可惜很多人在看到他那憨厚的笑臉的同時,卻忽略了他那一雙小小的眼睛裡不時飛逝而過的精光。

    他當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憨厚,能在短短的一二十年的時間裡,成為江浦縣內的知名鄉鎮企業,生性憨厚老實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把人賣了,還能讓別人心甘情願幫他數錢,陳四六絕對有這份實力。

    陳四六是商人,商人走南闖北,任何東西在他眼裡都是有價值的,都可以作為一件商品來買賣。這一點陳四六做得很成功。

    現在陳四六正看著跨進前堂的蕭凡,臉上笑得萬家生佛般和善,眼中卻閃過幾分陰霾。

    毫無疑問,十八年前與蕭家結下的這門親事,是他商賈生涯中最失敗的一筆生意,而且這筆生意既不能退貨,也不能打折,這個事實讓他糾結了十八年。

    據說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忍了整整二十年,終滅仇人夫差,越國也成了春秋一霸,永入史冊,而明朝江浦縣商人陳四六,忍這位貧賤女婿忍了十八年,也算是本事不小,陳四六覺得自己完全也有資格被載入史冊。

    蕭凡,已成了陳四六十八年來揮之不去的夢魘。每當他晚上做夢夢到當年自己喝醉了,哭著喊著要把自己女兒許配給蕭凡這個貧賤小子時,他總會從夢中嚇醒,然後對著月亮長吁短歎,或者不停抽自己耳刮子。

    蕭凡卻彷彿渾然不覺自己已成了未來老丈人的眼中釘,走進前堂後,他認真的整了整身上破舊的長衫,然後斯斯文文的一揖到地,朗聲道:「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呵呵,賢婿免……啊!!」陳四六彷彿被人踢了一腳似的跳了起來,肥胖的身軀如穿雲的燕子般高高騰起,又重重落在紅木椅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岳父好輕功!」蕭凡長長歎息,眼中掩飾不住濃濃的羨慕之情。胖成這樣居然還跳得這麼高,古代人實在深不可測。

    「誰……誰讓你叫岳父的?不……不是伯父嗎?」陳四六嚇得滿頭大汗,再也笑不出來了。——稱呼問題可不是小事,陳四六並不想接受「岳父」這個稱呼。

    「小婿覺得叫岳父更親切……」蕭凡一臉孺慕之情。

    陳四六一窒,然後強擠出個笑臉,溫聲道:「賢……侄啊,你看,你雖說在我家住了四年,可我一直生意繁忙,你和鶯兒的婚事也一直沒時間操辦,既然還未成親,你叫這聲岳父是否太早了些?我們不如還是伯侄相稱,待以後……咳咳,以後再論別的稱謂也不遲……」

    「岳父客氣了,既然遲早是一家人,何必在稱謂上如此計較?早一點遲一點都一樣……」蕭凡絲毫不與陳四六見外。

    陳四六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了,若不是怕壞了陳家商戶的信譽,怕陳家名聲臭大街,老早就把這窮小子一腳踢得遠遠的,還輪得到你今日在我面前叫岳父?

    「我說叫伯父就叫伯父!」陳四六狠狠的揮了揮手,臉色漸漸變了。

    「是,岳父。」蕭凡的態度很恭謹,也很執拗。

    「你……」陳四六臉都白了,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岳父今日叫小婿來可是有事?」

    陳四六拍了拍腦袋,氣糊塗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聽府裡下人說,你今日輕薄了鶯兒身邊的丫鬟抱琴?」陳四六沉著臉道,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著蕭凡,眼中露出冷光。大庭廣眾,朗朗乾坤下做出的醜事,看你怎麼抵賴。

    誰知蕭凡絲毫沒有猶豫,立馬點著頭,非常光棍的承認了:「不錯,小婿確實摸了抱琴一把……」

    「啊?」陳四六傻眼,這麼痛快?你都不打算狡辯一番嗎?

    見陳四六傻眼,蕭凡以為自己說得不夠清楚,於是伸出手,在左胸虛虛的畫了個圈,耐心的解釋道:「小婿摸了她左邊的酥胸……」

    「為……為何……摸左邊?」陳四六思維已陷入一片空白,直著眼呆楞楞的問道。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問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這個問題令蕭凡感到頗有難度。

    為何摸左邊?當時不是順手嘛……

    「因為左邊小,右邊肯定也不大,用不著再摸了……」蕭凡仍舊保持耐心,跟未來的岳父大人講解女性的生理特徵。——還有個重要的原因,不過蕭凡沒說。既然確定抱琴不是吳甜,當然用不著再摸右邊的了,畢竟摸第一次是為了驗證心中的疑惑,若再摸第二次就是*裸的耍流氓了,蕭凡是君子,斷不會做那等輕薄之事,這就是蕭凡的獨特邏輯。

    陳四六使勁眨了眨眼睛,這才回過神來,然後他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家有家規,你……你竟敢大白天公然輕薄府裡的丫鬟,簡直禽獸不如!賢侄啊,你為何要做出如此失德之舉,叫我怎麼說你才好……」

    蕭凡長長歎了口氣,道:「岳父大人,小婿也覺得很羞愧,真的,剛才小婿已向鶯兒賠過禮了,不過小婿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雖其罪難容,但其情可恕啊……」

    「你有何情非得已之處?」陳四六眉頭深深皺起。

    耍流氓居然耍出道理來了,陳四六真的很想聽一下,然後把它應用到商場上去。

    「小婿已眼看已近弱冠之年,正所謂知好色而慕少艾,少年風流本是天性,敢問岳父大人當年多少歲破的童子身?」

    「十六……」陳四六脫口而出,待到反應過來時,話已出口,覆水難收,白白胖胖的老臉不由一紅,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

    蕭凡深深歎息,然後無限幽怨的望著陳四六,目光中的含義很清楚:瞧,你十六歲就破了身,我十九歲才只是小小摸了你家丫鬟一下,實在已經算得上清心寡慾了,哪怕是條狗,活到十九歲也該拉出去配種了吧?

    陳四六被蕭凡瞧得頭皮發麻,心中卻有些震驚:聽他話裡的意思,不但輕飄飄把非禮丫鬟這事跳了過去,而且還在暗示我到現在還不把閨女嫁給他,隱隱有些指責的味道,——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以前他不是跟傻子差不多嗎?難道大病一場後整個人變了性子?

