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者> 第十章 覺悟
「嘩!」
「哇塞!!愛的告白?!」
「太猛了吧?!才來第一天就……」
班上陷入一陣混亂,原戩這一句話實在太過石破天驚,就連數學老師也在一旁張大了嘴巴,久久合不起來。
「我說完了。」原戩又再拋下這句話後,直接走下講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靠!又是那個賤貨!下次一定讓她好看!」留著男生頭的邱秀蘭看著原戩,小聲地罵了出來。原戩忽然停下腳步,猛地轉頭望向邱秀蘭,眼神中射出了一種難以用文字形容的濃烈殺意。
「哇……」邱秀蘭一接觸到原戩的眼神,全身竟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事實上一般人類是絕對無法承受「獸」的殺戮視線的,邱秀蘭顫抖不已,跟著臉上表情忽然變得相當難看。
坐在邱秀蘭身邊的一個男生注意到了邱秀蘭的異狀,跟著他鼻子則聞到一陣騷味,男生低頭一看,卻見邱秀蘭的裙子濕了一大塊,邊緣還有水滴不停地滴落。
「哇!!邱秀蘭尿失禁了!!」男生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一型,一邊大叫一邊誇張地跳了起來。
「哈哈哈哈!」班上起了一陣鬨笑聲,邱秀蘭人緣本來就不好,只是靠著一直強調自己和陸翔威的關係,來達到壓迫別人的目的。如果要當面跟她吵架,班上同學大概沒幾個敢的,但現在是全班一起嘲笑,大家就變的肆無忌憚起來。
邱秀蘭低垂下頭,因為原戩的視線造成的劇烈顫抖已經緩和,但卻又因為班上同學的嘲弄而開始再一次顫抖。跟著她再也忍受不住,大叫一聲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奔跑出教室。
「邱同學!邱同學!」數學老師追出去叫了幾聲,卻完全得不到回應,只好又再走回教室。
邱秀蘭受到如此大的羞辱,陸翔威卻沒有如邱秀蘭口中所說的出聲挺她,事實上陸翔威看起來根本完全不在意邱秀蘭發生什麼事,他只是一直看著原戩,目光中依然有著恨意,但又忍不住有一些欽佩。陸翔威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對於原戩敢這樣子到講台上告白,他覺得是一件相當有種的事,至少陸翔威知道自己是絕對不敢的。另一方面,也因為原戩告白的對象並不是班長,讓陸翔威對他的敵意減少了一大半。
然而原戩雖然羞辱了邱秀蘭,又獲得陸翔威的尊敬,他回到座位時,還是得面對一個跟其他人都完全不一樣的視線。
司空曉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第一次出現可以說是「複雜」的感覺,就像是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忽然劃過了一隻蜻蜓,然而這複雜的感覺卻又非常非常地淡,淡到像是蜻蜓點過了水之後,一切又再次沒有了痕跡。
「怎麼樣?」原戩沒有直接坐下,反而將手撐在司空曉桌上,俯身向下,一雙眼睛幾乎要貼到司空曉的臉上:
「終於感覺不爽了嗎?!」
司空曉目光沒有迴避,但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十幾秒後,司空曉輕輕地開口說道:
「謝謝。」
「謝謝?!哈!」原戩挺起身來,忍不住哈了一聲:
「謝我什麼?幫你保護王于安?!我看你不僅不是個人,還不是個男人!」
「嗯……」司空曉轉頭,將注意力移到桌上的數學課本,沒有再理會原戩。
班上的騷亂也終於漸漸平靜,數學老師開口罵了幾句,加上班長和風紀股長協助出聲,秩序逐漸回復,畢竟數學是相當重要的科目,大部份同學還是開始認真地上起了數學課。
但原戩可是對數學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看著黑板上那些莫名其妙比鬼畫符還像鬼畫符的符號幾分鐘後,就再也不想勉強自己去聽數學老師的任何一句話。百無聊賴之下,原戩竟然又對旁邊的司空曉說起了話:
「喂!」
司空曉沒有回應。
「喂!」原戩又更大聲了一些。
「上課安靜是一種禮貌。」司空曉轉過頭,很客氣地說道。
「我有問題想問你。」原戩看著司空曉,一點也不在乎身邊同學異樣的眼光。
「如果你講小聲一點,別打擾別人上課,我可以考慮回答。」司空曉自從成為「仲裁者」後,已經很久沒有顯露出這種有些「無奈」的表情了。
「我問你,那天你說上一代『仲裁者』是你爺爺?」原戩倒是真的講小聲了點,看來確實很希望司空曉能乖乖回答。
「是。」
「親生爺爺?」
「是。」
「有血緣關係?」
「親生的意思就是有血緣關係。」
「嗯……所以你爸爸是你爺爺生的?」
「有血緣關係的定義似乎就是這樣。」
「那他是跟一個女人生的?」
「……按照大自然的定律來說,是的。」
「他愛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我奶奶,我爺爺愛她沒錯。」
「那你爺爺愛上你奶奶的時候,你爺爺已經是『仲裁者』了嗎?」
「是的。」
「這就絕了!」原戩緊盯著司空曉的雙眼,想看看他有沒有展露出一絲絲不一樣的情緒:
「你爺爺可以愛你奶奶,你當了『仲裁者』後就不能談戀愛?」
「我沒說『仲裁者』不行談戀愛。」司空曉的表情卻沒有波動。
「那你為什麼不理王于安?」原戩得寸進尺地追問。
「我可以談戀愛,但不能理王于安。」司空曉平靜地回答,一邊抄下了黑板上的一道數學詳解。
「這什麼狗屁道理?!」原戩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婆婆媽媽拐彎抹角,他越看司空曉越不順眼:
「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請你也專心上課吧!」司空曉淡淡地說道,用相當明確的態度結束了這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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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凡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久,但當他意識回復過來時,還沒睜開眼睛,便先聽到了一段對話。
「他怎麼樣?!」這是邵振南著急的聲音。
「他用『血烙』使用『外縛印』,但太過極端,結果失血過多昏倒而已。」老大的聲音顯得不怎麼樣緊張。
「好險……要是小凡再出了什麼事……我這組長就……」
再?
