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古今言情]天使不在線作者:劉劍(已完成)

DogDays 2012-2-14 17:32:4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 19754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6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1)

1

那輛汽車就停在那裡,黑色桑塔納,七成新。車身似乎被洗過了,但一看就不是專業人士洗的,很粗糙。可以看得出,主要洗的是輪胎與前後保險桿附近,車窗什麼的都沒動,但是前後保險桿和車輪胎卻有明顯的擦過的痕跡,特別是輪胎,上面的水跡還沒有干。

這是傍晚時分的校園,明天校慶就要開始,很多人出出入入,很多車輛堆滿了停車場,但是這輛車卻形隻影單的停在辦公樓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沒有放入停車場。我繞到車的後面,低下頭去,發現車底盤處有污泥,摳一塊下來,這泥裡還有一些濕濕的青草芽,這不是城市的污泥,這應該是效區或是山上的,在汽車後輪的輪胎裡側有幾點鮮紅的痕跡,我用手蹭了蹭,因為時間比較緊促的原因,洗車人可能把這一塊漏洗了,再加上陽光照不到的緣故,鮮紅的地方還有些濕潤,我把沾染上了一點鮮紅印跡的手指放到嘴裡舔了舔,鹹鹹的,有些腥味,我有把握認為,這是血跡。

夕陽映照下來,照在車牌上,最後面的幾個數字有些反光的凸現出來:「......C7588」

這不是巧合,雯雯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剎那,發了一個信息給我。

這個信息,有幾個數字組成,我現在明白了,這是一個汽車牌子後面幾位數字的號碼。

開這輛車的人,有可能就是殺害她的殺手。在他撞完人開走的時候,雯雯看到了後面的車牌。

而這輛車,我在今天看見過兩次,車上坐的人之一,就有一個是我非常熟悉的人。

我的老婆——安琪。

安琪曾經在這車上坐著,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與這次謀殺有關係?或者說,她就是凶手嗎?

她是教授?

沒什麼不可能的,芳姐可以是個男的,教授也一樣可以是個女的。

我突然一陣不寒而粟,我妻子是凶手?

會是她嗎?

我的大腦快速運轉著。一個坐在車上的人,一個女人,一個和雯雯曾經同在一個學校的女人,一個瞭解她底細的人,一個凶手。

這是我的妻子嗎?

不,這不是她,儘管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與隔閡,但是我保證,這個不是她!不是她!

我把頭低下去,我要再看看這車上有什麼?

我又在另一個輪胎的內側發現了血跡,我用袋裡的手絹把血跡拭一下,這上面的血可以進行化驗,如果和雯雯的血型一樣,就可以有力的說明一件事。

凶手就是這個開車的人。

安琪?可她只是個乘客,她不是開車的人,開車的人才是最有嫌疑的?

「喂,你幹什麼呢你!」

一聲斷喝突然打斷了我。 我從車底盤處抬起頭來,看見一個校工打扮的人正在喝斥著。

「你要幹什麼?你爬到車底下幹什麼去了!」校工走上前來,非常警惕的說。

「不好意思。」我舉了個敬手禮,「我剛才在這停了一下自行車,但是走的時候發現家裡的鑰匙丟在這了,我來看看是不是在這車底下呢。我沒什麼惡意。真的,師傅。」

校工的臉色緩和了。「底下沒什麼東西吧。我剛才剛掃過。你找著了嗎?」

「沒有。我想我可能丟到別處了吧。」

校工走上前來,用手在前邊指指,說:「你不是這個學校的人吧,現在學校已經要關門了,你還是快走吧。」

「我馬上走,師傅。不過走之前,我想問問,這車是誰開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隨便問問。」我靈機一動,說:「我一直想買個二手桑納塔,我看這車也不新了,跟你們領導說說,賣我得了!真的!」

校工啐了一口,說:「胡說。我們這車買了還不到三年,我們領導能賣你?」

「這是誰的車,可真夠寒酸的,現在這款都淘汰了。」

「你可別說瞎話。這車在我們學校還是好車呢。」

「是嗎?那這是哪個領導開的,我不信現在還有這麼節儉的領導?」

校工猶豫了一下,說:「這是我們嚴副校長的車。」

「哪個嚴副校長?不會是以前教語文的那個嚴宏吧?」

「沒錯,就是他。」

2

他坐在辦公室的書桌前,落日餘暉下,可以看見他的頭髮有些白的印跡,但是他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變。和從前一樣,還是那麼儒雅,穩定,充滿自信。

我站在門口凝視他。這個人我很熟悉,在很多年前,我和剛上高二的麥家慧好上後,他不止一次的阻擾過我們。我也很嫉妒麥芽這麼信任他祟拜他。他不是麥芽班裡的班主任,但卻是我的老婆安琪的班主任。可是他無論對安琪還是對麥芽特別好。這讓我非常嫉妒,在那時候我想了很多的損招來對付他,但是沒有一次成功的。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7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2)

他坐在那裡皺著眉,伏在桌上,很辛苦的思索著的樣子。我聽麥芽說過,他是一個很負責任的教師,教課認真,生活的也很清苦,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幸,兒子早逝,妻子離異,他也曾有很多機會可以遠走高飛,但他卻留了下來,在這教書教了二十年。

