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王侯 作者:賊眉鼠眼 (完)

   關閉
mk2257 2011-4-24 12:28: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664353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9
第三十一章 狐假虎威

    醉仙樓裡,老蔡和兩名店夥計以及一名廚子,所有人都楞了。

    門口光線一暗,一個身著白色綢衫的年輕男子,在一群潑皮混混模樣打扮的人簇擁下,趾高氣昂的走了進來。

    蕭凡心腔一緊,找麻煩的來了。很多經典的影視作品裡演過,這個時候進來找麻煩的人,其神態肯定是兩眼望天。

    果然,年輕男子走進來後,將手中把玩著的折扇啪地一收,兩眼望天大聲道:「叫蕭凡的王八蛋是誰?站出來!」

    老蔡,店夥計和廚子嚇得面無人色,急忙往後一退。

    蕭凡左右看了看,不由指著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就是蕭凡,不過我不是王八蛋。」

    年輕男子長相頗為英俊,只可惜面色太白了些,一雙眼睛細長微瞇,看起來很陰森,走起路來腳步虛浮,一看就知是長期的酒色過度。

    男子望住蕭凡,冷聲道:「你就是蕭凡?陳家的窩囊女婿?」

    蕭凡無奈點頭,「窩囊」二字似乎已成了他的招牌,人見人誇。

    男子見蕭凡承認,眼中閃過幾分厲色,他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氣焰囂張道:「知道我是誰麼?」

    蕭凡搖頭,皺眉道:「我看各位來勢洶洶,閣下面目猙獰,雖不知道你們是誰,但可以肯定,你們絕非善類。」

    年輕男子俊臉立馬陰沉下來,眼中怒火萬丈,冷聲道:「死到臨頭還敢耍嘴皮子,蕭凡,你記住了,我叫黃惟善,是黃知縣的獨子,來人,給老子揍他!打死不論,我擔著了!」

    黃惟善身後的潑皮混混聞言齊齊應了一聲,挽起袖子便往前湊。

    蕭凡眼皮猛跳,他聽過這個名字,黃惟善,黃知縣的獨子,早就惦記陳鶯兒的美色,一直想把她收為妾室,嚴格說來,他與黃惟善目前是情敵關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殺人也就很符合邏輯了。

    心念電轉,這群潑皮混混已經圍了上來,他們手裡拿著棍棒長刀,一個個目光歹毒的盯著蕭凡,嘿嘿冷笑。

    老蔡和店夥計們早已嚇得瑟瑟發抖,呆站著一動不動。

    情勢危急,蕭凡若再不想辦法的話,恐怕今日性命不保。

    正當潑皮們舉起刀棍,準備朝蕭凡當頭劈下時,蕭凡渾身一抖,忽然開口暴聲大喝道:「慢著!」

    眾人一楞,蕭凡兩眼怒睜,不退反進,往前站了一步,伸手指著黃惟善,冷聲喝道:「黃惟善,你可想清楚了,你確定要殺我嗎?」

    黃惟善似乎沒想到蕭凡臨死前會這麼問,不由好笑道:「想清楚了,殺一個草民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爹乃江浦知縣,你若死了,陳四六就算有膽子幫你喊冤都沒處喊,殺了你又能怎樣?」

    蕭凡心中有些悲涼,在這種官二代的心裡,老爹的權力就是自己的權力,老爹視百姓性命如螻蟻,官二代也視百姓性命為螻蟻。這種觀念已經根深蒂固,更可悲的是,這偏偏是事實。黃惟善一進門便欲殺他,根本連理由都懶得找,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而現在,自己就是一隻掙扎著求生存的可憐螻蟻。

    一想到生存,蕭凡立馬冷靜了,努力壓抑住畏懼的心理,盯著黃惟善冷笑道:「黃公子,我只是一介草民,對你來說,我死不足惜,殺便殺了,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不過,我勸你三思而後行,有的事情做得太過魯莽,後悔也來不及了……」

    黃惟善臉色一變,冷冷道:「殺一個賤民我會後悔?笑話!整個江浦數萬人,死一兩個有什麼打緊,——你們這群混蛋楞著幹什麼?給我殺了他!」

    「你們誰敢!」蕭凡大喝,令潑皮混混們不由一窒,隱隱散發出來的威勢讓眾人遲疑了,一時竟吃不準這文弱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蕭凡一聲大吼,醉仙樓內情勢頓時陷入一群與一人相對峙的僵持局面。

    「黃惟善,你可想清楚了,你若真殺了我,我敢保證,絕對會給你家老子惹禍,你信不信?不信你就動手試試!」

    黃惟善一呆,心中也有些吃不準勁兒,色厲內荏道:「你少給老子胡說八道,一介賤民,殺了你又怎樣?」

    蕭凡面沉如水,陰陰一笑,令場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愈發詭異。

    「真的嗎?我問你,你來這醉仙樓鬧事,可有經過你父親黃知縣的授意?」

    黃惟善臉有點黑了:「…………」

    他當然沒經過老爹的授意,說白了,今日他來這醉仙樓,根本就是尋釁報復,他想得很簡單,直接弄死蕭凡,然後去陳家逼婚,把陳鶯兒弄到手,典型的紈褲子弟欺男霸女行為,他老爹去了京師拜會禮部右侍郎黃觀,怎麼可能知道?

    蕭凡見黃惟善的表情,心裡終於鬆了口氣,好了,性命保住了,只要不是黃知縣的授意就好,至於這位官二代,嚇唬嚇唬他倒不在話下。

    「黃公子,我再問你,你今日領人打上門,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什……什麼準備?」

    蕭凡再次放出一顆重磅炸彈:「黃知縣跟曹縣丞撕破臉的準備,你做好了嗎?你確定要殺了我,完全不必顧忌曹縣丞的面子?」

    黃惟善震驚了:「曹縣丞?你……你跟曹縣丞是什麼關係?」

    蕭凡高深的笑了笑:「陳家得罪曹縣丞,是我居中一手調解的,曹縣丞到江浦的第二天,我進了官驛跟他喝酒,你說我跟曹大人是什麼關係?」

    黃惟善楞住了,江浦縣並不大,一點小小的風吹草動很快便人盡皆知,他知道蕭凡說的全是實話。

    聽蕭凡話裡的意思,他跟曹縣丞居然關係不淺,這下事情有點麻煩了。

    蕭凡趁熱打鐵:「你知不知道曹縣丞後面站著的人是誰?」

    「知道,燕……燕王殿下。」黃惟善艱難的吞了口口水。

    「你知不知道曹縣丞是行伍出身,他的辦事風格剽悍粗獷,惹毛了他,你猜你黃公子是個什麼下場?」

    「不……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殺了我等於直接跟曹縣丞撕破臉,跟曹縣丞撕破臉就等於跟燕王殿下撕破臉,跟燕王殿下撕破臉就等於跟朝廷和皇上撕破臉?你確定你們黃家要跟皇上撕破臉嗎?」

    這頂帽子扣得夠大的,黃惟善臉都綠了,身子有點發軟:「不……不知道。」

    「行走官場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你今日之舉,你知不知道會給令尊惹下多大的麻煩?」

    「不……不知道。」黃惟善臉色變了,嘴唇開始哆嗦。

    他是紈褲子弟,但他不是白癡,跟隨父親耳濡目染之下,他當然知道官場的凶險,清醒之後他驚懼的發現,蕭凡問的每一句話實在很有道理,如果蕭凡和曹縣丞真的關係不淺的話,今日若殺了蕭凡,其後果恐怕很不妙,現在他開始深深的感到後悔了。

    蕭凡開始歎氣,望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憐憫:「你什麼都不知道,居然就帶著這群潑皮混混上門殺人行兇,黃公子,我很好奇,你那莫名其妙的勇氣哪裡來的?難道真的是無知者無畏嗎?」

    黃公子臉部表情有點無助……

    蕭凡對他的表情很滿意,他從容走到黃惟善身前,將自己的腦袋朝他伸過去,道:「該說的我都說了,黃公子,來,殺我吧,我讓你殺。」

    黃公子嚇了一跳,臉色變白了,連連謙讓道:「不……不用了。」

    「來嘛,別客氣,殺了我,你能消了心頭一口惡氣,何樂不為?來,動手吧,用你生平最厲害的招式,狠狠的打在我身上,千萬不要手下留情……」蕭凡不停的慫恿。

    「不……不……今天是個誤會,誤會……」黃公子嚇得連退好幾步,並不自覺的將雙手背到身後,生怕一不小心碰到蕭凡,把他給碰死了似的。

    「來吧來吧,蕭凡本不該生啊,蕭凡應該死亡……」蕭凡盛情邀請,表情誠摯得令人感動。

    「不……我不要……我真的不要……」黃公子像個被流氓堵住的美少女,一邊後退一邊無力的苦苦哀求……

    一旁的老蔡,店夥計,以及手執刀槍棍棒,殺氣騰騰的眾潑皮目瞪口呆。

    咱們不是來殺陳家姑爺的嗎?殺人怎麼殺出這幅光景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0
第三十二章 善解人意

    「你真的不殺我了?」蕭凡表情好像很失望。

    「我覺得今天這事鬧成這樣,肯定是一場誤會……」黃惟善表現得很誠摯。

    他心中驚疑不定,蕭凡的話在他心裡紮了根,江浦縣的官場不大,可小圈子照樣也是圈子,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曹縣丞真的跟蕭凡有著不淺的關係,那麼今天是絕對不能動蕭凡一根寒毛的,紈褲子弟並非都是兩眼望天,不可一世的白癡,他們也懂得思考,更懂得紈褲的權力是老爹給的,如果給老爹惹了禍,影響了他的仕途,那麼自己這個紈褲子弟也做到頭了。

    敵情不明,黃惟善選擇了暫時退讓,他要回去好好查清楚,蕭凡跟曹縣丞到底是什麼關係。外面的人都說陳家這位姑爺是個窩囊廢,但從蕭凡今日的表現來看,黃惟善覺得說這話的人都瞎了狗眼,——有把知縣公子逼得幾乎走投無路的窩囊廢麼?

    蕭凡現在的形象在黃公子心裡,有點深不可測。——老爹沒說錯,蕭凡跟曹毅一樣,都不是省油的燈。

    「蕭……蕭掌櫃,沒什麼事的話,我,我先走了……」黃惟善面孔抽搐了幾下,領著一群潑皮混混,神情訕然的準備走人。

    「等一下!」蕭凡叫住了他。

    「你想怎樣?」黃惟善眼睛瞇了起來,莫非這傢伙不打算放過他?好大的狗膽!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一縣衙內,反過來若被一介賤民欺負了,以後他還怎麼抬頭?

