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王侯 作者:賊眉鼠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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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4-24 12:28: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664354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9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二十一章 夜半魅影

    美美的YY了一番,蕭凡歎了口氣,正打算吹燈睡覺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微不可聞的「哧溜」聲,不時夾雜著寒風的呼嘯,氣氛顯得分外詭異。

    蕭凡心腔一緊,大半夜的,什麼人在自己門口瞎轉悠?莫非是鬼?

    蕭凡本不信鬼神,可連穿越這麼離譜的事兒都發生在自己身上,這世上有沒有鬼,還真不好說。

    幸好蕭凡的膽子不算太小,前世他可是敢拿著刀子半夜搶劫的主兒,膽子能小得了麼?

    定了定神,蕭凡輕輕走到門前,伸手悄悄抓緊了門栓,待到門外「哧溜」聲越來越近時,蕭凡果斷的將門突然打開,「哐」的一聲,門外的寒風呼嘯著灌了進來,蕭凡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看清楚門外的情形後,蕭凡兩眼發直,心跳忽然加快。

    他看見了一幅有生以來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只見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背對著他,一路向門廊處飄過來,速度非常快,微弱的夜光下,一頭披散的長髮在寒風中四下亂擺。

    對,蕭凡發誓,絕沒看錯,這名女子正是「飄」過來的,沒見她腳動,也沒見她彎膝蓋,就這麼飄了過來。

    蕭凡頭皮一陣發麻,全身感覺冰冷無比。

    壯著膽子,蕭凡一咬牙,眼中露出凶狠之色,好不容易穿越了,難道老子會被鬼嚇死?

    女鬼身子挺得筆直,背對著蕭凡臥房的大門,越飄越近。

    經過門口的時候,蕭凡當機立斷,一抬腳,朝那女鬼的屁股狠狠踹去。

    「噗」的一聲悶響,女鬼慘叫一聲,以一種笨鳥先飛的姿勢,被蕭凡踹飛了,重重落在門前的花園內,像只受了傷的蛤蟆,一動不動。

    蕭凡冷笑,心中有些得意。原來鬼也怕惡人。

    一個箭步上前,蕭凡抓著女鬼的頭髮提了起來。透過微弱的夜光凝目一看,蕭凡不由大吃一驚,悲聲道:「小甜甜!怎麼是你?」

    小甜甜就是抱琴,陳鶯兒的貼身丫鬟,蕭凡理論上的通房丫頭。

    抱琴頭朝下趴在花園的地上,顯得很狼狽,臉上眼淚鼻涕糊成一團,肩膀不停聳動,哭得很傷心,卻不敢發出聲音。

    蕭凡感到很愧疚,那一腳踹得多重他自己知道。

    「別哭了,我很抱歉……疼嗎?」蕭凡柔聲道。

    雖然明知她不是自己的初戀女友,可相似的面孔還是讓蕭凡的心弦顫動,眼前的抱琴哭得就像前世的甜甜受了委屈的模樣,讓他疼惜不已。

    「疼……」抱琴邊哭邊點頭,眉眼皺成一團,混著淚水鼻涕,哭得慘兮兮,可憐又可愛。

    蕭凡皺眉:「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我房門口來幹嘛?」

    抱琴帶著哭音道:「小姐讓我來的……」

    「你來就來吧,幹嘛還裝鬼嚇人?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不道德?」

    抱琴哭音中帶著憤慨:「誰裝鬼了?誰裝鬼了?」

    「難道不是嗎?你背對著我,頭髮亂飄,整個人橫著飄過我房門口,不是裝鬼是什麼?——對了,你怎麼會飄的?」

    抱琴聞言終於放聲大哭,模樣既可憐又悲憤:「你當我樂意呀?天氣這麼冷,你……嗚嗚,你房門口的走廊上結了冰,我……我不小心踩著了,一路滑,一路滑……嗚嗚……」

    蕭凡明白了,合著抱琴不是飄過來的,是踩著冰滑過來的。

    蕭凡眼中滿是同情:「……你可真夠倒霉的。」

    抱琴如同找了知己一般,一時悲從中來,哭得更大聲了。

    「踩著冰了你怎麼不叫呢?你一聲不響滑過來,而且滑得那麼陰森詭異,我不踹你踹誰?」

    抱琴止住哭,抬眼恨恨的瞪著蕭凡,怒聲道:「我怎麼敢叫出聲?你是瘋子啊!驚了你,把我殺了怎麼辦?」

    蕭凡忍不住揉鼻子,苦笑著讚道:「難為你危難關頭,思維還如此縝密,真讓人敬佩莫名……」

    抱琴眼眶又紅了,卻努力的挺起胸,使勁瞪著蕭凡,氣鼓鼓的樣子,讓蕭凡很動心。

    蕭凡看著抱琴的模樣,禁不住心旌一動。

    大半夜的,名義上的通房丫頭主動找上門來,這意思,莫非……

    想到這裡,蕭凡笑了,笑容色色的,不太像正人君子。

    「小姐讓你來侍寢?」

    思來想去,只有這個最有可能。

    抱琴楞了一下,接著像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啊」的一聲驚叫,嬌小的身子飛快的彈到離蕭凡幾丈遠的地方,一臉驚恐的盯著蕭凡,駭聲道:「你……你你……你別過來,我會叫人的!」

    蕭凡鬱悶了,瞧這模樣,貌似自己表錯了情?

    「大半夜的,你到底來幹什麼?」

    抱琴抱著胸戰戰兢兢的瞧著蕭凡,目光滿是警戒,兩腿微曲,一副情況不對撒腿就跑的架勢。

    「我家小姐要我來傳話……她在前院的花園內,請你過去說說話兒……」

    沒等蕭凡回應,抱琴一閃身,不見人影兒了。

    蕭凡楞著兩眼,看抱琴消失,心中更加鬱悶了。——我有這麼可怕麼?

    不過陳鶯兒主動請他,倒是個好消息,夜半無人私語時,富家小姐偷約有為青年,多麼熟悉的才子佳人戲碼,簡直是現實版的西廂記呀。——就是紅娘運氣忒背了點兒,剛出場就被男主角一腳踹飛了。

    蕭凡鬱悶了一會兒,很快就高興起來了,他打算回屋穿上那件舊長衫,再梳理梳理頭髮,以最好最帥的形象,出現在陳家小姐面前。

    男人的通病都很賤,不娶陳鶯兒是一回事,勾引她的芳心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並不相衝突,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這種動作做起來飄逸瀟灑,可誰人知道瀟灑的背後,要付出多少辛勤和汗水?——雲彩若無意於衣袖,綁都綁不走,揮衣袖的動作未免就顯得可笑了。所以事前的勾引工作,比事後揮衣袖的動作更為重要。

    蕭凡舉步正待進屋梳妝打扮,卻見夜色下,抱琴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他眼中,只見她左瞄右瞟,神情鬼鬼祟祟,不過在蕭凡眼中,卻是可愛之極。

    蕭凡一楞,她又回來幹嘛?

    抱琴看見蕭凡後,顯得很是害怕,遠遠站著,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樣。

    兩人相對站了一會兒,終於,抱琴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深深吸了口氣,勇敢的一挺胸,騰騰騰幾步走到蕭凡面前。

    蕭凡笑了,抱琴不但長得像他前世的初戀,連性格也很像,都是一樣的可愛。

    「你家小姐又有什麼話要你帶過來?」蕭凡好笑的注視著抱琴,眼中閃過一抹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柔情。

    抱琴咬著下唇,飛快的搖了搖頭:「小姐還在花園等你。」

    「那你又過來幹什麼?不怕我這個瘋子殺了你?」

    抱琴明顯瑟縮了一下,接著又使勁挺起了胸,顫聲道:「剛才是公事,小姐的話我帶到了,現在找你是私事。」

    蕭凡想笑,小丫鬟還是個公私分明的主兒。

    「私事是什麼?」

    抱琴猶豫半晌,頗為畏懼的伸出了手,然後踮起腳,比劃了一下二人之間身高的差距。

    絞著手指,抱琴似乎有點難為情的道:「你太高了,你……你能不能稍微蹲一下?」

    夜色下,蕭凡依稀看到抱琴的俏臉有點發紅。

    蕭凡心中憐惜更甚,依言微微蹲下了身子,讓自己的面孔正對著抱琴。

    「好了,我蹲下來了,你有什麼私事找我?」蕭凡語氣中透著笑意。

    抱琴也笑了,笑得格外羞澀。

    接著抱琴做出了一個讓蕭凡意想不到的動作。

    只見抱琴纖手化拳為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的一聲脆響,狠狠拍在蕭凡光潔的額頭上。

    「啊——」蕭凡忍不住慘呼,這一掌拍得很用力,蕭凡被大力撞得身子往後一踉蹌。

    而抱琴則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飛快往後一跳,然後頭也不回,慌慌張張跑遠了。

    夜風呼嘯中,抱琴輕快的聲音遠遠飄來。

    「哼!淫賊,要我做你的通房丫頭,休想!」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0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二十二章 夜下衷腸

    抱琴蹦跳著跑遠了,滿懷大仇得報的喜悅心情,飛快的跑得不見了人影兒。

    蕭凡愕然揉著被拍得通紅的額頭,心中好氣又好笑。

    這小妮子著實受了委屈,被自己非禮在前,今晚又被自己狠狠踹了一腳,新仇舊怨,看來心中這幾日憋得很難受,連瘋子都敢打,這得需要多麼無畏的勇氣啊。

    不過……她就算打人,也打得如此可愛,令蕭凡愈發動心。

    回了屋子收拾停當,蕭凡一身儒衫,邁著文質彬彬的腳步走向前院花園,赴陳家小姐的約會去了。

    花園很大,園中以卵石為徑,蜿蜒而前,直通花園中間的一座小小涼亭。

    涼亭以簡易的蓑草原木建就,顯得非常古樸,不過陳四六並未給涼亭取個什麼風雅的名字,以他連靜夜思都不認得的文化水平,指望他能取出什麼好名字,實在太過難為他了。

    蕭凡不歧視他,真的不歧視,他只是暗暗撇了撇嘴角而已。

    涼亭內,一個裊娜的身影在夜色下顯得分外單薄。

    蕭凡心旌一蕩,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若在這裡把陳家小姐XXOO了……

    蕭凡趕緊甩頭,甩去這個無恥的想法。

    太禽獸了!

    不過……難得這麼好的機會,人家小姐又是主動約我,我若不幹點什麼,豈不是禽獸不如?

    做禽獸,還是禽獸不如?