    深深吸了口氣,陳四六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非禮抱琴這事兒,當然不能讓他輕易揭過去,這可是拔除這根眼中釘的好借口。

    陳四六冷聲道:「蕭賢侄,我陳家雖只是商賈之家,可身名清白,家規森嚴,你今日在花園中對抱琴做下如此失德敗行的輕薄之事,我陳家是要臉面的,只怕再也容你不下,賢侄啊,非是我不講情面,家規如山……」

    蕭凡瞪大了眼睛,萬分詫異道:「岳父莫非要趕我出府?」

    陳四六很想放聲大笑,可還是忍了下來,臉上一片惋惜之色:「蕭賢侄,我也不想的,賢侄年輕俊朗,本有大好前途,可惜年輕人總會犯錯,只希望你出府之後莫要忘記今日這次教訓,明白為人須持品性德行的道理,將來或許對你有所獲益也未定……」

    蕭凡皺起了眉:「我做錯了何事,岳父竟如此不能容我?」

    這下換陳四六詫異了:「你輕薄府裡的丫鬟,難道你認為你沒錯?」

    「當然沒錯!」蕭凡振振有辭。

    陳四六濃眉一豎,冷笑道:「眾目睽睽之下,輕薄府裡的丫鬟,你居然認為沒錯,我倒想請教一下,賢侄有何說法。」

    蕭凡淡淡的看了陳四六一眼,道:「因為我是你的女婿,陳府的姑爺。」

    陳四六每聽到「女婿」二字,就跟活吞了只蒼蠅般鬧心。

    臉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好吧,就算你是我的女婿,難道女婿就可以肆意輕薄丫鬟了麼?」

    「女婿當然不能輕薄別的丫鬟,不過……抱琴卻是例外。」蕭凡胸有成竹的笑道。

    「哦?為何?」

    「因為抱琴是您女兒的貼身丫鬟,您女兒卻是我未來的娘子……」

    陳四六眉毛跳了一下,鎮定的道:「那又如何?」

    蕭凡幸福的歎息了一聲,慨然道:「您女兒將來嫁給我,她的貼身丫鬟自然也將是我的通房丫頭……」

    說完蕭凡忍不住看了陳四六一眼,目光中的含義很清晰:我摸自己的通房丫頭,那是天經地義,合情合理合法,天王老子也管不著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陳四六捧著心臟,臉色鐵青,像個受了精神刺激的肥西施,半晌說不出話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4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六章 投鼠忌器

    有句老話叫「入鄉隨俗」,意思就是說,身處陌生的環境,你得弄清楚這個環境內的規矩,就像玩一個陌生的遊戲一樣,首先你必須將這個遊戲的規則記住。

    身為穿越者,當你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格建立一個新的規則時,你必須學會適應舊的規則。

    蕭凡在前世隱約知道一些古代的規矩,不過知道得並不多,有些東西只記了個一知半解,簡單的說,他就是個半吊子貨。

    所以當他理直氣壯說出「通房丫頭」這個詞兒的時候,心中卻還是有些得意的,他以為找到了這個時代遊戲規則的漏洞。

    通房丫頭,是中國古代封建社會特有的產物,一般由大戶人家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擔任,小姐若出嫁,貼身丫鬟便順理成章的成為夫家的通房丫頭。

    眾所周知,丫鬟是下人,而通房丫頭嚴格的說來,也算是下人一類,不過地位卻比下人略高,介於妾和下人之間。

    通房丫頭的職責卻很重要,不但要操持小姐和姑爺的飲食起居,而且還要負責夏天打扇,冬天暖床,像一具人形的冷暖空調,最最重要的是,通房丫頭還要在主子進行房事時充當救火隊員以及臨時替補,甚至幫忙給主子推臀揉胸的角色,以增閨房之樂,從這點來說,通房丫頭又相當於一件情趣用品,其作用跟現代的按摩棒和充氣娃娃差不多。

    瞧,古代上層社會的生活是多麼的腐朽墮落,而廣大勞苦大眾的命運又是多麼的悲慘可憐!

    蕭凡卻愛死了古代。

    不知是誰發明「通房丫頭」這個名詞的,簡直是個天才!

    對一個男人來說,古代的這些封建規矩實在是很人性化,相比現代那些恨不得騎在男人脖子上撒尿的女性,蕭凡覺得穿越的日子太幸福了。

    只可惜這位穿越菜鳥卻不知道,並不是所有姑爺都有資格享用通房丫頭的,一個上門女婿心中居然有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實在是無知者無畏。

    相對於蕭凡現在雀躍的心情,陳四六卻有種輕生的念頭。

    通房丫頭……

    一個無功名無錢財,窮得叮噹響的農戶窮小子,自己的女兒還沒娶到,居然惦記上通房丫頭了,你有這個資格嗎?

    「你還想要通房丫頭?」陳四六冷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譏誚。

    這個窮小子難道不知道何謂「不自量力」嗎?

    蕭凡被陳四六的眼神刺痛了,但仍滿臉斯文的笑,笑容有些靦腆:「岳父若實在捨不得,小婿不要通房丫頭也無所謂,畢竟小婿在陳府吃住四年,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見外的……」

    說完蕭凡還揮了揮手,然後盯著陳四六,臉上仍掛著笑,目光卻露出同樣的譏誚之色。

    陳四六說不出話了,蕭凡的話說得很漂亮,不但輕輕鬆鬆揭過了非禮丫鬟的事兒,還彷彿送給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似的,而且無論言辭還是神態,都透著一股無賴的氣息,——這傢伙大病一場後,大夫到底給他吃的什麼藥?

    陳四六兩眼直直的盯著蕭凡,嘴裡有些發苦。

    理論上,通房丫頭作為大戶人家的陪嫁品,若陳鶯兒真的嫁給蕭凡,抱琴自然是要陪嫁過去的,但是——這只是理論上!

    這世上很多理論上行得通的事情,現實中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若要溯本追源,理論上來說,十八年前,陳四六就根本不該喝醉,更不該輕易將女兒許給這麼一戶貧苦農家子弟。

    據他所知,還從沒有哪家的上門女婿敢如此理直氣壯的跟岳父提「通房丫頭」的要求,陳四六真不知該如何形容蕭凡這種無畏的精神,——氣吞山河?

