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王侯 作者:賊眉鼠眼 (完)

   關閉
mk2257 2011-4-24 12:28: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664355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39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一章 破家縣丞

    很快蕭凡便等來了第二個倒霉的下人。

    暴起,飛撲,摁倒……

    下人飽含屈辱驚恐的淚水,抽噎著告訴了蕭凡所有他想知道的事。

    下人說了很多,前言不搭後語,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陳府今天碰到麻煩了。

    這個麻煩還真不小。

    生意做大的商賈之家,肯定不能埋頭只顧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跟當地官府處好關係,動之以情,誘之以利,這樣生意才做得長久,買賣才會興隆。

    陳家當然也不例外。

    陳家之所以在江浦縣做得如此大的生意,就是因為跟縣衙的知縣和下面一應官吏關係都處得不錯,不過陳家背後最大的靠山還是江浦縣的縣丞張士德,這位靠山張縣丞可不完全是陳家用銀子砸出來的,陳四六為人頗善經營,當年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跟張縣丞搭上了關係,而且關係還很鐵,官面上的事情,張縣丞都無條件的力挺陳家,正因為如此,陳家才順風順水的成為了江浦縣的富商。

    可是靠山不可能靠一輩子的,張縣丞也不可能當一輩子的縣丞,人上了年紀,陞官又無望,而且在史上最恨貪官的洪武皇帝眼皮子底下當官,貪錢不敢貪多,魚肉百姓更沒那膽子,最好的選擇就是告老還鄉。所以張縣丞致仕了。

    前幾日應天府已經准了張縣丞的致仕文函,張縣丞於是將家眷和宅中大小物事裝了幾馬車,然後了無牽掛的回了常州府老家,安心的頤養天年去了。

    最鐵的靠山卸任了,對陳家來說還不算什麼大麻煩,畢竟陳家多年來上下打點,走了一位靠山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麻煩事在後面,應天府很快調派來了一位新的縣丞,這位新縣丞姓曹,昨日剛到江浦縣,按說也合該陳家倒霉,陳四六的獨子,蕭凡名義上的小舅子陳寧昨日在江浦縣的金玉樓呼朋喚友吃飯喝酒,跟另一桌客人因爭搶僅剩的一間雅閣,然後雙方吵了起來,由於對方穿著便服,惱羞成怒的陳寧不管不顧的便狠狠踹了別人一腳,於是,陳寧闖禍了。

    被踹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上任的江浦縣縣丞曹毅。

    曹毅覺得挺悲憤,屁顛兒屁顛兒跑來上任,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被一個低賤的商戶之子踹了,這讓他這個堂堂正八品朝廷命官顏面何存?

    曹毅身為朝廷命官,當然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像個潑皮似的跟陳寧打架,官員的體面還是必須要維持的,於是被踹了之後,曹毅什麼話都沒說,獨自回了官驛。

    待到調查結果出來,確認了踹他的人是陳四六的獨子陳寧,並且陳家在江浦官場並沒有很強大的靠山後,今日曹毅派人來陳府傳了話:毆打朝廷命官是大罪,但我曹毅一不抓你家獨子,二不砸你家大門,你們陳家不是江浦首富嗎?首富做到頭了,準備關門大吉吧,老子要你們陳家傾家蕩產。

    陳四六聽了這番傳話不由大驚失色,急忙叫了陳寧詳細問訊,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陳四六慌了神,狠狠抽了陳寧幾個大嘴巴之後,又趕緊備了幾大封銀子和昂貴的禮品,帶著陳寧跑到官驛內曹毅的臥房門口跪著負荊請罪。

    跪了一個多時辰,曹毅大門緊閉,根本沒搭理陳家父子,只讓一位老僕傳出話來,趕緊把江浦縣內陳家所有的店舖關門,否則曹縣丞馬上會親自一家家店舖去收拾。

    陳家父子這才發覺事態嚴重了,失魂落魄的回了府,開始絞盡腦汁琢磨對策。

    商人的低賤之處就在這裡,如果跟朝廷官員處好了關係,那麼一切好說,大家一起發財,可是如果商人得罪了官員,那就大事不妙了,所謂「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丞,他要一家低賤的商戶灰飛煙滅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除非你身後有更硬的靠山。

    張縣丞告老後,陳家根本沒有更硬的靠山。

    下人抖抖索索把他知道的事全說了,然後淚眼朦朧的看著蕭凡,希望這位瘋子姑爺能放了自己。

    蕭凡大方的揮了揮手,下人如蒙大赦,踉踉蹌蹌淚奔而去。

    蕭凡搖頭歎息,自己在街上逛了一整天,想不到這短短的一天,陳家竟招惹了如此大的麻煩,若陳四六不能想出個解決危機的辦法,陳家的覆滅恐怕就這幾日了。

    同時蕭凡也有了幾分感觸,原來在這個時代,錢並不是萬能的,權才是萬能的。上位者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讓一方富豪輕易的破產,權力……果然是個好東西!

    陳家處於危機之中,對蕭凡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不管他喜不喜歡陳家,畢竟在沒有充足的準備之前,蕭凡目前還不能離開陳府,陳家若倒了,蕭凡也好不了,目前而言,陳家之於蕭凡,是一損俱損的關係。

    所以陳家不能倒!至少在蕭凡牛逼轟轟離開陳府獨自創業之前,它不能倒!

    想到這裡,蕭凡不由苦笑,世事總是這般令人無奈,他打心眼兒裡不喜歡陳家,可此刻卻並不希望陳家就此倒下去,這實在是個符合邏輯卻又讓人糾結的悖論。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令陳家脫困?

    如果這次自己出面解決了陳家的危機,想必在陳家人的眼中多少會高看自己幾分,自己在陳府的日子也許會過得比以往更好一些吧。

    且幫陳家這一次,算是報答陳家養了他四年,以後離開時也能理直氣壯。

    蕭凡暗暗做了決定。

    *****************************************

    陳府前堂。

    堂內光線昏暗,兩盞紅燭在微微的清風中忽明忽暗,紅木製的太師椅上,陳四六神色灰敗,一日之間彷彿衰老了幾十歲,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肥胖的身軀輕微的顫抖著,像一隻在**中瑟縮的肥鴨子,神態可憐又復可笑。

    冬日的寒風灌入前堂,矮足茶几上,鑲著藍色花邊的景德釉彩茶盞輕微的顫動起來,陳四六雙目無神的望著前堂外,無意識的端起了茶盞,用行屍走肉般的動作,慢慢啜了一口茶水。

    往日甘醇清香的雨前龍井,今日喝起來卻苦澀無比,一如他現在的心態。

    「老爺,管家回來了!」一名下人在前堂外稟道。

    陳四六神色一振:「快!快叫他進來!」

    陳管家邁著沉重的腳步,神色慌張的進來,未等陳四六開口詢問,陳管家顫聲稟道:「老爺,事情不太妙啊。小人按您的吩咐,在禮單上多加了二千兩白銀,又去送了一次,可是那位曹縣丞看都沒看,當著小人的面就把禮單撕了扔在地上,然後叫小人滾出去,他還說……還說……」

    陳四六臉色蒼白地問道:「他……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要咱們陳家所有的商舖把歷年來的收支帳簿準備好,他懷疑咱們陳家多年來偷漏隱報商稅,明日他要帶著縣衙的主簿謝大人,還有劉捕頭和一干差役,一起查咱們陳家的帳,若發現陳家偷漏商稅,就要把您交給縣衙的典史李大人發落,陳家名下所有產業……抄沒充公!」

    「啪嗒!」陳四六手中的茶盞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陳四六臉色變得慘白,重重的坐回太師椅,喃喃道:「陳家此番……休矣!」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0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二章 縣丞靠山

    家主失了分寸,身為下人的陳管家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見陳四六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陳管家惶然站在前堂內,過了半晌,見陳四六仍在發呆,沒有任何吩咐給他,陳管家悄悄朝後退了幾步,走出了前堂,轉身慢慢踱向大門,下人們看見他,紛紛主動向他施禮,態度恭謹而畏懼,陳管家卻毫無反應,板著臉輕歎了口氣。

    陳家覆滅在即,家主甚至面臨牢獄之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這個陳府管家還能風光多久?

    陳家得罪新任縣丞的消息已經在陳府內傳開,下人們做著各自的活計,可臉上卻帶著惶惶驚懼之態,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商戶人家的興衰成敗,往往只在當官的一句話之間。

    前堂內,陳四六看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似嗚咽般長長歎了口氣,兩手摀住了肥胖的面孔,身子不停的顫抖起來。

    不知何時,一雙纖細的手按住了陳四六發抖的肩膀,慢慢在他肩上揉捏,似在平復他的情緒。

    「爹,事情真的不可挽救了麼?」聲音細細軟軟,卻夾雜著強烈的不安。

    陳四六閉著眼,歎息道:「鶯兒,陳家大難臨頭了……寧兒這次闖的禍可不小。」

    陳鶯兒咬了咬下唇,薄怒道:「二弟也太不曉事了!女兒早就告誡過他,咱們是商戶人家,縱是家財萬貫也不能在外面飛揚跋扈,這世上我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實在太多了,可他就是不聽……」

    陳四六蒼白的面孔也浮上幾分惱怒:「我陳四六上輩子不知造了什麼孽,竟生下這麼個孽子!我……我真恨不得活活打死他才好!」

    陳鶯兒急忙揉捏起陳四六的肩,柔聲道:「爹您別氣壞了身子,陳家還得靠您度過這次難關呢……二弟他人呢?」

    「哼!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頓,然後將他關進祖宗祠堂罰跪去了……」

    陳鶯兒面露不忍之色:「爹,這天氣挺冷的,晚上風寒露重,二弟若著了涼可怎生是好?陳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啊……」

    陳四六發了一陣呆,然後歎氣道:「鶯兒,還是你最懂事,你去內院收拾一下,然後叫上你娘,還有你弟弟,連夜出城去吧……五年前我在鎮江府買了幾畝薄田,官府應該不會查到,以後……以後這個家就要靠你來操持了……」

    陳鶯兒楞了楞,隨即驚道:「爹,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四六絕望的慘笑:「求告無門,看來曹縣丞是不會放過咱們陳家了,你們快逃命去吧,我已屆不惑,便捨了這殘軀讓曹縣丞出一口怨氣又何妨。」

    「爹,萬萬不可!曹縣丞不是說過,不抓咱們的人,只要咱家傾家蕩產麼?只要咱們家人平安無事,縱將家產給了他……」

    陳四六冷笑:「你以為他嘴上說不抓人,便真的不抓人麼?當官的這套做法我見得多了,先尋個由頭,把人弄進大牢裡,然後嚴刑逼供,羅織幾條罪狀,最後理直氣壯的抄沒家產,這樣任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他說明日要查我們陳家的帳簿,就是第一步……」