    蕭凡糾結得眉頭都皺了。

    猶豫了半晌,蕭凡終於決定,還是先當「蕭掌櫃」吧,以後再做「蕭姑爺」。

    夜風涼如水。

    陳鶯兒坐在涼亭內,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她的心跳得很快,靜謐無聲的夜幕下,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快如小鹿亂撞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跳得她俏臉通紅。

    今晚,她做了一件有生以來想都羞於去想的事,當時不知出於什麼想法,竟鬼使神差的叫抱琴約了蕭凡來相見。

    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深夜主動約一個年輕的男子相會,這麼出格的事都做得出來,若讓爹知道……

    想到這裡,陳鶯兒兩腿忽的一動,幾欲拔腿就跑,她為自己的大膽感到害怕。

    留下來,留下來!一個聲音在她心底不停的叫著,像魔鬼的誘惑。

    他是自己未來的夫婿,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我們是有名分的,未婚妻見未婚夫,任誰也說不了閒話……

    陳鶯兒努力說服了自己,俏面卻紅得快沁出血來。

    一陣悉索的響動,陳鶯兒嬌軀一顫,抬眼望去,漆黑的夜幕下,一道輕靈飄逸的身影遠遠站定,夜風輕拂中,衣袂擺曳,那麼的出塵脫俗。

    那道身影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眸子黑亮有神,帶著淡淡的自信,哪怕穿著破舊的長衫,他也如同身著鮮艷的盛裝,氣定神閒的朝著她微笑,他的笑容像一泓深潭,讓人情不自禁迷醉於其中。

    這樣的風度,這樣的氣度,不是一個貧賤的農戶子弟能散發得出來的。

    陳鶯兒定定的看著蕭凡,不知不覺竟失了神。

    當她從迷醉中回過神時,蕭凡已站在她的面前,二人咫尺相對。

    相對卻無言。

    陳鶯兒心中全被羞澀佔據,這是她第一次約男子見面,儘管蕭凡是她命中注定的夫婿,但她仍是羞不可抑,這不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該做的事。

    蕭凡也無言語,他倒沒有羞澀,只是專心的看著陳鶯兒。這是他第一次仔細打量自己的未婚妻。

    身材不錯,肩膀瘦弱,能引起男人的保護欲,腿很修長,蕭凡喜歡長腿MM,臀大,易生養,胸部……看不出大小,若能親手測量一下就好了……

    只可惜她的眉毛微挑,鳳眼蘊煞,由相及人,可以看得出,她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女子。

    想了想,蕭凡又釋然了,這世上本沒有完美的女人,那種長相絕美,脾氣性格又溫柔怡人的女子,只有文學作品或電視電影才會有,真正的生活裡,怎麼可能出現?

    二人各懷心思,良久無言。

    終於,陳鶯兒似乎受不了如此沉默而尷尬的氣氛,小嘴微張,細聲道:「蕭……蕭公子,你來了。」

    「啊,來了來了,蕭某見過小姐。」蕭凡斯文的朝她拱手為禮。

    陳鶯兒一驚,急忙微微側身,讓過了他的一禮,羞意滿面道:「蕭公子……不必如此客氣。」

    沉默尷尬的氣氛被打破,陳鶯兒終於稍稍褪去了些羞意。

    長長的睫毛輕顫,陳鶯兒抬起美如星辰的眼睛,開始打量眼前這位與她有著婚約的男子。

    同處一片屋簷下四年,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著自己的夫婿。

    他身材高挑,眉目俊朗,一雙眼睛泛著瑩瑩亮光,目光中帶著與他這個年紀並不符的淡然和世故。

    男人深沉的眼神,能讓女人醉死在其中。

    父親的眼光並不差,至少從相貌上來說,父親給自己找了一個英俊的郎君。

    只可惜……這位英俊郎君的人品太值得懷疑了。

    陳鶯兒忘不了,上次也是在這花園內,蕭凡當著她的面,出手輕薄了她的貼身丫鬟抱琴。

    這件事像一根尖刺,深深的卡在她的心間。

    若真是無行無德便也罷了,大不了不接受這門親事,任他自生自滅。天意弄人,陳家的危難卻偏偏被他一手化解,改變了陳家上下的命運,這樣一來,她與蕭凡的婚事在陳府上下眼中,則越發的順理成章。這個事實讓陳鶯兒既歡喜,又愁苦。

    望著蕭凡俊朗的面孔,陳鶯兒心中輕歎,蕭凡,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蕭公子,前幾日陳家蒙逢大難,多虧你出手相助,小女子代家父感激不盡。」陳鶯兒收起了心事,向蕭凡盈盈襝衽。

    蕭凡有點小得意,被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感激,當然是件得意的事,更何況這女子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只有在屬於自己的女人面前,男人的自尊才能得到徹底的滿足。

    「小姐客氣了,順手而為,不值一提,當不起小姐感激。」蕭凡假模假樣的謙虛道。

    陳鶯兒笑了笑,然後目注蕭凡,道:「蕭公子能否告訴我,你是怎樣說服曹縣丞的?」

    這是陳鶯兒今晚約他出來的目的,她實在很好奇,為什麼陳家幾千兩銀子送出去,曹縣丞看都不看,而這個身無分文的贅婿出馬,卻三言兩語化解了陳家的危機。

    外面的傳言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說得都不太靠譜兒。

    陳鶯兒很想知道蕭凡到底是怎麼做的。

    這話不偏不倚的撓中了蕭凡的癢處。

    蕭凡一直以此事為傲,陳府眾人人前人後的誇讚下,連他都覺得自己真的是那種擁有很高智慧的謀士型人才,自己的外交手段縱是比起戰國時的蘇秦張儀之輩,亦不遑多讓。

    大明朝缺什麼?人才呀!自己是什麼?活在大明朝的智力型高端人才呀!

    蕭凡笑了,笑得很謙虛,這種假謙虛令他的笑容都透著一股子虛偽。

    「此事實在不值一提,當時我稀里糊塗的就把這事解決了……」

    陳鶯兒黛眉輕蹙,對蕭凡「稀里糊塗」的說法不太滿意。

    「蕭公子能詳細說說嗎?」

    蕭凡用很平淡,貌似很不在乎的語氣道:「其實很簡單,我進了官驛後找到曹縣丞,然後跟他喝酒,我喝不過他,他酒量可大了,然後我們越談越投機,曹縣丞就放過陳家了……」

    陳鶯兒兩隻美麗的眼睛瞪大了:「真的假的?就這麼簡單?」

    蕭凡點頭:「真的,當然是真的,這世上的事情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去那麼複雜。」

    陳鶯兒想了想,隨即俏面漸漸浮上一層寒霜,連語氣都冰冷起來。

    「蕭公子,你不願說就算了,何必用假話來蒙我?」

    僅只喝酒喝不過曹縣丞,曹縣丞就放過了陳家,這話擱了誰都不會信。

    蕭凡快哭了,他說的真的是實話啊!這女人太多疑了。

    歎了口氣,蕭凡睨了一眼陳鶯兒,揉著鼻子苦笑道:「好吧,既然你不信,我就再編個瞎話兒……咳咳,不對,是換個說法,其實真正的情況是:我那天懷裡揣了把刀,潛進了官驛,見到曹縣丞後,我用刀挾持了他,告訴他,若他不放過陳家的話,我就白刀子進去,綠刀子出來……」

    「等等!白刀子進去我能理解,不都說紅刀子出來麼?綠刀子出來是什麼意思?」

    「……我扎他苦膽兒!」

    陳鶯兒滿頭黑線:「……你繼續。」

    「曹縣丞被嚇壞了,急忙保證放過陳家,以後再也不找陳家麻煩,最後我就回來了……」

    滿足了八卦心理的陳鶯兒滿意的歎息了一聲,輕笑道:「這才像實話嘛,以後別騙人了啊。」

    蕭凡眼眶發酸,心裡有一種蛋蛋的憂傷:「…………」

    女人啊……這就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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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1
第二十三章 不歡而散

    陳鶯兒笑了幾聲,又沉下臉來。

    望著蕭凡溫文爾雅的面孔,陳鶯兒心頭卻忽然湧起了一股薄怨之情。

    她該恨他的。

    百姓家十五六歲的女子早已成親當了娘,而她,十八歲的大姑娘,至今仍被養在深閨,出嫁之日遙遙無期,她已隱隱成了陳府甚至整個江浦縣的笑話,陳四六不願把她嫁給這個貧賤的農戶子弟,她的青春也由此被耽誤下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蕭凡!因為他太貧窮,太沒本事!

    女人的青春若被耽誤,簡直比殺父之仇更深重。

    特別是今日又聽說蕭凡在陳四六面前寧願只要五錢銀子,也絕口未提娶她的話,陳鶯兒更覺得羞愧無地,自己在他眼中,難道連五錢銀子都不值麼?當然,這些話她一個大姑娘家是問不出口的。

    「聽說父親將城南的醉仙樓交給你打理了?」陳鶯兒斂去笑顏,聲音已變得清冷。看著蕭凡那張俊俏的臉,芳心之中卻莫名其妙生出淡淡的惱怒。

    我陳鶯兒一不虧婦德,二不曾輕慢過你,為何今日那麼好的機會,你都不趁機向父親求親,我哪點不好了?

    想起今日之事,陳鶯兒忽然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與感情無關,蕭凡寧願只要五錢銀子,而不願說娶她,任誰都會感覺受到了侮辱。

    蕭凡微微奇怪,他不明白,為何剛剛還有說有笑的陳鶯兒,現在卻突然變了臉。

    女人的心思真難捉摸,情緒變化之快,簡直像個瘋子。

    蕭凡點頭道:「不錯,令尊已命我為醉仙樓的掌櫃。」

    令尊?陳鶯兒長長的睫毛微跳。

    敏感的她聽出來了,以前他稱自己的父親為伯父,大病一場後,又主動稱父親為岳父,後來化解了陳家的危機,現在又稱令尊。

    稱呼能反映一個人內心的變化,他……難道無意與陳家結親麼?不然為何今日父親暗示得那麼明顯,他還是沒提成親的事?

    突然間,陳鶯兒覺得有些心涼。

    一股說不清滋味的情緒充斥心胸,惱怒,羞恨,幽怨……

    強忍心中的悲愴,陳鶯兒聲音冷如寒冰:「既然家父相信你,你當為陳家好生打理才是。」

    話裡隱隱有一種上司對下屬說話的語氣,還有一種向他施恩的味道。

    蕭凡聽得眉頭一挑,深吸了口氣,又忍了下來。——好吧,你不是我媳婦,你是我上司。

    「是,小姐請放心,在下一定會仔細的。若無事,在下告退了。」

    說完也不待陳鶯兒話,蕭凡轉身便走出了涼亭。

    他心裡有些後悔,什麼破約會!真不該來的!

    原本歡欣的氣氛,最後卻鬧得不歡而散。

    涼亭內,陳鶯兒看著蕭凡漸漸遠去的背影,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忽然了瘋似的,死命的踢著涼亭的原木柱子,一腳又一腳,洩著心中的怨怒,踢著踢著,美眸裡有了濕氣,兩行珠淚順著臉龐流下,她卻渾然不覺……

    蕭凡,我為你耽誤數載芳華,你便連一句安慰哄我的話都不會說麼?