    陳家如今產業很大,有糧店,有飯鋪,有綢緞莊,還有車馬行,可產業越大越栽不起跟頭。

    現在整個江浦縣都知道陳家女兒許配給了蕭凡,若自己真把他趕了出去,從他今日這無賴的表現來看,如果任由這個窮小子在大街上遊蕩,然後逢人就說陳家如何不講信義,嫌貧愛富,那麼陳家的名聲,生意場上的信譽都會被人踩得一塌糊塗,甚至連陳家人的品性德行都會被人質疑。

    陳家的命脈就是「誠信」二字,不知蕭凡是有意還是無意,卻死死捏住了陳家的脈。

    陳四六趕蕭凡出府的決心開始動搖了,他沒想到素來老實懦弱的蕭凡,今日卻如此難纏。陳家的產業是他奮鬥了大半生的辛苦所得,他不容許陳家因為區區一個農戶子弟而生起波折。

    看著蕭凡那張斯文得欠揍的臉,陳四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沉默半晌,終於揮了揮手,無力的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賢侄以後當謹守做人的本分,萬勿再做出此等失德敗行之事才好,你……退下吧!」

    蕭凡仍舊一副溫文儒雅的作派,朝陳四六長長一揖,然後轉過身,風度翩翩的走遠。

    陳四六抬起頭,臉上一片鐵青,望著蕭凡的背影,牙齒咬得嘎嘣直響,目光中除了憤恨,還有幾分疑惑。

    以前的蕭凡逆來順受,性子內向而懦弱,見了自己如同老鼠見貓一般惶恐不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今日他這是怎麼了?難道大病一場醒來,性情竟然大變?

    陳四六真的不明白,挺忠厚老實的一小伙子,為何現在卻變得如同無賴潑皮一般難纏,趕也趕不走,留又不敢留,這位陳家姑爺,有漸漸朝一方禍害的方向轉型的趨向,對陳家來說,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必須想辦法盡快趕走他!他怎麼配得上自己的女兒?他娶了鶯兒,對陳家有何好處?

    陳四六盯著蕭凡的背影,暗暗握緊了拳頭。

    喧囂塵上的襲胸門事件,在一方投鼠忌器,另一方卻無知無畏的詭異氣氛下,被重重的提起,又輕輕的放下,不了了之。

    ******************************************

    蕭凡轉身之後,斯文儒雅的笑容慢慢凝固,然後變成了苦笑。

    陳四六的意思表達得如此清楚,蕭凡怎會不明白?若不是自己初來乍到,實在離不開陳府,他又怎甘死皮賴臉留在這裡?

    蕭凡不是傻子,更沒有犯賤的毛病。

    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太陌生了,他不知道這個古代的世界是怎樣一個模樣,他更沒有像別的穿越主角那樣一來就發明這個,發明那個,急著收小弟散王霸,事實上,蕭凡對外面的世界懷著一種恐懼和抗拒,在沒有完全弄明白這個陌生的環境之前,他必須要找個相對熟悉的環境生存下去,這是人和所有動物的天性。

    一個對外界根本不瞭解就不管不顧往裡撞的人,絕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蕭凡不是傻子,他充其量只是個瘋子,這個瘋子並不傻。

    陳四六奏了半晌「絃歌」,蕭凡卻渾然不知其「雅意」,這也是無奈中的裝佯,不論如何,自己必須要留在陳府,因為他若被趕出去,根本無處生存。

    寄人籬下總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別的選擇,誰願意看別人臉色生活?

    蕭凡也知道,雖說這次的小風波算是過去了,可陳府上下容不得他,自己遲早會被掃地出門,所以蕭凡現在要做的是,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外面的世界,然後以一種牛逼的方式離開陳府,去創造屬於自己的生活。

    這個理想不算宏偉,可是很實際,沒有大躍進,也沒有浮誇,能夠定下如此務實沉穩的目標,蕭凡越來越肯定,那些叫自己瘋子的人都瞎了狗眼。

    既然要熟悉外面的世界,蕭凡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出門逛一逛,不逛怎麼熟悉?

    所以蕭凡回了他那個長滿了雜草,裝修程度連陳府茅房都不如的偏僻院落,從邋遢泛滿油光的床板下取出了一個錢袋,裡面是他的前身這四年來省下的所有積蓄,——十兩銀子。

    對富人來說,十兩銀子實在不算多,也許吃一頓豪奢的飯就沒了。

    可對於窮人來說,十兩銀子卻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它起碼能讓中產階級家庭過上半年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現在蕭凡的所有財產便是這十兩銀子。

    蕭凡打算揣上它,上街去找個投資項目,一本萬利的那種。

    身為穿越者,自然比同時代的人多了很多優勢,見識,閱歷,還有各種現代的知識,都是古代人想都不敢想的。只要肯花心思,做一個富家翁並不是什麼難事。

    走到陳府大門的時候,蕭凡正好碰到了陳府的管家老陳。

    老陳三十多歲,穿著一身黑色短衫,短衫裡面襯著厚厚的羊毛,他長得很普通,留著兩撇八字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油光發亮,挽在頭頂的髮髻中還斜斜的插著一隻很時尚的碧簪,一副悶騷的模樣。

    老陳冷冷的看著他,目光中散發出一股根本不想去掩飾的嫌惡和嘲諷,就像在看著一條落水狗。

    蕭凡友好的朝他笑了笑,指了指大門,溫聲道:「陳管家,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陳管家皮笑肉不笑的道:「當然可以,咱們陳府是大善之家,又不是牢房,你想出去當然可以出去。」

    蕭凡皺了皺眉,陳管家譏誚的語氣讓他有些不滿。

    吸了一口氣,蕭凡忍下了,隨意朝陳管家拱了拱手,淡淡道:「多謝了,我出去走走就回。」

    陳管家冷笑道:「姑爺,外面很大,如果你迷了路……」

    「怎樣?」

    「那就別回來了,找個小廟當和尚比在陳府當姑爺強得多……」

    剛說完,門房的幾名小廝大聲的笑了起來,笑得肆無忌憚,嘲諷味十足。

    陳管家也笑,彷彿覺得自己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蕭凡也跟著笑了,笑得比他們更開心:「陳管家真是風趣,不過我想你可能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陳管家果然不笑了,凝目望向蕭凡:「此話何意?」

    蕭凡好整以暇道:「剛才老爺叫我去前堂,這事兒你知道吧?」

    陳管家點頭:「那又怎樣?」

    「老爺找我,其實跟你有關。」

    陳管家臉色開始不自然了:「跟我有關?」

    蕭凡微笑點頭:「其實也沒多大事兒,老爺發現你最近眼睛不太老實,老往我岳母的胸脯上瞟來瞟去,所以老爺把我叫過去問問,問你有沒有欺負過府裡的下人,剋扣下人的工錢什麼的……」