    陳鶯兒俏臉蒼白,落淚道:「難道便沒別的法子麼?爹您平日裡給黃知縣,謝主簿,李典史他們打點了不少銀子,今日陳家遭難,爹您再去求求黃知縣……」

    陳四六歎氣道:「難了,太難了!今日下午謝主簿派人給我傳了幾句話,這位新來的曹縣丞,來頭可真不小,就連黃知縣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曹縣丞什麼來頭?」

    「他……他本是衛所武官,北平燕王麾下一名百戶,燕王北征殘元,這位曹百戶身先士卒,立了大功,因傷而退役,燕王彰其功,亦惜其才,特將他薦入京師,補了江浦縣丞這個文官的缺,這位曹縣丞背後站著的,可是燕王殿下啊!黃知縣怎麼惹得起他?」

    陳四六長長歎了口氣,神色灰敗得像個死人。

    陳鶯兒也呆住了,曹縣丞背後的靠山竟是燕王殿下,如此強大的靠山,對陳家這個小小的商戶來說,簡直是天大的人物,陳家得罪了曹縣丞,下場……

    「看來我陳家真是走投無路了……」陳鶯兒悲慼落淚,晶瑩的淚珠兒濕了衣襟。

    「如今陳家只有兩條路走,一是你們連夜逃出江浦,從此隱姓埋名,或能保得一世平安,我留在這裡讓曹縣丞出這口氣……」

    「爹!這條路萬萬不能走!二弟年歲還小,女兒和娘親又是女流之輩,您是咱家的主心骨啊!少了您,這陳家怕是從此敗落了……」

    陳四六歎了口氣,複雜的望著陳鶯兒,半晌才道:「……第二條路,黃知縣的獨子黃惟善對你頗有情意,去年夏天,黃知縣代他兒子向我求親,我因你與蕭凡早有婚約,若悔了親事,怕於我陳家名聲有礙,再則那黃惟善也已成親,你只能給他做妾,所以婉拒了黃知縣,雖事後我又給黃知縣補送了千兩紋銀,以為歉禮,但因為此事,黃知縣心中必然生了嫌隙,今日陳家遭難,若是……」

    陳四六說到這裡住了口,欲言又止的看了陳鶯兒一眼,話中未盡之意,不言而明。

    陳鶯兒聞言俏臉浮上痛苦之色,沉默半晌,久閉的美目睜開,貝齒緊咬決然道:「爹,女兒願為陳家做任何事,只要能保得陳家平安,哪怕……給那黃惟善為妾,女兒亦……心甘情願!」

    若是嫁給黃惟善做妾,黃知縣必然會保陳家平安,畢竟已成一家人了,而那曹縣丞縱是再強勢,畢竟也是初來乍到,毫無根基,黃知縣盡力說合之下,相信陳家還是能夠平安無事的。

    這個道理陳四六當然懂,陳鶯兒也懂。

    至於陳家的姑爺蕭凡,父女二人不約而同的把他忘記了。

    商場官場之中,妥協平衡,利益交換本是常事,誰會在乎一個貧賤窩囊的農戶子弟的感受?悔親而改嫁知縣之子,傳出去固然大大有損陳家的名聲,可如今陳家已是生死關頭,名聲不名聲的事情,已然顧不得了,保了陳家老小的性命再說吧。

    陳鶯兒已是淚流滿面,少女情懷總是詩,她曾無數次幻想過,有一位風度翩翩,儒雅俊美的少年郎為她披上嫁衣,寵她憐她一輩子。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不論是蕭凡,還是那黃惟善,都不是她心中期望的良人之選,但她不得不屈從於現實,這個年代的女子,命運根本無法選擇,以身軀換取家中老小平安,這已是她的宿命。

    「鶯兒,鶯兒啊……為父我,對不起你啊……」陳四六也是老淚縱橫。

    「爹……您別自責,女兒反正是要嫁人的,既然都是身不由己,嫁豬嫁狗又有什麼區別……」

    昏暗搖曳的燭光下,父女二人抱頭痛哭,前堂內籠罩著一片悲愴的氣氛。

    迴盪著哭聲的前堂外,忽然幽幽傳來一聲低沉的歎息。

    「你們父女情深,哭得如此投入,我真不該打斷你們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分辯一下……我的優點其實很多,至少嫁給我比嫁豬嫁狗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陳家父女二人頓時止了哭聲,愕然望向前堂外。

    廊下的氣死風燈照映下,一道瘦削的身影拖得狹長,身影慢慢向他們走來,走得幾步,一副帶著淡淡微笑的面孔清晰的出現在他們眼中。

    蕭凡,那個寄人籬下的窩囊姑爺!

    「你這話什麼意思?」陳四六皺眉沉聲道。

    陳家遭難,這個吃白食的廢物莫非打算落井下石嘲諷他們?

    蕭凡看都沒看陳鶯兒,只淡淡的朝陳四六笑,他的笑容落在陳家父女眼中,自然是可惡討厭之極的。

    「岳父大人……」

    蕭凡剛一開口,陳家父女二人的眼皮同時跳了跳。

    這個稱呼令他們很抗拒。

    「……此事雖然有點難辦,但似乎也用不著岳父大人將小婿的未婚妻拿出去換平安吧?岳父大人此舉置小婿何地?」蕭凡雖臉上帶著笑,可語氣卻有些冰冷。

    陳四六聞言臉色不禁漸有赧色,沉默了一會兒,才訥訥道:「賢侄啊……陳家如今大難臨頭,當年我與你父之約,恐怕……賢侄,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願付你紋銀二百兩,你與鶯兒之婚事,就當沒……」

    「岳父大人,陳家與曹縣丞既已成了死局,不如讓我來試試吧,或許……小婿有辦法讓陳家安然度過這次大難,化解與曹縣丞的仇怨,而且……不用賠上小婿的未婚妻。」

    「什麼?」

    -----------分割---------------

    不好意思,這一章來晚了,剛才牛B烘烘拒絕一個向我表白的MM去了……

    不信是吧?……你們就當真的聽!

    欣喜發現有人投催更票,都是一萬二的,我太感動了!真的,心中的感激之情如大海刮颱風般澎湃,很想向那些投一萬二的朋友說些什麼,千言萬語化作兩個字:別鬧!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1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三章 姑爺出馬

    「不如讓我來試試吧……」

    蕭凡說這話時,騷包得像剛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裳的周星星版唐伯虎。

    陳家父女倆不敢置信的盯著蕭凡,就像在看著一個瘋子。

    蕭凡苦笑,他已習慣被人當成瘋子了,可仍不習慣別人那種看著瘋子的目光。

    愚昧的世人啊,他們難道不知道瘋子和天才只是一線之隔嗎?也就是說,陳家的姑爺目前離天才只差一步了,蕭凡覺得他們實在應該把自己當成優樂美,時刻把自己捧在手心,細細呵護才是。

    「曹縣丞既然已打定主意要收拾陳家,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黃知縣身上,未免太過愚蠢了……」

    陳家父女:「…………」

    「曹縣丞來勢洶洶,且身後有燕王那樣強大的靠山,黃知縣身後也許也有靠山,但他的靠山肯定沒有燕王那般強大,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的江浦縣,曹縣丞將會壓過黃知縣,這麼明顯的情勢,我都能看得出來,相信黃知縣更看得出來……」

    陳家父女:「…………」

    「黃知縣也許不會眼睜睜看著名義上的屬下壓他一頭,他或許不甘做個傀儡知縣,不過……不管黃知縣將來有何動作,眼下他肯定要避其鋒芒的,斷斷不會為了陳家區區一家商戶而得罪曹縣丞……」

    陳家父女:「…………」

    蕭凡看了看陳鶯兒梨花帶雨的嬌顏,緩緩搖頭道:「……哪怕岳父大人您把我的未婚妻嫁給黃知縣的那個兒子為妾,黃知縣也不會輕易為陳家出頭,我敢斷言,若岳父大人真這麼做了,最終的結局必然是人財兩空。」

    知縣是一縣之首,是最高的行政長官,而縣丞則是縣裡的二把手,比知縣低了一個品級,古代官場上,老二強壓老大一頭的事情極為罕見,這是種很不正常的政治氛圍,而且這種情況必然不會維持很久,兩者之間會很快分出個勝負,要麼老大勝,死死壓住老二的囂張氣焰,要麼老二勝,老大被迫遠調或致仕,老二順利出位,當然,如果黃知縣是個欺軟怕硬,懦弱膽小的性子,情知惹不起曹縣丞背後的燕王,從此甘心做個傀儡應聲蟲,則另當別論。

    嘴角浮出一絲笑意,蕭凡瞧著父女二人,做了一句總結陳詞:「……所以說,陳家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嫁女兒,送家產都沒用。」

    陳家父女:「…………」

    蕭凡說完輕輕舒了口氣,如此複雜的事情,自己居然能夠分析得頭頭是道,看來自己擁有很高的智慧。

    做人當然不能太過狂妄,但是也不能妄自菲薄,該給予肯定的時候,一定要當仁不讓。蕭凡覺得對自己的評價很客觀。

    不過蕭凡有些得意的心情很快受到了打擊。

    說完這番話以後,蕭凡望向陳家父女,希望能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中看出那麼幾分狂熱和崇拜,也許陳四六會立馬匍匐在地,哭著喊著要蕭凡收他做小弟,陳鶯兒則像吃了春藥一般,不顧一切上前,將他強行推倒,而他自己則半推半就,欲迎還拒……

    按理,穿越者應該享有這樣的待遇,畢竟蕭凡覺得自己剛剛說那番話的時候,多少還是散發了幾分淡淡的王霸之氣,雖然不是那麼濃郁,可收服一個商賈之家還是足夠了……

    很可惜,蕭凡實在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太低估了古人的智商。

    陳家父女兩眼發直,死死的盯著蕭凡,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蕭凡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陳家父女的表情讓他感到有點挫敗……

    「我說……二位認為我的話可有道理?你們多少給點反應吧?」蕭凡乾咳道。

    陳家父女仍處於石化狀態……

    良久……

    陳四六忽然開口,表情很疑惑:「你是蕭凡嗎?」

    這話怎麼說的?蕭凡有點莫名其妙:「我當然是。」

    「你一個農戶家的孩子,怎麼會有如此見識?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一旁的陳鶯兒也點頭,美目儘是異色。

    「是這樣的岳父大人,今日吃過早飯後,小婿出去散步,忽然晴天一道霹靂,正好劈在我腦門上,小婿頓時感覺身輕如燕,靈台空明……」

    一番胡說八道引得父女二人驚愕不已:「這……這是何意?」

    蕭凡聲音變得很煽情:「開竅了啊岳父大人,我開竅了啊……」

    「…………」

    父女二人呆住了。

    很明顯,現在不是研究那道晴天霹靂的時候,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你說的話倒是有些道理……」陳四六摸著下巴沉吟,望向蕭凡的目光中帶著幾分驚異之色。

    到底是父女連心,陳鶯兒的目光也是同樣的驚異。

    眾所周知,以前的蕭凡是個老實內向,懦弱怕事的農戶子弟,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懦弱的傢伙竟然有膽子面對面的跟他們說話,而且還能將情勢分析得絲絲入扣,條理清晰的說出了連他們都沒想到的關鍵之處……

    難道他真的被雷劈中過,蒙天之賜,變聰明了?果真如此的話,陳四六很想在雷雨天找個高地舉根鐵棍兒試試……

    「你打算怎麼做?」陳四六目光灼灼的盯著蕭凡,家族危急關頭,他已顧不得思考蕭凡性格大變的原因了。

    一旁的陳鶯兒也看向蕭凡,目光中的期待之意,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雖然這根稻草有點不靠譜兒,可不靠譜兒的稻草總比沒稻草強。陳家既然已成死馬,何妨當作活馬醫一回?