    蕭凡微笑著將黃惟善拉到一邊,低聲道:「黃公子,今日既是一場誤會,這事就算了。不過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今日黃公子領著這麼多人打上門,若什麼事都沒幹,就這麼走了,黃公子臉面上是不是太沒光彩了?」

    「你什麼意思?」黃惟善一臉警惕。

    蕭凡笑道:「民不與官鬥,草民當然惹不起黃公子您,更不敢讓黃公子丟了面子,所以草民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您找回臉面,草民也好給自己留一線日後與您相見的台階……」

    「什麼法子?」

    蕭凡歎了口氣道:「打人是不對的,不過砸店卻沒關係,草民為黃公子的面子著想,您若實在覺得下不了台,草民給您提個建議,不如乾脆把這醉仙樓給砸了,這樣您面子裡子都有了,黃公子意下如何?」

    黃惟善一聽眼睛立馬亮了,接著又警惕的看著蕭凡:「你是這醉仙樓的掌櫃吧?你會這麼好心,讓我把店砸了?你到底什麼意思?莫非想給我下套?」

    蕭凡歎氣道:「草民當然不樂意,但是我實在不想得罪你,你若心裡有氣,我的日子也過得不安穩,這是無奈中的法子……」

    黃惟善想了想,覺得砸店確實是個能出氣又能找回面子的好辦法。

    「你……這可是你說的啊,可不能反悔,店是你讓我砸的,將來就算到曹縣丞面前,我……我也不怕,我佔著理呢!」

    「那當然,草民得罪誰也不敢得罪您黃公子啊……」蕭凡急忙指天畫地保證,順便還好心的問道:「黃公子砸店需要工具嗎?草民可以提供。」

    黃惟善腦子轉了很久,終於確定把醉仙樓砸了蕭凡也不能拿他老爹怎樣,於是一咬牙,惡聲道:「不用!我們自己有!」

    蕭凡立馬識趣的站到一旁。

    黃惟善走到那群潑皮混混面前,哼了兩聲,氣焰又恢復了剛進店時的囂張。

    「你們這些混蛋還楞著幹嘛?給老子把這破店砸了!」

    眾潑皮一呆,接著開始群情激奮,一掃剛才黃公子哀哀退避時的頹勢。

    一名賊眉鼠眼的潑皮不懷好意的打量蕭凡兩眼,湊到黃惟善面前討好的道:「公子,要小人教訓教訓這小白臉嗎?」

    「啪!」黃惟善一個耳光狠狠扇到他臉上,怒道:「……只砸店,不准打人!」

    於是眾人舉起手中原本是殺人凶器的刀槍棍棒,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砸店。

    塵土喧囂,熱火朝天,氣氛熱鬧得像是趕集,沒過一會兒功夫,醉仙樓的大堂內頓時被砸得雞零狗碎,亂七八糟,桌子椅子櫃檯酒罈,在潑皮們的肆意打砸下,全部化為飛灰。

    眾人打砸得凶狠,幹勁十足,但是對一旁站立的蕭凡,老蔡和店夥計卻碰都不碰,秋毫無犯。

    此刻黃公子就像南京路上好八連,形象正義得一塌糊塗。

    老蔡站在蕭凡身旁,在一片打砸聲中渾身瑟瑟發抖。

    「掌櫃的,這……這可如何是好,他們砸得一點都不剩了啊……這……」老蔡急得臉都綠了。

    蕭凡一臉平靜的看著潑皮們賣力砸店,眼中居然露出了幾分欣賞。

    「老蔡,你能不能淡定一點?」

    「掌櫃的,淡定不了啊,這……怎麼向老東家交代?完了,完了!醉仙樓被砸爛了,我肯定會被老東家辭了……」老蔡一臉絕望。

    蕭凡歎了口氣:「老蔡我問你,這位黃衙內帶人來之前,咱們是怎麼商量的?」

    「怎……怎麼商量?商量什麼?」老蔡一副懵懂的模樣。

    蕭凡又歎了口氣,耐心的道:「咱們不是說,要把醉仙樓重新裝修嗎?大堂裡所有的一切全都要拆了重建,你想想,我是不是這麼說的?」

    「是……是啊。」

    「請人拆大堂是不是要花錢?」

    「是……是啊。」

    蕭凡歎了口氣,目光感激的望著正砸得熱火朝天的潑皮們,語氣無限唏噓:「現在,有這麼多熱心的小伙子免費幫咱們拆,給咱們省了一筆開支,你還急什麼?你應該心懷一顆感恩的心才是……」

    老蔡聞言楞住了,焦急的面孔瞬間便恢復了平靜,接著,眼中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笑意漸漸擴散,蔓延……

    「掌櫃說得很有道理,老漢真應該感謝他們才是……」老蔡的語氣帶著幾分抑制不住的歡快。

    這位蕭掌櫃實在……太壞了!哈哈。

    很快,潑皮們將大堂砸得灰飛煙滅,黃惟善瞧著滿目創痍的大堂,其狀蕭然無比,他不由滿足的笑了,喘著粗氣走到蕭凡面前,當著眾潑皮的面,開始交代場面話。

    「蕭凡,你看清楚了!以後若再敢得罪我,這醉仙樓就是你的下場!」

    蕭凡低眉順目,唯唯諾諾:「是是是,黃公子神威,令草民仰視畏懼不已……」

    黃惟善見蕭凡一臉恭敬,心中不由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這位蕭掌櫃做事八面玲瓏,懂得在小弟面前給他留面子,為了他的面子還大方的任他把店給砸了,此人所言所行,實在令他窩心不已。

    虛榮心得到空前滿足的黃公子,領著一大幫潑皮混混,扛著各種工具,像一群剛幹完活風塵僕僕的施工隊,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醉仙樓。

    蕭凡看著黃公子得意洋洋的背影,神色歡愉的長出一口氣。

    「什麼叫雙贏?這就叫雙贏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1
第三十三章 道爺發火

    醉仙樓門口圍著一大群人,都是聽到動靜後來看熱鬧的圍觀百姓,其中不乏同情者,當然,也少不了幸災樂禍的人,人生百態,只消看一眼這些圍觀者,便能體會出其中五味。

    黃惟善領著潑皮們走後,圍觀的百姓也三三兩兩散去。

    跋扈衙內怒砸醉仙樓,如此狗血的橋段,卻成了一場不明不白的鬧劇,蕭凡打心眼兒裡感激黃公子的慷慨,這讓他不但省了開支,也省了麻煩。

    這件事的起因當然是為了陳家千金,說實話,蕭凡有點想不通,陳鶯兒到底哪點好,值得這位衙內為她大打出手?陳鶯兒除了長得漂亮外,蕭凡根本沒看出她有什麼別的優點,許是在深閨待得久了,養得性格淡漠,古怪,善變,這樣的女人娶回家,不說話時還能看著養養眼,一開口會把人得罪死,蕭凡是個注重內在的人,脾氣合不來,再漂亮他也不要。

    不過蕭凡知道,經過這一次砸店之後,醉仙樓,不,正確的說是陳家,算是正式在江浦縣公開的與曹縣丞站在了一起,很快整個縣城就會知道這個消息,當然,對江浦的官場來說,一個商人站在哪一邊,根本無關官場大局,在這個年代,商人能起到的作用太小了,陳家頂多只是給剛上任的曹縣丞造一造聲勢。

    從古至今,站隊是個大問題,但是蕭凡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黃知縣背後站著什麼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曹毅背後站著燕王朱棣,朱棣是什麼人?數年之後,大明王朝的第三任統治者,雄才大略的明成祖永樂皇帝,這就是穿越者的優勢所在,他永遠不會擔心自己站錯隊,歷史已經幫他選擇好了,他只要依照歷史的軌跡順勢而為便可無往不利。

    黃公子走後,醉仙樓已是一片狼藉,老蔡和店夥計忙著將桌椅門窗的碎片收攏歸置,氣氛雖然沉默,可眾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平靜,一點也沒有被人欺負後的頹喪。

    蕭凡摸著下巴,考慮該怎麼開口向陳四六討要些銀子,醉仙樓要重新裝修,沒銀子是開不了工的。

    到了晚上,以算命忽悠為生的太虛回了醉仙樓,蕭凡承諾過,以後晚上可以睡在這裡,拼幾張桌子的事,並不麻煩,太虛終於有了一個相對長久的棲息之地,自然是滿心歡喜。這個時候正是倦鳥歸巢的時候。

    不過很顯然,今天不是太虛的幸運日。

    剛跨進醉仙樓的大門,太虛便被眼前這淒涼破碎的景象驚呆了。

    用范先生《岳陽樓記》裡的一句話來形容:「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這句話很適合太虛現在的心情。

    太虛當場怒了:「誰?誰幹的?」

    他不能不怒,他已經把醉仙樓當成了家,無論誰的家園被人殘害成這樣,都會發怒的,出家人也不例外。

    太虛脖子都粗了,花白的鬚髮俱豎,佈滿皺紋的老臉一陣陣的抽搐,連呼吸都粗重了許多。

    「誰?到底是誰幹的?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太虛怒髮衝冠。

    蕭凡急忙勸解:「道長莫氣,出家之人不可犯嗔戒……」

    太虛一驚,急忙斂神靜氣,長長宣道:「無量壽佛——」

    接著,太虛又暴跳如雷:「無量他娘的個鳥壽佛!道爺我找個睡覺的地方容易嗎?出去一天就被人拆了,出家人也是人,怎麼就犯不得嗔戒了?」

    蕭凡擦汗,老騙子也是性情中人啊……

    「蕭老弟,你說!到底是誰幹的缺德事兒?道爺我這就去抽死他!」

    蕭凡揉了揉鼻子,苦笑道:「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已經被砸了店,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有句話蕭凡沒忍心說,按他的計劃,醉仙樓本來就是要全部砸了重新裝修的,人家黃公子當了活雷鋒忙活一下午,若再追上去揍他一頓,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不行!你必須告訴我誰幹的!道爺我紅塵修行,遇著不平事當然要管一管,更何況還是蕭老弟你的不平事,道爺我更要管了!」太虛不依不饒。

    蕭凡頓時肅然起敬,想不到老騙子還是個古道熱腸的俠義之輩,以前太小看他了……當然,也不能排除他是為了洩私憤,畢竟他睡覺的地方被人砸了,他又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道士,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太虛的這種情緒很符合邏輯。

    偉大的革命導師馬克思說,無產者失去的只是鎖鏈,這話實在很有道理,翻譯成通俗語,那就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兩句話套用在出家人身上照樣很合適。

    蕭凡轉了轉眼珠,一抹熟悉的壞笑在嘴角勾出一道弧線。

    「你確定要揍他?」

    「當然!道爺今日也來個替天行道!」

    「好吧,我帶你去找他,那人砸了店後四處花天酒地,應該不難找的。」

    蕭凡是個很隨和的人,既然太虛如此熱情的幫他找場子,不答應他好像說不過去,畢竟人家老道士現在雄性荷爾蒙分泌得很旺盛,不給他找個情緒的發洩口,恐怕他會發狂。

    於是一老一少在漆黑的夜幕中,鬼鬼祟祟的出了醉仙樓的大門,滿大街的找黃衙內,準備復仇大業。

    *************************************

    正如蕭凡所說,黃衙內並不難找。

    江浦只是個小縣城,晚上的娛樂場所只有那麼幾家,蕭凡和太虛很快找到了黃惟善。

    黃惟善正在一家名叫「藏春閣」的青樓裡喝花酒,今日大砸醉仙樓,他覺得很威風很暢快,大大滿足了衙內橫行跋扈的心理,於是他呼朋引伴,在藏春閣聚集了一大幫人,每人抱著個粉頭狎玩。

    今日蕭凡敬畏的表情讓他又一次體會到權力的妙處。

    在這小小的江浦,他老爹黃睿德就是天,他黃衙內同樣也是天。哪怕來了個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曹縣丞,也改變不了現狀,黃睿德正在京師拜會禮部黃侍郎,他相信老爹會帶來好消息,燕王貴為王冑又如何?一個戍邊的王爺,若論在京師左近的影響力,比得上常伴聖駕的侍郎大人嗎?當今皇上早已定下皇太孫,燕王再怎麼折騰也當不了皇帝,大環境決定小環境,黃惟善左想右想,都覺得曹縣丞必然鬥不過自己的老爹,此時的他,正可謂近日無慮,遠日無憂。