    「胡說!我根本沒有瞟夫人的胸脯……」陳管家臉色終於變了,偷瞟夫人的胸脯和剋扣下人工錢看上去完全是兩碼事,可老爺在同一時間提出來,這味道就不一樣了。

    這個問題很要命,跟陳管家的飯碗有密切的關係。

    死死瞪住蕭凡,陳管家惡聲道:「你是怎麼回老爺的?」

    蕭凡滿臉誠懇:「我當然不知道,你偷瞟我岳母胸脯的時候我又沒在場……」

    陳管家臉都嚇白了,厲聲道:「別胡說!我根本沒瞟過夫人胸脯!」

    「……好吧,你沒瞟過,所以我跟老爺說,有的事情,還是聽聽管家的解釋比較好,畢竟陳管家在陳家勞苦功高,不能以莫須有定罪吧?」

    陳管家呆楞了一下,接著冷笑:「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在陳府向來走得正,行得直,從不逾越半分,老爺怎會無端懷疑我?莫非是你在造謠?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番鬼話嗎?」

    蕭凡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好心告訴他,他居然懷疑我造謠,這世道果然好人難做……」

    搖了搖頭,蕭凡從側門而出,漸漸走遠了。

    陳管家站在門口,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猶豫半晌,終於跺了跺腳:「不行!我得跟老爺解釋一下,我真的沒偷瞟夫人的胸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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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4000字,算是大章了,晚上有事,不知能否按時更新,提前發出來,若晚上回來太晚,那就明天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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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5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七章 江湖騙子

    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相信謊言?

    因為事若關己,便會亂了分寸,這個時候,再蹩腳的謊言都有它的可信度,當事人已經喪失了判斷力,謊言自然也就容易被相信了。特別是這個蹩腳的謊言來自那個一直老實巴交,膽小懦弱的陳家姑爺口中,可信度又高了幾分。

    管家偷瞄夫人的胸脯,這事兒若硬栽在陳管家的頭上,陳管家可謂是冤得死不瞑目,悲憤指數直逼當年風波亭的岳飛了。

    至於陳管家是怎樣跟陳四六解釋他根本沒瞟夫人的胸脯,然後陳四六心中會有怎樣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印象,陳管家最後又會得到個怎樣的下場……

    這些已經不關蕭凡的事了。

    這就像調皮的貓兒玩毛線團,把毛線玩亂了,善後的永遠是主人,貓兒不用太操心的。

    蕭凡就是那只玩亂了毛線團後撒手不管的貓兒。

    這隻貓兒現在正邁著輕快的步伐,像一滴渺小的水珠,匯入了繁華的江浦縣城大街。

    一切都是那麼新奇,那麼陌生,站在喧囂的街頭,蕭凡感到很惶然,他像個被父母走丟了的孩子,呆呆的注視著街上的人們來往不絕,一時間茫然失措,不知該去往何方。

    這是貨真價實的古代大街,街面全由一塊塊長方形的青石鋪就,街邊兩側白牆灰瓦的小樓或商舖靜靜佇立,雕欄畫鳳的屋簷,飛角流星般捲起的簷角,一切是那麼的古意盎然。穿著粗布短衫的漢子,或者一身柔軟絲緞的書生,甚至紅綠相間的年輕女子,一個個從身邊穿梭而過,商販們沿街叫賣,不時走過幾個身著皂衣的官府衙役,拍著手中的鐵尺鞭子,大搖大擺的從街中橫穿而過。

    蕭凡兩眼漸漸蒙上幾分迷茫。

    這就是大明朝?在歷史長河中整整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朝?

    這個充滿了百姓的苦難,又展現出草根頑強生命的朱家王朝,如同一個嬌媚的少女,掀開了她神秘的面紗一角,正悄悄的,慢慢的將她的嬌容呈現在蕭凡面前。

    如今這個王朝正煥發出它的活力,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鼎定天下還不到三十年,這個王朝承載著歷史重任,剛剛開始它漫長的行程……

    站在喧繁的鬧市中,蕭凡一時感慨萬千,沉寂已久的心頭漸漸激盪,一雙古井不波的眼睛也泛起了閃亮的精光——若是能夠再穿越回現代,那該多好啊!理論上來說,這裡隨便撿幾個別人吃飯的瓷碗,回到現代販賣都價值不菲,多麼難得的商機……

    所以說,人不能有貪慾,一旦有了貪慾,倒霉事就跟著來了。

    就在蕭凡滿懷感慨時,一隻骯髒得辨不清本色的手搭上了蕭凡的肩膀,在他那件洗得發白褪色的長衫上,留下了一個烏黑的爪印,看上去跟被梅超風撓過似的,分外搶眼。

    身處陌生的環境,蕭凡對外界充滿了高度的警惕,那只髒手剛搭上肩頭,蕭凡頓時反應激烈的往前一跳,同時飛快的轉過身來,戒備的盯著那隻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是個老頭,確切的說,是個老道士,更確切的說,是個邋裡邋遢,像是剛被人從垃圾堆裡刨出來的老道士。

    他身穿一件黑不溜秋髒兮兮的道袍,手執一根糾結得像抹布的拂塵,他頭髮凌亂,花白的髮鬢朝上梳攏,在頭頂胡亂的挽成一個髻,然後用一根短木枝斜斜的固定住,他的臉上寫滿了滄桑,臉上的皮膚乾燥枯裂,黑一塊白一塊,不知是沒洗乾淨的泥點兒還是被人揍了沒養好傷,嘴角咧得大大的,缺了大半邊的板牙在陽光下泛出黃黃的亮光,像一扇被敵人攻破了的城門,中間還夾著幾絲綠油油的青菜葉子……

    此刻這位邋遢的老道士正咧著嘴朝蕭凡笑,他的另一隻手沉穩而有力,手上舉著一面髒兮兮的幡子,幡子上書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鐵口直斷」。

    看到這面幡子,蕭凡立馬就明白碰到什麼人了。

    客氣的說法,這是一位在紅塵修行的宗教人士,不客氣的說,這是個江湖騙子,以算命忽悠人為生,前世的大街就很多這樣的騙子,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千百年來,這些騙子的招數雖然層出不窮,花樣繁多,可他們的形象卻一直沒有改變,拂塵,道袍,外加一臉高深莫測,莊周化蝶的笑容,原來這套騙人時的標準裝備已經傳了六百多年,如果能再穿越回去,蕭凡覺得實在應該把這套裝備申請為世界文化遺產。

    老道士用他那髒兮兮的黑手捋了捋仙風道骨的鬍鬚,然後說了一句高深莫測,足以吸引任何人注意力的話:「這位後生,你有凶兆!」

    蕭凡頓時不悅,皺著眉下意識的搭了一句話:「你才有胸罩,你全家都有胸罩!」

    大家知道,江湖騙子最怕的就是你不搭理他,你若一旦跟他搭上了話,那就意味著你被他纏上了,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會被他纏上一輩子。