    這根稻草牛氣烘烘的笑了笑,滿是自信的道:「岳父大人且莫煩憂,陳家之危局,小婿或可解之……」

    …………

    …………

    半個時辰後,蕭凡孤零零的站在了江浦縣官驛的門口,一臉無助。

    在陳家父女面前把牛皮吹得震天響,可直到他現在站在官驛門口,蕭凡卻還是沒想出如何解救陳家危局的辦法。

    吹牛這種行為當然帶有一定的欺騙性,人類掌握語言之後,吹牛的事情必然免不了,它以誇大或虛構事件的形式,來滿足一個人內心強烈需要的被認同感,和被崇拜的願望,簡單的說,這是一種很虛榮的行為,稻草只是稻草,它不可能眨眼間變成參天巨木。

    陳家不能不救,不論陳家對他如何,至少陳家養了他四年,這是恩德,再說,在沒有完全熟悉這個時代以前,他還得繼續在陳家待下去。

    所以,蕭凡不得不趕鴨子上架,去做一件他根本毫無把握的事情。

    蕭凡站在官驛門口,使勁給自己鼓了鼓勁,為了自己的長期飯票,拼了!

    至於怎麼拼,蕭凡還沒有想出具體的辦法,怎麼也該先見到那位剛剛上任的曹縣丞再說吧。

    蕭凡不像這個年代的百姓,對官兒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畏懼,他膽子比較大,畢竟他是現代過來的,見個八品官兒而已,對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江浦縣的官驛建得有點奢華,由於江浦縣靠近京城應天,不少外地進京述職的朝廷大員進京之前都會在江浦官驛駐腳,於是江浦縣衙把官驛修得頗為精細,也算是江浦對外開放的一個形象工程,是要記入當地官吏為官政績的。

    說是官驛,實際是一套三進的大宅子,它位於縣衙的左側,大門用紅漆塗刷得油光可鑒,門內一堵描刻著祥瑞吉獸的照壁,在陽光下散發出淡淡的威嚴氣勢。側旁的門房外,一個身著淡青色皂衣的驛卒正倚在朱紅色的柱子上,冷冷的盯著蕭凡,蕭凡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官驛門前冷冷清清,兩人就這樣默然對視,頗有些「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意境。

    氣氛有點尷尬……

    良久……

    驛卒忍不住抬手指了指蕭凡,懶洋洋的道:「哎哎,你……說你呢!幹什麼的?」

    蕭凡鬆了口氣,急忙咧開嘴,朝驛卒討好的笑了笑:「這位差爺,相信以您老的聰明睿智,一定能看得出,我……其實是個送盒飯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2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四章 初見縣丞

    以驛卒的聰明睿智,當然不會相信蕭凡的鬼話。

    不過蕭凡最後還是順利的進了官驛。

    這世上有一種語言很簡單,也很有效,那就是——銀子。

    當蕭凡忍住心痛,面容抽搐的摸出五錢碎銀塞到驛卒手裡後,驛卒那張滄桑冷凝的老臉頓時變得如春風拂面般溫柔明媚。

    相比之下,蕭凡的表情卻苦澀了許多。

    想不到連區區一個驛卒也收門敬,據說朱元璋最是痛恨貪官,貪六十兩銀子的都要剝皮實草示眾,如此強大的打擊力度,還是阻止不了朝廷上下貪墨之風,看來朱元璋的反腐倡廉工作實在是收效甚微。

    ——不知道這五錢銀子能不能找陳四六報銷?這應該算招待費用吧?前世很多發票上開成「辦公用品」的,不就是這麼回事兒嘛。

    有錢能使鬼推磨,讓鬼指路就更不在話下了。

    驛卒收了銀子後,服務態度變得熱情了許多,他熱心的告訴蕭凡,曹縣丞住在官驛的左側廂房內,由於上任得急,家眷還在路上,也沒來得及買宅子,只能暫時住在官驛內,而且他的行李很少,只帶了一個常年服侍他的老家僕。

    蕭凡聽驛卒囉哩囉嗦說了一大通,心中對這位尚未謀面的縣丞大人多少有了點印象。

    很快蕭凡便來到了官驛的第二進院子外,曹縣丞的廂房就在院子左側。

    現在是正午時分,曹縣丞正在廂房外的院子中用飯。

    蕭凡遠遠的站定,仔細打量這位新來的縣丞。

    只見他穿著一身便服,身材魁梧,滿面虯髯,蒼勁有力的手中拎著一個小酒罈子,不時仰頭灌幾口酒,然後用袖子隨意擦了擦嘴角,再舉筷挾一口菜,冷硬的面容露出舒坦的表情。

    他的一雙眼睛黑亮如星,喝酒時微微瞇起,然後忽地睜開,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嘯傲山林的猛虎盤踞在桌邊,威風凜凜,卻又神華內斂。

    他的身旁站著一名微微有些駝背的老人,老人動也不動的垂手默然佇立,神態恭謹得像一條蒼老卻忠心無比的狗。

    雖然站得遠遠的,可蕭凡還是能感覺到曹縣丞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若有若無的殺伐之氣,那股鐵銹般的腐蝕味道,令蕭凡感到有點不舒服。聽說這位曹縣丞以前是燕王麾下的百戶將領,跟隨燕王數征殘元,立功不少,這位曹縣丞手下肯定攢了無數條人命,殺的人多了,身上自然有殺伐之氣。

    定了定神,蕭凡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挺直了腰,走到曹縣丞的桌前,然後不發一語的看著曹縣丞。

    蕭凡剛一走近,佇立在曹縣丞身邊的老僕忽然睜開了眼,眼中暴射出凌厲的精光,蕭凡頓時感到頭皮發麻,那種感覺就像被一頭餓狼盯上了一般。

    這一主一僕不簡單吶!

    蕭凡強忍住心中的懼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裝作一副很坦然的樣子。

    直到蕭凡走到桌邊,曹縣丞仍在埋頭喝酒,好像根本沒看見他一樣,院內一片安靜,只聽到曹縣丞咕嚕咕嚕喝酒的聲音。

    蕭凡只好摸著鼻子苦笑,然後靜靜的站在桌邊,垂手不言不語。那位老僕人在打量了他幾眼後,又闔上眼,再也不看他了。

    不知站了多久,曹縣丞才抬眼望向他,兩道濃黑的眉毛挑了一下,聲如甕鍾道:「你是什麼人?」

    蕭凡拱手道:「草民蕭凡,見過二老爺。」

    所謂「二老爺」,是民間對縣丞的叫法,一縣之地,知縣是老大,百姓稱之為「大老爺」,縣丞為正八品,是坐縣內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遂稱「二老爺」。

    曹縣丞眉頭一擰,沉聲道:「你有功名在身?」

    蕭凡愕然,然後搖搖頭。

    曹縣丞冷哼道:「既無功名,那就是白丁了,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明朝若無秀才以上的功名,那就是白丁身份,見了官是要下跪的,哪怕這個官只是個八品縣丞。

    不過蕭凡沒這習慣,受過現代教育的他,除了天地君親師,沒什麼值得他下跪的。

    蕭凡歎氣道:「草民真的不想下跪,大人若覺得草民犯上,不如下令將草民關入監牢,草民聽說監牢裡管飯,總比餓死在外面強上許多。」

    曹縣丞銅鈴大眼忽然暴射出精光,那淡淡的殺伐之氣忽然變得濃郁起來,凌厲的目光像把鋒利的鋼刀,在蕭凡身上刮來刮去,看得蕭凡心頭發顫。

    蕭凡頓時有些搖擺不定了,這是古代啊,百姓性命賤如草芥,當官兒的說殺就殺了,你以為會有記者媒體幫你伸冤麼?別做夢了,他殺自己如殺一狗爾。

    好吧,跪就跪吧,誰叫自己是個沒原則的人,凡事要懂得變通。

    就在蕭凡吃不住勁兒,打算屈膝下跪時,打量他良久的曹縣丞忽然大笑起來:「他娘的!想不到這小小的江浦縣竟然有如此膽色的人物,老子當這鳥文官,直到今日才算當出點味道來了……」

    蕭凡鬆了口氣,順勢也直起了腰。——幸好!這位縣丞是個豪放派,今兒若碰著個婉約派的,這一跪肯定免不了。

    笑完之後,曹縣丞忽然沉下臉,道:「你說你要餓死在外面了,這話什麼意思?」

    蕭凡苦笑道:「陳家若倒了,草民無處可去,豈不是要餓死在外面?」

    曹縣丞眼中暴射出寒光,冷聲道:「你是陳家的人?」

    蕭凡摸了摸鼻子:「算是半個陳家人吧……」

    曹縣丞冷笑:「你來為陳家求情?哼!這回陳四六帶了多少銀子送本官?五千兩?還是一萬兩?」

    蕭凡看著曹縣丞的表情,心中一沉,看來這回曹縣丞是鐵了心要收拾陳家了,送多少銀子都不管用的。

    蕭凡搖頭,歎氣道:「讓大人失望了,我身上只有十兩銀子……」

    曹縣丞睜大了眼睛:「十兩?」

    蕭凡下意識摀住腰間錢袋,道:「而且這十兩銀子是草民所有的積蓄,草民還指望它雞生蛋,蛋生雞,*蛋蛋無窮匱也,發財致富就靠它了,說實話,草民沒打算把它送給您……」

    曹縣丞臉色越來越沉:「你在戲耍本官?」

    「草民怎敢……」

    曹縣丞的眼睛瞇了起來:「陳四六派你帶了十兩銀子出來,向本官求情?」

    蕭凡惶恐搖頭,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求情已無望,自己若真開這個口,恐怕這位兵痞出身的曹縣丞會一刀砍了自己。

    可是……總要找個話題呀,不然自己無緣無故跑進這官驛來幹嘛?事情不解決,給門口那驛卒的五錢銀子不就白給了麼?陳四六一準兒不會給自己報銷……

    蕭凡張望了一下,然後盯著石桌上的酒罈,立馬福至心靈,然後笑了:「草民見大人,並不一定是來求情,也許……只是純粹想跟大人喝杯酒而已……」

    蕭凡隱隱覺得,或許這個話題能讓曹縣丞滿意,豪放派嘛,沒酒怎麼豪放?電影裡的東方不敗都非常大氣的跟令狐沖喝過酒,這位曹縣丞肯定比東方不敗強。

    曹縣丞楞住了,連他身旁的老僕人也猛然睜開了眼,二人就這樣楞楞的盯著蕭凡,良久無語。

    蕭凡見曹縣丞沒有反應,不由訥訥道:「莫非這酒太貴了,大人捨不得?」

    曹縣丞目光一陣閃動,終於放聲大笑道:「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然後曹縣丞盯著蕭凡道:「你小子對老子的脾氣,今日若不請你喝這頓酒,恐怕老子以後在這江浦縣都沒臉做官了,哈哈,不錯,有膽色!」

    說完曹縣丞將頭一扭,對老僕人道:「他要喝酒,咱就請他喝酒!」

    老僕人恭謹的低頭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廂房,接著拿出兩隻大海碗。

    「砰!」

    海碗重重的頓在石桌上。

    蕭凡臉色變了,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

    艱難的吞了吞口水,蕭凡望向曹縣丞的目光帶著幾分求饒的意味。他沒想到豪放派竟然豪放到這種程度……

    「……可以換個小點的酒杯嗎?」蕭凡小心的朝曹縣丞笑了笑,心虛的用食指和拇指扣成一個小圈兒,可憐兮兮的朝曹縣丞比劃:「草民覺得二錢的杯子挺不錯……」

    曹縣丞「呸」了一聲,然後用鄙夷的目光瞧了他一眼,粗聲道:「二錢的杯子?那是沒卵子的閹人才用的,是爺們兒嗎?用這個!」

    蕭凡兩眼發直的看著石桌上那兩隻足夠裝兩斤酒的大海碗,有種拔腿逃跑的衝動。

    陳家固然要保,可前提是……自己的命更要保啊!