季小凡猛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邵振南和亞法洛站在自己床邊,老大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李妮呢?!她有沒有事?!她還活著吧?!還活著吧?!!」季小凡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覺得全身無力,右手還掛著點滴管,用力拉扯下感到一陣疼痛。
「小凡你先冷靜點。」邵振南連忙壓住季小凡的肩膀說道:
「李妮還活著。」
季小凡聽到這句話,整個人放鬆下來,他吐出長長一口氣,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李妮在哪裡?我想要見她……」
「……小凡……」邵振南欲言又止,臉上神情黯淡:
「李妮她受了重傷,現在還在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她……她怎麼樣了?!」季小凡心裡一急,悲喜交相衝擊之下,竟然又暈了過去。
季小凡再次醒轉時,身邊只剩下邵振南,季小凡還沒開口,邵振南便先說道:
「小凡,李妮從加護病房出來了,老大和亞法洛都在陪她。」
「我要去看李妮。」季小凡雖然依舊虛弱,話裡的執著卻不容拒絕。
「嗯……」
邵振南跟護士要了一台輪椅,將季小凡推到李妮的病房。李妮的病房跟季小凡在不同樓層,是比較高級的單人房。季小凡根本也沒時間去想這其中的差異,到達門口時,他制止了邵振南將他推入,而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站起來,自己走了進去。
別讓李妮還要擔心我的情況……
季小凡緊張地走到李妮床前,但他跟著卻馬上瞪大眼睛,掩上了嘴巴。
李妮整張臉都貼滿紗布,已經幾乎看不到完整的皮膚,她的眼神呆滯,對於季小凡到來,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為什麼……」季小凡強力壓抑自己不要哭出來,顫抖地問道。
站在李妮床另外一邊的老大,開口說道:
「她使用『生物連結』對付朱厭,只要朱厭想出結界,她就結印『復原』。所以朱厭轉向對她攻擊,在她每一次『復原』之前,朱厭都可以在她身上或臉上劃下數道傷痕。」
「但最嚴重的傷害,並不是外表的傷痕,而是李妮使用了太多次的『生物連結』,耗費過多精神源,最終導致她精神崩解,陷入癡呆狀態。」
「她……用了幾次?」季小凡知道「生物連結」的使用上限,絕對不能連續使用超過三次,否則對精神智能會有永久性的傷害。
「八次……」邵振南輕聲說道。
季小凡雙腳一軟,就這樣蹲了下來。
「我擋得住!我來幫你擋!」
季小凡彷彿看到李妮一次又一次面對朱厭的撲擊,即使已經渾身是血,即使精神陷入崩解邊緣,她依然結著手印,不斷地復原、連結、復原、再連結……
「幸好她也有跟我買保險。」老大的聲音忽然傳來:
「而且每日住院都有三千的病房補貼,所以才能把她轉到單人病房。你看吧!我就說要跟我買保險,現在用得上了吧!可惜上次她沒跟我買那張……」
季小凡猛地站了起來,他大踏步走向老大,伸手用力捉住了他的領子,大吼道:
「你再說看看!!再說啊!!」
「小凡!!」邵振南厲聲喝止,他可以體會季小凡的憤怒,但如此衝撞老大,簡直是讓他做夢也不敢想像的事。
季小凡卻沒有放手,他身材瘦高,甚至比老大還高了一些,原本斯文的臉因為太過憤怒而顯得猙獰了起來,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對你來說,我們第二位階的成員根本不在平衡之內,可有可無!!」
「我開開玩笑而已……」老大臉上依然一副憊懶的神態,攤著手說道:
「還是你想要退保險……?」
「我要你給她一個交待!!如果你不在乎我們的死活,憑什麼要她為了你的組織付上這麼高的代價?!」
老大沒有馬上回答,他靜靜地看著因為太過憤怒而不斷喘氣的季小凡,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如果你不認同,可以退出組織。」
「小凡!」邵振南看兩人鬧僵,生怕季小凡一氣之下便說要退出,連忙出言喝止。
季小凡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鬆開了捉住老大領口的手。老大說的沒錯,在加入組織的時候,「教導師」就已經再三重申行動的危險性,是他們一直沒有體悟到這一點,事實上老大不需要為他們的生命負責,因為這是他們每個人自己的選擇。
季小凡轉頭望向床上的李妮,隱隱約約,還可以從她眼中看到之前那個嬌豔明媚、落落大方又個性剛烈的女孩。他知道就算再給李妮做一次選擇,李妮還是會做出犧牲,而且沒有能力救她,讓她一個人面對朱厭的廢物是自己,並不是老大……
季小凡猛地又轉頭望向老大,老大才剛鬆一口氣,突然看到季小凡轉頭,有點被嚇到,舉手擋在胸前說道:
「你又想幹嘛?!退組織還是退保險?」
「教我學會跟你一樣的『九字真言』。」季小凡看著老大的眼睛說道,語氣中有著絕不回頭的堅定:
「我要殺朱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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