    很多年以後,每當蕭凡回憶起與邋遢道士相逢的這一幕,總會滿懷唏噓的喟歎:如果當時不搭理他,或者乾脆狠下心捅他一刀子,這個世界該是多麼的美妙……

    蕭凡說完這句話以後,頓時感到不妙,因為他發現邋遢道士的眼睛亮了,那眼神就像看到一隻落入獵人陷阱的傻狍子。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邋遢道士閃電般出手,一把抓住了蕭凡的手腕,蕭凡的手腕頓時又印上了一塊鮮明的黑爪印,跟中了黑沙掌似的奪目。

    「你有凶兆,你真的有凶兆!」老道士滿臉嚴肅,像個宣佈病人是癌症晚期的醫生。

    蕭凡斜睨著他,臉色漸漸陰沉:「鬆手!不然我揍你!」

    老道士立馬鬆手,同時還乖巧的用他那髒兮兮的手擦了擦蕭凡手腕上的黑爪印,結果——黑爪印模糊了,整個手腕全黑了。

    老道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貧道不打誑語,你真的有凶兆。」

    這種騙子蕭凡前世就見過,怎會上他的當?

    於是蕭凡哼了哼,抬腿便走。

    老道士急了,追在後面大喊了一句話,這句話讓蕭凡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你被妖孽附體,大禍不遠矣!」

    蕭凡吃了一驚,頓時回頭望向老道士。——大家都知道,蕭凡是穿越者,而且是附身奪舍的穿越者,若按這個年代的話來說,他確實是被妖孽附體,那只妖孽正是他自己。

    本來這是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現在在喧囂的大街上被一個老道士大聲喊了出來,身為妖孽本身,當然會感到心虛,有種白娘子碰到法海的感覺。同時他也對老道士的火眼金睛感到了由衷的欽佩,這種欽佩是本書悲劇的開始。

    「你怎麼知道我被妖孽附體的?」蕭凡好奇的問道。

    老道士直哼哼,不可一世的模樣:「貧道是不世出的高人,當然一眼看得出來……」

    蕭凡狐疑的打量他:「你是高人?」

    老道士捋著仙風道骨的鬍鬚:「貧道一直在終南山修行,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易數河圖樣樣精通,你說我算不算高人?」

    蕭凡看著他那身彷彿從垃圾堆裡刨出來的道袍,皺眉道:「說實話,你說你是終南山修行的,還真不太像……你若說你是終南山盜墓的,我反而比較相信……」

    老道士不高興了:「哎,怎麼說話呢?如此污蔑化外之人,你不怕被佛祖怪罪?」

    「佛祖?你不是道士嗎?道士拜佛祖?」

    「咳咳,所謂一法通,萬法通,佛道本是一家,這個……說深了你也不懂。」

    蕭凡腦子有點亂,他使勁甩了甩頭,不去理會什麼「佛道本一家」的說法,這位邋遢道士一眼看穿自己是個妖孽,他只想知道,這位老道士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你剛才說我被妖孽附體是什麼意思?」

    蕭凡問這句話的時候,攏在寬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暗自決定,如果這個老道士用什麼「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之類的話來忽悠他,他就一拳把這老混蛋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幸好老道士是個很實在的神棍,他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道:「你想知道嗎?」

    蕭凡點頭:「想!」

    老道士翻著白眼,伸出烏黑的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裝模作樣的掐算了一番,然後忽然睜開眼,目光凝重的注視著前方,半晌,伸手一指東南方,像發現了妖氣似的,滿面肅然的沉聲道:「跟我走!」

    蕭凡心中一沉,這老道士真的有些道行,看起來很高深的樣子,不可小覷。

    於是蕭凡不再遲疑,毫不猶豫的抬腿跟著老道士。

    二人一前一後橫穿過街面,又沿著街走了數十步,老道士邊走邊掐方位,嘴裡唸唸有詞,最後身形一頓,在一家飯鋪前停住了腳步。

    老道士抬頭看了看飯鋪的招牌,滿臉凝重,沉聲道:「到了。」

    蕭凡眼中瞳孔劇烈收縮:「這裡……跟妖孽有何關係?」

    老道士高深莫測的搖頭:「沒有任何關係。」

    蕭凡的神情愈發崇拜:「那你帶我到這裡來幹嘛?」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看出你被妖孽附體的嗎?」

    「對。」

    「請我吃頓飯,我什麼都告訴你。」

    蕭凡臉黑如炭:「…………」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6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八章 太虛道長

    老道士笑得很奸詐,蕭凡很想一拳揍上去,給他的臉整整容,想想還是放棄了,這裡是大明朝,對蕭凡來說,這裡是客場,揍人也許會發揮失常。

    再看看老道士枯如槁木的身材,像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蕭凡又歎了口氣,罷了,不就是一頓飯麼,請就請吧,就算他是個江湖騙子,他也是個混得很淒涼的騙子,老了老了還混得這麼慘,實在應該被同情一下的。

    蕭凡摸著鼻子苦笑,他兜裡裝著十兩銀子,本打算找個投資項目的,這下好了,剛出門就被人騙了一頓飯,不知道古代的飯館裡吃頓飯得花多少錢。

    他有種預感,如果不趕緊離這老道士遠點兒的話,他兜裡的十兩銀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全變成食物,裝進老道士虛懷若谷的肚裡。

    伸長了脖子看了看飯館的裝修程度,嗯,外面沒有站著迎賓小姐,裡面也沒有鋪紅地毯,很一般的樣子,估計不會讓自己太破費。

    「這位道長,請進吧,看在你年紀這麼大了,我敬老尊賢,請你吃一頓。」蕭凡長長歎息。

    蕭凡是窮人,除了長得帥,實在沒別的本錢了,錢是越花越少的,不是他小氣,實在是大家都不富裕,前世有錢人沒事就扔大把鈔票出來,美其名曰:「慈善」,蕭凡卻沒資格玩這麼昂貴的遊戲,所以,蕭凡決定,吃完這頓飯以後,大家趕緊各奔東西吧。

    老道士聞言精神大振,佈滿皺紋的臉上笑得如菊花般燦爛,忙不迭朝蕭凡拱手笑道:「如此,貧道多謝了,呵呵。」

    話未落音,老道士顧不得客氣,一貓腰搶先竄進了飯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了張桌子,然後站在桌子邊使勁招手大喊:「快來!這裡這裡!」