    如果曹縣丞不笑話他的話,蕭凡很想狠狠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攀親戚,拉關係,甚至溜鬚拍馬都可以,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什麼方法都不丟人。

    蕭凡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選了最愚蠢的一種方法——跟一個軍隊出身的百戰將軍拼酒。

    群眾的目光是雪亮的,莫非自己真的是個瘋子?

    蕭凡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分割------------

    今天早了點兒,晚上有事,提早發出來。

    有個事情不太好意思說,不過我還是不得不說,下周網站安排推薦,本書第一次分類強推。

    老讀者都知道,我沒攢多少存稿,所以接下來這幾天我可能只有一天一更了,因為我要努力攢稿子,網站推薦的時候不至於掉鏈子。

    理解一下吧,每開一本新書等於重新創業,創業不易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3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五章 無妄之禍

    前世有句很流行的話,叫「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一句話能流傳網絡數年而不衰,自然有它的道理。

    事實上,蕭凡現在非常認同這句話。聯繫自己剛才的所言所行,裝逼的下場已經擺在了面前。

    老僕人二話不說,拎起酒罈就給兩隻大海碗斟滿了酒。

    白中帶黃的上好谷酒,在冬日的陽光下散發出粼粼波光。

    一隻碗估計能裝二斤酒,如果一口氣喝下去,不出意外的話,蕭凡可能會醉死當場。——這個場景好熟悉,由此引發了蕭凡更深層的思考,穿越前他趴在路邊的草叢裡等著肥羊路過,美美干他一票,為什麼喝了幾口二鍋頭就穿越了?這個問題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難道自己跟酒犯沖,見了它就會倒霉?

    蕭凡扭頭望向官驛的大門,滿臉後悔之色,一句經典的古龍台詞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不該來。」

    「可是我已經來了……」

    蕭凡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來了還能走嗎?

    曹縣丞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蕭凡痛得嘴一咧,不由自主便坐了下來。

    「小子,哈哈,不錯不錯,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敢在酒桌上跟老子叫板的,你很有種!老子看得起你!」

    蕭凡快哭了。

    聽聽人家這口氣,多麼的獨孤求敗啊……

    「曹大人,您可不可以當我沒來過……」蕭凡越說越沒底氣,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曹縣丞這麼海派的人,當然沒聽到他在嘀咕什麼。

    在蕭凡驚懼的目光下,曹縣丞哈哈一笑,端起桌上海碗,一飲而盡,毫不講究的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然後用眼神示意蕭凡,該他喝酒了。

    蕭凡歎了口氣,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竟是他「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日子,人已逼到這份上了,怎麼辦?喝吧。

    蕭凡也端起了海碗,用極其悲壯幽怨的目光瞧了曹縣丞一眼,然後一仰脖子,兩斤酒很快入了肚。

    這時代酒的度數並不高,大概只有二三十來度,可蕭凡的酒量本來就不好,一口氣喝兩斤下去,只感覺肚裡跟著了火似的,燒得五臟六腑都痛苦的糾結成一團。

    難受,不是一般的難受……

    腹內熟悉的灼燒感讓蕭凡恍然明白,原來自己上輩子是醉死的。

    曹縣丞見蕭凡如此爽快的喝乾了一碗,愈發高興,他開始對這個文弱的年輕人有了興趣。

    蕭凡卻有苦難言,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兩隻眼珠子連轉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樣直楞楞的盯著曹縣丞,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整個人僵住了一般。

    曹縣丞哈哈大笑,邊笑邊示意身旁的老僕重新斟滿兩隻大海碗,然後使勁拍著蕭凡的肩膀,朗聲道:「你小子不錯,哈哈,將來必是個有出息的,當年燕王征北軍中,多少五大三粗的漢子都不敢跟老子拼酒,想不到你小子一副軟趴趴的模樣,卻比那些軍漢們更有種,哈哈……這狗日的南方之地,總算找著一個合老子脾性的了,來,咱們再……」

    話未說完,卻見蕭凡像災難片裡的自由女神似的,挺直著身子,腦袋使勁往石桌上一栽,「砰」的一聲狠狠撞在石桌上,像個皮球似的彈了幾下,……徹底醉暈了。

    曹縣丞保持著端酒碗的姿勢,爽朗的大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歡快的神情彷彿被冰雪凍上了一般,瞬間凝固……

    良久……

    「這他娘的怎麼回事?」曹縣丞被人踹了一腳屁股似的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大怒。

    「老爺,他醉倒了……」老僕人站在旁邊半闔著眼,雲淡風輕的道。

    曹縣丞楞了楞,失笑道:「這小子,老子還以為他是個真人不露相的酒中英豪呢,原來是個裝腔作勢的熊包……」

    說著曹縣丞伸手拍了拍蕭凡的肩,蕭凡倒在桌上,像條死魚。

    老僕人蹙著眉,忽然開口道:「老爺,小心有詐!」

    曹縣丞愕然:「有什麼詐?」

    老僕人半闔的眼睛睜開,眼中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

    「老爺,南人多狡詐之輩,此人擺出一身膽氣的模樣,孤身前來官驛與老爺喝酒,卻一碗就倒,令人懷疑……」

    「懷疑什麼?」

    「老爺明日要放手整治陳家,可陳家今日卻派了這麼個文弱小子過來,若他因與老爺喝酒而出了什麼意外,甚至……死在這官驛之內,陳家便有了反制老爺的借口,情勢恐會對老爺不利……」

    曹縣丞大吃一驚:「你是說……這小子特意跑到本官面前送死的?」

    老僕人眼瞼又微微垂下:「捨一人之性命,而保舉家之平安,陳家是生意人,這筆買賣並不虧。春秋之時,刺客要離自斷一臂而取公子慶忌之信,近身刺之,老爺焉知此人無要離之勇?」

    「他娘的!沒那麼邪乎吧?這小子病蔫蔫的像只瘟雞,怎麼看都不像死士啊……」

    「是與不是,不如把人弄醒,老爺慢慢訊問便知。」

    曹縣丞狠狠拍了拍大腿,眼中露出一抹凶光。

    「陳四六,老子還沒動你,你倒先動起老子來了,咱大明商戶的膽子都被養得這麼肥了麼?」

    …………

    …………

    蕭凡醒來時已是下午了。

    眼還沒睜開,蕭凡便捂著腦袋呻吟了一聲。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特別是那種被人逼著喝下去的酒。

    蕭凡歎了口氣,緩緩睜開眼,視線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然後他便看見曹縣丞那張虯髯大臉離他的腦袋不到一尺,正朝著他猙獰的冷笑,他的手中,一柄尖利的牛角剮刀正冒著點點寒光。

    「啊——你,你……要幹什麼?」蕭凡驚恐萬狀。

    「說!」曹縣丞暴聲大喝。

    「說……說什麼?」蕭凡大愕。

    「快說!」

    「說什麼?」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老子一刀宰了你!」曹縣丞的語氣活像劫道的棒老二。

    蕭凡快哭了:「曹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想說,說什麼都行,可是……您到底要我說什麼啊?」

    今天絕對不是蕭凡幸運日。

    蕭凡的心跳得老高,蒼白的俊臉冷汗不停的淌,可他卻不敢抬手擦。

    當官的陰險啊!不論古今,當官的都是那麼黑。前一刻還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喝酒,下一刻立馬翻臉不認人,蕭凡心中萬分悲涼,同時亦悔恨無比。

    好好的幹嘛去趟陳家這趟渾水呀?陳家是死是活與自己何關?煩惱皆因強出頭,更讓人不甘的是,蕭凡剛出頭便被人一碗酒給放翻了,這實在是件不長臉的事。

    曹縣丞那張毛茸茸的虯髯臉愈發猙獰了。

    「他娘的!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子先一刀宰了你,然後去找陳四六問個究竟!」

    說罷牛角剮刀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對著蕭凡的胸膛刺下去。

    蕭凡大急,帶著哭音說了一句前世馮導的經典台詞。

    「大人慢著!慢著……我們剛剛一起吃過飯的,你還記得嗎?」

    曹縣丞:「…………」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4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六章 細說利弊

    費了好一番口舌之後……

    「如此說來,你不是來自殺的?陳四六也不會利用你來做文章?」曹縣丞瞪著蕭凡,眼中殺意未褪。

    自殺?

    這個時代當官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蕭凡長長歎息:「大人實在是目光如炬……事情其實沒有那麼複雜。」

    「那你跟老子才喝了一碗酒就趴下是什麼意思?不是算計老子?」

    蕭凡只覺得胸腔中有股悲憤的情緒在蔓延:「大人,酒量小是天生的……罪不至死啊!」

    曹縣丞楞了楞,然後慢慢收回了快抵到蕭凡胸口的尖刀。

    蕭凡鬆了口氣。

    「你是陳家什麼人?」曹縣丞終於想到這個很重要的問題。

    蕭凡恢復了慣有的溫文微笑,面孔卻帶著幾分餘悸:「草民再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蕭凡,乃陳四六未來的女婿。」

    「什麼?你就是陳家的那個窩囊姑爺?」曹縣丞吃驚道。

    蕭凡苦笑,連剛到江浦不到兩天的縣丞都知道自己,看來自己的名氣果真不小。

    姑爺就姑爺吧,還非得在前面加上「窩囊」二字,都八品官兒了,不知道修點口德嗎?