我在門口輕輕咳了一聲,他抬起頭來,透過金絲邊眼鏡,我發現他還是老了,眼角的皺紋多了不少道,眼神中有也種恍惚不清晰的感覺。

「您是?」他懷疑的看著我。我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我想他不會認出來我的。

「我姓李,李文波,」我自我介紹了一下,接著問:「您是嚴老師吧?」

他點了點頭。接著問:「你也是從這個學校畢業的吧,明天才校慶呢,有什麼事找我嗎?」

「是這樣,我不是你班上的學生,但我老婆是,您認識一個叫安琪的人吧。」

他推了推已經墜下鼻樑的眼鏡,說:「認識的。那是我班上的一個學生,我還是他們的班主任呢。怎麼,你是他愛人?」

「是的。我來這裡,就是想找她的,上午我看見她坐在您車裡了,我能問您一下嗎?她在哪兒?」

「她走了。」

「走了,她不是要參加明天的校慶嗎?」

「她公司突然有了急事,她必須得馬上去解決,所以她就先走了。今天上午她來學校看了看,請了我們幾個從前的老師吃了一頓飯,中午就走了。我送她去了車站。」嚴宏說:「怎麼,你沒和她聯繫上嗎?」

我說:「我們不是一起來的,大家各有各的事,她還不知道我來了。」

「噢。」嚴宏應了一聲,又把頭低下去看桌上放著的一疊教案。表情有些冷淡,我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逐客方式。

我指了指桌前的一個椅子,說:「嚴老師,我能坐下來嗎?有些事想和您談談。」

嚴宏看了我一眼,不是很情願的說:「當然可以,不過,咱們談不了太長時間的,我一會兒可能會很忙,明天校慶,要準備很多東西。」

我坐了下來,眼睛掃視著這屋子。發現在牆角有一台電腦,在另一張桌上還有一台手提電腦。

我指了指桌上的那台電腦,說:「嚴老師,您平時上網嗎?」

嚴宏不解的看了我一眼,說:「上。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好奇想問一下,您喜歡聊天嗎?」

「不喜歡。我從不聊天。」

「是嗎?」我笑笑,說:「那咱們正好相反,我是一個聊天狂,我覺得聊天很有意思,很隱秘,也很刺激,我上過很多的聊天室,我給您介紹一個好的,好不好?」

嚴宏不太高興的抬起頭說:「這些事我不是很有興趣。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對不起我的時間很緊,咱們就別繞彎子了。」

「好的。」我說:「嚴老師,我知道你很忙,不過,還是有個很私人化的問題想問問您,今天中午是不是您開車送我老婆去的車站?」

嚴宏很不高興的說:「學校裡的司機都因校慶的事被抽調出去了,所以我就臨時送了她一下,怎麼,這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我把身子往前貼了一下,說:「我只是很好奇一個事,在把我老婆送走之後的那段時間裡,您去了哪兒?」

嚴宏直視了我一眼,這是自從進屋以來,我們第一次互相正視對方的眼睛,我發現,他很鎮定,至少在眼神裡,沒有一絲驚慌。

「你問這個幹什麼?」嚴宏冷淡的說:「想調查我嗎?」

「不敢,我只是好奇。」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冷靜的說:「嚴老師,我有把握相信,你送走我妻子後,沒有馬上回到學校。」

嚴宏啞然失笑,說:「是嗎?那我去了哪?」

「我認為您去了一個地方,等一個人去了。」

嚴宏笑了:「那我等誰去了?」

「一個女網友,」我說:「同時,還是您當年一個接濟過的學生。」

「噢,是嗎?你接著說下去,後來呢?」

我坐在椅子上,眺望窗外,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那輛車正停在樹下,沒有人動過。

「嚴老師,問你一件舊事吧,幾個月前,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關莉的人,您記得她嗎?」

「從來沒聽說過。」

「不會吧,她是九三屆畢業的,和安琪同年級,也是您教過的學生。」

嚴宏在那沉思了一下,說:「我教過很多學生,也許有人叫這個名字吧,但我不可能都把她們記住的。」

「我想您應該把她記住,因為她經常和我談起您,說您曾經在她最危難的時候接濟過她,說您是這個學校惟一關心她的人,她一輩子都很感謝您。」

「我記不起有這種事,我沒有帶過這樣的一個學生,你應該是找錯人了。」嚴宏有些不耐凡的說:「你如果想查這個人的一些事,我建議你去隔壁的教務處,那裡面有學生檔案,我可以和他們說一聲,明天你可以去查一查。」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7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3)

「不用了。」我站了起來,說:「我只是想來給您帶個話,關莉讓我告訴您一句,她很想見你。」

「我不認識她,她見我幹什麼?」

我輕輕的笑了笑,說:「是嗎?我想也許是她記錯了,也許是您記錯了,但是只要你們一見面就應該真相大白了吧。她現在醫院裡,被車撞了,但是她還活著,還記得很多事情。」

嚴宏呆呆的坐在那裡,盯著桌子,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覺的出來,他很沮喪。

我在他和打一場心理戰,這個時候,我知道,我一定要利用我多年來做為媒體工作者經驗,誘導他說出不該說的話,否則的話,這件事情就將不會再有真相了。

我假裝漫不經心的說:「她在赴一個網友間的約會時被人撞了,那個人撞倒了她,又在她身上有意識地碾了過去,可能是太緊張了吧,肇事者連車都沒有下,也不檢查一下她是否還活著,就忙碌的跑掉了。她應該是沒有救了,可是她命大,全身的骨頭都碎了,但心臟卻沒有被撞壞,她還活著,但是她卻成了一個殘廢。她的一生都被那個人毀了。一個她信任過的人,一個她一直以為是恩人的人,那個人,現在卻坐在陽光普照下的辦公椅上,很悠閒,很君子,很志得意滿,意氣風發,但是卻把她送進了地獄。很可憐啊,她已經奄奄一息,卻還在想著見那個人一面,說一句謝謝,但那個人卻說,從來就不認識她。」