    至於公開投靠曹縣丞的陳四六,還有那個時常皮笑肉不笑的討厭姑爺,待到曹縣丞轟然垮下之時,便是陳家倒霉之日,相信那一天不太遠了。

    陳鶯兒,那個商人家的女兒,最後必然也會入他黃衙內的彀中。

    黃惟善對此很有信心。

    藏春閣外,街角的巷子口,蕭凡看著裡面熱火朝天的喧鬧景象,不由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然後感到一陣冬日的寒意,於是又輕輕跺了跺腳。

    「要不,咱們回去吧,明天再來找場子……」蕭凡勸道。

    時間很晚了,已經習慣古代人的早睡早起,蕭凡現在一陣又一陣的睏意,他實在提不起精神來復仇,不論黃衙內心裡怎麼想的,事實上砸醉仙樓這種行為並沒做錯,人家累死累活忙活了一下午分文未取,現在又要去找他麻煩,蕭凡覺得這種行為很禽獸……

    「不行!道爺我今兒跟他耗上了!我沒地方睡,他也別想好過!」太虛目光灼灼的盯著藏春閣的大門,憤憤道。

    蕭凡歎了口氣,他覺得太虛太熱心了,相比之下,自己這個真正的受害者反倒太不敬業,居然有點陪太子讀書的意思,實在應該反省一下。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躲在街角巷樓閒扯淡,目光卻一眨不眨的盯著藏春閣的大門。

    不知過了多久,喝花酒喝得面紅耳赤的黃惟善終於東搖西晃的出來了,狂妄大笑著跟那群狐朋狗友揮手作別,然後獨自一人往東走去。

    蕭凡眼睛一亮,點子來了!

    像變戲法兒似的,蕭凡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兩樣物事,一口二尺餘長的麻袋,還有一根拳頭粗的大木棍兒。

    蕭凡將兩樣物事遞到太虛面前,道:「你選哪一個?」

    太虛下意識拿過木棍兒,然後兩眼發直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凡很耐心的道:「你不是說要幫我報仇嗎?」

    太虛懵然點頭。

    蕭凡嘿嘿一笑,指著不遠處正搖搖晃晃走著路的黃惟善,道:「看見那孫子了嗎?今日就是他拆了咱們的醉仙樓……」

    太虛目光頓時變得熾熱,眼睛彷彿快噴出火來。

    「你說吧,咱們應該怎麼做?」太虛摩拳擦掌,戰意盎然。

    蕭凡是個謙謙君子,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君子哪怕作奸犯科,說話的時候也要文雅一點。

    於是蕭凡很靦腆的道:「我是這麼想的,為了讓他得到教訓,我打算讓他雙目暫時性失明,接著用鈍器對他的肉體進行無差別毆打,凌辱,然後從他身上獲得一些受害者該得的賠償,最後飛快撤離毆打現場……」

    太虛呸了一聲,萬分鄙夷的道:「說了那麼多,不就是套麻袋,敲悶棍麼?」

    蕭凡仰著頭想了一下,最後點頭道:「不錯,我覺得你的概括很準確,一針見血。」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2
第三十四章 夜下悶棍

    東市青石大街上,黃惟善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往家中走去,渾然不覺兩個不懷好意的人已經盯上了他。

    黃惟善沒帶隨從家丁,不能怪他大意,他老爹是知縣老爺,縣城裡頭一號掌權人物,在江浦縣內,哪怕他黃衙內學螃蟹橫著走,誰敢找他麻煩。

    久怠必有禍。黃惟善當然想不到,在這江浦縣內,居然真有人敢找他麻煩。

    禍事已經悄悄臨近。

    漆黑的夜幕下,兩條人影正鬼鬼祟祟摸了上來。

    一人扯著麻袋,另一人手執木棍兒,像極了摸鬼子炮樓的土八路。

    黃惟善仍在搖搖晃晃,嘴裡哼著跑了調兒的黃色俚曲,今晚在藏春閣,黃公子玩得很HIGH,除了磕藥,壞人該幹的事兒他都干了。

    蕭凡遠遠跟在後面,看著黃公子這副郎當模樣,說實話,自認正人君子的蕭掌櫃都忍不住想抽他,前世無數的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裡,對黃公子這種人有一個統稱:「人渣」。

    本來對敲他悶棍有些歉意的蕭凡,現在忽然覺得,其實年輕人偶爾受點挫折和打擊,還是很有必要的,也許受過這次打擊後,黃衙內會培養起「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危機意識,更能明白「夜路走多終遇鬼」的人生道理。

    想來想去,蕭凡覺得今日敲他悶棍的行為,簡直是行善積德。

    於是,正人君子蕭凡坦然了,甚至還有些自豪感充斥於心間。

    小時候撿到五毛錢交給警察叔叔時,他也有同樣的感覺。

    教育衙內,是身為正人君子必須具有的社會義務,等同於除滅四害,人人有責。

    離黃惟善還有丈餘距離的時候,蕭凡暗暗朝太虛打了個眼色,太虛點頭會意。

    黑暗中,兩條人影暴起飛撲,醉醺醺的黃公子根本來不及反應,腦袋就被人從身後被麻袋套住,剛待出聲驚呼,腦後一陣勁風,太虛已狠狠一棒子敲在他頭上,最後……黃公子不負眾望,暈過去了。

    整個敲悶棍行動為時不超過三秒,眨眼功夫便完成,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動作如行雲流水,利落之極。

    太虛扔下棒子,狠狠朝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黃惟善吐了口口水,然後又使勁踹了他幾腳,邊踹邊罵:「道爺不發火,你當我是泥捏的?叫你砸我床鋪,叫你為非作歹,叫你嫖姑娘,道爺今兒就廢了你……」

    說著便抬腳朝黃惟善的命根子踢去。

    蕭凡大驚,急忙拉住他:「道長,教訓一頓就夠了,殺人不過頭點地,讓人斷子絕孫就過分了啊……」

    太虛踹得氣喘吁吁,聞言頓醒,面色一整:「無量壽佛——貧道失態了,罪過,罪過!」

    蕭凡同情的看了滿臉腳印的黃公子一眼,蹲下身,將黃惟善隨身的錢袋扯了過來,放在手裡掂了掂,大概有幾十兩之多,蕭凡眼睛放出亮光,發了,又發了!

    事實再次證明,搶劫實在是很有前途的一門職業。

    老實不客氣的將錢袋收入自己懷中,蕭凡心中頓時湧起一陣幸福的眩暈感。

    他並沒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砸店圖的是個酣暢爽快,可是……你砸過之後總得要賠錢吧?不然這世上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太虛捋鬚,低頭看著昏迷不醒的黃惟善,他對自己敲的那一棒子感到很滿意,無論力道還是角度,都恰到好處。

    「對了,忙活了半天,這傢伙到底是誰呀?」太虛終於想起這個很重要的問題。

    蕭凡朝太虛拱手笑道:「這傢伙姓黃,是咱們江浦黃知縣的公子,恭喜道長,賀喜道長,您今日終於犯下滔天巨案……道長您紅塵修行,又多了一件不平凡的閱歷,實在是可喜可賀……」

    夜幕之下,太虛黑油油的老臉霎時便得蒼白。

    「道長,您流汗了,很多……」

    「道長,您為何不說話?」

    「道長……您怎麼了?」

    半晌,太虛抖抖索索道:「你……你怎麼不早說?」

    蕭凡眨著眼睛無辜道:「你又沒問……」

    「…………」

    「蕭老弟啊……貧道近日感覺體內氣機牽引,似有所悟,看來離羽化飛昇的大成之境不遠了,貧道決定從明天……不,從現在開始,雲遊四海,漂泊八方,求證天道……」

    蕭凡一把拉住他往醉仙樓走去:「道長你真會開玩笑,醉仙樓有吃有喝,證什麼天道呀,這樣的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

    太虛不停的掙扎:「蕭老弟,蕭老弟,你聽我說,聽我說啊,貧道真的快羽化了……」

    「得了吧,鳥才羽化呢,你一老頭兒頂多骨質鈣化,道長今日兩肋插刀,咱們回去好好喝幾杯……」

    「蕭老弟,今日之事,你要發誓保密啊……」

    「好,我發誓,絕不將今日之事洩露半句,不然罰我跟你一樣當道士……」

    「蕭老弟,咱們還是把黃公子送回去吧,把他丟在這裡多沒禮貌,著涼了怎麼辦……」

    「…………」

    *********************************

    黃知縣的兒子黃惟善晚上被人打昏在街角巷口,身上財物被劫一空,懷疑有人謀財害命。

    這條消息在平靜的江浦縣如同一顆核彈般炸開了。

    黃知縣雷霆大怒,這簡直是對他這一縣之令的嚴重挑釁!

    剛從京師回來的黃知縣,立時將縣衙的劉捕頭和一干衙役捕快召集起來,把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並嚴令他們各處查訪,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上至縣衙官吏,下至平民百姓,大家都知道,江浦縣不平靜了。

    而這件大案的製造者,江浦縣陳家女婿蕭凡同志,卻老神在在的坐在陳府前堂內,沒事人似的看著面孔不斷抽搐的陳四六。

    「銀子送給曹縣丞了?」陳四六沉聲問道。

    「送去了,曹縣丞表示很高興,直誇岳父大人您是個風格高尚的人……」

    陳四六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能不高尚麼?二千多兩銀子啊,唉!」

    好像存心看陳四六不痛快似的,蕭凡適時的補充了一句:「岳父大人,不止二千多兩銀子,還包括醉仙樓一半的股份,也就是說,以後醉仙樓不管賺了多少銀子,都要分一半給曹縣丞,就算生意做不下去,要關門大吉,醉仙樓賣掉後,得的銀子也要分一半給他……」

    陳四六臉色頓時變綠了,捂著胸口半晌說不出話。

    蕭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不太忍心告訴他一個更殘酷的事實,銀子和股份曹縣丞都收下了,不過人家明明白白說了,承的是他蕭凡的情,跟陳四六沒啥關係。

    這話若說出來,估計陳四六會當場氣死。

    於是蕭凡想了想,還是沒說。他是個善良的人,岳父健康是他的心願。

    良久,陳四六緩過一口氣,長長歎息道:「罷了,商人若要尋個靠山,這些銀子是必須要花的……」

    深深的看了蕭凡一眼,陳四六道:「賢婿啊,這銀子和股份一送出去,咱陳家便意味著直接跟黃知縣敵對了,咱們這麼下的這一注……下對了嗎?」

    「岳父大人,曹縣丞身後站著的,可是燕王殿下,燕王雄才大略,世之梟雄,咱們站到燕王一邊,肯定是沒錯的,黃知縣必然鬥不過曹縣丞,江浦一縣,早晚是曹縣丞的天下,岳父大人儘管寬心。」

    陳四六點點頭,然後又猶豫道:「要不,咱們在黃知縣那裡也下一注吧,兩邊都討好,兩邊都不得罪……」

    蕭凡笑了,笑得很壞:「岳父大人,來不及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您還是踏踏實實的跟曹縣丞綁在同一條船上吧……」

    陳四六見蕭凡壞壞的笑容,頓時心腔一抽。

    「你什麼意思?」

    「岳父大人,昨日黃知縣的公子黃惟善帶人砸了醉仙樓,這事兒您知道了吧?」

    「知道。」

    蕭凡微笑道:「再後來,黃惟善晚上被人敲了悶棍,這事兒您也知道了吧?」

    「知……知道。」陳四六渾身開始發抖,他忽然有了一種很不祥的預感:「這跟咱們陳家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那事兒正是小婿干的……呵呵,岳父大人要為小婿保密哦,不然整個陳家就遭殃了……」

    陳四六臉色忽然變紫,捂著胸口,翻了翻白眼,肥腿使勁蹬了兩下,暈過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3
第三十五章 貌似忠厚

    蕭凡沒想到自己的岳父居然是個如此脆弱的男人。

    所以陳四六暈過去以後,蕭凡只得吩咐下人趕緊叫大夫對他進行搶救,然後訕訕的摸著鼻子走了。

    他覺得很不爽,他本來打算接下來跟岳父討個賞的,畢竟別人砸了陳家的店舖,是他蕭凡幫陳家報了仇,功勞不敢說,好歹有幾分苦勞吧?

