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大聖傳 作者:說夢者 (連載中)

   
secret0989 2012-6-26 18:10: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66 15069204
arty2008 發表於 2016-7-17 12:55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五十七章 眾生

  這時候,仰光方丈只見草木蔥蘢、月色如銀的原野上,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而來。

  喃喃道:「你又在追問什麼呢?」

  「蛋生」在寺門前站定,扶著膝蓋深喘了一口氣,毅然道:「我們走吧!」

  如果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場場噩夢,那麼他要像李青山一樣戰鬥下去,而不是像個膽小鬼一樣躲起來不敢睡覺。

  「等等!」

  「蛋生」又一頭闖入寺廟中,一陣叮咣亂響、僧眾驚呼,然後心滿意足的拍著雙手走出來。

  伽藍殿中,最末位那名為「李青山」的伽藍神將,被砸了個稀巴爛,再也看不出威風凜凜的模樣。

  「為什麼?」仰光方丈也大為驚奇,成為神明被供奉起來,大約是所有修行者都盼望的事,難道是嫌棄位置排的太靠後了嗎?

  「我不要人拜我!」

  「阿彌陀佛,唯願與眾生平等嗎?貧僧自愧不如。」仰光方丈雙手合十,微笑嘆息:「不過,這件事果然只有你才做得到。」

  「到底是啥事?」

  「不要急,我們便走便說。」

  他們便走近了銀藍的夜色中,消失在廣闊的原野上。

  一片狼藉的伽藍殿中,僧侶們全皆渾身發軟,在極樂淨土中,莫說是廟裡供奉的神像,就算是一張畫著神像的紙,也沒有任何人敢毀損分毫。

  這等駭人聽聞,大逆不道的事,他們簡直聽也沒有聽過,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高大深沉的神殿中,伽藍神與一眾神將似乎在瞪著他們。僧侶們紛紛拜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不停的告罪。

  還是方丈主持最為冷靜,命令道:「趕快把這裡打掃乾淨,再到朱師傅的木匠鋪去照原樣去再請一尊來,這裡的事誰都不准洩露分毫。」

  他到角落裡把「伽藍神將李青山」僅存的大半個腦袋捧起來,屁股朝天,深深一拜:「小僧護持不周,請尊神恕罪恕罪,一定儘快為尊神重塑法身。」


  第二天清晨,伽藍殿又被灑掃得一塵不染,一尊更加嶄新的神像,高高在上的站在神壇上。明媚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更加意氣風發。

  僧侶們不時的過來看一看、拜一拜,確認這尊神像的存在。

  昨夜發生的事,真像是一場噩夢啊!

  與此同時,「蛋生」覺得仰光方丈沒有惡意,便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他。

  「你果然失掉了記憶。」

  「是撞到頭了嗎?蛋生」雙手在腦袋上一陣亂摸,卻並沒有發現哪怕一個大包。

  「哈哈,當然不是。」

  仰光方丈隱隱猜到,李青山是故意封鎮了記憶,來抵擋這極樂淨土的影響。憑他對這小子的瞭解,他絶對做得出這種事情。

  「那要怎麼恢復?」

  「這個嘛,倒也好辦。」仰光方丈微微一笑,年輕俊秀的面容上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還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謝我,我請你辦事,理應有所回報。」

  於是腳步一轉,稍稍偏了方向,穿過茂密的森林,林中沒有野獸;渡過一條大河,河中沒有游魚;登上一座大山,唯有鳥鳴聲此起彼伏、從無斷絶,蘊含著奇妙的旋律,彷彿在歌頌著這個美妙的世界。

  有時群鳥翔集、聚散離合,拍打翅膀的聲音響徹天空。簡直如同是羽類的天堂,他們也不由駐足欣賞。

  登上高山之巔,俯瞰整個平原,「蛋生」眼睛睜的渾圓,只見山腳下無數建築鱗次櫛比,精舍、高塔、水渠、宮殿、噴泉、廟宇、廣場,一直綿延到地平線的盡頭,不知其幾百里也。

  哪怕在前世,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城市。從高山上流淌下來的清澈河流,穿過整個城市,經由水渠分散到各個角落。