    *********************************************

    蕭凡頭也不回的回到屬於他的臥房。

    女人那些七彎八拐的心思他根本就不瞭解,也懶得去瞭解。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若客客氣氣對我,我當然會更客氣的對你,可你要對我甩臉子,不好意思,我還沒賤到非要看你那張死人臉。

    女人是要哄,是要寵,可不能太過分,不要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你媽,都會慣著你。

    蕭凡躺在床上咂摸著嘴,真後悔不該去赴那個約,反倒是一臉嬌憨,直來直去的抱琴,卻讓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淺笑。這丫頭不錯,讓人心動,將來若可以的話,討她做老婆倒是挺合適的,胸雖小了點,多開開,自然會變大的,丫頭今年才十六歲,育的空間還很大……

    蕭凡帶著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進入了夢鄉,他做了一個很旖旎的夢,夢裡生的事情讓他不好意思說,反正如果是前世的話,夢裡的情節電視台肯定不讓播……

    早上醒來,他愕然現,自己硬了,濕了……

    他現在的身體才十九歲,還在育期,長期不沾葷腥,小弟弟不高興了,想吃奧利奧……

    唉聲歎氣洗完褻褲,蕭凡揣上那串沉沉的銅鑰匙,逕自出門往醉仙樓走去。

    從今天起,他便是醉仙樓的蕭掌櫃了。

    有句詩怎麼說來著?春風得意馬蹄疾,嗯,就是這麼個意境。

    *****************************************

    城南是江浦縣內的繁華地帶,緊鄰著易市,這裡人流量非常大,由於江浦縣本來就屬於京師應天的下轄縣,又正處於富庶的江南地區,所以明朝各地很多商人都選擇在這裡進行販賣交易,這裡有騾子,馬,甚至還有域外的駱駝,商人們用它們馱著各種香料,奢侈品,特產等貨物,像趕集似的從四面八方蜂湧而來,賺取銀子或者直接以物易物,換取江南的稻米,絲綢,瓷器和茶葉,馱著它們再返回家鄉販賣。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商人們南北奔波,互通有無,為大明朝的繁華煥出活力,可惜時政弊多,洪武皇帝朱元璋輕視商業,更萬分歧視商人這個職業,在位之時屢次下禁商抑商的詔令,甚至連海都給禁了。國家需要商業帶動國民的需要,可他卻認為商人不事生產,不務勞作,在朱元璋的心中,商人基本被劃入社會寄生蟲一類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說不清是統治者的悲哀,還是商人的悲哀。

    世間的事物是不斷展的,事實證明,用政令的方式禁商抑商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明朝的商業仍在朝它需要的方向展,這個事實連朱元璋都無可奈何。

    醉仙樓正處於易市的邊沿,地理位置很好,位於市場邊的青石大街上,南來北往的客商行腳必經之地。

    不得不說,陳四六經商還是很有眼光的,醉仙樓的位置選得很毒辣。

    逛了大半天,蕭凡終於站在醉仙樓前,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又默數了一下從樓前經過的人流量,心中對醉仙樓的生意有了個大致的估算。這才抬頭仔細打量眼前矗立的醉仙樓。以後這就是自己戰鬥和奮鬥的地方了。

    醉仙樓樓高三層,原木的大門和窗欞,上面刷著朱紅色的亮漆,內堂寬敞明亮,古意盎然,一樓的大堂內擺著十幾張桌子,靠門的右邊有一張高約半人的櫃檯,櫃檯內的架子上擺設著一罈罈擦得锃亮的花彫,每個罈子上還貼著一張菱形的紅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

    看了看天色,現在已是吃午飯的時辰了。令蕭凡有些吃驚的是,——大堂內竟無一桌客人,空空蕩蕩的,跟外面洶湧的人潮比起來,顯得分外淒涼蕭然。

    這是怎麼回事?蕭凡大惑不解,我沒進錯地方吧?

    櫃檯內,一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懶洋洋的撥弄著算盤珠子,眼皮都沒抬一下。

    而堂內本該是客人吃飯的一張桌子上,兩名店夥計打扮的年輕小伙子正湊在一起,二人的目光緊緊盯著桌子上的一隻瓷碗,瓷碗出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蕭凡湊近一看,——靠!兩人在賭骰子呢。

    這一刻,蕭凡內牛滿面,——我的事業原來如此清閒。

    陳四六那老傢伙耍我!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2
第二十四章 無良掌櫃

    想也該想到,商人以謀取利益為生,以陳四六那商人性子,在不知道蕭凡個人能力的情況下,會把一座生意興隆的酒樓交給蕭凡打理嗎?

    瞧著空蕩蕩的酒樓大堂,蕭凡欲哭無淚。

    這樣的生意,說它是雞肋都是誇它了,簡直是垃圾啊!

    陳四六好算計!把蕭凡弄到這個生意奇差的酒樓當掌櫃,對上既能向曹縣丞表態度,對下又能豎立他「賞功罰過」的高大形象,對蕭凡也有個交代,而且一點也不怕蕭凡把它搞垮了,——生意已經差成這樣了,再差能差到哪去?

    此舉可謂一箭三雕,真難為他那肥胖如豬的腦袋是怎麼想出來的……

    蕭凡覺得很悲憤,穿越者被古代人玩了,這實在是一件令穿越界蒙羞的事,更可氣的是,短短不足一個月的穿越日子,他已經被古代人玩了兩次,第一次是被太虛老道騙,第二次被陳四六騙……如果真有時空管理局之類的執法機構的話,想必他們會建議蕭凡選擇一雷轟頂或五雷轟頂。

    蕭凡很想回去跟陳四六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收回成命,其實理智的想一想,「蕭姑爺」這個稱呼還是比「蕭掌櫃」好聽許多的,吃白食就吃白食吧,吃白食的姑爺也是「爺」字輩兒呀。

    深吸口氣,蕭凡努力收起悲憤的情緒,既來之則安之,接受現實吧!陳四六把我踢到這個破酒樓敷衍我,我卻偏要幹出點成績來給他瞧瞧!待到醉仙樓賓客盈座之時,看陳四六羞不羞!

    蕭凡站在大堂內給自己鼓了半天勁兒,確定自己已經躊躇滿志之後,心中的鬱悶之情才稍有所緩,這時他的注意力已被轉移。

    大堂裡,兩名店夥計賭骰子正賭得熱火朝天,他們的面前或多或少擺放著十幾文銅錢,兩人神情緊張而專注的盯著瓷碗裡的三粒骰子,大冷天的,他們竟然滿腦門的汗,看來是一場賭注高達十幾文銅錢的豪賭。

    蕭凡也被這場豪賭所吸引。

    世上的賭博方法很多,可只有骰子這東西,千百年來規矩都沒變過,都是以骰子點數大小來決勝負,蕭凡只看了兩眼就看懂了。

    蕭凡頗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很快便被這緊張的氣氛所吸引,離賭桌也越來越近,渾然忘了自己是剛上任的酒樓掌櫃,這兩位豪綽賭客的頂頭上司。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汗臭,鏖戰正酣的兩名店夥計神情也越來越緊張,其中一名大約十六七歲的夥計抬眼瞟了蕭凡一眼,這一眼根本沒有任何意識,空洞而麻木的眼神在蕭凡身上打了一轉,很快又投入到如火如荼的賭博中去了。

    蕭凡也絲毫不見怪,不知者不罪嘛,他們不認識自己這個新來的掌櫃,情有可原。

    看了一會兒,蕭凡終於忍不住了,指著賭桌旁的一名夥計道:「哎,你,說你呢,你別押那麼多呀,我算了一下,你剛才一共搖了五把,每把都輸,可見你的手氣正在走下風,這個時候要避其鋒芒,只押一文錢足夠……」

    夥計楞了楞,接著恍然點頭:「對啊,這位仁兄說得很有道理……」

    另一名夥計不高興了,斜睨了蕭凡一眼:「你誰呀?說得像模像樣的,你自己怎麼不來玩兩把?」

    於是蕭凡也興高采烈的加入了賭局。

    「幾文錢幾文錢的賭有個屁意思!咱們玩點兒帶血的!」蕭凡挽了挽袖子,從懷裡摸出一小塊碎銀,重重的拍在桌上,財大氣粗得一塌糊塗。

    倆夥計楞了一下,接著開始興奮了:「喲嗬,今兒碰上個羊牯兒,來就來,誰怕誰啊!」

    說著倆夥計也從懷裡摸出一小塊碎銀,——看來最低層的勞動人民生活雖然困苦,可賭錢還是頗有資本的。

    三人湊在一堆,開始了豪賭。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

    蕭凡一張***的俊臉開始慢慢變紫,額頭上的汗也越來越多。

    理論與實踐根本就是兩碼事,短短兩柱香的時間,蕭凡輸了,輸得不多,總共輸了十兩銀子。

    大家知道,蕭凡身上總共只有十兩銀子,而且這十兩銀子還是他的前身偷偷攢了好幾年才攢下的。

    兩名店夥計臉上的笑容比秋天的菊花還燦爛。

    拍了拍比他的臉還乾淨的錢袋,蕭凡哭喪著臉歎了口氣。

    大意了啊……

    店夥計還在一旁嘲諷味十足的調笑:「英雄好漢,越輸越笑,烏龜王八,贏了就跑……還有銀子下注嗎?快點拿出來,咱們繼續玩……」

    蕭凡當然沒銀子了,他身上比剛剝掉殼的雞蛋還乾淨。他也不是英雄好漢,輸掉所有的積蓄,他根本笑不出來。

    數年積蓄片刻之間輸了個精光,蕭凡很不甘心,於是他打算做一件不太善良的事。

    轉了轉眼珠,蕭凡不自在的咳了兩聲,然後忽然睜大了眼睛,指著大堂門口,驚異的大叫道:「啊——陳老東家來了!」

    陳老東家就是陳四六,在陳氏企業裡,陳四六就是董事長兼總裁,他的名字比核武器更有威懾力。

    倆店夥計下意識一楞,接著忙不迭站起身,以立正的標準軍姿面向大門。

    門口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緊接著,只聽嗖的一聲,一道黑色的人影飛快的從門口竄了出去。

    倆店夥計急忙回頭,只見原本坐在桌邊的蕭凡早已不見了人影,伴隨著跟蕭凡一起不見的,還有桌上的所有碎銀,總共十幾兩。

    簡單的說,蕭凡這個沒賭品沒人品的賭客卷款逃了。

    ——你不能指望前世的搶劫犯這輩子能當聖人,所有積蓄輸光了,蕭凡急了,於是乾脆幹起了老本行。

    倆夥計面面相覷,他們縱橫賭壇小半輩子,還從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賭客,所以他們顯得有點無所適從。

    「咱們怎麼辦?」一名店夥計滿臉無助,他們還不知道那位搶銀子的劫匪是他們新任的掌櫃。

    「追!咱們自己的幾兩銀子也被他搶跑了……」另一名夥計又驚又怒,表現得明顯有主見多了。

    接著二人一個激靈,撒腿就往外追去。

    「給老子站住!你這不要臉的孬貨!」

    「輸了就搶,你這人太無恥了!」

    「搶錢啊!捕快,有捕快嗎?有人搶錢啊——」

    「…………」

    夥計在後面追,蕭凡在前面跑,他跑得很歡快。

    輸了的銀子失而復得,而且還多出幾兩來,蕭凡的心情雀躍不已,這件事充分證明了搶劫其實比賭博划算得多,自己前世選擇的工種是正確的。

    《大富翁》裡的孫小美怎麼說來著?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耳邊只聽見呼呼的風聲,蕭凡撒丫子跑得比豹子還快,這一刻他滿懷興奮,他覺得自己是劉翔,是博爾特,是劉易斯……

    夥計在後面追趕甚緊,蕭凡腳下運力,加快了速度,在喧鬧的大街上左突右閃,如魚入水,在人群中歡快的游梭。

    俗話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太無恥的人會遭天譴的,俗話又說,人有旦夕禍福……

    搶劫事件的發展,只能用「峰迴路轉」來形容。

    忽然間,意外發生了。

    奔跑中的蕭凡只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硬生生的拽住,一雙蒼勁有力的黑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耳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的道:「這位後生,你有凶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3
第二十五章 第一桶金

    蕭凡眼淚都下來了。

    你追我跑的生死關頭,卻被人生生拽住,這種離天堂一步之遙又忽地掉進地獄的感覺,誰有幸嘗試過?