    陳四六暈得很及時,蕭凡懷疑他是不是猜到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所以適時的裝作暈過去了。

    事實再次證明越有錢的人越摳門兒。

    ***************************************

    接下來的幾日,江浦縣顯得非常的平靜,平靜得分外詭異,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黃知縣仍在衙門裡每日大罵劉捕頭,敲他兒子悶棍的兇手還沒找到,黃知縣只此一子,當然要費大力氣給兒子報仇,所以最近幾日除了這件大案要案,黃知縣根本沒心思去管別的事情,只苦了衙門的劉捕頭,每天點卯時總是先被黃知縣罵一頓,罵完以後灰溜溜的領著衙門的捕快衙役們上街查訪,像群沒頭蒼蠅似的瞎轉悠。

    捕頭挨了罵,滿肚怨火總要找個地方發洩出來,所以下面的人日子也難過了,如此循環之下,江浦縣開始進入了嚴打時期,遊蕩在街頭無所事事的潑皮混混們倒霉了,捕快們根本不管他們犯沒犯事,不問青紅皂白便將他們拿進了大牢,江浦縣的治安空前良好,簡直可以用「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來形容。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蕭凡同志渾然不覺,他已經將心思全部投入在他的事業上。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這話實在很有道理。蕭凡最近照鏡子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按這樣的進展繼續帥下去,以後何必奮鬥事業?擎等著富婆們打破頭來包養自己吧。

    外面一干捕頭捕快們臉色鐵青的找兇手,蕭凡卻在忙著在醉仙樓裡搞裝修。

    空蕩的大堂已換上了一批新制的水柳木桌椅,仿造前世咖啡廳那種有些錯亂的格局,三三兩兩的擺放,東側靠牆的位置上,已經搭建好了一個兩丈見方的木檯子,檯子上鋪了紅地毯,櫃檯酒架也換上了新的,整個大堂看上去富麗堂皇,頗具貴氣。

    同時,蕭凡也新請了近十名手腳麻利,眼力靈活的店夥計和三位掌勺大廚,一切準備停當,便準備重新開張了。

    裝修期間,對面金玉樓的周掌櫃過來看了看,然後皮笑肉不笑的跟蕭凡寒暄了幾句,周掌櫃說話的神態很客氣,不過話裡的意思卻不怎麼客氣了,他眼含輕蔑不輕不重的表示,金玉樓是有著深厚背景的酒樓,哪怕你醉仙樓裝修成天堂,江浦縣內也沒人敢上你這兒來吃飯,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周掌櫃的一番話給蕭凡提了個醒兒,醉仙樓的生意若想東山再起,首先必須要把金玉樓這個競爭對手整趴下才行。

    於是,周掌櫃嘿嘿冷笑著告辭後,蕭凡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候,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太虛走了進來。

    最近太虛的日子不太好過,滿城盡逮敲黃衙內悶棍的兇手,太虛老道感到壓力很大。活了一百三十多歲,按說已經飽經風霜,看破紅塵了,可直到認識了蕭凡以後,他才悚然驚覺,這一百多年好像白活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伙子,就是這樣將一位百歲老壽星一步一步的引向墮落的深淵,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算卦騙錢為生的江湖騙子,改行敲人悶棍,本來專業就不對口,更何況敲的居然是知縣大人的公子,太虛百來年都沒幹過這麼不冷靜的事兒。他愈發懷疑,那晚被蕭凡有意當了槍使,那小子長得一副斯文模樣,可太虛卻深深的發現,一個人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了,那小子滿肚子的壞水兒,無時無刻不在咕嚕冒泡兒,不能不防。

    這幾日睡在醉仙樓,太虛上上下下都混熟了,進來後見蕭凡坐在桌邊沉思發呆,太虛也不客氣,逕自坐在蕭凡身旁,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然後胡亂擦了擦嘴。

    「哎,想什麼呢?」

    蕭凡回過神,見太虛正看著他,目光中有些關切的意味,蕭凡心中微微感動,這是他來到明朝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目前交到的唯一一個朋友。

    「哦,沒什麼,今日這麼早就收攤了?生意如何?騙了幾個人?」

    太虛歎氣道:「別提了,生意倒是不錯,麻臉姑娘問姻緣,窮酸書生問功名,快斷氣的老頭兒問壽數……啥人都有,紅塵百相啊。」

    蕭凡敷衍似的拱手道:「那可恭喜道長了,道長初至江浦不過旬月,已經打開了江浦縣的忽悠市場,實在是可喜可賀……」

    太虛唉聲歎氣道:「生意確實不錯,可我沒心思張嘴騙啊!蕭老弟,最近風聲很緊啊,聽說劉捕頭這幾天抓了好多潑皮,就是為了那晚……」

    蕭凡大聲咳嗽,太虛一驚,趕緊左右瞄了瞄,閉上了嘴。

    蕭凡轉移話題,苦口婆心勸道:「這麼好的生意你怎麼能沒心思做呢?道長,做人要勤奮啊,這世道賺銀子不易,有人送上門讓你忽悠,當宰則宰啊……」

    太虛面有苦色:「可能貧道今日狀態不好,隨便忽悠了幾句,反倒得罪了顧客,想了想,還是早點收攤子回來吧,再胡說八道沒準人家會砸了貧道的招牌……」

    蕭凡好奇道:「你是怎麼忽悠的?」

    「貧道心緒不佳,於是對麻臉姑娘說,若問姻緣,先去找塊磨刀石把臉磨平了,又對窮酸書生說,明年科舉必又落榜,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蕭凡眼睛瞪大了:「道長你這嘴可真……真直爽啊!」

    太虛拍著大腿歎道:「心裡擔驚受怕,貧道哪還管得了別人?不過對那快斷氣的老頭兒,貧道倒是嘴下積德,一句話都沒說……」

    「道長宅心仁厚……」

    「哪兒呀,貧道雖沒說一句話,不過卻指了指街對面的棺材鋪,老頭兒當場就哭了,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呀……」

    蕭凡:「…………」

    「把人埋汰成那樣,他們沒揍你?」

    太虛傲然道:「貧道會輕功的,你忘了?」

    蕭凡讚歎不已,有武功就是牛逼,得罪人了也不怕,反正撒丫子就跑,別人追不上,實在是作奸犯科,招惹是非的良好善後工具……

    太虛歎了一會兒氣,又神情緊張的湊在蕭凡的耳邊道:「蕭老弟,你說……黃公子那事兒,衙門裡的差人應該不會抓到咱倆吧?貧道記得那晚咱們是先用麻袋套住了黃公子的腦袋,再敲的悶棍,黃公子應該沒瞧見咱們的臉……」

    「道長莫要擔心,這事兒幹得天衣無縫,衙門找不到咱們頭上……」

    蕭凡隨意寬慰了幾句,看著太虛緊張的老臉,忽然嘿嘿笑了,笑得很奸詐。

    他忽然又有了一個不怎麼善良的主意……

    真奇怪,為什麼每次看到太虛,總能讓他產生這種不善良的靈感?太虛實在應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的長相了。

    「道長,肚子餓嗎?在下做東,請你吃飯。」蕭凡表現得比狼外婆還誠摯。

    太虛嗤道:「你是酒樓的掌櫃,哪一頓不是你做東?別廢話了,貧道今日還吃狗肉火鍋,快叫你們廚子做……」

    「道長,老在醉仙樓吃,也該換換口味了,道長若不棄,在下請你到別處吃飯如何?」

    「哪裡?」

    蕭凡嘿嘿笑著指了指對面富麗堂皇的金玉樓,「道長,聽說金玉樓的醬肘子乃江浦一絕,道長想不想嘗嘗?」

    太虛吞了吞口水,剛待點頭,卻見蕭凡一臉奸詐,太虛立生警覺。

    「你有什麼意圖?」百歲老壽星一把年紀畢竟沒全部活到狗肚子裡,馬上覺得其中有陰謀。

    蕭凡很誠懇的道:「單純的吃飯而已,道長多慮了,在下略讀過幾本聖賢書,行事向來光明正大,怎會做那宵小之事?道長你要相信我的人格。」

    太虛呸了一聲,道:「金玉樓是你醉仙樓的冤家,老死不相往來,你沒事跑到金玉樓吃飯,貧道就不信你小子沒意圖,貧道老早就看出來了,你小子是個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小人,這會兒肯定想著怎麼算計金玉樓呢……」

    蕭凡咳了兩聲:「道長這麼說就冤枉在下了,在下其實是個讀書人,讀書人都是受過聖賢教誨的,……說了這麼多,道長到底去不去?醬肘子在向道長招手啊……」

    「去!怎麼不去!不去是王八蛋!……你怎麼算計金玉樓貧道不管,反正貧道只管吃喝,絕不摻和其中恩怨,若然發現事情不對,貧道會輕功,撒腿就跑,嘿嘿……」

    「道長真是義薄雲天……」

    於是,半柱香時辰後,蕭凡和太虛二人坐在了金玉樓的一樓大堂內,神色平靜的點好了菜,等著店夥計端菜上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4
第三十六章 預謀尋釁

    等待上菜的過程是漫長的,因為金玉樓的生意實在太好了,幾乎可以說是座無虛席,寬敞的大裡,每張桌子都坐著客人,他們推杯換盞,高聲談笑,店夥計端著托盤在桌子間來回穿梭,如魚入水,一片忙碌喧囂的景象。。

    蕭凡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如果不是金玉樓有著深厚的背景,這麼好的生意本來應該屬於醉仙樓的,滿食客不知有多少都是衝著黃知縣的招牌來的,這是一種含蓄的拍馬屁的方式。

    咳了兩聲,蕭凡低聲對太虛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要請你來金玉樓吃飯?」

    太虛一派悠閒模樣,好整以暇的捋著鬍鬚,悠然道:「貧道活了一百多歲,若連你這點小心思都看不穿,這把年紀豈不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不過貧道只管張嘴吃,不管醉仙樓和金玉樓的恩怨,你若在這裡惹事,貧道拔腿就跑,別忘了,貧道會輕功……」

    蕭凡恨得牙癢癢,輕功果然是個很牛逼的本事,這一刻蕭凡忽然有點想跟著太虛學功夫的衝動了,前提是,這個老道士沒騙他,真的會功夫,不過蕭凡怎麼看怎麼都不覺得太虛會功夫,按邏輯來說也說不通呀,——武俠小說裡,除了丐幫弟子,哪個武林高手會混到以拐騙忽悠為生,慘得差點去要飯的地步?那些高來高去的高手缺銀子花了,通常都是縱身一跳,跳進某個倒霉催的富戶人家,順手取用一些銀子,還美其名曰:「劫富濟貧」……

    眼前的太虛老道,跟蕭凡印象裡的武林高手完全沒有共同點,左看右看,怎麼看都像一個混得特窮途末路的江湖老騙子。

    於是蕭凡很快打消了跟太虛學武的念頭,做人還是理智一點的好。

    店夥計端菜上來了,黑紅色的醬肘子泛著晶瑩的油光,照亮了蕭凡和太虛二人的眼睛。

    兩人二話不說,舉筷便開吃,吃得滿嘴油亮,渾然不顧經過桌邊的店夥計們或鄙夷或驚奇的目光,吃相很是難看。

    據說這道菜是金玉樓的招牌菜,味道確實不錯,金玉樓的掌櫃人品不怎麼樣,可廚子還是有幾分看家本事的。

    胡吃海塞之下,滿桌子的菜很快見了底兒,蕭凡和太虛癱在椅子上,撫著漲鼓鼓的肚皮打飽嗝兒,一臉滿足的表情。

    「好吃嗎?」蕭凡彷彿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懶洋洋的翻起眼皮問道。

    太虛點頭:「不錯,味道與你醉仙樓比起來,各有千秋。」

    蕭凡笑了,他眨了眨眼,道:「吃飽喝足,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太虛啜著牙花子道:「甚好甚好,那你就去結帳走人吧。」

    蕭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壞:「有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太虛眉梢一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稍不留神,不會又著了這小子的道兒吧?