「等等,」嚴宏終於沉不住氣了,說:「你的話裡似乎有針對性,你在懷疑我,懷疑是我撞了她對嗎?」

「不是懷疑,嚴老師。」我把頭伸了過去,直視著他的眼睛,「而是肯定,我認為,您就是那個殺人的凶手,不,是殺人未遂的凶手。」

3

嚴宏毫不畏懼的看著我,在他的眼中,我始終沒有看到那種我意想中的驚慌與恐懼。

「你對你的話負責嗎?」他狠狠的問我。

「當然。」

嚴宏把手伸向了電話,說:「雖然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知道,在我國的法律裡,還有誹謗罪這一條吧,我現在只要拔一個電話,校保衛處的人就會來把你轟出去,或者,直接把你交給110,我現在給你一機會,從我的辦公室裡出去,要不,我就請人讓你出去。」

「不用了。」我說:「我自己會走。我只是很失望,在我妻子和我前任女朋友的眼中,您是一個大好人,曾如此的令她們祟拜和欣賞,可是現在證明這一切全是錯的。我本來是想幫你一把的,但是現在我發現,您不需要我的幫助。您的一個學生生命垂危,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但是我卻在您的眼中,沒有讀到一絲懺悔,所以,我放棄你了。但是有人還會來找你,會讓你明白,你做過了什麼事情,就一定為之負責。」

我站起來,很緩慢的走到了門口,門是開著的,門外,那輛車很顯眼的停在那裡。我在等著他阻止我走出去,快喊我吧!我在心裡不停的說,喊我!如果他不喊我,我剛才的話就白說了。

「等等。」終於,在我一隻腳已經踏出門外的時候,他喊我了。

我回過頭來,發現嚴宏很愴惶的坐在那裡,只一瞬間,他的氣色突然變得很差,臉色變得慘白,精神也有些恍惚了。

「我想起你來了,」嚴宏說:「你是隔壁一中的那個學生,經常來我們學校踢球的那個黑小子,對嗎?」

「沒錯,我還和你們學校的校花,您的得意門生麥家慧談過戀愛。」

「噢,原來是你,」嚴宏恍然大悟的說:「你胖得太厲害了,我真是一下子沒認出你來呢。」他衝我招了招手,「你坐吧,咱位再談一談,也算是故人呢。不過,坐下之前麻煩你把門關一下好嗎?」

我把門關上,重新坐了下來與他面對,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較量這時才剛剛開始,我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能揭露出事情的真相。

「在你心中,我是一個壞人對嗎?」嚴宏很冷靜也很認真的說。

「沒錯。」我說:「儘管在我的妻子,我的前任女友,我認識的關莉心目中,您都是個大好人,但我認為,您很壞,真的。」

嚴宏很痛苦的低下頭去,一隻手托住在額頭,沉思了片刻,當他抬起頭來時,我很驚異的發現,他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你知道嗎,幾年前,我的大兒子死了。」他低沉著聲音說。

我沒想到他突然說出這一句話。我從安琪那裡知道,他是有一個兒子曾經因病早逝了,但現在突然聽他說起這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所以沒有接話。

嚴宏手托著額頭,眼睛定定的望著前方,眼神很茫然。「我大兒子其實可以不用死的。他得了腦瘤,不是沒有冶的,北京就有一家醫院專門治這種病,成活率很高,天津也有一家很好的醫院,但是當我們去那裡的時候一切都晚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我們最該去大醫院就診的時候,我湊不起錢。因為我把所有的積蓄都借給了一個人,我無條件的信任了她,但是她沒有在說好的日期內還我的錢,所以我差了這些錢,就不能及時把孩子送去看病,結果,他被耽誤了。」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7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4)

「是這樣嗎,」我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勉強說了一句:「中年喪子,那確實是人世間最讓人痛苦的事。」

「也不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時也不過就三十多歲,還談不上中年喪子吧。」嚴宏稍稍輕鬆了一些說:「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已經把這種痛苦淡忘了,但是,有件事我不能忘,如果我當時還能拿出三萬塊錢來,如果我當時還能借到三萬塊錢,我兒子也許會活下來。」

我的心裡隱隱有一絲不安,我想我已經越來越接近事實了。我問:「那個借您錢的人,一直沒有還您錢嗎?」

「不,她後來還了。」嚴宏眼圈又紅了起來,說:「但是是在我把所有的積蓄借給她三年之後,我兒子那時已經死了整整兩年了。」

我長嘆一口氣,說:「那個借您錢的人,她又是誰呢?」

「是一個學生。」嚴宏將頭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那是一個非常聰明但是卻又不太引人注意的學生。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可造之材,聰明肯上進,但是缺乏一個能真正關心她的人合理的引導。我對她是很不錯的,我對所有的學生其實都是很不錯的。有天下午,她來找我,說她媽病了,要一筆錢,她說她們家的錢為了他哥明年結婚的緣故,全存了死期了,拿不出來。所以她來向我借錢,我並不寬裕,但是我還是借了她,我知道她媽媽的病,人命關天,我不能眼看著一個人因為差那麼一點點錢就死去吧。我把錢借她了,她要給我寫個借條,說最多一個月後就會還我,我沒讓她寫。因為我信任她,我信任她就像信任我自己的孩子。然後,她就失蹤了。半年後我兒子得了病,要很多錢,我去她家要錢,但是,她家人不承認我曾經借給她錢,不承認,因為什麼?因為我沒有借條,因為她從來也沒有和她家人說過,她給我借過錢。這是她家人的藉口,我沒有從她家拿回一分錢,我兒子就那樣的縣醫院裡等著觀察,不停的輸一些比較便宜的藥液,一次大手術的價格是多少你知道嗎?十萬塊。那是在十年前,十萬塊是個什麼概念你也知道吧?我沒有錢,我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我當時只是一個從農村抽上來的民辦老師,我不是這個學校的正式工,我甚至不能享受正式工應該有的那些醫保待遇,沒辦法,我就只能到處借,我借了很多錢,借到最後,沒有一個朋友敢再給我借錢了,是啊,誰敢把錢往一個無底洞裡塞呢?他們在背後都說,我兒子患得是絕症,是腦癌晚期,他活不了了。但是我知道,他是有救的,他應該有救的,可是,最後,我兒子還是死了。因為他的病情被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是我害了他。就為了這個,我妻子放棄了我,不,是拋棄了我,因為她不願再和一個廢物一起生活了,這是她臨走時說的話。三年以後我的我那個學生又找到了我,她把錢還給了我,可是,我兒子已經死了,在他活著的時候,我從她家裡沒有要出過一分錢,但是現在他死了,她卻把錢還上了。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很好笑?」