    「大人實在是……直爽磊落。」

    曹縣丞哈哈大笑:「本官以前是行伍之人,不懂怎麼端官架子,嘴上也沒個把門兒的,不像你們南人說句話還繞老半天圈子,好吧,就算剛才本官冤枉你了。你今日來找本官究竟有何事?」

    蕭凡笑了笑,忽然抬頭盯著曹縣丞,道:「草民斗膽,想請大人放陳家一馬。」

    曹縣丞點點頭,漸漸收起了笑容,看似粗獷豪邁的臉上一抹精芒飛逝而過。

    「本官為何要放過陳家?就因為你跟本官喝了一碗酒?」

    蕭凡猶豫了一下,道:「大人請恕草民冒犯,說一句妄自揣度的不敬之語……」

    「你說。」

    「大人初來江浦便拿陳家開刀,其目的,恐怕不僅僅是洩憤吧?」

    曹縣丞聞言眉梢微微一跳,隨即不動聲色道:「不是洩憤是什麼?」

    蕭凡微笑道:「若不僅是為了洩憤,那就是為了立威了。」

    曹縣丞一驚,眉梢再次跳了一下,很快恢復常態,只是一雙眼睛漸漸瞇了起來。

    曹縣丞冷笑:「這江浦縣倒真是古怪,商戶的兒子敢打朝廷命官,陳家的窩囊姑爺卻是個真人不露相的高人,老子堂堂八品縣丞,整個江浦縣除了黃知縣,就是我最大了,你說說,我還需要向誰立威?」

    蕭凡歎息道:「二老爺若要立威,當然是立給大老爺看了,草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好歹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草民第一眼看到大人,就覺得大人您是一個非常有上進心的人……」

    曹縣丞臉色漸漸陰沉,望向蕭凡的目光厲色愈盛。

    「就算本官要立威,跟陳家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陳家是江浦富戶,也是低賤的商戶,有錢而無勢,對大人來說,拿陳家開刀是最合適的選擇,大人要弄死陳四六,跟捏死一隻臭蟲一樣容易……」

    曹縣丞楞了一下,感慨道:「……頭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形容自己的岳父,真狠啊!」

    蕭凡面色微赧,他對陳家確實沒多少好感,所以言語間也沒見絲毫恭敬。

    但不喜歡歸不喜歡,求情還是要求的。

    「……大人初任江浦縣丞,手下一無人脈,二無根基,若換了旁人,自然是老老實實在知縣手下辦差,可大人與旁人不同……」

    「有何不同?」

    「草民聽說大人曾是燕王殿下麾下的百戶將領,燕王殿下對大人賞識有加,故累軍功而遷文官,大人身後站著燕王這樣高不可及的大人物,怎肯甘心在黃知縣的手下低眉順目做一個默默無聞的縣丞?所以,大人初來江浦便欲拿陳家開刀,自然是有原因的,正所謂殺雞儆猴,陳家再有錢,只是一戶低賤的商賈之家,除之不會引起別人的詬言,同時卻可以向黃知縣示威,讓江浦縣衙內的大小官吏差役對大人心懷敬畏,大人以後施政自可任意而為,少了許多掣肘,甚至可以拉起自己的班底,在江浦縣內與黃知縣分庭抗禮……」

    還有一些猜測蕭凡沒敢說出口,略知明朝歷史的他,知道如今燕王正是覬覦皇位,蠢蠢欲動之時,只待朱元璋一死,他或許便要打著「靖難」的旗號,行那篡位之事,此時將曹毅安排在離京城應天府旁數十里的江浦縣做一個小小的縣丞,其目的或許是把曹毅當成一顆釘子,牢牢的釘在京城後方,以備來日有大用,曹毅一來江浦就忙著立威奪權,想必也是為燕王將來起事做準備。

    不過這話卻是打死也不能直說的,真說出來了,曹毅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殺人滅口。事關奪嫡爭位,任誰也不會容許一個草民知道這個驚天的秘密。

    饒是如此,曹縣丞仍被蕭凡的這番話震驚了。

    蕭凡說的沒錯,曹毅確實存著借除去陳家向黃知縣示威的想法,他想用陳家的下場來告訴黃知縣,自己是何等的強勢,識相的話就別惹自己。

    這番作為自然瞞不過黃知縣,不過曹毅並不在乎,來江浦上任之前,他已打聽清楚,黃知縣身後的靠山原本是應天府府尹張承憲,可在朱元璋執政時期,明朝的官員過的日子卻是朝不保夕,特別是胡惟庸,藍玉謀反案被挖出來以後,朱元璋大索朝堂,天下官吏近半被牽連進去,黃知縣所一直倚靠的張府尹很不幸也被牽連下了大獄,也就是說,黃知縣的靠山已經倒了。

    官場之上沒了靠山,實在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所以曹毅這個原本屬於知縣下屬的八品縣丞也敢打起了知縣的主意,他拿陳家開刀,向黃知縣立威,卻並不怕黃知縣知道,原因自然很清楚,他的身後站著當今皇帝的第四子,燕王朱棣,如此牛逼的大人物做自己的靠山,就算行事張狂一些,旁人也不敢說什麼的。

    別人看穿了曹毅的意圖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介小民蕭凡都能看穿,曹毅感到有些挫敗。

    「難道本官的城府這麼淺,做什麼事都已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了?」曹毅苦笑,又像是自嘲。

    蕭凡微微垂下眼瞼,細聲道:「大人菲薄了,草民只是妄自揣測上意,中與不中,全在大人一念之間,大人說不是,那便不是了。」

    「既然你說本官打算立威,那本官為何要放過陳家?」

    「大人,陳家雖是低賤商戶,可陳家的存在對整個江浦縣還是有很大意義的,陳家在江浦縣經營多年,店舖眾多,無論縣衙還是民間,都有著不可小覷的影響。當今聖上倡農而惡商,商戶的日子都過得戰戰兢兢,陳家若倒了,江浦縣內的大小商戶必會人人自危,屆時城內商舖若因害怕朝廷抑商而關門歇業,米店不敢賣米,布莊不敢賣布,城內百姓因此而產生恐慌情緒,任此發展下去,百姓們也許會對大人除去陳家的舉動多有不滿,大人初來江浦,正是一展抱負之時,怎可因陳家而陷自身官聲清名於泥濘之地?區區一個陳家,不值得大人付出如此代價,草民為大人官聲前途計,故而斗膽直言,請大人思量。」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5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七章 化解危機

    蕭凡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曹毅摸著毛茸茸的下巴沉吟許久,然後不時抬眼瞟了瞟蕭凡,目光中的含義很複雜,蕭凡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眼皮直跳,不知道這位縣丞大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只好強擠出笑臉,神態恭謹的站立一旁。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也許這番話有點牽強,可道理還是沒錯的,就看這位縣丞大人如何取捨了,若他還是打定主意要滅了陳家,蕭凡決定……回去趕緊收拾收拾,逃出去算了。

    陳家上下人人看不起他這窩囊姑爺,大難臨頭,他可沒打算跟著陳家一起倒霉,正所謂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毫無意義的陪著別人殉葬,對大丈夫來說,當然是不能為的。

    官驛二進的院子內,冬日的寒風不時呼嘯而過,院中的老槐樹下,三人動也不動,沉默無聲。一片枯黃的樹葉搖曳著飄落下來,輕輕落在樹下擺放著酒菜的石桌上。

    蕭凡艱難的吞了吞口水,他覺得很緊張。

    權力是個好東西,任他說得天花亂墜,可最終還是不得不老老實實站在曹縣丞面前,等待著這位縣丞大人最後的決定,他的一句話,可以定人生死。

    這還只是個最末等的八品官兒呀……

    蕭凡忽然對權力有了一絲渴望,如果,自己也有這種一言定人生死的權力……

    良久,曹縣丞饒有興致的打量了蕭凡幾眼,忽然大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陳家若倒,本官的名聲也許會跟著受牽連,背後被百姓戳脊樑骨的事兒,本官可不願幹,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於兵家而言,這是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蕭凡心頭一喜,這曹縣丞倒也不是不講道理。

    曹縣丞似笑非笑,盯著蕭凡道:「可是……就像你說的,本官欲在這江浦官場上立威,若不拿陳家開刀,這立威還怎麼立?」

    曹縣丞的眼神有點怪異,好像在試探著什麼。

    蕭凡想了想,笑道:「大人什麼都不必做,已經是最好的立威了。」

    「哦?此話何意?」

    「大人,您的背景,相信縣衙內的官吏們都已打聽清楚,您是什麼人,您背後站著什麼人,他們早就知道,該害怕的會害怕,該敵對的還是會敵對,大人何必還要立威?此舉實有畫蛇添足之嫌……」

    抬起眼,蕭凡注視著曹縣丞,緩緩道:「拳頭,只有在未打出去的時候,才最具有威懾力,一旦打出去,力道再大,別人也不會再害怕了。大人亮出拳頭,蓄力而不發,相信縣衙上下誰也不會願意當這第一個挨揍的人,大人的威嚴,無形中便立了起來。可是大人若拿陳家開刀,不論手段多麼狠厲,在縣衙的各位老爺們心中,大人亦不過如此,旁人失了畏懼之心,此舉倒落了下乘……草民這點淺陋見識,讓大人見笑了。」

    曹縣丞靜靜的聽蕭凡說完,眼中漸漸露出奇異的色彩,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錯,真不錯!想不到這小小的江浦縣竟是臥虎藏龍之地,本官算是長見識了!你真是陳家女婿?你有此等見識,怎麼會……」

    曹縣丞說到一半便住了口,不停的搖頭歎息,似乎在為蕭凡不值。

    蕭凡揉著鼻子,心裡有點不高興了。為什麼一提到自己是陳家女婿,都是這副表情?好像是我自甘墮落似的,我做別人家的上門女婿,關你們什麼事?我就喜歡做吃軟飯的小白臉,不行嗎?

    「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曹縣丞忽然問道。

    蕭凡拱手長揖道:「草民蕭凡。」

    曹縣丞點了點頭,蕭凡知道,從這一刻起,這位曹縣丞才算對他真正有了印象,在曹縣丞心裡,他是蕭凡,有名有姓,不再是「陳家姑爺」這個代號。

    曹縣丞盯著蕭凡半晌,然後正色道:「罷了,如你所願,陳家那小子冒犯本官的事兒,本官不追究了,這就像搖骰子,陳家贏了我一把,我又贏回陳家一把,兩兩相抵,下一把本官做莊,咱們重新玩過便是。」

    蕭凡鬆了一口氣,朝曹縣丞感激的笑了笑,躬身長揖道:「草民代陳家多謝大人深明大義。」

    曹縣丞擺了擺手,笑道:「狗屁大義!老子是覺得現在收拾陳家有點不划算而已,回去叫陳四六給老子小心點兒,下次別再犯到老子手上。」

    蕭凡擦汗,給你桿子不知道順著爬,這人當官當得未免太沒技術含量了……

    蕭凡急忙應是,語氣神態分外恭謹。

    曹縣丞饒有興致的打量蕭凡,半晌才悠悠道:「陳家雖說躲過了一劫,可保得了這次不一定保得住下次,你這姑爺能當得了多久?難道沒給自己做個長遠的打算麼?我看你也不像別人所說的那般窩囊,敢一個人來我面前為陳家分說,單只這份膽識已是平常人所不能及的,我大明的商戶畢竟只是低賤之民,你又何必寄人籬下做那萬夫不恥的商戶女婿?」

    蕭凡一臉淡然的微笑:「做個窩囊姑爺有何不好?陳家供我吃,供我穿,每月還給我發例銀,過不了多久,還能白得一漂亮媳婦兒,這麼愜意的姑爺,給個神仙也不換啊……」

    曹縣丞瞠目結舌,良久,這才歎道:「我算是知道什麼叫胸無大志了……」

    想了想,曹縣丞忽然驚覺道:「咦?不對!你為陳家求情,你大可把剛才那番話直接說出來便是,可你為何還跟老子喝酒,而且一喝就醉,在桌子上趴了老半天,繞這麼大個彎兒到底什麼意思?」

    蕭凡也楞了,是啊,我直接跟他說事兒不就完了麼?幹嘛跟他喝酒?而且一喝就醉……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幹嘛繞這麼大的彎子?