    「先聽好消息。」太虛小心翼翼的道。

    「好消息是:這頓飯咱們不用付錢。」

    太虛鬆了口氣,脫口問道:「太好了……哎,為什麼不用付錢?」

    蕭凡讚道:「道長這個問題問得很犀利,一針見血。為什麼不用付錢呢……」

    說著蕭凡眼珠轉了轉:「……因為我沒帶錢。」

    「啊?」太虛大驚失色,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

    「你……你怎麼能不帶錢呢?」太虛急得直冒白毛汗,刻意的壓低了聲音,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

    蕭凡特無辜的眨巴著大眼睛:「我忘了。」

    「忘……忘了?」太虛張大了嘴,兩眼發直,半晌才狠狠跺了跺桌子底下的腳,「你怎麼能忘了呢?醉仙樓就在對面,你速速拿銀子來……」

    「醉仙樓最近裝修,銀子都花光了……」

    太虛說不出話了,他現在才回過味兒來,果然又一次著了這小子的道兒,百歲老壽星一次又一次栽在這個毛頭小伙子手裡,大把年紀確實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貧道早就算出今日必有凶兆,果然……唉!蕭老弟啊,貧道不知你來金玉樓搞什麼鬼,不過貧道剛才可是有言在先,只管吃喝,不管你和金玉樓的恩怨,現在吃飽喝足,貧道要運輕功遁去了,你就留在這兒慢慢跟他們糾扯吧……」

    蕭凡痛心疾首道:「道長,你怎麼能這樣?吃過喝過,鞋底抹油,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你太沒義氣了!」

    太虛面帶赧色,接著回過神,又怒了:「你是有目的的!你今日必是故意來金玉樓找茬兒了,以為貧道看不出麼?」

    「道長,我一直引你為人生知己……」

    太虛暴跳如雷:「閉嘴!有你這種變著法兒坑人的知己麼?」

    「道長,責難的話還是等咱們脫困後再說,道長百歲高齡,可謂人中極瑞,人生閱歷想必豐富無比,可有辦法助咱們脫此困境?」

    太虛怒哼一聲,狠狠瞪了蕭凡一眼,又心虛的看了看來回走動的店夥計,然後翻著白眼兒,開始凝神。

    蕭凡等了一會兒,見太虛終於睜開眼,蕭凡不由喜道:「道長有辦法了?」

    太虛捋鬚,沉默半晌,這才掐著手指道:「……貧道先算一卦,卜卜吉凶。」

    蕭凡擦汗:「……道長,這樣會不會太兒戲了?」

    太虛心裡那個恨吶!這小子莫名其妙把自己拖下水,現在反而說他兒戲。

    「不然怎麼辦?」太虛怒道。

    蕭凡壞笑道:「道長若無辦法,在下倒有一個法子……」

    太虛白眉一挑,今日蕭凡帶自己來金玉樓搞這麼多名,現在終於點到正題了。

    「你有什麼法子?」

    蕭凡嘿嘿笑了兩聲,溫文爾雅的模樣頓時變得奸詐狡猾起來。

    在店夥計莫名其妙的目光下,二人交頭接耳,竊竊低語了幾句。

    於是,金玉樓中,杯觥交錯,賓客滿座的大內,一名年邁蒼老的老道士吃著吃著,忽然口吐白沫兒,渾身打起了擺子,接著一陣杯碟落地的碎裂聲,老道士在眾人愕然的目光注視下,狠狠摔到了地上,整個過程雖然時間不長,可動靜鬧得很大,內高談笑鬧的賓客們都注意到了,整個大頓時安靜下來,大家紛紛好奇的看著這位老道士躺在地上不停打擺子吐白沫兒。

    事情還沒完,店夥計還沒反應過來,老道士旁邊坐著的一位年輕人忽然飛快的竄到老道士身邊,悲憤驚呼道:「道長!道長!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老道士一邊打擺子,一邊艱難的抬起手,目光憤恨的指著不知所措的店夥計,斷斷續續道:「你們……你們給貧道的菜裡……下了什麼東西?」

    金玉樓內一名長得白白胖胖,好像是內主事的胖子擦著冷汗,臉色鐵青的走出來,見到老道士的模樣,頓時急道:「這位道長沒事吧?快!快給道長叫大夫……」

    老道士顫抖的手指著胖子,恨聲道:「你們……到底在菜裡下了什麼東西?」

    胖子急得快哭了:「咱們是正正當當的酒樓,除了做菜的作料,哪敢放別的東西呀?」

    老道士置若未聞,氣若游絲的哀哀道:「解藥……求你們了,給貧道解藥……貧道吃了你們的菜,快死了……」

    內賓客聞言大嘩,忙不迭的各自使勁兒摳著自己的喉嚨眼兒,生怕自己也吃進了什麼毒藥類的東西,大只聽得哇哇的嘔吐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胖子主事急得臉都白了,還沒等他叫掌櫃,只聽得老道士仰天長嘯一聲,悲聲大叫道:「貧道縱橫江湖一甲子,沒想到今日竟命喪這小小酒樓之內,張三豐師兄!師弟我……不該貪嘴啊!報應,報應!」

    言畢,老道士軟軟倒下,再無聲息。

    年輕人趴在老道士的遺體上放聲悲慟:「道長!道長!魂兮歸來!你若撒手去了,叫我怎麼跟張三豐老神仙,也就是全一真人,道號玄玄子,同時也叫玄一道長的張仙人……交代哇——」

    「嘩——」整個大的食客像被火星點著的火藥桶,轟然炸開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5
第三十七章 以牙還牙

    當蕭凡像給人發名片似的,將那位素未謀面的張三豐老神仙的名號從頭到尾念了一遍以後,金玉樓大堂內的食客和店夥計們頓時嘩然。

    「他說的是張老神仙?」

    「躺地上的這位邋遢道士難道是張三豐的師弟?真的假的?」

    「哎喲!這金玉樓做的菜到底有多邪門兒?連張老神仙的師弟都著了道兒,菜裡面摻了什麼……」

    「噓,小聲點兒!你不知道金玉樓是誰開的?不要命了你?別瞎嚷嚷了,頂多下次咱們不來了便是……」

    「對對對,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順便找個大夫給瞧瞧,看咱們是不是也中了毒……」

    「…………」

    眾人議論紛紛,然後眨眼的功夫,大家便一轟而散,逃命似的爭先恐後跑出了金玉樓。

    店夥計急了,追在食客們身後大喊:「哎哎,都別走呀!還沒付帳呢……」

    「回來!別攔了,由他們去吧!」胖子主事終於覺得事情不對,擦了擦滿腦門的汗,望向地上一死一哭的二人,目光中凶色愈盛。

    「二位,你們存心攪局的吧?別演了,人都走光了,起來吧。」

    蕭凡仍在嚶嚶哭泣:「道長,魂兮歸來……」

    「夠了!這位朋友,明人不說暗話,今日來我金玉樓鬧場,所為何因?咱們以前結過樑子嗎?」

    人都走光了,蕭凡的目的也達到了,於是蕭凡止了哭聲,抬起頭望向胖子主事。

    胖子主事一見之下大吃一驚:「這不是陳家姑爺麼?」

    蕭凡苦笑:「你應該叫我蕭掌櫃,……兼陳家姑爺。」

    胖子冷笑:「我道是誰這麼大膽子,敢來金玉樓鬧事,原來是你,今日蕭掌櫃唱這麼一出,意欲何為?」

    蕭凡和善的笑道:「沒什麼,你們金玉樓把張三豐的師弟給毒死了,剛才道長臨死之前交代了遺言,他說你們金玉樓的大堂聚風藏氣,南北通風,正是一塊上好的風水寶地,他最後的心願是請我把他老人家埋在你們大堂正中,金玉樓的各位都是爽快之人,想必不會拒絕道長這個小小的心願吧?」

    金玉樓的店夥計們聞言頓時怒了,這也太欺負人了!俗話說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這酒樓的幕後大老闆乃黃知縣,眾人群情激憤,挽著袖子便欲上前揍人。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裝死的太虛也跟詐屍似的跳了起來:「呸呸呸!說什麼呢?晦不晦氣?有你這麼咒人的麼?」

    蕭凡氣得跺腳:「不是讓你好好裝死嗎?你怎麼不聽話呢?」

    「貧道再裝死你就要把我埋了,我能不詐屍麼?」

    「那醬肘子的錢你給啊……」

    「…………」

    「…………」

    剛剛氣絕身亡的道長原地滿血復活,而且還活蹦亂跳,胖子主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才怒道:「二位,玩夠了吧?金玉樓與你們無怨無仇,二位這是存心架樑子來了?」

    蕭凡好整以暇拂了拂衣裳,微笑道:「種惡因,得惡果,金玉樓以前對付咱們醉仙樓的時候,用的手段也不怎麼光彩吧?在下只是投桃報李,以牙還牙而已,這位管事,今日之事你管不了,回頭告訴你們周掌櫃一聲,鄙人蕭凡來過,向周掌櫃問好。」

    轉過身,蕭凡斜睨了太虛一眼:「道長打算繼續在這兒吃醬肘子,還是跟我一起回去?」

    太虛急忙咧嘴一笑:「貧道還是覺得醉仙樓的狗肉火鍋好吃……」

    「那咱們就回吧。」

    在眾人仇視的目光下,二人施施然走出了金玉樓,蕭凡這一刻忽然想起了小李飛刀李尋歡,在少林寺眾僧的包圍中,李尋歡手捏一把飛刀,與眾僧對峙,那麼多武功高強的和尚,楞是沒人敢出來受他那出手第一刀,此時此景,自己與李尋歡多麼的相似。

    不過他覺得自己比李尋歡更牛逼,人家手裡有飛刀,自己手裡卻空無一物,金玉樓的眾夥計也不敢拿他怎樣,這是何等的氣勢。

    金玉樓眾人恨恨的盯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拳頭攥得緊緊的,一名店夥計湊到胖子主事面前恨聲道:「管事怎麼不把他們留下?咱們這麼多人揍他個半死……」