嚴宏乾笑了兩聲,卻說不下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話題,嚴宏為了這種信任而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我想即使雯雯也決定不會想到的。

「她做的是很過份,」我說:「可是,她的心裡很內疚,她一直在為這件事而懺悔,再說,當時的情況很特殊,她並不瞭解內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現在還不能原諒她嗎?」

「原諒?」嚴宏笑了笑,他笑著但是眼睛裡一點笑意也沒有,這個反差的表現令他的神情更加陰冷了起來。「我可以原諒她,我也沒有資格要求她為這個事就內疚一輩子,畢竟,人總是會死的,只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是,你也說過,人既然做出了什麼事,就要為這個事承擔責任,她也要承擔她自己的那份責任吧。這個要求也不過份吧。」

「可是,難道就因為這個,她就要付出死的代價嗎?這對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什麼叫公平?」嚴宏冷笑著。「我也想找到這個東西。我教學已經整整二十一年了,從一個民辦小學的教師,再到被抽調了城裡來做臨時工,教學,再到轉正,然後再教書,這一教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我為這個事業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帶出了多少畢業班,培養了多少人才,大家有目共睹,可是我過著是什麼樣的生活?因為那些鬼才知道怎麼回事的學歷,職稱,什麼硬件條件,我一直沒法把自己的待遇再提上一個格,還有,因為沒有人,沒有社會關係,我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更大的發展,當了二十年的窮教師,這個社會給予我了什麼?在這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公平這兩個字。」

「不管以前怎麼樣,你現在生活還不錯吧,你現在至少不是個窮教師,還是一個學校的副校長吧?」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8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5)

嚴宏鄙夷的說:「是嗎,在一個有一正四副編制的學校裡,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換來了一個排名最後的副職,你認為這很公平嗎?」

「可是很多人不如你,我進來時看見很多人都熬白了頭髮,不也就是一個普通教師嗎?」

嚴宏搖了搖頭。「那不一樣,他們是甘心情願,但是我不甘心,我清苦了大半輩子,可是換來的除了兩袖清風,還有一個兒子的不幸早逝,妻子的棄我而去外,就什麼也沒有了。因為我的學歷不夠高,職稱不夠硬,資歷不夠長,還有我不擅長於走關係這些負面的因素,整整十年的時間,我是一事無所,甚至都沒有一個可以適合自己的圈子。但是在我將近絕望的時候,在我已經跨入知天命之年的時候,沒想到機會來了,論資排輩終於輪到我了,我成了一名校領導,一個年記最大但是在領導班子裡排名最低的副手,你覺得這很公平嗎?可以補償我已經失去了的一切嗎?」

嚴宏的情緒已經被調動起來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一定要他保持這種旺盛的情緒才行,現在,這不是一場刑訊,而是一次採訪。我在內心深入不斷的提醒自己,你不要把這個人當成一個罪犯,一個壞蛋,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採訪對象就行了,你的老本行是做採訪的,這就是一個真正的採訪,做好這次採訪你就贏了。

「我想,經營那些網站,是你為自己找的一條彌補心態平衡的方式吧?」我小心的問他。

嚴宏充滿自信的一笑,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是一個教師,從前我一直認為教書是我的主業,教好書就對得起一切了。可是現在我才理解,其實人為了更好的活著,賺錢才是真的,只有賺到了足夠的錢,才可以擺脫命運。但是我不管賺了多少錢,我還是一個教師,這一點沒有變化,也永遠不會變化。」

「不,」我說:「已經變了。當一個人通過不正當的手段一年能夠賺到二十萬的時候,我相信,一定已經有些東西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了。」

「二十萬?」嚴宏笑了。「你認為這是很大的一筆錢嗎?我告訴你,我有一個學生,現在在一個基建公司當工程預算的負責人,正股級幹部,你知道他一年如果不太勤快的話,可以賺到多少錢嗎?——三十萬,這只是一個保守的數字,一個連副科長都不是的幹部,他卻可以賺到那麼多錢,可是我能嗎?為什麼他可以合理合法的撈這麼多錢,但是我卻不能?」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很不公平,你能一個一個找過來嗎?」

「是的,我承認,我不能。可是,我一直認為,公平是個相對的概念,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但是,我們個人卻可以靠我們的努力創造一些相對的公平,這也就夠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說。「能否解釋一下。」

「沒什麼好解釋的。」嚴宏堅定的說:「我在努力改變著自己的命運,我沒有做錯什麼,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我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所謂的改變命運是什麼?一個學校裡的排名第五的領導,他所得到的權力是十分有限的。但是在網絡裡就不一樣,他所擁有的權力是無限的,而這份權力的擁有和他的自由度,其實就取決於一件事——錢,對嗎?」

嚴宏攤開雙手,做個無所謂的表情,但我知道,我說中了他的要害了。

「是的,權力,金錢,在現實社會裡,這些東西來之不易,要維持他更難。」我說:「就像你,幹了二十多年,最後還是得靠資歷才能提個一官半職,而即使當上了這個官,你得到的也是有限的,你要維持他,就要比以前還要小心。這是這個現實社會的存在法則,但是,在另一個世界卻可以不遵守這些規則,所以像你們這樣的人就一頭紮進去那個世界裡了。在那個世界裡,你們找到了一種可以完全滿足個人欲望的方法,只要一門心思賺錢,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就可以成功,就可以實現所謂的無上自由,我說的對嗎?」