    蕭凡又歎了口氣,這會兒他覺得自己的頭很大,像冤大頭那麼大……

    舉步邁進飯館,蕭凡在老道士旁邊坐下,一旁的店夥計哈了哈腰,笑道:「二位吃點什麼?」

    老道士像隻老虎身邊耀武揚威的狐狸,大聲道:「把你們店裡招牌的玩意兒都來一份!」

    店夥計兩眼一亮,還沒說什麼,蕭凡趕緊道:「不用那麼麻煩……」

    店夥計笑道:「小店雖然不大,可招牌菜還是有很多的,一點都不麻煩……」

    蕭凡歎氣道:「你不怕麻煩,可我怕麻煩……」

    店夥計奇道:「為什麼?」

    蕭凡板著臉道:「等你哪天花錢請別人吃飯時,你就知道,飯館的招牌菜太多,實在是件很麻煩的事……」

    老道士訕訕的笑了笑,這回聲音低了很多:「那就簡單來一個葷菜,兩個素菜,再燙壺酒吧……」

    說完老道士又小心的看了看蕭凡的臉色,見蕭凡並沒反對,急忙朝店夥計揮了揮手,讓他傳菜去了。

    二人相對而坐,一時陷入沉默。

    老道士眼珠轉了轉,拱手笑道:「多謝壯士賜飯之恩,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蕭凡隨意拱了拱手,道:「在下姓蕭。」

    老道士一副「久仰」的模樣,大驚小怪道:「原來是蕭壯士……」

    蕭凡低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材,悶悶的道:「我這模樣既不『壯』,也擔不起『士』,你能不能換個稱呼?」

    老道士從善如流:「貧道比你癡長幾歲,賣個老,叫你一聲老弟吧。」

    蕭凡看了看老道士滄桑的模樣,不由點頭不已,這老道士豈止比自己癡長「幾歲」,論年紀簡直可以當自己的爺爺了,自己如此榮幸長了兩輩兒,恐怕還是這頓飯起了作用。

    拱了拱手,蕭凡道:「還未請教道長道號。」

    老道士擺出一副虛無縹緲的高深模樣,捋鬚悠然道:「貧道道號太虛……」

    太虛?

    蕭凡兩眼發直,楞楞的打量了一番,見老道士身材乾瘦,褪了皮就剩一副骨頭架子的模樣,蕭凡由衷的讚道:「道長人如其名,果然太虛了……」

    太虛乾笑道:「出家之人修行清苦,確實是虛了一點。」

    「道長在終南山清修多少年了?」

    太虛道:「貧道生於南宋末年,六歲時拜入道門,與師兄一起修行參道,算來也有百餘年了……」

    蕭凡瞪大了眼:「百……百餘年?敢問道長今年貴庚?」

    太虛笑道:「貧道出生時,正值蒙古人南下滅宋,如今算來,貧道已有一百三十多歲了。」

    蕭凡死死的盯著太虛,半晌,歎了口氣道:「道長何必打誑語?你就算把年紀說小一點,我還是會請你吃這頓飯的……」

    太虛眨了眨眼:「你不信?」

    蕭凡搖頭,一百三十多歲,活了整整二甲子,歷經宋元明三朝,可以算是貨真價實的三朝元老了,這年紀放在現代都是頂了天的人瑞,在這個平均壽命不過四五十歲的古代,怎麼可能?這老頭怕不是騙人騙習慣了,張嘴就說瞎話,這頓飯請得真不值啊……

    太虛笑道:「你不信也沒辦法,貧道向來不打誑語,修道之人自有養生之法,我這還不算長壽的,我師兄那才叫真正的人瑞,他今年一百五十多歲了,看外貌仍與四十歲的男子無異……」

    老頭兒越吹越沒邊兒了……

    太虛見蕭凡滿臉不信之色,不由笑道:「看來你還是不信,我且問你,你聽過『全一真人』的名號嗎?」

    蕭凡搖頭。

    太虛愕然:「全一真人你都不知道?」

    看他的樣子,不知道全一真人的都該去死。

    蕭凡忍不住道:「全一真人是誰?」

    太虛歎息道:「年輕人老實是對的,可也不能太不合群了,如此孤陋寡聞,豈不令人笑話?」

    蕭凡笑了:「我不怕人笑話,就算我不知道你師兄全一真人是何方神聖,也照樣不耽誤我每天吃喝拉撒。」

    「我師兄還有個名號,叫玄玄子,這你總聽說過吧?沒有?那……玄一道長?張仙人?都沒有?」

    太虛怒了,拍了拍桌子,忍不住大聲道:「張三豐你也沒聽說過?」

    蕭凡倒抽了口涼氣,失聲道:「張三豐?你師兄是張三豐?」

    太虛鬆了口氣,擦了擦汗,虛脫道:「總算不負我望,你若繼續搖頭,貧道也許會忍不住犯了嗔戒,活活掐死你……罪過罪過,無量壽佛……」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7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九章 首富夢想

    酒菜端了上來,南方菜頗為講究,做工精細,份量不多,這與南方人的性格有關,南人好雅,凡事講究個境界,無論衣食住行,附庸古風的同時,更注重養生和行止優雅,店夥計端上的一葷兩素,還有一壺燙好了的花彫,其形精緻無比,可份量估計只夠塞牙縫的。

    太虛毫不客氣,舉起筷子據案大嚼,跟餓了好幾天的狼似的,吃相頗為猙獰。

    蕭凡呆呆的坐著,仍處於震驚狀態。

    張三豐,多牛逼的人物啊!沒想到穿越才幾天,就意外的碰到了這位不老神仙的師弟,實在是福緣深厚,若真能見到傳說中的張真人,不說別的,請他拉拉徒孫張無忌的關係,學個九陽神功或者乾坤大挪移什麼的,再隨便討教幾手煉丹的方法,然後自己摻點兒酸梅汁,白麵粉之類的東西,既害不死人,也不能讓人白日飛昇,打著「張真人獨家秘方,傾情奉獻」的旗號,如果賣出去的話,那該值多少錢,發財致富的捷徑啊……

    想到這裡,蕭凡越來越興奮,他彷彿看見江浦縣首富的寶座在向他招手……

    蕭凡興沖沖的轉過頭,激動的道:「你師兄什麼時候……」

    說到這裡蕭凡忽然住了嘴,他看見太虛像個叫花子似的兩手直接伸進菜碟裡抓菜吃,吃得滿嘴流油,形象特別難看,狼吞虎嚥,如風捲殘雲。

    蕭凡像是被人當頭澆了盆涼水,立馬冷靜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這位太虛道長的人品實在很值得懷疑,不客氣的說,他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他說他是張三豐的師弟,恐怕也是騙人的——張三豐若有這麼一位吃相惡劣,比叫花子更像叫花子的師弟,恐怕他也該檢討一下自己這一百多年來是不是太過虐待師弟了,他老人家是陸地神仙,極盡榮耀,他的師弟怎麼會這麼慘?