    「啪!」胖子管事一個巴掌狠狠甩在夥計臉上。

    「閉嘴!你懂個屁!知道他是誰嗎?」

    「他不就是陳家的窩囊姑爺……」夥計捂著臉不服氣的道。

    「哼!窩囊姑爺?人家早就抱上了新任曹縣丞的大腿,上次黃公子領了一票人砸醉仙樓,那麼多人楞是不敢動他一根手指,你難道比黃公子還有種?」

    「那……也不能由著他胡來吧?咱們金玉樓可是……大老爺的家業,就這樣被一個贅婿給欺負了?以後別人怎麼看我們?」

    胖子主事咬了咬牙:「我馬上去見周掌櫃,請他定奪!」

    *******************************

    出了金玉樓,冬日冷風一吹,蕭凡頓時覺得背後一陣涼颼颼的,伸手一摸,全被冷汗浸濕了。

    太虛嘿嘿笑道:「老弟,怕了吧?你猜今日他們若真的動手揍你,你會是個什麼下場?」

    蕭凡擦了擦額頭冷汗,鎮定的道:「他們不會動手的,陳家現在已公開跟曹縣丞站在了一起,正所謂打狗也要看……咳咳,不對,是投鼠忌器,金玉樓那幾個管事和夥計是不敢動我的,但是如果今日黃惟善在場的話,那就說不准了,我就是篤定了這一點,才敢上門鬧事……」

    「你怎麼知道黃惟善沒在金玉樓?」

    蕭凡奇怪的看了太虛一眼:「黃惟善被你一棍子敲得臥床不起,道長莫非忘了?」

    太虛驚出了一身老汗,急忙心虛的瞄了一眼四周。

    「既然你篤定他們不會動手,怎麼還嚇出一身冷汗?」太虛白了他一眼。

    蕭凡很誠懇的道:「我這是陽火旺盛,小時候有個算命先生給我算過,說我五行屬火……」

    「編,你比貧道還會編!貧道老早看出來了,你小子絕不是個善茬兒,得虧你無權無勢,你若當了官兒,必是個禍國殃民的主兒……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金玉樓估計沒人敢上門了,醉仙樓是不是可以開張了?」

    「還不行,攪和金玉樓的生意只是計劃的第一步,還有第二步……」

    太虛望向蕭凡的目光都不同了:「你小子的陰損招數一套接一套,你還打算幹嘛?」

    蕭凡不懷好意的看了太虛一眼,太虛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不會又想利用我吧?貧道剛才陪你演了一場戲,已經仁至義盡了,適可而止啊……」

    蕭凡搖頭歎氣道:「為何我每次看到道長的臉,總會冒出一些罪惡的靈感?道長,你說你這張臉到底怎麼長的?」

    太虛下意識摸了摸臉,然後暴跳道:「你自己心術不正,關貧道臉屁事?貧道的臉招你惹你了?」

    「道長,你老跟我吹噓會輕功,到底真的假的?」

    事涉師門,太虛一挺胸,傲然道:「當然是真的!」

    接著太虛一臉警惕的盯著蕭凡,道:「你想幹嘛?」

    蕭凡笑了:「古人教育我們,物要盡其用,人要盡其才,哪怕是一張廁紙,都有它的用處,更何況道長明顯比廁紙有用多了,既然是真的,那在下再麻煩道長一件事……」

    「你想怎樣?」

    「幫我貼傳單去!」

    ******************************

    「老爺,老爺!不好了!」陳管家氣急敗壞的奔進了陳府前堂。

    「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陳四六精神有些頹喪的坐在上首,不滿的瞪著陳管家。

    陳管家跺腳道:「老爺,姑爺……蕭凡他,他竟公然在金玉樓鬧事,把金玉樓徹底得罪狠了,現在已鬧得滿城皆知……」

    「什麼?」陳四六嚇得渾身一抖,面色立馬變得蒼白起來。

    「這個……這個混蛋!他……他怎敢如此大膽?他不知道金玉樓是黃知縣的家業麼?」

    敢跟黃知縣叫板,蕭凡這混蛋莫非真是個瘋子?哪怕你有曹縣丞撐腰,也不該如此張狂啊,人家曹縣丞是正主兒,不也沒公開跟黃知縣撕破臉麼?

    陳四六現在很想哭,更想死,不論這個瘋子做了什麼,人家黃知縣必然會把這筆帳算到陳家頭上,人家是一縣父母,陳四六估計他聽不進什麼「冤有頭債有主」的屁話……

    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陳四六現在很想到廚房去抄把菜刀,然後親自把蕭凡剁成一片一片的,最後再蘸上血,在牆壁上寫下「殺人者,陳家四六也」……

    陳管家急道:「咱陳家只是個商戶,蕭凡身上早就打下了陳家的烙記,黃知縣若發雷霆之怒,這筆帳還不得算到陳家頭上?咱們可得罪不起黃知縣呀……」

    陳四六怔忪了一會兒,忽然摀住胸口,痛苦呻吟:「快……快給我把蕭凡叫回來!」

    陳管家慌忙出去了。

    陳四六欲哭無淚,原本安排蕭凡當掌櫃只是表明個態度,敷衍一下他的,沒想到當日的敷衍之舉,竟給陳家埋下了禍因,蕭凡吶蕭凡,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6
第三十八章 重新開業

    江浦官驛內。

    曹毅豪邁的大笑聲驚起一群棲息枯枝的鳥兒。

    「哈哈……你真把金玉樓鬧得人去樓空?」

    蕭凡面帶赧色:「草民行事太過孟浪,實在慚愧無地……」

    「哈哈,你慚愧什麼?商人做買賣,本就跟戰場殺敵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金玉樓以前對付醉仙樓時,用的不也是下三濫的手段嘛。」

    曹毅笑著笑著忽然瞇起了眼睛,盯著蕭凡道:「本官跟你也打過幾次交道了,這雙招子自信沒走過眼,你不太像那種做事衝動的人,這次大鬧金玉樓,徹底得罪了黃知縣,你難道不知會有什麼後果嗎?」

    蕭凡笑道:「大人見諒,草民雖名為醉仙樓掌櫃,可這醉仙樓實際上是您和岳父的,草民食人之祿,自當忠人之事,醉仙樓若賠本兒,草民沒丟臉事小,大人沒了進項事大啊,這個時候,草民也就顧不得什麼黃知縣的面子了……」

    曹毅嘿嘿笑了幾聲,用手點了點蕭凡,道:「你小子還是沒說實話,怎麼?本官是那種昏庸糊塗之人,聽不得一句真話麼?」

    蕭凡猶豫了一下,這才道:「既然大人要聽真話,草民就說幾句不知進退的話了……」

    「儘管說。」

    「大人您是有抱負的人,您將來的成就,絕不止於做一個小小的八品縣丞,官場上若思進取,平穩漸進才是正道,草民妄自揣度,這些日子大人想必四處拉攏結交江浦縣衙的大小官吏吧?大人身後有燕王偌大的權勢,如今又有陳家傾力而注的財力,拉下一個小小的知縣,想必不是難事,今日草民孟浪,大鬧金玉樓,實際上也是給大人提供一個試探的良機,大人何不借此事來試一試江浦官場的深淺?」

    「如何試?」

    蕭凡摸著鼻子苦笑:「不出意外的話,草民也許很快就成階下囚了……」

    曹毅皺眉道:「你是說黃知縣會拿你下獄?他用什麼罪名拿你?」

    蕭凡歎息道:「大人在軍中日久,自是不知官場腌臢之事,當官兒的若要拿一個微不足道的賤民入獄,還用得著找罪名嗎?」

    曹毅目光閃動,似有所悟:「本官明白了……」

    看了一眼蕭凡,曹毅沉聲道:「你小子是個人物,且去吧,放心,本官保證,你進不了大獄!」

    蕭凡恭謹拱手而退,轉身之後,嘴角微微勾出一道弧線。

    蕭凡走後未多時,曹毅的老家僕走進了廂房,低聲道:「按老爺的吩咐,老奴已悄悄給衙門的謝主簿,李典史,劉捕頭等分別送去紋銀五百兩……」

    「他們都收下了嗎?」

    「都收下了,這幾年黃知縣暗裡撈銀子,卻不給屬下官吏分一杯羹,下面的人怨氣頗重……」

    「他們說了什麼?」

    「謝主簿說得很直接,以後唯老爺馬首是瞻,李典史和劉捕頭執一縣刑獄,倒是說得頗為含蓄,不過話裡的意思,皆言願與老爺同進退……」

    曹毅哈哈大笑:「萬事備矣!」

    接著又壓低了聲音歎道:「燕王殿下送來密信,囑我盡快主政江浦,我正煩惱此事,卻沒想到蕭凡那小子給我幫了個大忙……」

    「老爺有意抬舉他麼?」

    曹毅沉吟道:「不忙,這小子不是池中物,待我拉下黃知縣,真正主政江浦後,再好好看看他的本事。」

    **********************************

    蕭凡大鬧金玉樓的第二天,江浦縣內上至官吏富紳,下至販夫走卒都還沒從這個大事件中回過神來,又一個震撼性的新聞事件在全城開始蔓延。

    這確實是一個可以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新聞。

    一大清早,江浦的大街小巷,城門院牆都貼滿了一張又一張的小報。

    這個時代的人對小報這種東西當然很陌生,除了縣衙外專門張貼朝廷公文和懸賞緝捕朝廷欽犯江洋大盜的公示欄,誰見過這種滿大街亂貼的小報?

    國人喜好熱鬧,更喜好爆炸性的新聞,聊以作談資,於是,好奇之下,識字的書生和百姓們紛紛湊到小報前,仔細觀看小報上的內容,有好事者還大聲朗讀出來,給那些不識字的百姓們聽。

    小報內容很簡單,它有個很具震撼性的大標題。

    「驚!缺德酒樓食中下毒!怒!拷問掌櫃道德良知!」

    這個標題真可謂觸目驚心,振聾發聵。

    小報以匿名的形式,述說著一個事實,某年某日,某酒樓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竟在端給客人的食物中下了毒藥,致使一位傳說是張三豐師弟的可憐老道士不幸中招,目前生死茫茫,不知其果……

    小報通篇沒指名道姓說是哪家酒樓,不過江浦縣就這麼大,一點小小的風吹草動都能傳得人盡皆知,更何況這麼具有爆炸性的新聞事件?

    於是,整個江浦沸騰了。

    金玉樓的商譽瞬間被降至冰點,開酒樓的在酒菜裡下毒,誰還敢去吃?知縣開的酒樓又怎樣?哪怕你是玉皇大帝開的,沒活夠的人怎會再上門?拍知縣的馬屁也犯不著把命搭上啊。

    短短一天之內,金玉樓的名聲便臭遍了江浦縣的大街小巷,以後怕是連東山再起都不可能了。

    當然,明眼人也看出了這條消息的深意,小小的江浦,要變天了。

    ***********************************

    小報貼出後的當天中午,裝修一新的醉仙樓緊鑼密鼓的開張了。

    這次的開張頗富創意,門口鋪著鮮紅的地毯。從台階一直延伸到街邊,地毯上撒滿了萬紫千紅的鮮艷花瓣,一水兒的美貌姑娘穿著統一的比襟扣甲長裙,胸前斜披著一條紅色的綬帶,上面寫著「歡迎光臨醉仙樓」的字樣,排成整齊的兩列,笑顏如花的站在醉仙樓大門口,長長的炮仗放個沒停,一旁鑼鼓喧天,熱鬧得跟成親似的。

    這些噱頭在前世來說,當然很普通,見得太多了,可現在是明朝初年,誰見過這樣的開業場面?一時間城內的百姓們都被吸引來了,遠遠的站在外面,好奇而又充滿畏縮的看著醉仙樓的大門。

    場面很熱鬧,可是真正敢跨進醉仙樓大門的人,一個都沒有。外面站著迎賓的姑娘們彷彿也感受到這詭異的氣氛,她們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僵硬起來。

    蕭凡仍舊穿著一身舊長衫,他臉上堆滿了笑,心頭卻很沉重。

    黃知縣果然淫威甚重,一句話沒說,整個江浦竟無一人敢惹他不痛快,醉仙樓的開業擺明了是要跟對面的金玉樓打擂台,試問誰敢輕捋黃知縣虎鬚?