嚴宏哼了一聲,不做回答。

「你可以不理睬這個問題,但是我直想問一句,」我說:「就算你不想暴露自己,就算你真的喜歡把這種色情活動當成事業,但是值得為這點事就殺人嗎?關莉她難道就真的就那麼該死嗎?」

嚴宏問:「你口口說說說起我殺人的事?你有證據嗎?」

「沒有。」我老實承認。「真的沒有。」

「什麼證據也沒有,那你還在這裡查什麼?你能查出什麼?」

「我是沒有。但是有一件事你萬萬沒有想到,我是你們不知道的一個重要人物。關莉曾經把你們的事告訴過我。」我說:「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這個世界上,知道關莉整容的人,除了她的家人,剩下的人只有你。你知道她的一切情況,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你也瞭解她家裡的情況,所以,你很容易就可以控制她,你可以先把她拖進網絡裡,再不動聲色的以另一種身份與她接頭,然後,你就可以操縱她了,她就這樣一步步的成為你的賺錢機器。你這是在報她從前的仇吧,可是,你已經控制了她,為什麼還要殺她?殺她你就是死罪,這樣做值得嗎?」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8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6)

「誰能證明我殺了人?」嚴宏反問。「她是誰,你能告訴我,這個被殺了的人是誰嗎?」

我無言以對。我也不知她是誰,我想起了她那張被壓碎了的臉,現在,除了嚴宏,誰也不知道她是誰?

「連一個人是誰都不知道,你拿什麼來證明我殺人或是沒殺人?」嚴宏反問:「法庭不是靠猜測和合理想像定一個人的罪的,要講證據,還要講做案動機,我問你,你剛才的話證據在哪?我的做案動機是什麼?你能拿出一個合理的東西來驗證嗎?」

話說到這,我不得不承認,嚴宏的話很有道理,我不能,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想像中,沒有真正有力的證據。

「可是我知道你為什麼殺她,可惜的是,雯雯不知道。」我說:「其實雯雯也和我一樣,也猜出了幕後的那個人是你。以她的聰明,不會這麼久也猜不出這些事情的。只不過,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太好了,她不能接受,或者說不敢相信你就是那個控制她的人,於是,她沒有把這個想法說給任何人聽,甚至,直到最後一刻她也沒有說給我聽。我想,這是她最後還對你存有幻想,她最後決定一個人去見你,我想她可能還是想用自己的方法來勸你放過她,或者是想說服你自首。可惜,她錯了,錯就錯在她以為你還是從前的那個善良的人。她錯在不該過早地打電話給你,還撒了一個謊,讓你以為她已經知道了真相,她還錯在不該回到家鄉再來找你,自投羅網,而這些錯誤終於導致你最後對她下了手。其實你早就想殺她了對嗎?從你的兒子死後的那一天起,你就想殺了她。你一直在等著,因為你不可能滿世界的去找她,但是只要她一回來,你就會動手的,對嗎?你殺了她,不光是怕她把你的事說出來,其實也是為了替你兒子報仇,對嗎?」

嚴宏冷靜的看著我,突然笑了。

「你的推理很合乎邏輯,可惜完全是一番廢話,因為你還是沒有一個可以用來說服這種猜測地證據。」嚴宏說:「她是誰?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你的這種猜測和我有什麼關係?」

「沒有嗎?」我痛心的說:「一個那樣尊重你的人,一個本來想脫離一切重新開始的人,就這樣殘忍的被你殺害,你還能說出口,說這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嚴宏說:「我要告訴你,你說的這些人和這些事,和我的生活中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所以,我沒有什麼必要和你在這裡探討這個問題。」

「是的,這些人和這些事與你的生活沒有關係,因為你現在在社會上有地位有身份,而關莉的出現會威脅到你現在的生活,所以,就算是她還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就算她可能永遠不會去指證你,但是為了你現在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你也一定會殺了她的。在這個時候,你殺她就不光是為了你兒子了,對嗎?」

「有件事我要你明白,你不要試圖誘導我。」嚴宏老練說:「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一句,你所有的話都只是一種合理想像,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你的推測就只是一種幻想,一切都不成立。還有一件事我也可以更負責任的告訴你,我現在可以控制我自己的生活,控制我的情緒,但是你不能,你不能控制你自己,因為你已經失控了,你什麼也不會得到,因為你壓根也不知道,你現在說這些話做這些事,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說:「我是替一個死去的冤魂討一個公道。」

「好吧。」嚴宏說:「可以。你可以現在就去報警,可以告我。但是,我會找一個能幹的律師來應對你,你要有證據,沒有證據,你拿不出什麼理由告我。我可以告訴你,明天的校慶我要主持整個開幕式,我一定會按時參加,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嚴宏突然站了起來,這是我進來後他第一次站起來,我發現他的身材高大挺拔,體格似乎比我健壯,他大踏步的向我走來,有那麼一刻,我突然很惶恐,我以為他要襲擊我了,看他的體格,他真的要動起手來,我可能還真有些危險,但是他卻在我身邊停住了,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似乎有些痛苦又有些輕鬆,他凝視了我一會兒,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說:「好了,我想我們之間已經就這個問題談得很清楚了,我們沒有什麼可談的了,現在我要休息一會兒,請你出去吧,走的時候,請把門給我帶一下,謝謝。」

4

走出他的辦公室時,天色已經近於傍晚了,這一天很漫長,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我用力的搖搖頭,感到被各種問題纏繞的大腦都要被撐爆了,真是一個黑色的日子,在我一生從來沒有哪天會像今天這樣過得如此充實和複雜。