    蕭凡自嘲般笑著搖了搖頭,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這話果然不假,江湖處處是陷阱,處處是謊言,自己堂堂穿越人士,照樣被古代人騙得一楞一楞的,江湖真險惡啊。

    輕輕敲了敲桌子,蕭凡自動略過了張三豐的話題,皺眉道:「你剛才在街上說我妖孽附體,這話怎麼說?」

    太虛滋溜兒喝了口酒,滿足的歎息一聲,然後打了個嗝兒,這才悠悠的翻著白眼道:「天機不可洩露……」

    眼角餘光瞧見蕭凡神色不善,太虛忙笑了笑,道:「其實說你妖孽附體……這只是貧道的直覺……」

    確定了,這老混蛋根本就是在騙人。

    所謂「妖孽附體」云云,只是為了騙他一頓飯的噱頭,就跟前世論壇上的標題黨是一個意思。

    蕭凡在桌子底下握緊了拳頭,他很想罵一句「樓主是**,鑒定完畢。」

    轉頭一瞥,見太虛一副可憐的模樣,蕭凡又歎了口氣,算了,人活這麼大把年紀,想盡花樣也只是為了吃一頓飽飯,夠可憐的。

    太虛見蕭凡歎氣,他也很不好意思,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裡掏出個籤筒,可憐巴巴的道:「要不……我給你批一八字兒?」

    蕭凡:「…………」

    「算流年也行,婚姻前程壽數……」

    蕭凡仰天悲歎,喃喃道:「罷了,就算是一張廁紙,也該發揮它的作用……你若實在過意不去,就給我算算,我什麼時候能發財吧。」

    太虛嗤的一聲,脫口道:「多新鮮吶!我要知道什麼時候能發財,至於到現在還騙吃騙喝……咳咳,無量壽佛,貧道失言了,來,蕭老弟,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我幫你算算。」

    蕭凡聞言心中愈發悲涼,這老頭兒倒是實在,不過蕭凡的心裡卻非常不舒服,一個古代的老頭兒,輕輕鬆鬆騙了自己一頓飯,這倒是小事,可蕭凡心中一股挫敗感卻油然而生,古代……真的不好混啊!上午才定下的一個月之內成為江浦縣首富的遠大目標,才只過了不到兩個時辰,蕭凡便對這個目標產生了動搖,老騙子的蝴蝶翅膀輕輕一揮,扇滅了一個進步青年的首富夢想,實在是罪孽深重,念多少聲「無量壽佛」也贖還不了。

    「生辰八字?」蕭凡苦笑,「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太虛馬上泛起同情之色:「這麼說,你是無家的孤兒?」

    蕭凡遲疑道:「……也不算孤兒吧,我現在住我岳父家中,只是不知道還能住幾天……」

    「你岳父是……」

    「江浦縣富商,陳四六。」

    太虛大吃一驚:「原來你就是那個陳家的姑爺!」

    蕭凡忍不住摸鼻子,苦笑道:「沒想到我在江浦縣竟然這麼有名……」

    太虛乾笑,望向蕭凡的目光明顯有了很大的不同,說不清是同情還是惋惜。

    「你的名氣真是不小,貧道四處漂泊,來這江浦縣才一個月,就已知道了你的大名,今日竟能跟你坐在一起吃飯,實在是……唉,就算是貧道的榮幸吧!」

    榮幸就榮幸,還「就算是」……

    蕭凡苦笑道:「你不想說客氣話可以不說的,既然說了,何不說得更虛偽些,讓我開心一下呢?」

    太虛笑道:「說你有名,那確實是不假,當初陳四六收留你的時候,得意洋洋的滿大街顯擺,說什麼陳家不是嫌貧愛富之家,什麼故人情義值千金,什麼不因親家貧賤而悔親,因為收留你的這件事,陳家的誠信招牌在江浦縣算是打得響噹噹,陳家的生意也因此愈發興隆……結果過了四年,這些往臉上貼金的話陳四六也漸漸不說了,外人跟他提起陳家姑爺,陳四六就板著臉一言不發,是人都看得出他有了悔親的打算,現在整個江浦縣的百姓和商戶都睜著眼等著看呢,看陳四六什麼時候會自食其言,悔了這門親事,把你趕出陳府……」

    蕭凡有點恍然了,難怪他輕薄了抱琴這麼嚴重的風化事件,陳四六都沒趕他出去,原來他也知道這位姑爺趕不得,至少現在趕不得,不然陳家的名聲就臭了大街了。

    蕭凡苦笑:「看來名氣大也是一件好事,我這窩囊姑爺若在江浦默默無聞,恐怕早已流浪街頭了……」

    太虛目注蕭凡半晌,終於搖頭道:「貧道說句交淺言深的話,蕭老弟啊,貧道看得出你並非池中之物,總有沖天而起的一天,你又何必自輕自賤,終日寄人籬下呢?」

    蕭凡歎氣道:「我當然也不想寄人籬下,所以我今天出來打算看看有什麼賺錢的門路,《易》曰:君子以自強不息,身為男人,就算不能縱橫天下,至少也該自食其力才是……」

    太虛聞言頓時肅然起敬,朝蕭凡拱手正色道:「蕭公子大才,敢問公子之志?」

    這句問話太熟了,蕭凡精神一振,想也不想便脫口道:「董卓,名托漢相,實為漢賊也,吾當起而伐之……」

    太虛傻眼:「…………」

    蕭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你這句話問得太帥,不這麼回答就不應景了……」

    太虛擦汗:「…………」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8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章 陳府陰雲

    小飯鋪裡,一個混吃混喝,以行騙為生,號稱有一百三十多歲高齡的老道士,問一個寄人籬下,以窩囊著名的小姑爺生平有何志向,這副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莫名。

    「我的志向……」蕭凡抬頭,目光由迷茫漸漸轉成堅毅:「……就是要在一個月之內成為江浦縣的首富!」

    ——前提是自己運氣好,不再遇到古代的江湖騙子。

    太虛瞠目結舌:「這就是你的志向?」

    蕭凡堅定的點頭,顯得躊躇滿志:「不錯!哪怕現在的首富是我的岳父,我也會毫不留情的把他擠下去,取他而代之!」

    太虛瞪大眼睛盯著蕭凡,久久不發一語。

    良久,太虛終於喃喃歎息:「……別人都說陳家姑爺大病之後變成了瘋子,貧道見你言行舉止與常人無異,本不相信這樣的謠言,現在看來……傳言之所以能成為傳言,還是有它幾分道理的,貧道對塵世又多了幾分了悟……」