    不用回頭看蕭凡都聽得出聲音。

    太虛,那個號稱有一百三十歲高齡,而且是張三豐他師弟的老騙子。

    蕭凡真後悔啊,認識老騙子那天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捅死他?

    後面醉仙樓的兩名店夥計越追越近,蕭凡已經能聽到他們錯亂的腳步聲。

    偏偏老騙子還抓著他的胳膊死不放手,另一隻手則捋著他那仙風道骨的鬍鬚,悠然道:「這位後生跑得好快,不過……你真的有凶兆!」

    蕭凡轉過頭,將自己這張不停抽搐著的俊臉面向太虛。

    「是的,我有凶兆,你若再不放手,我馬上就有血光之災。」

    太虛瞇了瞇眼,然後大吃一驚:「蕭老弟,怎麼是你?」

    現在當然不是寒暄的好時機。

    追兵越來越近,蕭凡有點急了:「你是拉生意還是見義勇為?」

    「拉生意。」太虛毫不猶豫的道,他只對能產生利益的事物有興趣。

    「那就趕緊放手,這事兒完了我請你吃飯,白請!」

    太虛立馬鬆開手,蕭凡二話不說,像支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後面倆夥計已經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邊跑邊罵。

    「站住!王八蛋……」

    「沒品的混帳東西!把銀子還我們!」

    倆夥計飛快經過太虛身邊,地上捲起一陣塵煙。

    太虛楞了一下,想了想,立馬將手裡那塊「鐵口直斷」的幡子打橫夾在腋下,然後也追了上去。

    令人奇怪的是,太虛跑得比三個年輕人快多了,沒過一會兒,他便像飆車似的超過了倆夥計。

    倆夥計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兒撒丫子跑得比他們還快,不由楞了,二人看著太虛一溜煙遠去的背影,一邊跑一邊議論。

    「這老頭兒是不是也在追那個王八蛋?」

    「估計是的……」

    「跑得比咱們還快,那混蛋到底搶了老頭兒多少銀子啊?」

    「肯定不是小數……必須的!」

    江浦縣的大街上,四人分成三撥,互相追趕著,一時成為奇觀。

    不得不說太虛的速度很快,快得有點詭異。沒過多久他便追上了蕭凡,然後他放慢了速度,二人並肩落跑。

    蕭凡奔跑中不經意的側頭一看,見太虛跑在他身邊,整張俊臉立馬變得比苦瓜還苦。

    「你又追上來幹嘛?」

    太虛若無其事的跑著,跑得如同閒庭信步。

    「貧道有一事不解,特來請教。」

    「別鬧!我這兒有事呢!」

    「貧道想不通,你為什麼要跑呢?」

    「有人追,我當然要跑……你覺得這個時候適合聊天嗎?」

    兩句話的功夫,後面的倆夥計又追近了些。

    蕭凡急了,他覺得若不趕緊擺脫這個老騙子,很快他就會有凶兆。

    莫看太虛年紀老,可他卻有著比年輕人更加強烈的求知慾。

    「他們為什麼追你?」

    蕭凡邊跑邊喘著粗氣道:「……我輸了很多銀子。」

    「那就更不對了,你輸了銀子,他們追你幹嘛?」

    「……我又把輸掉的銀子搶過來了。」

    太虛一臉恍然,這個答案充分滿足了他的求知慾。

    四人一前一後不知跑了多久,蕭凡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倆夥計跑不動了。

    當然,蕭凡也跑不動了,雙方隔著四五十米的距離,扶著腰使勁喘粗氣,只有太虛若無其事,面不改色氣不喘,仍舊捋著他那仙風道骨的鬍鬚,一臉的高深莫測,虛無縹緲……

    倆夥計追不上他,又覺得不甘心,於是喘了一會兒氣後,隔著老遠指著蕭凡跳腳大罵,什麼話難聽罵什麼。

    蕭凡卻笑了,喘著粗氣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太虛一旁看著,冷不丁問道:「那二人是什麼人?」

    蕭凡佔了大便宜,心情愉悅的道:「他們是醉仙樓的夥計。」

    「你怎麼跑到醉仙樓賭錢去了?」

    「因為我是醉仙樓的掌櫃……」蕭凡脫口而出,接著,他的笑容漸漸凝固。

    他現在發現事情原來沒那麼簡單……

    他回過味來,自己還得回去,因為他是醉仙樓的掌櫃……

    掌櫃搶了夥計的錢,這事兒鬧的……

    蕭凡仰天長歎:「果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太虛不悅,捋著鬍鬚恨恨的瞪他。

    蕭凡只好改口:「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觀啊……」

    太虛轉怨為喜,點頭讚許不已。

    **************************************

    醉仙樓內,太虛懶懶的倚在大堂內的一張桌子邊,百無聊賴的掏著耳屎。

    蕭凡一臉嚴肅的盯著面前老老實實站著的四個人。

    這四個人分別是:兩名店夥計,就是剛才贏了錢又被搶的那兩位,一名前任掌櫃,蕭凡第一次進門時趴在櫃檯上懶洋洋撥弄算盤珠子的那位,還有一位廚子。

    這是醉仙樓目前所有的班底。

    很難想像一座三層樓高的酒樓,裡裡外外只有四個人打理。

    「就你們四個?沒別人了?」蕭凡忍不住奇道。

    前任掌櫃姓蔡,由於蕭姑爺的上任,現在已經降級為酒樓管事了,老蔡聞言上前一步老老實實道:「就我們四個,原本不止四個的,醉仙樓最近生意不好,幾乎沒有客人上門,老東家辭了很多人。」

    蕭凡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後他轉過頭,看著那兩名跟他賭錢然後又跑馬拉松的倒霉夥計。

    倆夥計的目光很幽怨,蕭凡眼底閃過一抹尷尬之色。

    他現在身上還揣著十幾兩銀子,除了自己的十兩本錢,還有倆夥計的幾兩碎銀。

    搶了人家的銀子,卻又不得不重新回來面對苦主,這是蕭凡始料未及的,蕭凡的臉皮很薄,覺得很尷尬。

    想了想,他還是認為搶錢這種行為沒錯,畢竟賭博是不對的。

    於是蕭凡又理直氣壯了。

    斜睨著倆夥計,蕭凡沉聲道:「你們知道錯了嗎?」

    倆夥計愁眉苦臉道:「蕭姑爺……」

    「叫掌櫃!」

    「是,蕭掌櫃,我們知錯了,我們不該賭錢……」

    「不對,賭錢沒錯,但你們不該在醉仙樓賭錢,這裡是工作的地方,態度決定一切!」

    「……是!」倆夥計乖巧的應道。

    反正你是掌櫃,怎麼說都是對的。

    蕭凡高興了,穿越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有資格訓別人,有種揚眉吐氣的快感。

    「無規矩不成方圓,本掌櫃今日給大家立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不准在醉仙樓內賭錢,違者……罰款!」

    「罰多少?」前任蔡掌櫃討好的附和,同時還回頭狠狠瞪了倆夥計一眼。

    「罰……」蕭凡撓頭,掏出錢袋,扣掉自己的十兩本錢,掂了掂剩餘的份量,不輕,大概三兩五錢的樣子,這是搶來的倆倒霉夥計的賭本。

    「罰三兩五錢。」蕭凡一錘定音,然後面色坦然的將搶來的銀子塞進了自己的錢袋,髒銀順理成章的變成了合法收入。

    倆夥計臉色一垮,唉聲歎氣。

    認吧,罰款罰得有零有整的掌櫃,端的不可小覷。

    蕭凡開心的笑了,三兩五錢,這是他穿越以來賺的第一桶金。——儘管它是搶來的。

    現在,蕭凡的積蓄有了質的飛躍,由十兩銀子,變成了十三兩五錢銀子。

    轉過頭,見太虛仍在懶洋洋的掏耳朵,蕭凡奇道:「你還在這裡幹嘛?」

    太虛好整以暇的咧了咧嘴,露出缺了半邊的黃板牙,望著蕭凡道:「你是這醉仙樓的掌櫃?」

    蕭凡點頭:「對,剛上任的。」

    太虛滿臉痛惜:「你終究還是墮落了!做什麼不好,非要做商人!」

    蕭凡忍不住揉鼻子,他想不通,明朝商人的地位難道低到這種程度了?被一個叫花子似的老道士指著鼻子罵墮落,這滋味……

    「你留在這裡就是為了告訴我,我墮落了?」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

    「你還想幹嘛?」

    「你搶錢跑路的時候說過請貧道吃飯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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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4
第二十六章 拒絕習武

    醉仙樓迎來了今日的第一桌客人,蕭掌櫃和老騙子。

    廚子高興得屁顛兒屁顛兒的,急忙下廚做了幾樣精緻的小菜,掌櫃的親自吃他做的菜,是榮耀也是考驗,廚子做得特別用心,——生意不好,醉仙樓被辭了那麼多人,萬一掌櫃的吃著不太滿意,把他也辭了怎麼辦?

    菜還未上,蕭凡和老道士先喝起了酒。

    蕭凡現在覺得當掌櫃實在是一件愜意的事,簡直就是為他這個吃白食的姑爺量身打造的職業,喝酒吃飯不要錢,上哪找這麼美的事去?