我回過頭看看嚴宏的辦公室,門窗緊鎖,屋子裡黑洞洞的,沒有開燈。我不知道嚴宏在這間關得嚴嚴的屋子裡在幹什麼,但我想他可能已經習慣在這種封閉式的環境裡生活了。他會把所有的門窗緊閉,然後打開電腦,帶著一臉得意的表情進入那個帶來他無限權力與無限樂趣的世界裡,任意地操縱著別人的命運,任意地操縱著別人的情緒,也有目的、有計劃的操縱著別人的金錢。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9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7)

我能體會的到,一個副校長和一個網絡皇帝之間的差異,也能想像的到,在這兩者之間的反差中,一個多年來循規蹈矩的人終於享受了出軌樂趣後的滿足。

我想起了趙清明的話:「網絡就是現代的鴉片。」

趙清明對這個網絡時代的總結總是一針見血,可惜,他能把這些觀察上升到理論,卻不能用來指導實踐,於是,他也一樣的難逃自己總結的圈套。

嚴宏也一樣。屋子緊閉,這也正如他的心情,當他打開電腦時,他可能會忘記一切,待遇,權力,喪子之痛,妻子離去之苦,被信任的人欺騙之恨,所有的在現實生活中讓他備受挫折的東西,在這個虛擬的地下世界裡,他都一一討還回來了。

哪怕這是要很多人為之付出代價的,也在所不辭。

嚴宏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而我在屋子外面,突然有一種格外感激的情結,我感激我還能呼吸到如此自由清新的空氣,而不用和屋子裡的那個人一樣,利用一道光纖來尋找內心的平衡。

一輛汽車開了進來,停在嚴宏的車前,車門打開,韓力和幾個警察從上面下來了。

「不好意思。」韓力先道歉。「我的手機沒電了,剛裝上電池就看見你給我發的短信,我們來得晚了吧?他怎麼樣?」

韓力懷疑的用手指了指黑洞洞的辦公室。

「他穩穩的在裡面坐著呢,這是個很驕傲很自信的人,如果他認為自己不會有事,他是不會逃的。」我疲倦的說。「我建議你們把那輛車扣下,車的輪胎裡側有血跡,還有一些從山上沾下來的淤泥,我想這些做為證據應該很重要吧?」

「非常重要。」韓力說:「如果上面的血跡與關莉的血型一樣,那些泥和綠野山莊道路上的泥土土質一樣,基本上這個證據就完全過硬了。」

「給你這個。」我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仍了過去。

韓力接住了,問:「什麼?」

我說:「這個叫錄音筆,是我當年工作時常用的一工具,好久沒用了,今天派上用場了。裡面有我們剛才的談話錄音,他很狡猾,沒有正面回答我提出的所有敏感問題,但是我想,即使如此,這些錄音裡還是能夠反映出很多問題的。」

韓力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說:「你小子也真是能幹,不愧為老江湖,你要是總這麼難乾,豈不就顯得我們太無能了?」

我苦笑一下,韓力這時故作幽默,基本上沒起什麼效果。

韓力話鋒一轉:「不過,今天晚上你還要辛苦一下,你現在是重要證人,得配合我們破案呢。所以,你還得在留這兩天。」

「好。但是我請示一下首長,我現在可不可以找個地方先休息一會兒,這一天累死我了。」

韓力說:「請便。不過現在案犯嫌疑人沒有落網之前,你還暫時不能自由活動。你就先在車裡坐會吧。一會兒咱們一起走。」

「好的。你們先忙去吧,我現在腦子很亂,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韓力拍拍我的肩,說晚上事都結了後,他請我吃夜宵,我點點頭,韓力他們幾個人向那間辦公室走去。

我看著他們推門進去,我想嚴宏這時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是什麼表情都與我無關了,剩下的事,都是韓力他們的事了。

韓力他們的車停在那裡。我向車的方向走去,車的門敞開著,似乎正在等待著我進去。

我快要接近車的前面的時候,鬼使神差的轉移了自己的腳步。

沒人注意我,幾乎所有的警察都去了嚴宏的辦公室,車裡只有一、兩個人留在那裡,他們也沒有看我。

我很迅速的消失在操場的一角,至少我現在不想進入到那個沉悶的車裡,我不願再看到韓力,嚴宏,再捲進這個原本並不屬於我的世界裡。

我要一個人靜靜地走一走,想一想,以後,要做什麼。

走在傍晚夕陽殘照的校園裡,一切如舊。明天這裡將有一場盛大的校慶,做為主持人和策劃者之一的嚴老師,可能不會有機會參加了。

我走了很遠,最後在那棵橡樹前停下。

很多年前,我的初戀女友麥芽告訴我,如果有一天她永遠的離開了我,請我替她來這橡樹下看看。現在,我來實現她的承諾了。

在這棵樹下記載了很多人的青春歲月,從十六歲到十八歲這三年間,有太多青澀的故事被這棵樹見證了,這裡面有麥芽的,有雯雯的,有安琪的,也有我的。但現在,故事都已經散去,生活真相以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速度向我們走來,殘酷而令人措不及防。

我靠在這棵老樹下,給安琪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安琪接了:「喂。」

「紅紅,是我。你在哪兒?」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9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8)

安琪靜默了一會兒,說:「我現在在公司呢。」

我說:「你還生我的氣嗎?」

沒有應答。

「別生氣了,我想通了,是我不好,兩年來,我一直令你很失望,其實我心裡也很痛苦。我現在想改變這一切,真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太遲了。琪琪,如果我現在回去,安下心來,做一個你身邊的好丈夫,一個你事業上的好幫手,你會不會原諒我?」