    蕭凡糊塗了半天,這才一跺腳,悲憤道:「草民那不是隨口一說麼?誰叫您硬要我一口氣兒喝兩斤酒的,草民要換個二錢的杯子,大人您死活不讓……」

    曹縣丞愕然:「…………」

    …………

    …………

    恭敬的施禮之後,蕭凡離開了官驛。

    老僕人盯著蕭凡的背影,湊近曹毅的耳邊,輕聲道:「老爺,憑他這幾句話,您就這麼輕易放過陳家了?」

    曹毅瞇著眼,輕輕笑了笑:「他那番話當然不能令我改變主意,可是,他的話卻給我提了個醒兒,此處是江南之地,正如他所說,我一無根基,二無人脈,若剛上任就把陳家給滅了,動靜未免太大,此地離京師甚近,若傳到有心人耳中,恐怕會給殿下添許多麻煩,罷了,暫時放一放吧,一個陳家而已,收不收拾,無關大局……倒是這個姓蕭的小子,呵呵,有點意思……拳頭只有在未打出去的時候,才最有威懾力,嗯,這話倒是頗有道理……」

    **********************************************

    陳家的危機解除了。

    蕭凡回到陳府,當著陳四六的面,將這事隨意的說了幾句,整個陳府瞬間沸騰起來。

    蕭凡受到了如同凱旋英雄般的厚待。

    俗話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陳家得罪了新任縣丞的事,早已傳遍陳府上下,陳家上到主人,下到雜役僕人,這兩天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官差忽然拿著鐵鏈枷鎖上門,將府內上下一干人拿進大獄,陳家從此在江浦縣銷聲匿跡,不復存在。

    心理上的恐懼最令人煎熬,就在陳府上下幾近絕望的時候,沒想到平日看起來窩囊懦弱的瘋子姑爺卻孤身一人進了官驛,為陳家求情,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曹縣丞放過陳家的,可結果卻是顯而易見,陳家終於平安無事了。

    破一個死局其實並不像想像中那麼難,投其所好,細說利弊,這個局自然就破了。

    這世上很多事情銀子搞不定,但幾句說到點子上的言語卻可以輕鬆化解。

    蕭凡的運氣不錯,他在適當的時機,說了適當的話,陳家無事了。

    蕭凡在前堂,用一貫淡淡的語調,告之事情的結果後,無視陳家父女或驚愕或感激的目光,雲淡風輕的轉身走了出去。

    前堂外,陳管家的腮幫子仍舊高高的腫著,不過望向蕭凡的目光明顯多了幾分敬畏,蕭凡走過他身邊時,向來對蕭凡沒有好臉色的陳管家,居然向蕭凡躬了躬身子,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畢恭畢敬的目送蕭凡回了臥房。

    一臉淡然的蕭凡其實心裡還是很得意的。

    「金麟豈是池中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這是蕭凡對自己的評價,很客觀,但兩句詩貌似有點不搭旮……

    蕭凡回到臥房後,陳府馬上在大門口放了一串又長又響的鞭炮,其中的含義不言而明。自然是慶祝陳府上下死裡逃生,避過了一劫。

    而陳府的那位窩囊姑爺……

    沒有誰再敢用「窩囊」二字形容他了。孤身一人進官驛,在曹縣丞面前為陳家求情,終於令曹縣丞改變了主意,放了陳家一馬,可以說是「挽狂瀾於即傾」的英雄式人物,這樣有勇有謀的事情,窩囊的人能幹得出來嗎?

    所以,陳家的姑爺是個有本事的姑爺,有事實為證。

    此後幾日,蕭凡忽然發現自己在陳家的地位莫名其妙高了起來。

    人都是勢利的動物,有本事的人不論在哪裡都能得到別人的尊敬和追捧。

    蕭凡的生活無聲無息間發生了變化。

    看到的鄙夷目光越來越少了,看到崇拜討好的笑容多了,每日的飯菜肉多了,月例銀子也由五錢漲到了一兩。就連平日裡從不拿正眼看他的丫鬟們,如今也驚喜的發現,原來咱家姑爺竟是如此英俊秀朗,於是,丫鬟們看到蕭凡後,面色羞澀,眼泛春情的也越來越多了……

    如果吃白食也算一種事業的話,蕭凡無疑迎來了事業的上升期。

    蕭凡面無愧色的接受了這種變化,他覺得自己是個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享受高待遇,自然是無可厚非的。

    至於蕭凡怎樣說服曹縣丞放過陳家,陳府的下人們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討論得多了,各種各樣版本的傳言也多了。

    有的說蕭凡其實是曹縣丞出了五服的親戚,所以在曹縣丞面前面子甚大,放過陳家自然順理成章。

    也有的說蕭凡見了曹縣丞後突然發了瘋病,拿刀子抵著曹縣丞的脖子,曹縣丞害怕之下,不得不放過陳家……

    …………

    …………

    聽到這些傳言,蕭凡只好苦笑,同時對陳府下人們瘋狂的想像力表示出一定程度的敬佩。

    不過蕭凡知道,必須出來闢謠了,不然若任由別人猜來猜去,傳言只會越傳越瘋狂,若傳到曹縣丞的耳中,恐怕那位貌似豪邁的縣丞大人會忍不住抄刀上門宰了自己。

    所以陳家姑爺開始了說書,他把說服曹縣丞的過程編成了段子,分出了章回,開始在陳府的前院側花園內擺起了攤子撈外快,想聽陳家姑爺說書的下人們,只消花上五文錢,就可以在花園內佔個位子,聽姑爺娓娓而道說服曹縣丞的驚心動魄的過程。

    這筆生意實在是個雙贏的好主意。

    下人滿足了好奇心,蕭凡賺了錢,皆大歡喜。

    「啪!」驚堂木大拍,今日的說書開始了。

    「……上回說到,蕭姑爺智闖官驛,曹縣丞折節下交。」

    「……好一個曹縣丞!只見他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

    「正所謂『識遍天下縣丞,心中自然**』……」

    「二人一見,惺惺相惜,激動之下,稀里嘩啦就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為異姓兄弟……」

    「哇——」下人們嘩然,悠然神往。

    一番胡遍亂造的鬼話說完,蕭凡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望著周圍密密麻麻張大了嘴的下人們,斯文的微笑:「好聽嗎?」

    下人們猛點頭。

    「意猶未盡對吧?」

    下人們繼續猛點頭。

    蕭凡高興的笑了,笑容有點壞壞的味道:「以上內容純屬虛構,故事講完了,該幹嘛幹嘛去,散會!」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6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八章 陳氏先祖

    別人紛紛猜測他是怎麼說服曹縣丞的,蕭凡當然不能明說,有些話稍微說深一點,就必然會涉及到燕王奪嫡上面,這個話題太敏感太要命了,稍稍觸及都不行。朱元璋現在還活著,燕王朱棣不敢露出絲毫反相,至於他為什麼要將曹毅這個軍中百戶轉行成文官,又鑲在離京師應天府數十里之近的江浦縣當一個小小的八品縣丞……

    好吧,蕭凡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是區區一介草根小民,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絕對不能說,會要命的。

    穿越時日久了,蕭凡漸漸發現,原來穿越者的優勢並不太明顯,哪怕有點未卜先知的本事,身為草根小民,他也沒資格去玩這個屬於大人物之間的遊戲。

    還是做個觀眾吧,蕭凡美美的打算著,也許有點不思上進,可這種態度是最安全的。

    蕭凡願意做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至少目前這個階段,他還沒產生什麼很過分的想法。

    朱元璋,燕王,朝廷,這些對他來說,還是很遙遠很陌生的名詞,他只是個凡人,在人世間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看天際雲卷雲舒。

    蕭凡可以假裝不知道朱棣將曹毅安插在江浦縣的用意,但陳四六卻不能假裝不知道蕭凡救了陳家,身為家主,而且是個以賺取銀子為目的的商賈之家的家主,別人欠了陳四六的債,陳四六會愁得睡不著覺,同樣的,陳四六若欠了別人天大的恩情,他照樣也會愁得睡不著覺。

    商人信奉的是「無利不起早」,高風險意味著高回報,可若別人將天大的回報預先付給了陳四六,陳四六未免更加心驚膽跳。——這要自己付出多高的風險才能對得起這樣的高回報?

    陳家的危機解除三天了,陳四六也失眠三天了,早起照鏡子,陳四六頹喪的發現,自己居然瘦了,以前富態得像個肉球般的豐滿身材,竟然無聲無息的癟了下去。

    這簡直是個悲劇。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陳四六一直認為這話太誇張了,泉都湧給蕭凡了,自己還剩什麼?那還不如被曹縣丞滅家得了。

    可不給又不行,身為精明的商人,雖然不知蕭凡用了什麼法子說服了曹縣丞放過陳家,但陳四六隱隱覺得,那位新來的縣丞大人也許對蕭凡的印象不錯,印象差的話蕭凡肯定說服不了他。蕭凡救了陳家,若自己對他一點表示都沒有,傳到曹縣丞耳中,陳家有好果子吃嗎?