    老道士笑得滿臉褶子,顯得比蕭凡更開心,一張黑乎乎的髒臉榮光煥發,倆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不知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蕭凡在這個時代沒朋友,雖然老道士只與他打過一次交道,而且人品特不靠譜兒,但蕭凡心裡還是把老道士當成朋友了。

    蕭凡在這個時代活得很孤獨,他需要朋友,哪怕這個朋友是騙子。

    酒是燙好的紹興黃酒,晶瑩透澈,泛著琥珀色的粼光,二人端起小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滋溜兒」一聲,一杯酒下肚,渾身暖洋洋,舒坦無比。

    太虛搓著手側頭望向廚房,一副急不可待等著上菜的模樣,不知餓了多少頓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太虛回頭問道:「對了,你不是陳家的姑爺嗎?怎麼又變成醉仙樓的掌櫃了?」

    蕭凡苦笑,望著空蕩蕩的酒樓大堂,悶悶的道:「……兼職。」

    太虛搓著手乾笑道:「一心不可二用,要不你專心當你的姑爺,這酒樓貧道幫你打理如何?」

    蕭凡瞪了他一眼,好麼,這是打算長期吃白食呢,到底是朋友,兩人的興趣愛好都相同。

    喝了口酒,蕭凡將解決陳家危機的事情娓娓道了一遍。

    太虛聽得兩眼發直,半晌才喃喃道:「真不知該說你運氣好呢,還是本事大……」

    蕭凡一本正經道:「當然是本事大,相信道長你一定看得出,我這人身上有很多閃光點……」

    太虛嗤笑道:「你怎麼比貧道還會吹?別的本事貧道沒看到,不過你搶錢後倒是跑得挺快的,狗都攆不上,這勉強也算是本事吧。」

    蕭凡謙虛道:「也不能這麼說,狗攆不上,可道長你不就攆上了嗎?」

    太虛張了張嘴,得,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悶悶的喝了口酒,太虛眼睛瞇了起來,望著蕭凡道:「知道貧道為何後來又追上你嗎?」

    蕭凡太清楚了:「我欠你一頓飯,你怕我跑了不認帳。」

    太虛黑黑的老臉浮現尷尬之色:「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貧道見你跑得飛快,簡直可以說是風馳電掣,貧道發現你很有練武的潛質啊……」

    蕭凡暗暗生了警惕之心,這老騙子又打算騙我了。

    「跑得快就有練武的潛質?」

    太虛瞇著眼笑了,笑容怎麼看都有種不懷好意的味道。

    「蕭老弟,想學功夫嗎?想一個打十個嗎?想飛簷走壁,鋤強扶弱嗎?」

    蕭凡眼睛一亮,立馬毫不猶豫的道:「不想!」

    他已打定主意,老騙子不管說什麼,只管拒絕就對了,反正這老騙子肯定沒安好心,想在自己身上佔什麼便宜,不能讓他得逞。

    太虛不拋棄不放棄,很有耐心的勸道:「貧道可以教你呀,貧道的功夫那不是吹的,當今世上,只有寥寥數人堪與貧道為敵……」

    蕭凡端著酒杯斜睨著他,吹,你接著吹,越吹越沒邊兒,混得都快要飯了,口氣還那麼獨孤求敗,老騙子忒不要臉了……

    太虛還在孜孜不倦的勸道:「貧道可以教你輕功,你剛才搶銀子跑得那麼快,貧道不由生了惜才之心,覺得你是個人才……」

    蕭凡皺眉,這話聽得真彆扭……

    不過落跑的時候老道士跑得比他們三個小伙子還快,確實有點詭異……

    「你看啊,如果你會輕功,根本不用跑得那麼費勁,身法幾個騰挪,就完全可以甩掉那倆倒霉夥計,何至於被他們追得跑了五條街?貧道的輕功想必你也見識了,沒費多少勁兒就追上了你,貧道一百三十多歲的人了,跑得比你這年輕小伙子還快,你不覺得心嚮往之嗎?以後你搶銀子愈發得心應手,順風順水……」

    蕭凡:「…………」

    邪惡的老道士……

    「……貧道的輕功不是一般人可以學的,這可是道門絕學『梯雲縱』,當年貧道的師父擇徒之時,那是有著嚴格的遴選過程的,非一般的資質才能學,知道怎麼遴選嗎?當年師父把一群野狗放出來咬我們,讓我們拚命跑,誰被狗咬到誰就落選,誰跑得比狗快,身上毫髮無傷,誰就可以學輕功了……」

    蕭凡忍不住問道:「當年道長被狗攆得挺慘的吧?」

    想想漫山遍野的小道士被一群野狗追咬,那場景……嘖嘖。

    太虛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從那以後,貧道開始鍾愛吃狗肉火鍋了……無量壽佛……」

    蕭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氣氛陷入低迷。

    二人悶聲喝了好幾杯酒,太虛又問道:「說了這麼多,你到底跟不跟我學功夫?」

    蕭凡急忙搖頭:「我不喜歡被狗追……」

    「現在不需要遴選了,貧道可以馬上教你。」

    「不用了,我現在活得挺好的,不需要學功夫。」蕭凡拒絕得很堅定。

    他不是不是想學功夫,事實上他對中華古老的武學很有興趣,前世讀書時看武俠書看得連學業都荒廢了,怎麼可能沒興趣?

    他只是不相信太虛的人品而已,打死他都不相信,這老騙子會什麼武功,多半是想騙他學費。

    太虛見蕭凡拒絕,不由長長歎了口氣,表情變得蕭然起來。

    這時廚子的菜做好端了上來,幾道精緻的小菜,看起來賞心悅目,令人食慾大增。

    廚子在一旁看著蕭凡,討好的笑。

    蕭凡看了看滿臉寂寥的太虛,吩咐廚子道:「去,再做一道菜。」

    「什麼菜,您儘管吩咐。」

    「……狗肉火鍋。」

    「掌櫃您稍等,馬上就好。」廚子屁顛兒屁顛兒下去了。

    太虛感激的看了蕭凡一眼。

    既然蕭凡拒絕學武,太虛也不好多勸,只是一味的埋頭吃菜喝酒。

    蕭凡挾了菜入口嘗了嘗,眉頭輕展,點頭不已。

    這菜味道挺不錯啊,擱了前世,夠得上五星級酒店廚師的標準了。

    抬眼看了看太虛,蕭凡問道:「道長,你覺得味道如何?」

    太虛點頭讚道:「不錯,很不錯!」

    蕭凡兩眼一亮,急忙道:「如何不錯法,道長詳細說說。」

    太虛捋了捋仙風道骨的鬍鬚,想了一下,指著面前吃得乾乾淨淨的菜碟,打了個比方:「貧道以前吃一碟菜,需挾三筷,今日只挾了兩筷就乾淨了……」

    蕭凡由衷讚道:「道長的比喻打得很貼切……」

    接著蕭凡又皺起了眉,把前任掌櫃老蔡叫了過來,問道:「咱們酒樓的菜味道不錯,為何沒有客人上門?生意如此清淡,沒道理呀!你知道原因麼?」

    老蔡苦著臉,幽幽歎了口氣,半晌沒說話,最後哀怨無比的念了一句詩:「別有幽愁暗恨生啊……」

    蕭凡和太虛頓時停了杯,肅然起敬。

    蕭凡眼睛都直了:「老蔡很有文采啊……不過,到底什麼意思?」

    老蔡歎息,指著門外道:「掌櫃請看外面,咱們醉仙樓對面,正對面,開了一家金玉樓,看見了嗎?」

    蕭凡點頭:「看見了。」

    金玉樓樓如其名,修建得富麗堂皇,豪奢大氣,想不看見都很難。

    老蔡怨毒的掃了對面的金玉樓一眼,說了一句更有文采的話:「咱們醉仙樓變成這副光景,都是它害的,老子日他八輩兒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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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評有人說情節進展慢了,這個。。。確實是冤枉,這本書名叫《大明王侯》,顧名思義,主角以後會當王侯的,不過,現在才二十多章,你不能指望主角一出場就王侯吧?凡事都有個過程,耐心慢慢來吧,前面的每一章都是跟情節密切相關的,不能略,不能省。節奏感我會拿捏好的。

    另外:求推薦票。存稿耗光了,所以最近更新不太穩定,每天最少一章,如果各種數據漲得快,我會加油多碼一章。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5
第二十七章 知縣行商

    江浦的縣衙是前朝時建的,如今已顯得有些破敗,雖歷年來小規模的修繕多次,仍是一副陳舊的樣子,洪武皇帝最恨貪官,打下江山之後,多年來一直提倡官員廉潔儉樸,不得鋪張奢華,所以江浦縣的歷任知縣誰也不敢冒著殺頭的危險重建縣衙,舊就舊點,能用就行。

    衙門位於城東,正門口有一塊影壁,壁上雕著一隻猙獰如生的麒麟獸,大門的兩側是八字牆,這也是民間俗話說的「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出處。

    大門的東側擺放著一面碩大的鼓,這就是百姓俗稱的「鳴冤鼓」,西側則立著一塊高五尺,寬二尺,厚約一尺的大石碑,碑上刻著兩句警示,這兩句警示是刻給打官司的百姓看的,其一曰:誣告加三等,其二曰:越訴笞五十。

    這兩條警示為的就是告訴百姓,打官司三思而後行,莫行誣告之事,更不能越級上告,否則知縣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大門往裡走便是「儀門」,這儀門通常是不開的,除非當地一把手官員新任,才開一回,若百姓告狀,或衙門裡差役進出,則一般是走東邊的側門,東邊的側門民間亦稱之為「生門」,與之相反的,便是西邊的側門,那道門則被稱之為「死門」,也就是說,從死門出來的人,基本都是死刑犯,馬上要推出去斬首的。

    再往前走便是縣衙大堂了,跟電視上不一樣的是,其實古代官員審案,並非所有的案子都在大堂審理的,大堂真正審理的是重大的刑案,而一般的民事糾紛,或小案小事,則在二堂過審,知縣以說服調解為主。

    新上任的縣丞曹毅現在正站在二堂外,望著堂前高高掛著的一副楹聯,一張毛茸茸的虯髯大臉面無表情,可眼中卻飛快閃過一抹冷光。

    楹聯上寫著「法行無親,令行無故;賞疑唯重,罰疑唯輕。」

    這幅楹聯可以說是標榜,也可以說是鞭策,每個人看到它,心中的感受都不一樣。

    曹毅是什麼感受?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曹毅是行伍出身,甫任文官,也不習慣文官走路時那種一搖三擺的官步,撩了撩官袍下擺,邁著大步走進了三堂。三堂是知縣辦公和居住的地方,西側的花廳內,黃知縣正挺直著身子,端著景德鎮官窯瓷盞,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黃知縣名叫黃睿德,四十來歲,他面相長得頗為莊嚴,一張白淨的俊臉,頜下一縷青須,看起來剛正不阿,眼中偶爾閃過幾分陰鷲。

    他是洪武二十四年中的二甲進士,真正的科班出身,熬了五六年,上下活動了一番,終於補了江浦知縣這個實缺。

    別看知縣只是個小小的七品官,可卻實實在在是個肥缺,多少進士甚至當科的狀元榜眼都爭著搶著當,黃睿德能當上這個知縣,全靠他銀子花得多,人也懂得進退。

    細細啜了口茶,黃睿德眼睛微瞇,彷彿在閉目養神。

    花廳內的光線忽然一暗,黃睿德睜開眼,卻見門口站著一位魁梧大漢,穿著八品官袍,正靜靜的注視著他,

    見黃睿德睜開眼,曹毅拱手朗聲道:「下官曹毅,拜見縣尊大人。」

    黃睿德心中一動,忙站起身,微笑道:「這位莫非便是燕王殿下麾下勇將,我江浦縣新任的縣丞曹大人?」

    「下官正是。」

    「哈哈,曹大人勿需多禮,你我同衙為官,理應親如兄弟才是,以後江浦縣內大小事情,本官可要靠大人多多輔佐啊。」

    曹毅豪邁大笑道:「縣尊客氣了,下官新任文官,不懂規矩的地方多了,以後若有得罪之處,還請縣尊大人多多包涵。」

    二人客氣而虛偽的說著客套話,越說越親密,最後竟好像真成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寒暄了一陣,黃睿德客氣的請曹毅入座,趁著落座轉頭的一瞬間,黃睿德眼中飛快閃過一抹惱色。

    按官場規矩,新任官吏上任後,要在第一時間拜訪上官,聆聽訓誨,這是一個態度問題,從古至今,官場規矩歷來如此。

    據他所知,曹毅七天前便到了江浦,並且住進了官驛。七天了,直到今天才姍姍拜見自己這位上官,這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沒把他這七品上官看在眼裡。

    衙門內官吏衙役們的議論他都聽在耳裡,他們說的沒錯,一山不容二虎啊!