我誠摯的說完這些話,電話裡聽見安琪輕輕的喘息聲,過了一會兒,她平靜的說:「你現在在哪兒?」

我撒了謊,說:「我在北京,和韓力在一起,他有點私事要辦。我幫他找一個在北京的同學,幫著解決呢。」

安琪對我的撒謊絲毫沒有懷疑,說:「是嗎?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可能明天晚上吧。也許還要晚兩天,不過,我會儘量早一些回來的。」

「好吧,那就先這樣吧。長途電話挺貴的,咱們就不在電話裡說這事了,你回來之前再給我發個短信,我等你。」

電話掛斷了。

我用手輕撫著那棵老橡樹的樹皮,突然間,一句話撞進心扉。

愛你的人與你愛的人,是你最該珍惜的兩種人。可惜,我們大多數時間都是和那些無關的人在周旋。

這是萬綺珊在那個海邊和我說的話,現在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了。

是的,我該珍惜我應該珍惜的了,有人走了,有人死了,而留下來的,應該就是我不能夠再失去的了。

在我的生命裡,現在留下來的只有安琪了。

我想起了安琪,突然間心生柔情。她剛才說:我等你。

在你認識的很多人中,無論是男是女,誰會這樣坦然的對你說一句:我等你。

其實她跟我的這幾年,很不快樂。可是,該死的是我,一直有意識的忽略著這件事。

我們曾經相愛過,但是又彼此疏遠,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原因,原因在於我們都是倔強的人,都堅持著不因自己的改變而向對方妥協。

但這是沒有必要的。愛情也需要保鮮,同樣的,愛情也不是可以永遠常青的事物,它同樣要靠兩個人的經營。

我在橡樹下盤算著這一切,回去後,我要重新開始,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或者,就在安琪那裡打工吧,先把房子供下來。再考慮一下,在收支比較平衡的情況下,要一個孩子,然後,抽一個時間回一次老家,自從我父親死後,我一直還沒有來得及回去一趟。

我要試著把生活重新拉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去,重新和安琪一起把曾經失去的東西再找回來。

重新開始,這個念頭在我的腦海裡越來越膨脹,最後竟然令我興奮的坐不住了。

重新開始,與其等到明天,何不就在現在?

今晚仍然會會是一個很不愉快的夜晚,因為韓力會把我拉進他們的那個審訊室裡去,把我拉進整個事情裡去,讓我的記憶再次重來一遍。

可是,我現在已經厭倦了,對於這些事,這些人,這些與我毫無關係的所謂的什麼案子,我要走,就在今晚走,忘記曾經不愉快的記憶,重新開始,我要找回安琪,重新把曾經擁有但已經失去的東西找回來!

這個念頭讓我突然激動起來了。

我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這個重新開始的計劃應該馬上實施,而一定不能再拖了。

靠在這棵老橡樹下,我現在格外懷念安琪那潔浄光滑,充滿彈性的軀體。

上一次做愛是什麼時候?我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

我現在很想念她,很想和她一起,擁抱著她,說著綿綿的情話,再重新找回那種甜蜜的感覺。

我要馬上回家去,忘掉雯雯,嚴宏,還有韓力,還有這一天所發生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我現在只想抱住安琪,給她一個驚喜,再回到從前的生活中去。

我想起了這個學校曾有一個後門,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後門應該在這個時候不是會鎖的。

我大步向那個方向走去,把手機關掉了。從現在開始,不接,也不打電話,讓韓力他們見鬼去吧。

後門確實是沒有鎖的,一個門衛無精打采的坐在傳達室裡看報紙,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推開門,外面是亂哄哄的路口,很喧鬧,很多出租車停在馬路對面。沒等我招手,有輛車就急匆匆的開了過來。

車在我跟前停前,車窗搖開了,司機從裡面探頭出來問:「先生您去哪?」

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說:「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大約有三百多公里遠,你能去嗎?」

5

回到家裡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司機把我拉到一個高速公路口不遠的地方,不願再往前走了,是的,已經開出快三百公里了,天越來越黑,他肯定是怕回來不安全的。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19
天使不在線第十六章(9)

很幸運的,在高速口上我等到了正回返程的長途客車,這是最後一般返程車,上了車,到了火車站再打車,折騰了將近四個小時後,回家了。

這裡的空氣很清新,很親切,我從車裡下來,貪婪的嗅著這熟悉的氣息,才走了兩天,竟有種久別的感覺。不管怎麼樣,有個家的感覺真是太好了!我上樓時的腳步很輕快,我想安琪可能已經睡了,都這麼晚了。我會輕輕的推門進去,把衣服脫光鑽進她的外窩裡,緊緊的抱住她,用力的吻她,給她一個超級驚喜。

門鎖上了,還上了雙保險。我輕輕的把門打開,注意不發出一點聲音。門推開的時候,客廳的檯燈還開著,安琪的外衣就很隨便的仍在了沙發上,也不知她睡了沒有,檯燈都沒有關?我輕手輕腳的進去,將門反鎖上,脫掉了鞋子,換上脫鞋,往臥室裡走,臥室的燈黑著呢,但是有燈光從衛生間傳出了出來。

走到衛生間門口,聽見裡面有流水的聲音很刺耳,這麼晚了,她還在洗澡?