    於是,問題又繞回來了。——該給蕭凡一個什麼樣的回報呢?這個度可不好拿捏呀。

    把女兒嫁給他?——考慮考慮。

    家產分他一份?——這個……如果他不提,自己就假裝不知道。年輕人還是上進一點的好,不能坐享其成。

    月例銀子多給他一點?——這倒是可以。

    陳四六望著鏡中日見憔悴的自己,終於咬了咬牙。

    「來人,叫蕭……賢婿來前堂見我。」

    當蕭凡一臉淡然的走進前堂時,陳四六早已恢復了以往笑瞇瞇的憨厚模樣,肥肥的身子被太師椅的紅木扶手擠壓得變了形,一圈又一圈,就像廣告裡的固特異輪胎似的。

    陳四六正瞇著眼睛欣賞一幅字畫,不時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彷彿深陷字畫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蕭凡皺了皺眉,他很討厭陳四六這副模樣。

    因為他碰巧知道,陳四六其實是個文盲,除了帳本上的數字外,其他的字一概不識。

    文盲擺出這副附庸風雅的模樣就有點噁心了。

    陳四六猛然睜開眼,好像剛看到蕭凡進來,於是笑吟吟的招手道:「賢……婿快來看,呵呵,我剛從墨林軒買來一副先祖的真跡,這是陳家的傳家寶啊,身為陳氏後人,怎能讓它流落外人之手?祖宗保佑,終於讓我買到了……奶奶的!花了我一百兩銀子,一點折扣都沒打,墨林軒的老周真是個黑心的王八蛋……」

    最後一句話充分暴露了陳四六的商人本質。

    不過陳四六這種守孝的精神卻是為人子者的典範。

    蕭凡聞言不由肅然起敬:「不知岳父大人的先祖是哪位高賢?」

    陳四六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然後故作驚訝道:「我陳家的先祖你都不知道?賢婿啊,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為人子者不可數典忘宗,記住了,陳家的先祖乃初唐時的陳子昂,人稱拾遺先生,呵呵,賢婿啊,我陳家也算是名家之後了……」

    蕭凡大吃一驚:「陳子昂是令先祖?真的嗎?啊!這可真是久仰了……小婿能做陳家的女婿,實在是無上榮光,不知岳父大人可否將族譜借小婿瞻仰一番?陳子昂是您祖上哪一代的先祖?」

    「這個……」陳四六肥臉一窒,然後迅速浮上一抹尷尬之色:「咳咳……族譜我忘記擱哪兒了……反正他是我祖宗沒錯!咱們還是先來瞻仰一下先祖的真跡吧……」

    蕭凡立馬露出明悟的神色。

    明白了,老丈人這是頂著個陳姓亂認祖宗呢,這種行為相當於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跟前世的高麗棒子頗有相似之處,一樣的無恥。

    不過陳四六的心理蕭凡能夠理解,人有了錢就會生出很多高層次的想法,找個名人做祖宗是很正常的,名利雙收嘛,連洪武皇帝朱元璋都不能免俗,開國之後死乞白賴的硬說宋朝的朱熹是他祖宗,全國人民對老朱很無語……

    蕭凡有點懷疑,是不是明朝初年的人都有亂認祖宗的毛病?這算不算一種時尚潮流?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是不是也趕個時髦,翻翻歷史書,看哪位蕭氏名人適合當自己祖宗,西漢蕭何?還是南院大王蕭峰?

    蕭凡很厚道的沒去揭穿陳四六,人家哭著喊著非要認名人做祖宗,自己也不好攔著不是。畢竟人家好這一口……

    陳四六面帶得色的將手中的「先祖真跡」緩緩朝向蕭凡,泛著淡黃的古色竹紙上,幾行龍飛鳳舞的行草躍然而現,蕭凡不由心神一凝,這可是古董啊,活了兩輩子,總算第一次見到古董長啥樣了,蕭凡有點小激動。

    蕭凡微微彎下腰,細心的觀賞著紙上散發著淡淡墨香的字跡,陳四六小心翼翼的高高舉著,不無炫耀之色的大聲念著紙上的詩句,聲情並茂之至:「『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乃先祖親筆所書,其憂國憂民之情操,吾身為拾遺先祖後人,思來仍忍不住愴然而涕下啊……」

    蕭凡愈發肅然起敬,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直起身子,由衷的誇讚道:「岳父大人的感情真豐富啊,不過……」

    「不過什麼?」

    「少了兩個字啊,岳父大人……」蕭凡面帶異色道。

    「少……少了兩個字?」陳四六愕然:「什麼意思?」

    蕭凡望向陳四六的眼神有點複雜:「『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是幾個字?」

    「二十二個字。」陳四六飛快的答道,算數方面他很有天賦。

    「您再數數這幅字,上面有幾個字?」

    陳四六一驚,翹著粗如蘿蔔的手指,來回數了好幾遍。

    「二十個。」陳四六肥臉狠狠抽搐了幾下,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蕭凡點頭誇讚道:「岳父大人真聰明,……所以,它少了兩個字。」

    「……莫非先祖故意少寫了兩個字?」陳四六臉色有些難看了,可提的問題仍不失天真爛漫。

    蕭凡緩緩搖頭,用幾分可憐的目光看著陳四六,他是認真的人,愛岳父,但更愛真理。

    「咳,事實上……」蕭凡瞟了陳四六一眼,一本正經道:「這上面寫的確實是一首詩,不過與令先祖沒什麼關係,它有個名字,叫『靜夜思』,作者不姓陳,姓李。」

    「靜……靜夜思?何謂靜夜思?」陳四六一臉懵懂,肥肥的老臉微微出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啊岳父大人……這首詩五歲的孩童都背得的。」

    陳四六像被人狠狠敲了一記悶棍似的,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識字?」陳四六滿臉驚愕。

    「略懂。」蕭凡矜持的道。

    良久……

    「狗日的老周,騙了老子一百兩銀子!」陳四六肥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的大聲咆哮。

    蕭凡望著歇斯底里的陳四六,目光滿含同情。

    沒文化真可怕。

    痛罵半晌,陳四六撲上前將手中的「先祖真跡」刷刷刷撕了個粉碎,然後捂著胸口滿面痛苦的坐了半天,這才悠悠歎氣道:「賢婿啊……」

    「小婿在。」

    「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好。」

    --------------分割-------------

    感謝各位的打賞和推薦,在下深銘五內。。。

    那啥……前幾天太浪費了,沒精了,等明天再補給各位,聊表感謝。

    再P再S:明天兩更。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7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九章 許願神燈

    陳四六的臉變得很快,不愧是商人,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過硬,剛才被騙的事情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提起正事的時候,他的臉上馬上恢復了以往和善憨厚的笑容,看起來令人倍兒有安全感。——陳家龐大的家業就是靠他這張憨厚的肥臉混來的。

    「賢婿啊,你今年多大啦?」陳四六堆著笑臉,跟蕭凡拉起了家常。

    「小婿今年十九,已近弱冠了。」蕭凡回答得很有禮貌。

    「十九……明年該行冠禮了,開春以後,我便帶你去陳家祠堂,請縣裡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學究,熱熱鬧鬧的給你辦一次行冠大禮。」陳四六親熱的說道,邊說還邊拉起了蕭凡的手,不住的摩挲,摸得蕭凡渾身雞皮疙瘩一層又一層。

    這人什麼毛病?說話就好好說,幹嘛非得拉著手說?還摸來摸去的,惡不噁心?

    畢竟是長輩,蕭凡不能太拂他面子,只好任他吃自己的豆腐,還不得不擠出一臉難看的笑容。

    「多謝岳父大人,小婿感銘五內。」蕭凡嘴上感激,眼睛卻盯著被陳四六抓著的手,忍著噁心看著陳四六不住的摸啊摸啊……

    陳四六渾然不覺,仍親熱的道:「賢婿啊,你雙親走得早,幸好當年你父與我定下了這門親事,否則這世上就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多麼淒涼……」

    摸啊摸啊……

    陳四六越說越動情,眼眶很快泛了紅,語聲哽咽:「……我們都是一家人,你父親去了,可我還在,岳父如父,可惜我這幾年一直在外奔波,對你殊乏照料,賢婿啊,為了這個家,我對你太過疏忽,你不要怪我才是……」

    摸啊摸啊……

    蕭凡趕緊一副情動的模樣,順勢抽回自己的手,長揖道:「岳父大人言重了,陳家肯收容我,已是天大的恩情,小婿一直銘記在心,常思湧泉相報,怎敢責怪您呢。」

    商人果然是商人,連感情都是先見效益再投資,蕭凡對這位岳父又多了幾分瞭解。若非他幫著陳家解決了這次危機,恐怕陳四六早已毫不憐憫的將他趕出府了。

    陳四六歎息,又一把抓過蕭凡的手,摸啊摸啊……

    「這次陳家得罪了曹縣丞,多虧賢婿斡旋遊說,才免了陳家滅門之危難,陳家上下對你實是感激萬分……賢婿啊,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才好,畢竟已是一家人,你不妨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只要陳家有的,我都願給你!」

    看著蕭凡有些呆楞的表情,陳四六又補充了一句:「……不論是人是物,都可以,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婿啊!」

    陳四六將「女婿」二字咬得非常重,這樣的暗示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是的,陳四六忽然想通了。

    把女兒嫁給這個窮小子,其實也不錯。

    陳四六這樣想的出發點當然不是因為當年的承諾。

    曹縣丞雖說已放過了陳家,但他心中對陳家必然還是有些芥蒂的,官員都好面子,一個低賤的商戶之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踹了朝廷命官一腳,這個面子丟得可不小,儘管蕭凡不知用什麼辦法勸住了曹縣丞,可這位二老爺心頭的火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壓下去的,此時若不趕緊以低姿態拉攏討好蕭凡,向那位縣丞大人釋放善意,萬一哪天曹縣丞不爽了,又拿陳家開刀怎麼辦?

    一想到那位曹縣丞後面站著的燕王殿下,陳四六就頭皮發麻,那豈止是靠山呀,簡直是喜馬拉雅山脈了,這樣的大人物對陳家生了怨隙,等於是在陳家人頭頂上懸了一把鬼頭大刀,隨時都有可能掉落下來。

    所以說,在陳四六的心裡,陳家目前還是沒有度過危險期,這個時刻,拉攏蕭凡是最好的選擇。

    曹縣丞能買蕭凡的面子,放過陳家,這其中的過程雖然外人不知,但陳四六可以肯定的是,蕭凡必然在曹縣丞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與曹縣丞溝通無門的情況下,僅憑這一點,說什麼都得拉攏蕭凡,把女兒嫁給他都無所謂,——再說了,女兒本來就是他的。像

    在這種心理下,陳四六坦然的開始稱蕭凡為「賢婿」,並且向他釋放出非常明顯的暗示,——只要你大膽開口,「女婿」這個稱呼,可以實至名歸的。

    陳四六的暗示很快起了作用。

    蕭凡聞言眼睛頓時亮了:「什麼都可以要?」

    陳四六點頭,望著蕭凡欣慰的笑,目光中一道狡猾的精光飛快消逝

    「什麼都可以,只要陳家有的,不論是人是物,我絕不吝嗇。」

    蕭凡高興極了,瞧著陳四六胖乎乎的身子也格外順眼起來,陳四六的形象漸漸高大,就像……就像一盞阿拉丁神燈……

    如果陳四六沒意見的話,蕭凡真想上前去擦一擦他那圓滾滾的肚子……

    多麼可愛的胖岳父呀!

    現在這盞神燈遞給他一張蓋好了章的空白支票,牛逼烘烘的讓他隨便填數字,財大氣粗得一塌糊塗。

    蕭凡不淡定了,他有種幸福的暈眩感,這種感覺就像買彩票中了頭獎。

    該管岳父大人要什麼呢?