    聽著曹毅豪邁不做作的大笑聲,黃睿德淡然微笑,眼中深深的鄙夷卻一閃而逝。

    是的,鄙夷。十年寒窗,正經科班出身的他,從骨子裡看不起那些舞刀弄槍的武夫,你殺的人再多,你帶的兵再多,你還是一介武夫,一介粗鄙不文,魯莽低俗的武夫!

    一團和氣的寒暄客套中,一股陰冷的氣氛在花廳內盤旋,蔓延。

    ************************************

    「金玉樓怎麼得罪咱們醉仙樓了?」蕭凡很好奇,祖宗都日到八輩兒了,這得多大仇恨啊。

    老蔡眼眶泛了紅,有種晶瑩的東西在眼眶中滾動。

    「掌櫃的啊,咱們醉仙樓以前在江浦縣可是響噹噹的招牌,縣內大小官吏鄉紳,若說請客擺席,首選便是醉仙樓,那時可真是高朋滿堂,座無虛席……」

    蕭凡拍著老蔡的肩,安慰道:「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說重點,後來怎麼了?」

    老蔡抽了抽鼻子,道:「後來這金玉樓便開張了,當時它的生意很差,客人們吃慣了咱醉仙樓的味道,當然不太願意換新口味,再說金玉樓的廚子做的菜,味道確實沒咱們醉仙樓好,金玉樓的掌櫃急了,於是用卑鄙無恥的方法來整咱們……」

    「什麼卑鄙無恥的方法?」

    「金玉樓暗裡花銀子請了一些市井潑皮,每日來咱們醉仙樓裡坐著,也不吃飯,每人佔了一張桌子,一壺茶五文錢,一坐就是一整天,老漢那時當掌櫃,眼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找了潑皮頭兒去說項,那潑皮頭兒許是得了金玉樓莫大的好處,根本不買帳,後來他們愈發的變本加厲,朝咱們大堂內扔死老鼠,潑糞,放蛇,還打客人,掌櫃的您說,這樣下去,醉仙樓怎麼可能還有生意?」

    蕭凡眉頭皺了起來:「這些事難道陳老東家不知道?」

    老蔡苦著臉道:「怎麼不知道?潑皮鬧事的當天,老漢就去稟報了老東家。」

    「那他為何不去報官?」

    老蔡搖頭道:「報不了,不能報啊……金玉樓是有來頭的。」

    「什麼來頭?」

    老蔡聲音小了許多,壓著嗓子道:「它實際上是黃知縣開的酒樓。」

    蕭凡眼睛都直了:「怎麼可能?朝廷官員是不准經商的……」

    這點常識蕭凡還是有的,朱元璋特別痛恨商人,早就下過旨意,凡朝廷官員或官員家眷行商者,一律撤職查辦問罪,黃知縣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頂風作案?

    「官員當然不能經商,不過黃知縣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金玉樓的掌櫃姓周,看起來跟黃知縣八桿子打不著,誰也查不出問題,可實際上這位周掌櫃是黃知縣一位老家僕的侄子,那位老家僕是黃知縣出了五服的遠親,早就回鄉養老了,就算當年的錦衣衛還在,也查不出這金玉樓跟黃知縣的關係呀……」

    蕭凡面容有點苦澀:「這關係確實繞得挺遠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其實縣裡衙門的那些官吏差役,還有鄉紳都知道,沒人明著說罷了,事情一傳開,為了知縣的面子,您說,誰不得屁顛兒屁顛兒去金玉樓吃飯,拍知縣的馬屁呀,那些潑皮來鬧事,老東家敢報官嗎?那不是給家裡惹禍?老東家吃了這麼個暗虧,只好忍氣吞聲,眼睜睜看著金玉樓把咱們醉仙樓擠兌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蕭凡聞言義憤填膺,他氣啊,氣得揪頭髮啊……

    老蔡見蕭凡滿臉怒色,連面孔都扭曲了,急忙安慰道:「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掌櫃的,已經是這樣了,您就別氣了,惡人遲早會遭報應的,老天會懲罰他……」

    這詛咒咒得真消極……

    蕭凡氣道:「我會為這個生氣嗎?」

    「那您氣什麼?」

    蕭凡眼睛快噴出火了。

    原以為當掌櫃是報酬,現在才知道是懲罰,陳四六這個老傢伙,太卑鄙了!不就是沒娶你女兒嗎?至於這樣打擊報復我?要我跟背景強硬的金玉樓打擂台,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嗎?

    當鴨子他不介意,可他不喜歡當烤鴨!蕭凡腦子裡飛快閃過一道名菜的做法。

    北京烤鴨,選白嫩肥美鴨子一隻,甜面醬100克,麥芽糖6匙,料酒3匙,均勻刷在鴨子身上,爐火正面烘烤20分鐘,反面烘烤20分鐘,烤啊烤啊……

    熱!好熱!熱得冒油……

    陳四六面含獰笑刷著甜面醬,烤啊烤啊……

    一邊烤還一邊關心的問:「蕭掌櫃,熱不熱?快中暑了吧?別急,你馬上熟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6
第二十八章 貌合神離

    蕭凡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不論他對陳四六有多大的怨念,畢竟自己是醉仙樓的掌櫃,這已經是事實,他不能眼看著醉仙樓在自己任期中轟然倒閉,那簡直是對穿越者的侮辱!

    蕭凡覺得自己已經被古代人侮辱過很多次了。

    陳四六,這個黑了心的商人,能在一二十年內博出如此大的家業,確實不簡單,蕭凡有種被他算計了的感覺。

    剛當上掌櫃,蕭凡便碰到一個強勁的對手,金玉樓。

    這個對手有著深厚的官方背景,陳四六都惹不起,自己區區一個窩囊姑爺,當然更惹不起了。

    但是……不惹它卻不行,醉仙樓眼看就要被它擠兌得倒閉了,陳四六家大業大,倒了這一家還有別的店舖,對他來說影響不大,可自己卻丟不起這個臉。

    黃知縣開的酒樓,若換了以前,蕭凡是不敢打它的主意的,黃知縣在江浦可以算是一手遮天,惹了它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不過現在不同了,幸好蕭凡知道最近江浦縣來了一位曹縣丞。

    有勢之時,無妨強硬一些,無勢之時,那便只好借勢了……

    蕭凡坐在桌邊,手指無意識的在桌面上畫著圈圈,腦子飛快的運轉。

    他同時也在猜想,陳四六把他安排到這醉仙樓當掌櫃,莫非是看上了自己與曹縣丞的關係,所以故意不動聲色的利用自己來戳火曹縣丞跟黃知縣打擂台,曹縣丞贏了,醉仙樓得救,陳家得了好處,曹縣丞輸了,陳四六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這回事,甚至很有可能把蕭凡推出去當個替死鬼……

    商人的心理好黑暗啊……

    難怪朱元璋不待見商人,蕭凡現在很理解朱元璋的心態了,商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估計老朱揭桿子造反前,在商人身上吃過不少虧,一如現在的蕭掌櫃……

    陳四六的梁子可以暫且按下,不論如何,醉仙樓倒不得,它若一倒,蕭凡肯定由陳家的功臣又變回陳家的罪人,也許要再次面臨被趕出陳家的危機。

    將來的某一天,蕭凡必然是會離開陳家的,但他絕不希望是以被人趕走這種方式離開。

    沒過多久,蕭凡的嘴角忽然微微勾起,眼睛也漸漸露出了亮光。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能解決醉仙樓倒閉危機,同時還可以讓陳四六吃個悶虧,肉痛得晚上睡不著覺的辦法……

    **********************************

    黃睿德和曹毅仍在縣衙三堂西側的花廳裡客氣的寒暄,說的都是一些沒營養的廢話。

    氣氛不冷不熱,官場之中就是這樣,若無生死大仇,就算心中再有怨恨,誰也不會直接撕破臉。

    玩遊戲要懂得遊戲規則,做官也是一樣。

    二人身處不同政治圈子,根本毫無共同語言,明眼人都知道,未來的江浦官場,這二人將會有一番殊死拚殺,二人中只有一個能留下來獨掌一縣之政。

    他們敵對的立場,可以說是天生便注定了的。

    兩個互相敵對的人,坐在一起能有什麼話說?一席客套話翻過來覆過去,二人心中都有些不耐,可仍不得不強打著精神貌似親熱的繼續說著廢話。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走來,廳內光線一暗,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在花廳門口。

    「爹,陳家竟然沒事了,您可得幫孩兒再想個辦法……」

    黃睿德勃然變色:「孽子閉嘴!沒見老夫這裡有客人麼?」

    曹毅目光閃動,扭頭朝門口看去,卻見一個年約二十來歲,面目陰沉,身子虛浮,顯然是酒色過度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正一臉尷尬之色的瞧著曹毅。

    黃睿德狠狠瞪了年輕男子一眼,然後朝曹毅強笑道:「本官管教不嚴,孽子輕浮無狀,讓曹大人見笑了。」

    說著黃睿德沉下臉,朝年輕男子怒聲道:「沒規矩的東西,還不快來見過縣丞曹大人!」

    年輕男子沉著臉,隨意掃了曹毅一眼,敷衍般拱手道:「在下黃惟善,見過曹大人。」

    曹毅沒回禮,以長輩的姿態點了點頭,然後笑道:「令郎年輕俊朗,一表人材,縣尊大人好福氣啊,呵呵。」

    黃睿德苦笑搖頭:「曹大人謬讚了,孽子殊乏管教,不學無術,終日只知惹事生非,本官實在拿他頭疼不已,去年托了本縣縣學的教諭李大人,將孽子送進縣學,指望他明年能中個功名,給祖上門楣添些光彩,誰知他根本不是塊讀書的料,唉……」

    曹毅笑了笑,「不會讀書也不打緊的,大丈夫建功立業,並非只有科舉晉士這一條路……」

    黃睿德眼中閃過幾分鄙夷,沒答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曹毅見氣氛冷清,於是起身拱手道:「令郎找縣尊大人有事,下官便不打擾了,下官告辭。」

    黃睿德起身回禮笑道:「曹大人客氣,有暇之時,不妨多來走動走動,曹大人好走,本官不遠送了。」

    曹毅走到門口,黃惟善急忙側過身子,躬身讓開。

    曹毅忽然在黃惟善身前停下了腳步。

    「你剛才說陳家,是不是說陳四六?」

    「啊,曹大人,是的。」黃惟善低頭回道,然後又很快抬起頭,試探道:「聽說曹大人剛來江浦時,陳四六的獨子陳寧便得罪了您,不知可有此事?」

    曹毅點點頭,又搖頭,然後哈哈大笑道:「本官是粗人,不打不相識的事兒是經常有的,陳家與本官只是一場誤會,呵呵,過去了,都過去了……」

    曹毅瞧著黃惟善,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有道是得饒人處且饒人,黃公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哈哈,黃大人,下官告辭。」