    蕭凡欣然拱手道:「道長入世修行,今日修行的功力又深了一層,不日或會羽化升仙,實在是可喜可賀……」

    太虛有抓狂的跡象:「聽說你本是農戶子弟?」

    「沒錯。」

    「而你現在要改去行商?」

    「對。」

    太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朝子民分『士農工商』四等,你好好的第二等農戶不做,卻偏偏跑去做那最末等的商人,你這根本不叫志向,叫自甘墮落!」

    蕭凡有點傻眼了,連混得如此淒涼的江湖騙子都看不起商人這個職業,明朝商人的地位低到這種程度了?

    看來「有錢就是大爺」這句話在明朝並不適用。

    錢是個好東西,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好東西,可是擁有這個好東西最多的商人卻被壓在社會框架的最底層,這真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簡直是一句屁話。

    與老道士聊了半天,談不上很投機,不過他卻是蕭凡穿越以來跟人說話最多的第一人,姑且可以算作是朋友吧,儘管這位朋友是個騙子。

    酒足飯飽,桌上的幾個菜碟都被老道士用舌頭舔得乾乾淨淨,光可鑒人,蕭凡沒理會老道士「再來幾碟」的懇切眼神,招手叫了夥計結帳。

    這頓飯花了五十文,不算貴,蕭凡很小心的從貼身的錢袋裡掏出一小塊碎銀,夥計拿到櫃檯上,飯鋪的掌櫃用一桿小巧玲瓏的小秤稱了一下碎銀,然後又找了幾十文錢給蕭凡。

    出了飯鋪的門,蕭凡與老道士拱手作別,老道士顯得很不捨,跟在蕭凡後面走了很久,在他身後一直絮絮叨叨,說什麼最近他就在江浦縣扎根不走了,希望蕭凡能夠每天出來與他把晤交談,二人群策群力,集思廣益,把蕭凡那個自甘墮落的志向修改一下云云……

    蕭凡沒搭理他,他已一眼看穿了老道士的險惡用心,什麼把晤交談,不就是讓我每天管你的飯麼?冤大頭當一次就足夠了。

    太虛跟了他半條街才悻悻停住了腳步,然後高舉著「鐵口直斷」的幡子,轉身騙別的冤大頭去了。

    走在回陳府的路上,蕭凡腦子不停在轉,認識老道士的過程令他充滿了挫敗感,他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來著,可是現在仔細回想一下穿越以來的種種遭遇,先是差點被人埋了,然後認錯了人,不小心非禮了丫鬟,接著差點被人趕出門,現在呢,又被江湖騙子騙了一頓飯……

    這些遭遇不說不覺得,一說起來,讓他感到非常沮喪,人走霉運走到這個地步,他對自己的信心產生了懷疑,一個月之內成為江浦縣首富的夢想開始動搖起來。

    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啊!蕭凡開始自我檢討,古代人並非如想像中那麼傻,比來比去,真正傻的人好像是自己,一個月之內成為江浦首富的目標太不實際了。

    ……改成兩個月吧!

    還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按說他對陌生人的戒備心理很重,可為什麼這個老道士輕易的騙了他一頓飯,蕭凡心中對此沒多大反感,反而隱隱對那個老道士有一種親切感?

    莫非這個老道士根本不是人?

    *******************************************

    回到陳府已是傍晚時分了,一腳跨進旁邊的側門,蕭凡便發覺今天的陳府氣氛有點怪異。

    往常門房裡總是聚集著幾個下人,有時候喝酒吹牛,有時候扔骰子耍錢,為那麼一文兩文錢爭得面紅耳赤,可今天的門房內安靜異常,守門房的老頭兒一個人坐在裡面,平靜中帶著幾分懼意,不時小心的瞄瞄前院,連蕭凡進門他都沒察覺。

    蕭凡皺了皺眉,今天這是怎麼了?

    正在暗暗奇怪,卻見到陳管家迎面走來,蕭凡心中一驚,急忙朝旁邊一讓,看到陳管家,蕭凡忽然想起了,上午出門的時候好像忽悠了他一把,照目前的結果來看,貌似忽悠得很成功,——陳管家白白淨淨的臉上一左一右印著兩個鮮紅的巴掌印,整個人頹喪了許多,平日裡那股狗眼看人低的氣勢明顯收斂了。

    偷瞄家主夫人的胸脯,這罪過可不小,蕭凡暗暗吃驚,這傢伙不會那麼蠢,真的主動跑去跟陳四六解釋吧?若真是如此,這兩巴掌挨得委實不冤。

    儘管如此,蕭凡心裡多少還是有幾分心虛的,干了壞事就得低調一點,特別是在面對苦主的時候,更要低調。

    本以為陳管家看到自己會發飆,控訴蕭凡含血噴人,誰知陳管家迎面走來卻根本沒理蕭凡,只是隨便瞥了他一眼,然後急匆匆的朝大門外走去,眉宇間頗為焦急,不知去做什麼。

    蕭凡愈發奇怪了,今日這府裡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蕭凡才隱隱有些後悔,人緣差的弊處現在體現出來了,自己應該在陳府的下人裡交個朋友的,特別是那種愛好散播八卦時事新聞的下人朋友。

    不能在第一時間及時掌握新聞信息,真讓人扼腕焦急。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蕭凡決定主動找人問問。

    蕭凡找人問話的方式有點粗魯,不值得提倡。

    仍是老方法,他在陳府前院的西側花園裡,找了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灰色角落蹲了下來,然後像等著傻兔子自己去撞木樁的獵人,耐心的等候打此路過的倒霉下人,逮著誰就是誰。

    第一個倒霉的下人是負責每天修剪花園的啞叔。蕭凡把啞叔死死的摁在了地上,然後開始逼問陳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可惜,蕭凡逮錯了人,啞叔之所以叫啞叔,當然是個不能開口說話的啞巴……

    在蕭凡歉意的眼神下,啞叔抹著幸福的淚花兒,一溜煙跑遠了……這輩子有幸當個啞巴,實在是祖上積德……

    於是蕭凡只好又蹲了下來,像個深入敵後摸敵人哨卡的偵察兵,繼續等待下一個倒霉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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