    陳四六作為醉仙樓的大老闆,當然也在迎賓之列,他神情沮喪,臉色蒼白,明明是開業典禮,他的表情卻像在出席某個葬禮,沉痛得如喪考妣。

    蕭凡實在看不下去了,慢慢走到陳四六身邊,不著痕跡的低聲道:「岳父大人,笑一笑嘛,這是開業,不是出殯……」

    陳四六抬眼,非常憤怒的瞪了他一眼,眼睛一瞟,看見對面金玉樓的周掌櫃正陰沉著臉,如同看殺父仇人一般看著他,陳四六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心虛的低下了頭。

    「賢婿啊,你……唉!你把事情鬧成這樣,打算如何收拾?」陳四六根本沒有一絲開業大展鴻圖的喜悅,反而愁眉苦臉的重重歎氣。

    「岳父何意?小婿不是很明白……」蕭凡堆著笑裝糊塗。

    「你知不知道由於你的胡鬧,咱們陳家已經徹底的得罪了黃知縣?一個處置不當,也許會致陳家滅門之禍!你看看,你把場面搞得這麼熱鬧,有一個人敢上門嗎?」

    雖說蕭凡出面拉攏了曹縣丞,可誰知道黃知縣收拾陳家的時候,曹縣丞會不會出手相助?當官的吃拿索要不辦事的德性,陳四六見得太多了,自己只是一介商人,想來曹縣丞也不會為了一個低賤的商人,而跟黃知縣翻臉吧?

    陳四六越想心裡越沒譜兒,眼中漸漸佈滿絕望之色,看著滿目的美女迎賓,紅地毯,鮮艷花瓣和鑼鼓樂手,不由頹然歎了口氣,哭喪著臉道:「罷了,罷了,我就當出席自己的葬禮吧……還真的挺熱鬧的。」

    蕭凡樂了:「岳父大人如此開朗豁達,實在是陳家之幸,有位老道士說過,苦心中,常得悅心之趣,今日如此熱鬧,就算是葬禮,也算是喜喪了……」

    蕭凡侃侃而談,陳四六抓狂了,臉色愈發難看,暴跳道:「你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岳父大人冷靜,這麼多人看著你呢……」

    陳四六怒哼一聲,然後面向圍觀的百姓強自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岳父大人笑得真迷人……」

    陳四六的臉開始抽搐……

    蕭凡看了看天色,忽然意味深長的笑道:「岳父大人莫急,小婿這樣做自然是有用意的,且放寬心,很快就會有位貴客登門慶賀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7
第三十九章 禍事即臨

    縣衙三堂西花廳內。

    「啪!」

    一個耳光狠狠甩在金玉樓周掌櫃臉上,周掌櫃白淨的臉龐頓時印上一個鮮紅的五指印。

    「大人恕罪!」周掌櫃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求饒。

    「本官把金玉樓交給你打理,你就是這樣打理的?」黃睿德臉色鐵青,渾身不自覺的輕顫,平素看來溫文儒雅的臉,此刻佈滿了猙獰,像一頭受了傷來回遊走的野獸,為官的體面和儀態統統都拋到了腦後。

    「大人容稟,那蕭凡行事委實太過卑鄙,而且毫無章法規矩,小人不察,這才著了他的道,他先是故意在金玉樓尋釁,破壞咱們的生意,又滿城張貼謠言,敗壞金玉樓的名聲,他……他如此作為,分明是沒將大人您看在眼裡,其手段之陰險無恥,令人防不勝防……」

    「一個如草芥般低賤的賤民,有何本事,敢把這江浦的天捅個窟窿?」黃睿德的臉已經開始扭曲,身為一縣父母,被一個賤民如此挑釁,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周掌櫃囁嚅著嘴唇,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小人還聽說……」

    「還聽說了什麼?」

    「……黃公子被人打昏的當天,曾與那蕭凡起過爭執,後來因忌憚蕭凡背後的曹毅,於是只砸了店,並未傷人,結果當天晚上公子就被人打昏在街角……」

    黃知縣眼皮跳了一下,竟奇異的平靜下來,緩緩道:「你想說什麼?」

    周掌櫃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期期艾艾道:「大人……黃公子被人打昏,會不會……跟這蕭凡有牽連?」

    黃知縣面容抽搐了幾下,道:「劉捕頭大索全城,未有寸進,不管是不是與蕭凡有關,此人絕不可留!」

    周掌櫃低頭道:「大人英明。」

    「你去跟劉捕頭說一聲,吩咐他即刻去將蕭凡拿入大獄,不得延誤!」

    「是!可是……大人,咱們找不到蕭凡打傷公子的證據呀……」

    黃睿德冷笑,眼中厲色閃動:「證據?本官的話就是證據!在這江浦,本官要誰死,誰就得死!拿下蕭凡以後,叫龐師爺隨便尋個死罪定下,明年秋後菜市問斬!還有,陳家也別想好過,馬上命人查抄陳府,陳家所有人等,全部拿下!」

    「是!」

    周掌櫃惶惶退下,黃睿德看著廳外被寒風吹得搖擺不定的枯葉,眼中殺機愈盛。

    蕭凡若非仗著曹毅撐腰,怎敢如此大膽,挑釁一縣之父母?曹毅,本官今日便斷你一臂,讓你知道什麼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醉仙樓門前仍是一片喧囂,門外遠遠的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卻沒一個人敢主動登門,兩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俏臉漸漸僵硬,再也笑不出來了。

    蕭凡仍掛著滿臉笑容站在最前面,瀟灑的模樣好像T台上站樁子的男模特,或手托腮,或手叉腰,或抬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每種姿勢維持四分之一柱香時間,吸引了不少少女少婦們愛慕的眼神。

    陳四六看不下去了,他實在沒料到這個貌似老實忠厚的女婿居然有如此風騷的一面。

    「賢婿,賢婿!」

    「啊!岳父大人,小婿在……」

    「你動來動去的,身子不舒服嗎?」

    「不是啊岳父,被這麼多人注視著,小婿認為應該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大家面前,這樣才能得到大家的好感……」

    「你……你這是什麼歪理?」

    蕭凡耐心的解釋道:「一個企業必須要有自己的企業文化,小婿認為咱們陳家的企業文化應該是『陽光,健康,向上,奮發』……」

    陳四六兩眼發直:「什……什麼叫企業?企業那個,文化是什麼意思?」

    「這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反正咱們擺姿勢也是企業文化的一種,而且很有必要……岳父大人如果也有興趣的話,小婿教您一種剪刀手造型,非常的卡哇伊,岳父您試試?」

    陳四六:「…………」

    醉仙樓開業的氣氛漸漸陷入尷尬之境時,突然發生了變故。

    東邊街角處,周掌櫃領著衙門的劉捕頭,和十幾個衙役氣勢洶洶朝醉仙樓走來,他們手裡拿著抓人時必備的鐵鏈鐵尺,還有枷具,周掌櫃嘴角噙著冷笑,一雙眼睛如毒蛇般陰惡的盯著蕭凡。

    蕭凡和陳四六互視一眼,兩人心頭一沉,該來的還是來了,黃知縣終於要出手了。

    劉捕頭三十多歲,是個矮小但精悍的漢子,由於常年抓捕犯人,所以面孔顯得非常冷硬,永遠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眼睛小而有神,看人時非常銳利,直透人心。

    蕭凡表情一肅,深呼吸一口氣,迎上劉捕頭,微笑道:「草民見過劉捕頭。」

    劉捕頭在蕭凡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聲道:「你就是蕭凡?」

    「草民正是。」

    「蕭凡,本捕頭奉知縣之令,即刻緝拿你和陳四六等人下獄,來人,給他們帶上枷具,帶回衙門!」

    劉捕頭身後的衙役們轟應一聲,其中二人走上前來,便欲鎖拿蕭凡和陳四六。

    陳四六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豆大的汗珠順著臃腫的臉龐緩緩流下,肥短的雙腿一軟,情不自禁便往地上癱去。

    「且慢!」蕭凡伸手大喝,制止了上前拿人的衙役。

    「敢問劉捕頭,草民和我岳父所犯何罪?」

    劉捕頭眼神複雜的瞟了一眼身旁不停冷笑的周掌櫃,冷冷道:「本捕頭奉命拿人,其他的一概不知,你若有冤屈,可著人去縣衙門口擊鼓鳴冤。」

    一旁的周掌櫃站出來哼道:「蕭凡,金玉樓是那麼好得罪的嗎?枉你活到這麼大,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沒人教過你?你區區一介賤民,有什麼資格跟金玉樓叫板,可笑又復可憐!」

    蕭凡斜眼瞟著周掌櫃,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

    周掌櫃一楞:「沒聽過。」

    蕭凡喃喃道:「沒文化真可怕,我估計你跟我岳父可能比較有共同語言……」

    隨即蕭凡對劉捕頭道:「劉捕頭,你奉命拿人,草民自是不敢不從,不過草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劉捕頭再多等片刻?」

    劉捕頭眼中光芒一閃,彷彿聽出蕭凡話裡的意思,於是低下頭,沉吟不語,身後的衙役們見頭兒沒發話,自是不便上前,場面一時陷入僵局。

    周掌櫃覺察出氣氛不對,轉過頭盯著劉捕頭道:「劉捕頭,他說要你等你就等嗎?別忘了你可是奉知縣之命來拿人的,你們還楞著幹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把蕭凡和陳四六拿下!若再遲疑不前,當心縣尊大人打你們的板子!」