    黃睿德與黃惟善父子聞言,眉梢一齊跳了跳。

    曹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廳外。

    黃惟善這才跳起來,氣道:「爹,那傢伙剛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怪腔怪調的……」

    「你閉嘴!不知深淺的東西!」黃睿德怒道。

    黃睿德哼了一聲,道:「這麼明顯的話,你都聽不出來麼?他這是暗中提醒咱們,不要拿他和陳家的恩怨作文章,哼!狂妄,狂妄之極!」

    黃惟善一窒,立馬閉上嘴,隨即他又想起正事,急忙道:「爹,陳家竟然沒事了,爹,您幫孩兒想想辦法,孩兒一定要娶陳鶯兒……」

    「混帳東西!你已有妻室,怎麼還能再娶?大明律法早有定論,男子若無功名,四十歲且無子方能娶妾,你有功名嗎?你有四十歲嗎?混帳!」

    黃惟善急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兒把她娶來養在外宅便是,您是這江浦的知縣老爺,什麼事還不是您說了算……」

    「你……孽畜!你簡直要活活氣死老夫!」黃睿德氣得渾身直哆嗦,怒道:「且不說你不能娶妾,便是能娶,陳鶯兒早已許配人家,這是江浦縣內人盡皆知的事,你若娶了她,不怕被人罵,老夫還怕丟了臉面呢!」

    黃惟善撇嘴道:「孩兒知道,陳鶯兒許配給一個農家子弟,真不知陳四六腦子裡怎麼想的,聽說許配的那小子姓蕭,縣裡都知道他是個窩囊玩意兒,孩兒去嚇唬他幾句他肯定屁都不敢放一個,乖乖的讓我娶了陳鶯兒……」

    黃睿德怒道:「你只知道他姓蕭,老夫卻知道得比你多,你可知陳家這次撞到曹毅手裡,本來是家毀人亡的下場,最後為何卻平安無事了嗎?」

    「為何?」

    「全因你嘴裡說的那個窩囊玩意兒,那位姓蕭的姑爺從中斡旋遊說,陳家才逃過一劫!這樣的人,你敢說他窩囊?你有何資格說他窩囊?」

    黃惟善楞了,急忙問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睿德捋了捋頜下青須,慢慢道:「陳家得罪曹毅之事,老夫當晚便知道了,原本老夫打算等陳家家破以後,趁機將陳鶯兒帶出來,充入府裡當個使喚丫頭,那時她無依無靠,你還不是想對她怎樣就怎樣,甚至連名分都不必給她,沒想到啊,那天下午,陳家那位蕭姑爺竟然孤身入了官驛,在裡面與曹毅待了兩個多時辰才出來,他出來以後,陳家的危機便已化解開,連老夫都不知道那姓蕭的小子到底是如何說服曹毅放過陳家的……」

    「那小子竟有這般本事?」黃惟善愕然道。

    「本是一出坐山觀虎鬥,老夫坐收漁利的好戲,卻被那小子化解於無形之中,可惜了啊……」黃睿德慨歎,眼中陰鷲之色愈盛。

    「爹,不能就這樣算了!」

    「你懂什麼!曹毅欲收拾陳家,完全是做給老夫看的,他想立威!哼,不知為何他又放棄了,聽說那位蕭姑爺現在已被陳四六安排進醉仙樓當了掌櫃,你最近安分一些,那曹毅和姓蕭的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燈,你莫給老夫惹禍,聽到了嗎?」

    黃惟善急了:「爹!那曹毅有燕王做靠山,咱們被他死死壓著,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抬頭了?孩兒不甘!」

    黃睿德瞪了他一眼:「你急什麼!哼!有燕王做靠山又如何?老夫便找不到靠山了麼?」

    「爹,您這話什麼意思?」

    黃睿德眼中閃過幾分得意之色:「你可聽說過許觀其人?」

    「許觀?誰啊?」

    黃睿德捋鬚,慢悠悠的道:「許觀,原姓黃,與老夫同姓,其父黃古,入贅貴池上清溪許家,遂改許姓,後來許觀在洪武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應科試,連中解元,會元,狀元,乃我朝第一個連中三元之人,時人讚曰:『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間無。』許觀狀元及第之後,皇上任他為翰林院修撰,今年年中,皇上惜其才,已將他升任禮部右侍郎,正二品之職,並允其恢復原姓,他現在已名叫黃觀了……」

    黃惟善恍然:「原來爹說的是黃六首,他可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啊……」

    「呵呵,黃六首之政見與老夫不謀而合,據老夫所知,他多次上疏,力陳藩王之弊,而諸王之中,以燕王,寧王最為勢大,黃觀對這兩位擁兵極眾的王爺忌憚甚深,今年他升任禮部右侍郎,對老夫來說,可算天賜良機啊,呵呵,曹毅雖有燕王做靠山,可燕王遠在北平戍邊,對京師朝政鞭長莫及,而黃侍郎卻是居於京師,終日伴駕,若論影響,孰強孰弱?呵呵……」

    「可是……爹,人家是正二品的侍郎,您只是……只是七品知縣,相差甚遠,黃侍郎會接受您麼?」

    「呵呵,無妨的,你忘了,黃六首是洪武二十四年的頭甲狀元,而老夫,也是洪武二十四年的二甲進士,老夫與他有同年之誼,官場之上,這層關係是最為寶貴的,他必不會拒老夫於門外,老夫已派人至京師黃府送上拜帖,明日老夫便去拜會這位狀元公……」

    說著黃睿德眼中厲色愈盛,冷笑連連:「江浦域內,尚不知是誰家之天下……」

    黃惟善也鬆了口氣,臉上喜色甚深,眼中凶光一閃而逝。

    醉仙樓掌櫃?哼哼……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7
第二十九章 月黑風高

    醉仙樓內。

    蕭凡趴在桌上,無意識的用手指虛畫著圈圈。

    太虛捋著鬍鬚,好奇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的岳父……」

    太虛笑道:「你應該想你岳父的女兒才是。」

    蕭凡抬眼看著太虛道:「你真的會武功?」

    太虛高深莫測的點頭:「略懂。」

    蕭凡興奮道:「給你找個賺錢的差事怎樣?」

    太虛眼睛亮了:「什麼差事?」

    「去把我岳父幹掉,我給你十三兩五錢銀子。」

    「你……無量壽佛,貧道是出家人,不是刺客……」

    蕭凡歎了口氣,又趴到了桌上,他現在對岳父陳四六很有怨念,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是陳家的救命恩人,陳四六怎麼還要算計他,良心被狗吃了麼?跟金玉樓作對就等於跟黃知縣打擂台,陳四六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太虛看了蕭凡一眼,又開始誘惑他:「不如你跟貧道學武功吧,學成之後,你可以親自動手除掉你岳父,豈不快哉?考慮考慮……」

    邪惡的老道士……

    以蕭凡的聰明睿智,當然不會接受這麼危險的建議。

    太虛歎了口氣,正色道:「金玉樓不好對付啊,你岳父讓你來當醉仙樓的掌櫃,估計沒安什麼好心眼兒……」

    聽了老蔡的介紹後,太虛也為蕭凡擔心了。對平民百姓來說,知縣便是天一般的大人物了,跟知縣開的酒樓叫板,簡直是瘋狂的自殺行為。

    蕭凡想了一下,然後站起身,道:「說要對付也不難,不過我得先回陳府一趟,找我岳父授個權,沒他點頭這事兒辦不了……」

    「你要辦什麼事?」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太虛不悅。

    蕭凡改口:「……三清道君也曰:不可說……」

    太虛轉怨為喜。

    ************************************

    於是蕭凡風風火火的回了一趟陳府,然後很快又出來了。

    見陳四六的過程很順利,面對蕭凡時,陳四六很心虛,畢竟連救命恩人都算計,陳四六心再黑,也會感到有點尷尬的。

    蕭凡挾怨念以令岳父,陳四六隻好咬著牙答應了蕭凡的要求,只不過他答應的時候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簡直比挨刀還痛苦。

    蕭凡出來時,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帳本,後面還跟著兩名陳府的下人,下人抬著一口沉甸甸的木箱子。

    經過前院的花園時,蕭凡看見陳鶯兒站在一株梅樹下靜靜的發呆,神情蕭瑟,不知在想什麼。

    蕭凡是個很大度的人,他早已忘了那天晚上的不愉快,出於禮貌,蕭凡急忙遠遠的朝她揮手打招呼,可惜被碰了一鼻子灰。

    陳鶯兒看見他後,蕭瑟的神情很快變得清冷淡漠,然後一扭頭,很傲驕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抬步便走,走路的姿勢像一隻極有優越感的天鵝。

    陳鶯兒身後的抱琴同仇敵愾,當然跟著小姐一起走,走了幾步抱琴忽然回過頭,凶巴巴的朝蕭凡揮舞了一下小拳頭,又做了個鬼臉兒,很是可愛。

    不被人待見的蕭凡只好摸著鼻子,訕訕的走出了陳府大門。

    等候在陳府外面的太虛大吃一驚,看著他身後下人抬著的大箱子,拉著蕭凡的手顫聲道:「你真把你岳父幹掉了?而且這麼快就把他裝進了棺材……」

    蕭凡愕然:「…………」

    太虛低頭,又看見蕭凡手裡捧著的帳本,不由愈發肅然起敬:「……岳父屍骨未寒,你已經開始接收家產了,貧道沒看錯人,做事如此狠厲神速,你果然是練武的奇才,跟貧道練武吧……」

    蕭凡無語:「…………」

    老道士這是什麼邏輯?做事狠厲跟練武奇才有什麼關係?

    不過蕭凡還是對出家人瘋狂的想像力表達了一定的敬佩。

    當蕭凡和太虛,還有身後抬箱子的兩名下人走在街上時,夜幕已經降臨。

    江南的冬天不太冷,夜風拂過,蕭凡微微覺得有些寒意。白日喧鬧的大街此時已安靜下來,明朝沒有夜總會KTV酒吧等等娛樂活動,為生計勞碌一天的人們早早的睡下了。

    街道上空蕩蕩的,夜風吹得兩旁店舖的旗旛招牌四下搖擺,不時飄過幾片枯黃的樹葉,滿目蕭然。

    這場景真的很適合古龍版的高手決鬥。

    月黑風高,正是蕭凡辦事的好時機。

    蕭凡和太虛跟他並肩走著,側過頭,見太虛正一邊走一邊用他那又髒又黑的手指摳挖鼻孔,挖得一臉陶醉。蕭凡皺眉,不自覺的離他遠了些。

    「你跟著我幹嘛?你不忙嗎?」蕭凡很奇怪的問道,騙子的業務應該很繁忙的吧?

    太虛懶洋洋的道:「天黑收工了,最近人們好像變得聰明起來,都不喜歡算命測字,這真不是個好習慣。」

    「你晚上住在哪裡?」蕭凡有點慚愧,這個朋友當得真不稱職,連他的住處都沒問過,——將來被他騙了錢,上哪兒找他去?