    家產?不行!估計陳四六不但馬上會反悔,而且還會當場翻臉,蕭凡已經見識過他變臉的速度了。

    田地?房子?商舖?這些都是陳四六的命根子,蕭凡估計他寧願選擇把自己身上的命根子割下來送他,也不願將這些跟銀子有直接關係的寶貝送出去。

    想來想去,蕭凡由興奮慢慢變成頹喪,他覺得這位阿拉丁燈神很不夠意思,貌似什麼都可以要,細細一想,卻什麼都不能要,開出的那張空白支票簡直連廁紙都不如。

    蕭凡長長歎了口氣,忽然眼睛一亮,彷彿想起了什麼,接著他開始有點忸怩起來,目光中流露出一道亮晶晶的光芒。

    「岳父大人,真的什麼都可以要嗎?」

    「當然!」

    陳四六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喜色,攏在袖中的肥手緊緊攥成了拳頭,說,快說啊!只要你開口,鶯兒馬上就可以跟你成親!

    在陳四六期待的目光下,蕭凡舔了舔嘴唇,非常羞澀的道:「如果岳父大人不反對的話,小婿想……」

    「你想要什麼?」陳四六聲音有點發顫。

    「小婿想……能不能把上次門敬的銀子給報銷了?」蕭凡俊臉有點發紅,忸怩得像個等待流氓非禮的粉頭。

    「啊?」陳四六傻眼。

    沒得到燈神的回應,蕭凡只好耐心的解釋道:「就是上次啊……我進官驛找曹縣丞啊……門口的驛卒不認識我啊……我只好塞給他五錢銀子,他才放我進去啊……」

    蕭凡小心翼翼的看了陳四六一眼:「……這五錢銀子是小婿私人掏的腰包,荀子《勸學》篇說: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小婿就那麼一點可憐的積蓄,五錢銀子雖然不多,可在小婿眼裡,卻是一筆天文數字,岳父大人能不能把這筆天文數字報銷了?」

    「…………」

    陳四六臉色鐵青,捂著胸口喘粗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凡納悶了,不過五錢銀子,至於這樣麼?看來人越有錢越摳門兒,這話實在很有道理。

    「您若不樂意,這事就算了,當我沒提。」蕭凡說這話時,暗裡撇了撇嘴,接著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表情非常的善解人意。

    有錢人真招人鄙視啊,既然一毛不拔就別瞎許願,充什麼大瓣兒蒜……

    ------------分割----------------

    下午或晚上還有一章。

    本書已列歷史類新書榜第一,太高興了,希望大家多收藏,多投推薦票,齊心合力衝上新書總榜前十,拜託,謝謝!
mk2257 發表於 2011-4-24 12:48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二十章 姑爺掌櫃

    燈神開出的空白支票,貌似有點浪費了。

    陳四六臉色鐵青的瞪著蕭凡,他很不解,為何天上掉下一張超級大的餡餅砸在蕭凡頭上,這小子卻把它當成了一塊可有可無的抹布。

    五錢銀子,陳四六欲哭無淚。

    自己的女兒在他眼裡,莫非還當不得五錢銀子嗎?難道自己剛才暗示得不夠明顯?再明顯就得直接開口向他求親了,身為女方父親,他陳四六能這麼掉價嗎?

    拚命忍住揮拳揍人的衝動,陳四六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

    「除了五錢銀子,難道你就不想要別的嗎?」

    對這個心智殘缺,卻走狗屎運跟縣丞攀上交情的未來女婿,陳四六試圖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蕭凡的眼睛又亮了,目光中流露出驚喜卻又帶著幾分惴惴:「那……再多給我五錢銀子?」

    陳四六摀住胸口,痛苦呻吟:「…………」

    蕭凡失望的歎了口氣。

    有錢人果然摳門兒,不過五錢銀子,看他那痛不欲生的樣兒……

    陳四六面色蒼白,無力的揮手,表情嫌惡得像在趕蒼蠅:「走,快走!出去,別讓我看見你,鬧心!」

    蕭凡撇了撇嘴,一言不發的轉身往外走。

    「回來!」陳四六又叫住了他,然後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扔給蕭凡。

    「既是我陳家的女婿,當然要為陳家出力,城南醉仙酒樓是我陳家產業,從明日起,你去那裡當掌櫃吧……」

    蕭凡一楞,這……算不算升級了?

    蕭凡不由開始慶幸為陳家解決危機的決定是對的,打的BOSS越大,得的經驗值越高。

    「多謝岳父賞識,小婿幸福得快要爆炸了……」蕭凡很識時務的開始感恩戴德,煽情方式很瓊瑤。

    陳四六喉嚨眼兒裡發出「嗚」的一聲,不知是笑是哭:「走吧走吧,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前堂!」

    蕭凡很聽話,果然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陳四六長長歎氣,這小子,莫非是頭蠢驢?送他一座金山他楞沒瞧見,給他一塊窩頭卻高興得屁顛兒屁顛兒的,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陳四六歎氣,怒其不爭的時候,前堂外一道飄逸的人影一閃,飛快出現在他面前。

    陳四六抬起肉乎乎的大腦袋,一見此人,不由驚喜莫名。

    「你怎麼又回來了?莫非……你改變主意,想清楚要什麼了?」

    年輕人總有犯糊塗的時候,出門一吹冷風就清醒了,陳四六老懷欣慰。

    蕭凡撓頭,表情有點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陳四六一顆脆弱的心又落入了谷底,肥臉沉了下來:「那你回來幹嘛?」

    蕭凡帶著幾分靦腆的笑容,紅著俊臉,萬分不好意思的道:「岳父大人,剛才那五錢銀子,您到底報不報銷啊?您還沒給我個准信兒呢……」

    「…………」

    一口逆氣上升,胸中血氣翻騰,陳四六忍住吐血的衝動,死死咬著牙,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去找李帳房要……」

    「多謝岳父大人……」蕭凡滿臉喜意,瞧見陳四六黑中帶紫的臉色,不由關心道:「岳父大人,你臉色不對呀,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陳四六不發一語,又開始緊緊摀住了胸口,像捧心的肥西施……

    ****************************************

    緩步走出前堂的蕭凡,嘴角的微笑漸漸凝固。

    蕭凡不是白癡,陳四六暗示得那麼露骨,他怎會不明白?不但明白,甚至連陳四六的心思都摸了個七八分。

    陳四六想將女兒嫁給他,不是為了履行多年前的承諾,也不是看中了蕭凡的人才,說到底,陳四六是太過忌憚曹縣丞了,他以為經過陳家危機一事,蕭凡和曹縣丞之間產生了某種交情,為了保陳家長久平安,也為了讓曹縣丞知道陳家並沒有虧待他的「新朋友」蕭凡,陳四六才決定要把女兒嫁給他。

    簡單的說,陳四六嫁女兒給蕭凡,其實是做給曹縣丞看的。

    世事經不起猜測,一猜測便會生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荒誕行為。陳四六嫁女就是這種性質,有點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意思。

    商人就是商人,他懂得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上的資源,來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這些資源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女兒。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蕭凡有點狐假虎威的嫌疑,只有他知道,曹縣丞與自己並沒多少交情,充其量也只是對自己有了個深刻的印象而已,這個印象是好是壞目前還不知道,所以蕭凡沒有扯著虎皮做大旗,也是怕將來被曹縣丞知道後,後果不妙。

    陳四六一心想把女兒嫁給他,身為女方父親,把話點到這麼透徹露骨,實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總不能由女方父親直接向他求婚吧?蕭凡卻仍一味的裝傻充楞,原因很簡單。

    蕭凡是男人,男人要成功,有的事情可以走捷徑,有的事情卻必須踏踏實實的做,娶個富人家的女兒,或許能得一時之利,但若因陳鶯兒的緣故,從此將蕭凡死死綁在陳家的船上,這卻是蕭凡不願意的。

    外面的世界很大,蕭凡覺得自己的成就並不止於陳家姑爺這個地步。

    而且上門女婿將來若有了後代,後代是必須要隨女方姓的,蕭凡骨子裡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人,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再說,他與陳鶯兒並沒有一見鍾情,甚至可以說不太愉快,沒有絲毫感情基礎,蕭凡情願不要這門親事。從前世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蕭凡,在感情上也有執拗的一面。

    蕭凡低下頭,看著手上一串沉甸甸的銅鑰匙,不由又笑了。

    城南醉仙樓的掌櫃?這算是陳四六嫁女未果之下,另外給予蕭凡的報酬,感謝他為陳家化解了危機吧。

    不知古代的掌櫃當起來是什麼樣子,蕭凡有點躍躍欲試,自己已經是有事業的人了呀,擱前世,好歹也算分公司的總經理了吧?

    陳家的女兒可以不娶,不過蕭凡不介意在陳家賺點小錢,而且賺得心安理得,畢竟自己當掌櫃也是用勤勞的雙手換取勞動的果實。

    *****************************************

    入夜了,蕭凡仍坐在臥房的紅木桌前,手指無意識的在桌子上虛虛劃拉著。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蕭凡幫陳家解決了危機後,他的待遇也被陳四六提上來了。

    不但漲了月例銀子,而且住處也搬了地方,從那個裝修程度比茅房還不如的破屋子,搬到了現在緊靠前堂側花園旁的廂房,當然,還是屬於前院範圍,沒有搬進內院,不過房子無論從地理位置,還是擺設,都比以前提高了不少檔次。

    現在蕭凡正坐在屬於他的新臥房裡發呆。

    他在感慨這幾日來待遇的落差。

    他現在已是陳府的有功之臣了,從一個處處受人歧視,處處遭到冷遇的窩囊姑爺,變成如今人人追捧,人人討好的……姑爺。

    蕭凡苦笑,怎麼說來說去,還是姑爺?難道就不能好好的叫我一聲「蕭公子」麼?這種稱呼總讓人覺得自己好像只是陳府的附屬品,離開陳府就什麼都不是了似的。

    蕭凡對這種稱呼不太滿意。

    所以說,男人必須要有自己的事業,哪怕是給人打工,好歹也能找到屬於男人的自尊。

    蕭凡決定明天去醉仙樓視察一下,他已被任命為掌櫃,醉仙樓也是自己的事業了,儘管還是為陳家打工,不過「蕭掌櫃」總比「蕭姑爺」來得好聽。

    門外遙遙傳來梆子聲,沉悶的聲音只敲了一下,隔了很久,又敲了一下。

    一更天了,蕭凡站起身,準備吹熄油燈睡覺。屋子正中的銅盆內正燒著炭,江南的冬天不太冷,一盆小小的炭火讓整個屋子溫暖如春,睡在這樣的屋子裡,實在是人生享受。

    蕭凡微微瞇起了眼,素來溫文的臉上,忽然飛快閃過幾分色色的表情。

    如果陳四六夠意思的話,給我送個暖床侍寢的丫鬟,那就美滴很了……

    正人君子也需要女同志照顧生活的嘛……

    ----------分割------------

    求收藏,求推薦,求推倒。。。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