    眾衙役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大家都紛紛看向劉捕頭。

    劉捕頭眼中怒色一閃,冷冷道:「周掌櫃,我才是這江浦縣的捕頭,做事自有分寸,用不著你這開酒樓的商人指手畫腳!」

    周掌櫃見劉捕頭語氣強硬,不由一窒,隨即冷哼道:「好,劉捕頭,在下不再多言,只希望你在縣尊大人面前交代得過去,你別忘了,這江浦是何人做主!」

    劉捕頭愈發強硬道:「怎麼交代是本捕頭的事,這江浦縣總不會是你周掌櫃做主吧?」

    周掌櫃怒哼一聲,不再言語,悻悻退到了一邊。

    劉捕頭轉過頭,望向蕭凡,平靜的道:「蕭凡,不能等了,本捕頭吃的是朝廷的俸祿,縣尊有令,不敢不從,你還是跟我們回縣衙吧。」

    蕭凡聽劉捕頭對他說話客氣,心中愈發有數,這位捕頭大人多半已被曹縣丞拉攏了,江浦就這麼大,既然站到了曹縣丞的一邊,自然清楚蕭凡是個什麼人物了。

    當下蕭凡拱手笑道:「草民不敢令劉捕頭為難,咱們這便走吧,這世上總有個講道理的地方。」

    劉捕頭冷森的眼中浮出一抹難得的笑意,淡淡道:「不錯,世上總有個講道理的地方。」

    劉捕頭還是通了一次人情,沒有給蕭凡和陳四六上枷具,眾衙役不緊不慢的將蕭凡和陳四六圍在中間,一行人舉步便欲向縣衙走去。

    周掌櫃攏著手站在路旁,滿臉得逞的笑容,陰冷的注視著蕭凡。

    眾人剛走出醉仙樓門口不遠,便聽到一道高亢嘹亮的聲音大喝道:「縣衙曹縣丞到——,縣衙謝主簿到——,縣衙李典史到——,靜街——,迴避——」

    眾人一楞,蕭凡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喜色,長長舒了一口氣。

    ---------------分割--------------

    今天發早了一些,為什麼呢?因為我今天過節。

    昨晚有個網友Q上給我留言,祝福天下所有情侶都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

    老子對他相當滴無語。。。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3:08
第四十章 峰迴路轉

    曹縣丞來了,蕭凡終於鬆了口氣,等了他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刻。

    權力確實是個好東西,上位者一句話,便能輕易定人生死,蕭凡很清楚,他若真被拿進了大牢,其結果不用想都知道,絕對是一個死字,沒有人徹底得罪了知縣之後還能安安穩穩活下去,當官的要整死一個普通的百姓,實在太容易了,容易得幾乎懶得費勁找什麼借口和罪名。官兒要百姓死,百姓不得不死。

    蕭凡再一次親身體會到權力的妙處,他開始覺得自己活得太悲哀,大丈夫手中無權,在這風雲詭變的大明朝,只能如螻蟻一般活著,那樣有什麼意義?這次曹縣丞救了自己,下次呢?下下次呢?難道自己一個穿越者,每次還得等著別人來救?

    男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權力才是最讓人產生安全感的東西。

    一絲力爭上位的野心,終於在蕭凡心中悄悄萌芽,破土,以一種瘋狂的長勢,飛快佔據著蕭凡心中的沃土,不可抑制。

    聽到街角傳來的大喝聲,陳四六絕望如死人的灰敗神色終於有了些許生機,他不由精神一振,扭過頭以一種近乎感恩的表情望向蕭凡。

    蕭凡朝他微笑點頭,然後伸出手,貌似瀟灑,實則風騷的向他擺了一個剪刀手的造型,非常的卡哇伊。

    曹縣丞未穿官服,只著一身花團錦簇的長衫,面色沉靜的向他走來,一干衙役前呼後擁開道,聲勢浩大,官威十足,街邊看熱鬧的百姓紛紛低頭迴避,不敢直視。

    他的身後還跟著兩位身著便服的中年男子,蕭凡稍一打量,便知是衙門的謝主簿和李典史了,瞧他們走路時一左一右隱隱落後曹縣丞兩步,神態中帶著幾分恭敬,蕭凡不由暗暗吃驚,這曹縣丞本事不小,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把衙門裡最為重要的主簿,典史和捕頭都拉進了自己的陣營,這恐怕不僅僅是銀子能辦到的事,多半還是他們看中了曹縣丞背後燕王朱棣的顯赫尊位。

    曹毅此人看似粗獷豪邁,不拘小節,實則精明能幹,不可小覷。蕭凡有些慶幸,幸好自己站對了位置,跟這樣的人做朋友,遠比做敵人要愉快得多。

    思緒紛亂之時,曹毅已走到了蕭凡面前。

    蕭凡回過神,拱手道:「草民蕭凡見過縣丞大人,主簿大人,典史大人。」

    曹毅銳利的眼神飛快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目瞪口呆的周掌櫃,又不易察覺的對劉捕頭點了點頭,隨即大笑道:「蕭老弟不必多禮,今日本官與衙門的同僚皆是便裝前來,聽說陳東家的醉仙樓今日開業,本官冒昧,倒是想厚著臉皮討杯發財酒喝,哈哈。」

    圍觀的百姓轟然大嘩,這位新上任的縣丞大人剛才稱蕭凡什麼?蕭老弟?

    古人向來以禮為先,稱呼問題可不是小事,堂堂朝廷八品官員,竟對一個寄人籬下的贅婿稱兄道弟,這位陳家姑爺……還是當年的窩囊女婿麼?他什麼時候竟跟縣丞大人拉上了關係,而且瞧著架勢,關係還非常親密。

    陳四六原本陷於即將家破人亡的大悲情緒之中,卻沒想到情勢峰迴路轉,很快又從地獄回到了天堂,聽得曹縣丞這樣說,長著玲瓏心竅的陳四六哪有不懂意思的道理?

    儘管渾身仍在微微發抖,陳四六卻努力平復了情緒,恭聲道:「有勞二老爺掛念,陳家商號上下感激涕零,曹大人紆尊降貴親臨草民的小小酒樓,實在令鄙酒樓蓬蓽生輝。」

    曹毅聞言豪邁的哈哈大笑,彷彿根本沒看見剛才衙役欲緝捕蕭凡的一幕,只朝蕭凡揮了揮手,道:「這麼多人站在門口乾嘛?蕭老弟,走,陪本官進去喝幾杯,你小子人是機靈不錯,可惜酒量實在太糟糕,本官得好好操練操練你……」

    蕭凡摸著鼻子苦笑道:「大人要喝酒,草民當然不敢不陪,只可惜現在恐怕不行,草民不小心冒犯了黃知縣的虎威,現在正準備跟著劉捕頭去大牢吃牢飯呢……」

    曹毅聞言假裝怔了一下,然後沉下臉來,目光漸漸變得如刀刃般鋒利,盯著劉捕頭道:「怎麼回事?縣尊大人要拿蕭凡?本官怎的不知道?蕭凡所犯何罪?」

    劉捕頭飛快與曹毅交換了個眼神,然後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淡淡道:「小人只是奉知縣之命拿人,蕭凡所犯何罪,小人委實不知。」

    曹毅原本輕快的表情收斂起來,眉間漸漸蹙成一個川字,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位縣丞大人不高興了。

    轉頭看向身後的李典史,曹毅問道:「李大人,你是典史,主管本縣刑獄,縣尊大人欲緝拿蕭凡,你可知蕭凡所犯何事?」

    李典史皺著眉道:「下官也沒聽縣尊大人提過此事,許是下官能力菲薄,縣尊大人又慣來乾綱獨斷,緝拿人犯不與下官知會,也是平常得很。」

    圍觀的百姓聞言倒吸一口冷氣,李典史這話可說得太重了,雖字面上的意思對黃知縣仍是恭敬,但話裡隱藏的意思卻太惡毒了,「乾綱獨斷」,這個詞兒向來是用在皇帝身上的,李典史卻不假思索的用來形容黃知縣,這話當著眾多圍觀百姓的面說出來,若傳到京師朝堂,甚至傳到皇上耳中,會對黃知縣產生什麼印象?

    明朝洪武年間,朱元璋對民間文字言論的控制可謂是嚴厲之極的,任何不恰當的或對皇權有威脅的文字言論,必將得到最嚴厲的處置,輕則入獄充軍,重則誅滅九族,朱元璋對此毫不手軟,雷厲風行,由此也衍生出「錦衣衛」這個臭名昭著的特務組織,其主要作用就是為了監控士大夫和民間的文字言論,幸虧自從胡惟庸,藍玉謀反案之後,由於錦衣衛大索天下胡藍同黨,牽連無辜過甚,朱元璋不得不當著朝堂眾官的面,當場盡焚錦衣衛詔獄的各種刑具,撤裁了錦衣衛這個惡名滿天下的特務組織,朝堂和民間這才得了幾年喘息。

    這若是當年的錦衣衛還在的話,李典史的這番話說出來,不出半個時辰,黃知縣就會被錦衣衛的某個百戶或總旗客客氣氣的請到京師鎮撫司的詔獄之中喝茶,並享受謀反嫌疑的欽犯待遇,運氣好的話,黃知縣或許還會得到當今皇上朱元璋同志親筆御批「其罪當誅」的聖裁。

    蕭凡楞了一會兒才聽出李典史話裡的意思,不由心驚膽顫的擦了擦額頭的汗,都說讀書人陰狠,以前還不覺得,直到現在才算真正領教了,讀書人……果然惹不起啊!一句輕飄飄的話都能殺人。

    這說明什麼?知識就是力量!

    蕭凡決定日後閒暇之時,一定要多讀書,讀好書,用以充實和武裝自己,立志做一個滿肚子壞水的讀書人……

    連曹毅聽到李典史的話後,眉梢也禁不住微微一跳,頗帶幾分驚悚的看了李典史一眼。

    場面一片死寂,在場的百姓紛紛目注曹毅,眼中的興奮之色愈盛,明眼人都看出來,江浦縣大老爺和二老爺的正面較量借由這件事開始了。

    一旁佇立無言的周掌櫃見李典史竟然說出這等誅心的污蔑之語,矛頭直指黃知縣,他大感意外之下,不由急了,趕緊越眾而出,大聲道:「蕭凡涉嫌傷害知縣公子,縣尊大人故命劉捕頭緝拿,請曹大人明鑒!」

    曹毅皺眉冷聲道:「你是何人?」

    周掌櫃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強自鎮定道:「草民姓周,乃金玉樓的掌櫃……」

    「你有功名在身?」

    「……沒有。」

    「既無功名,見了本官為何不跪?你竟敢如此輕慢本官?」曹毅怒道。

    周掌櫃聞言嚇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了,然後可憐兮兮的看了蕭凡和陳四六一眼,目光中的含義很清楚,他們也無功名,為何不跪?

    蕭凡差點笑出聲來,這曹縣丞怎麼老喜歡玩這一套?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也對自己來了這麼一出,莫非是他骨子裡的自卑感衍生出來的偏執傾向,非得要人跪著跟他說話才舒坦?

    曹毅哼了一聲,沒理會周掌櫃幽怨的目光,轉身對劉捕頭大聲道:「既為朝廷命官,理當愛民如子,蕭凡一無劣跡,二無罪名,無緣無故緝拿入獄頗為不妥,或許是縣尊大人對蕭凡有所誤會也不一定,劉捕頭你且叫眾衙役回去,蕭凡之事,本官自會在縣尊大人面前擔當。」

    圍觀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驚異。

    曹毅這話明著聽起來客氣,可實際上話裡的意思,分明已經在當眾抽黃知縣的臉了,二老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場否決了大老爺的命令,此事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傳至江浦縣的大街小巷,而黃知縣的面子和威望,已經是丟得不能再丟了。

    劉捕頭眼中快速閃過一抹笑意,然後仍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平靜的道:「既然曹大人有命,小人不敢不遵,這便帶弟兄們回去了。」

    周掌櫃仍跪在地上,曹毅彷彿忘記了他這個人似的,也沒叫他起身。

    不過周掌櫃也沒在意這個,他現在渾身冰冷,剛才發生的一幕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再看著曹毅身後笑得意味深長的謝主簿和李典史,還有明著不偏不倚,實則陽奉陰違的劉捕頭,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沁入周掌櫃全身。

    怎麼會這樣?江浦難道真的變天了?

    想到這裡,周掌櫃不由渾身顫抖,惶然失措。

    遠處一聲震耳的銅鑼敲響,驚醒了沉思中的周掌櫃。

    「本縣縣尊黃大人親臨,靜街——,迴避——」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