我來到衛生間門口,沒有進去,隔著沙玻璃的門,只見裡面霧氣騰騰的,我把身子向前靠近,這時就聽見裡面除了流水的聲音外,還傳出了另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聽了片刻,就查覺到,是很粗重的喘息聲,有男人的,但是也夾雜著女人的喘息聲音。

我輕輕的擰動衛生間門鎖上的把手,門沒鎖,一扭之下就開了。

只見衛生間的裡面,淋浴的噴頭還開著,水流衝力十足的衝了下來,而在這霧氣騰騰的淋浴噴頭下面,兩個赤條條的身子正摟在一起。

不,他們不光是摟在一起,他們的身體應該是結合在一起。男的正把女的擠在牆角,下身不停的聳動著,用力的抽插著,女人則不斷的呻吟著,激烈的擺動著身體,噴頭裡的水流了下來,噼裡啪啦地擊打在他們光著的身體上、頭上,再流淌到了地板上的磁磚上。

門外的冷空氣突然衝進來,讓衛生間裡濕氣與霧氣一下子降了下來,我於是就很清晰的看見了靠在牆上的那個激烈呻吟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安琪。

我愣愣的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在安琪的驚叫聲中,那個背對我的赤裸男子也把頭轉了過來,面色的蒼白的看著我。

這也是一個老相識,他就是我當年的同事——顧襄!
DogDays 發表於 2012-2-16 18:20
天使不在線第十七章(1)

1

一個人在終於做出了結婚的決定時,可能在欣喜之外,還會有種隱秘的惶惑的感覺。這種惶惑即來自於一個人對未來生活的恐懼,也來自於對以後的情感世界是否還能保持新鮮的迷惑,我不知道當他要離婚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有這種感覺,一定也是會有的,但那是完全相反的一種感覺了。結婚時對未知的生活的惶惑,而離婚則是知道了生活真相以後的另一種惶惑。

我們去協議離婚的那天,我突然了這種惶惑的情緒,比結婚時來得更強烈。我想安琪可能也一樣。所以大家一直故意找一些事情拖延,但是在下午快三點半的時候,我們知道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就一起去了。安琪沒開車,她的車很及時的在那天之前壞了,送廠子大修去了。我們也沒打車,可能內心深處還有再拖一會的潛意識吧,居然沒經溝通就意見一致了,破天荒的坐了趟公車。很長時間沒坐這種車了,我上車後買了兩張車票,然後我們就坐在了兩個前後相連的坐位上,我在前,她在後,從身旁的車窗裡,我看見她的臉在後面映了出來,繃得緊緊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的後腦勺,很嚴肅,不知她在想什麼。

那天本來上午很晴朗,但是等我們上了公車後,突然下起雨來了,雨很大,我們下了車以後雨還在下著,最後沒有辦法,只得站在公交車的站牌下面,眺望著對面的民政局大廈望洋興嘆。

站在那裡躲雨的時候我們倆人隔著一段距離,誰也沒有說話,像兩個陌生人。看著天上的雨,不禁讓我們想起了當年結婚時的情景,去民政局登記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那天我們出來時都被澆濕了,打不著車,最後很浪漫的在雨中走了十分鐘,找到了一個很簡陋的重慶火鍋店。原本我們那天想好的慶祝方式是去最貴的地方吃一頓西餐的,但是因為這雨,計劃擱淺了,於是就改成重慶麻辣燙了。

結婚時下著雨,分手時下著雨,真是太巧合了。似乎有什麼預意在裡面,站在那裡躲雨時我突然想念起那重慶火鍋了,那天鍋底的紅油湯真是又辣又香,安琪吃得嘴都張不開了,我也差不多。晚上我們倆人都鬧肚子了,爭著搶著上廁所。這也似乎有種預言,我們的婚姻就如同喝了那紅油湯一樣,吃多了會鬧肚子的。

瞎想了幾分鐘後,雨終於停了,我們匆匆的趕到民政局,人家還有二十分鐘就下班。不過,接待處的那位大姐還是很負責任的接待了我們,聽我們講了情況後,她說現在辦不了,因為要下班了。我問她最早什麼時候可以,她說兩天以後吧,我說為什麼要這麼長時間,她很驚奇的說,你不知道,今天週五啊。

我們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天有些放晴了。這次,我們打了個車回去了,我問安琪去哪,她說回公司,又問我,我說我還是會去韓力宿舍。她不再說話了。到了公司門口就要下車的時候她突然眼圈紅了,她問我: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是不是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緩和地餘地了。我說:是的,因為你已經把所有的後路都截斷了。

2

那天突然撞見了他們之後,我的反應令我自己後來都很吃驚。首先,我沒有大聲呵斥這對姦夫淫婦,也沒有很男人氣的和顧襄大打出手,更沒有把他們轟出去,相反,出去的還是我。看著眼前的兩張驚愕的臉,我什麼話也沒說,把門關上了。很迅速的換上鞋就跑了出去,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過。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映我不知道。從那裡跑出來後我去了一個洗浴中心呆了一夜,其間換了兩個小姐,都付了大活的錢,但是什麼也沒幹。聽著她們在那裡矯揉造作的打情罵俏,在我身上亂摸亂動,我的臉上居然還有了笑容。那晚上過得很清靜,沒有任何人給我電話,一直到早上我醒了後才想起來,我還一直關著機呢。我把手機打開後,第一個接到的電話是韓力的,他責問我為什麼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不告而別。我問候了他老母幾句後,再次把手機關上。然後就坐在那裡,要了一盒煙,抽了起來,我從來不抽菸,但是那個早上抽了一盒,在抽菸的時候我什麼感覺也沒有,腦子裡空空的,沒有湧進來任何的人,任何的事。

四個小時以後,韓力來了。我搬進了他已經閒置了很長時間的夜班宿舍。

我一直關機,安琪把電話打到了韓力那裡,韓力找到了我,我接過手機,聽見安琪在那頭不停的哭,我嘆口氣,說:別哭了,離婚吧。

人世間總有很多流言蜚語,在我們身邊傳來傳去。關於我們的事我不知道別人是如何傳的,但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沒有意義,我根本無心去瞭解真相,這段時間以來,我無意間發現太多我不該知道的真相,但是非常滑稽的是,我對我身邊的真相我卻一無所知,當我突然發現了真相是這樣的以後,我對調查其來龍去脈喪失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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