    太虛伸手往東一指:「城外。」

    「城外有道觀?」

    「道士不一定要住道觀的,貧道是個很隨和的人,百姓家的柴房,地主家的馬廄,甚至和尚廟都可以……」

    蕭凡點頭,明白了,除了手中多了一塊「鐵口直斷」的破幡子,這傢伙跟叫花子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你晚上可以睡在醉仙樓,幾張桌子拼起來,睡得應該比地主家的柴房舒服,而且也沒有睡在和尚廟那麼大的壓力,三清道君不像沒有你這麼隨和,看見你睡和尚廟,他老人家會不高興的……」

    太虛滿臉感激:「蕭老弟果然是個好心人,貧道代三清道君多謝了……」

    「我只招待你,不招待三清道君。」

    「那是,那是……蕭老弟打算去哪裡?」

    「去拜訪曹縣丞。」

    「拜訪他幹嘛?」

    蕭凡笑了,笑得壞壞的:「我不敢跟金玉樓叫板,但曹縣丞肯定敢。」

    ************************************

    曹縣丞仍住在官驛。

    蕭凡上次混了個臉熟,而且那五錢門敬銀子的效力還沒過期,於是驛卒很痛快的就把蕭凡連同抬箱子的兩名下人放了進去,太虛則一臉高深莫測的跟驛卒開始了忽悠:「這位仁兄,你有凶兆……」

    …………

    …………

    曹毅的臥房裡點著蠟燭,昏暗的光線下,他正喝著酒。老僕人像條蒼老而忠心的狗,一言不發的站在他身後。

    蕭凡走進來,然後向曹毅長揖:「草民蕭凡,見過二老爺。」

    曹毅瞇著眼睛嘿嘿笑了,目前為止,整個江浦縣讓他唯一看得稍微順眼的人,恐怕只有蕭凡了,這種感覺很奇妙,跟身份地位無關,完全是男人之間的互相欣賞。

    眉梢朝桌上的酒罈挑了一下,曹毅很隨意的問道:「這麼晚了,你特意來跟本官喝酒?」

    蕭凡面帶懼色,急忙搖頭:「……不是。」

    「不喝酒你跑來幹嘛?」

    蕭凡:「…………」

    他覺得這位縣丞大人更適合做個酒囊飯袋。

    打開門,蕭凡朝門外一招手,兩名下人將箱子抬進了屋。

    曹毅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這是什麼?」

    蕭凡沒答話,打開箱子上的銅扣,然後掀開了箱蓋,整個屋子頓時滿室添輝。

    整箱的銀子!十兩一錠的私鑄銀錠擺滿了一箱子!

    官面上來說,從洪武八年,朱元璋發行大明寶鈔起,原則上是禁止用銀子作為貨幣的,可是寶鈔由於涉及濫印,通貨膨脹,偽造等原因,購買力比銀子低了很多,民間仍習慣用銀子和銅錢作為交易貨幣。

    一箱子的銀子,粗略估計該有二千來兩,箱蓋一掀開,那銀燦燦的光芒,頓時令曹毅和他身後的老僕人睜大了眼睛。

    短暫的驚愕之後,曹毅的臉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賄賂本官麼?」

    蕭凡微笑,揮手將兩名下人打發出去,然後態度恭謹的將手中的帳本遞到曹毅面前,溫聲道:「大人,這是陳家醉仙樓今年整年的收支帳簿,今年除去所有開支,一共盈利四千餘兩銀子,每筆收支都有帳可循,請大人過目。」

    曹毅沒有接帳簿,只是瞇眼盯著蕭凡,目光銳利,直透人心。

    「你們醉仙樓的帳簿,與本官何干?你把帳簿給我看有什麼用?」

    蕭凡微笑道:「當然與大人有關係,因為……醉仙樓有一半是大人您的,您是醉仙樓的大股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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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58
第三十章 受祿同船

    「本官什麼時候成了醉仙樓的……股東了?」

    滿箱銀子仍在屋子裡散發出耀眼的銀華,曹毅斜眼瞟了一下帳簿,似笑非笑的道。

    蕭凡從懷裡掏出一張契紙,從容不迫的遞上前,道:「大人貴人多忘事,草民提醒一下大人,這張契紙上已經寫明了,醉仙樓有大人一半的份子,朝廷明令不准官員經商,所以,契紙上沒寫名字,也許這位股東是大人的朋友,也許是大人的遠親,也許是張三李四,大人可以自己填一下,另外,眼看年底了,醉仙樓今年的紅利,草民自作主張給大人送來了,一共是二千一百兩銀子,請大人查收。」

    曹毅接過契紙,沒急著看,卻緊緊盯著蕭凡,心中有些震驚。

    這世上送賄行賄的手段千奇百怪,曹毅常年跟隨燕王身邊,自是看得多了,可行賄行到這般境界的,委實還從未見過,別人送禮送銀子,送珍玩,送美女,可蕭凡卻直接送股份,這一手玩得漂亮!幾乎可以說是把行賄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合法化了,哪怕被上面的人知道,誰來查也查不出結果。這蕭凡不簡單吶!

    蕭凡當然覺得很平常,前世的時候,這樣的行賄方式已經很常見了,他只是借來用一用而已,只不過古代人見識不廣,如此行賄妙法卻很少有人用。只因古人行商都是習慣家族式的,與人合夥的股份制生意本就不多,更別提以送股份的方式行賄了。

    曹毅彈了彈手中薄薄的契紙,淡淡問道:「無功不受祿,本官無緣無故的,為何要拿這筆銀子?」

    蕭凡微笑道:「大人言重了,您是直爽磊落的漢子,草民不跟您說客套話,直說了吧,陳家是生意人,生意人做買賣,沒有靠山是不行的……」

    曹毅一臉平靜,看不出情緒。

    「所以陳家打算以本官為靠山?別忘了,在這江浦縣,本官上面還有黃知縣,本官一個剛上任的外來戶,何德何能做你們的靠山。」

    「大人菲薄了,草民曾說過,大人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只是個八品縣丞……」

    曹毅笑了:「你這話夠大膽的,傳出去若被黃知縣知道了,你猜陳家會是個什麼下場?」

    蕭凡眼皮一跳,仍恭聲道:「做生意是有風險的,一筆銀子投進去,也許一本萬利,也許血本無歸,草民這一注已經押下,是個什麼下場,已不是草民所能左右的了。」

    曹毅忽然斂起笑容,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一股無形的威勢在屋內散開,盯著蕭凡許久之後,冷哼道:「你說要投靠本官,本官便必須讓你投靠麼?陳家當本官是什麼?陳四六豢養的打手?走狗?」

    「草民不敢,大人言重了!」蕭凡心頭劇跳,腦門已沁出一層細汗,咬了咬牙,蕭凡低聲道:「大人請恕草民妄言之罪,如今整個江浦,不論官場還是民間,都知道大人您與黃知縣必是二虎相爭之局,草民試問大人,除了陳家,何人有如此氣魄,在二虎欲爭未爭之前,敢向大人下如此重注?陳家一片誠意,還請大人莫要誤解。」

    曹毅說不出話了,蕭凡說的是事實,如今整個江浦縣衙之內,無論主簿,典史,書吏,還是捕頭衙役,對他和黃知縣之間即將開始的權力爭鬥,都抱著一種坐山觀虎鬥的態度,曹毅不是白癡,他當然看得出。陳家敢在他和黃知縣之間毫不猶豫的站在他一邊,說實話,果然是好膽量,好氣魄,這樣識時務的商人,曹毅怎麼好意思把陳家往外推?

    蕭凡見曹毅不說話,於是接著道:「大人甫任縣丞,正是需要培植勢力之時,陳家雖只是低賤的商戶,可在這江浦縣內,多少還有幾分人面,大人與黃知縣爭權在即,不論大人收不收這股份,大人要做的事情,終歸還是要做的,與其如此,大人又何必拒絕陳家錦上添花?大人培植勢力,打造班底,所需的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

    曹毅想了想,終於展顏笑了,屋內懾人心魄的氣勢頓時消散於無形,蕭凡渾身一輕,悄悄鬆了口氣。

    好可怕的王八之氣……

    曹毅看也沒看,便將契紙收入懷中,端起桌上酒罈,大灌了一口酒,然後淡淡道:「你倒是好一張利口……罷了,你回去吧,從今日起,陳家之事,便是本官之事,銀子本官收下了,告訴陳四六,本官承情,不過承的不是陳家的情,而是你蕭凡的情。」

    蕭凡聞言大喜,躬身長揖道:「多謝大人抬舉,草民感激不盡!」

    曹毅似笑非笑的盯著蕭凡,意味深長的道:「本官看出來了,你小子不是凡物,今日將醉仙樓送一半給我,想必出自你的主意吧?呵呵,腦瓜子挺夠用的,別客氣,說不定以後本官還有求著你的時候。」

    蕭凡滿臉喜色,沒怎麼把這句話放在心上,而是立馬打蛇隨棍上:「說到陳家之事,眼前便有一樁,還請大人幫忙做主,兩個月前,醉仙樓對面開了一家金玉樓,據說……是黃知縣暗裡開的……」

    曹毅沉默了一下,道:「本官知道了。」

    蕭凡不好多說,施禮道:「如此,草民告退。」

    轉身剛走兩步,曹毅在身後叫住了他:「蕭凡……」

    「草民在。」

    「……老子怎麼說也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陳家有如此氣魄,本官豈能不如那個陳胖子?放手做吧,官面上的事情,本官自有斟酌,但是切莫鬧出人命,現在還沒到跟黃知縣撕破臉的時機,明白本官的意思麼?」

    蕭凡心中狂喜,沒說一句話,只長長朝曹毅作了一揖,然後向官驛門口走去。

    唯有真金白銀的利益,才是官商勾結的最好手段,蕭凡很明白這個道理,送座金山出去,還不如送只每天每月會下金蛋的母雞,長久的利益趨勢下,曹毅才有可能跟自己一條心。

    從現在起,曹縣丞便跟陳家,跟醉仙樓徹底綁在同一條船上了。

    有了這座靠山,金玉樓算什麼?

    算個屁!

    *************************************

    第二天,蕭凡吩咐醉仙樓關門。反正沒生意,不如關上門好好想想,怎樣應對金玉樓這個對手。

    「多請兩個廚子,再多招些夥計,以前被辭掉的那些人,看能不能把他們再請回來……」蕭凡對老蔡吩咐道:「開酒樓的,味道第一,菜做得好別人才肯光顧,這是基礎,不能忽視。」

    老蔡唯唯點頭應了。

    「……再把這大堂裡的擺設全都拆了,重新佈置一遍,東側靠牆的位置留個兩丈見方的空地出來,在上面搭個木檯子,然後不定時請些戲班子,說書先生,或者青樓的清倌人,彈彈唱唱的,弄熱鬧點兒……」

    老蔡點頭,隨即面帶難色道:「掌櫃的,這樣做有什麼用?金玉樓壓著咱們,請的人再多,沒客人上門豈不是浪費開支了?」

    蕭凡笑得很神秘:「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金玉樓的掌櫃也許哪天忽然想通,不再為難我們也不一定……」

    老蔡愕然,這位掌櫃……是不是太過天真爛漫了?

    「老東家那裡會不會同意咱們這麼幹?」

    「放心,他會答應的,在他眼裡,醉仙樓已經是匹死馬,既然已是死馬,當然沒了價值,隨便咱們怎麼折騰,他都不會有意見的。」

    正與老蔡低聲討論醉仙樓如何東山再起,變故忽然間便發生了。

    只聽得大門「砰」的一聲巨響,厚厚的門板被人重重一腳踹開,一個狂妄無禮的聲音大聲喝道:「哪個王八蛋叫蕭凡?給老子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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