  他們沿河而下,城中也到處鳥語花香,到處都是人流往來,卻並非無所事事。一樣也有叫賣的商販,做活的手藝人。但在他們臉上,卻全無辛苦憂慮。

  商販不擔心自己的貨物賣不出去或者賣不出價,不存任何機心算計,熱情的與路人分享,叫賣更像是在鳥兒在比賽唱歌,成了街頭一道風景。

  手藝人全神貫注的做著自己的活計,卻並不再憑此而活,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熱忱。隨便一個放在塵世中,都是超凡入聖的大師。而出自他們手中的工藝品,全都精妙絶倫,在尋常世界一定是價值連城,現在只是擺在路邊,供路人隨意品評挑選。

  而用來交易的也不是金銀銅鐵,而是一顆顆菩提子。

  這方世界,菩提樹到處都是,菩提本不值錢。但人人心中皆無貪心邪念,菩提只是作為一種信物憑證,眾人各盡其職、各取所需。你讓他們什麼都不做,他們反而覺得沒有意思。

  一路行來,「蛋生」嘴就沒空過,懷裡抱了一大堆吃喝玩意兒。雖然他手裡半顆菩提也沒有,但身邊有仰光方丈在,旁人還以為他是隨師父雲遊的小沙彌,爭著搶著把東西往他懷裡塞。

  「這裡……真是……」他咕嘟一聲,把嘴裡的東西都嚥了下去:「……好地方!」

  廚子們的手藝簡直棒極了,晶瑩剔透的紅薯糯米黑芝麻餅,焦黃的千頁豆腐,香甜的玉米羹等等數不勝數,吃到現在都沒有重樣的,簡直令他胃口大開。

  「我佛慈悲,眾生皆苦,如果大千世界都能如此,那便好了!」仰光方丈由衷的感慨,無限的嚮往。

  「嘿,真到那時候可沒你們什麼事了,和尚全都可以還俗回家了。」

  仰光方丈道:「那時候,就不需要和尚了,或許,連佛也不需要了。」

  「蛋生」愣了一下,就在這一走神的功夫,一個老太太抬頭挺胸、健步如飛的迎面走來,沒注意到他,猛地撞在一起。

  他個子雖然小,力氣卻大,晃都不晃。那老太太哎呦一聲,重重跌倒在地。

  他忙去扶那老太太,老太太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他心裡就是一慌,也不知道在慌什麼,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恐怖的事要發生。

  老太太開口道:「孩子,你沒事吧!」把他渾身上下摸了一遍:「奶奶沒把你撞壞吧!」

  「沒……沒有!」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太太一骨碌爬起來,塞了一把菩提子給他:「拿著買糖吃!」又健步如飛的走了。

  「蛋生」望著手裡的菩提子:「額……我訛人!?」
  
arty2008 發表於 2016-7-17 18:07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五十八 天魔舞

  恍恍惚間,他似乎記得曾有一個世界,見到老太太倒地是萬萬不能扶的,最好連靠近都不要。哪曾想在這極樂世界,把老太太撞一個跟頭還有錢拿。

  相比起來,果然還是這樣的世界好啊!

  不僅僅如此,圍觀群眾都來關切:「孩子你沒事吧!那位大娘走路也不小心點,看把人孩子給撞的!唉,我不知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了,真是可憐。」

  「看客」們不僅毫不冷漠,人情之溫暖,簡直要把人給烤化了。

  「蛋生」感覺心裡發虛,趕緊坦白:「不是她撞我,是我撞她!」

  群眾們愈發喜愛他了:「真是個好孩子,被撞了還替別人說話!是啊是啊,來,孩子,拿去買餅吃!」

  他很快就被菩提子給淹沒了:「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好不容易才從熱情的圍觀群眾中走脫。

  「稀奇稀奇真稀奇,麻雀踩死老母雞,螞蟻身長三尺六,老爺爺坐在搖籃裡。」

  他搖頭晃腦的哼唱著歌謡,隨著仰光方丈,穿過人潮湧動,可惜街上沒有其他孩子,沒人來跟他合唱。

  忽然間,仰光方丈停下腳步:「我們在這裡落宿一夜吧。」

  「這裡!?」

  這裡既非寺院也非客棧,而是一片大廣場。

  此時日落西山、華燈初上,廣場上人聲鼎沸、熱鬧至極。許多人排成隊列,載歌載舞,怎麼看都不是落宿的地方。

  「不錯,就是這裡。」

  「好吧。」

  「蛋生」捧著臉頰在台階上坐下,看著跳舞的人群,夕陽把他的臉蛋染的蘋果一樣紅,不自覺的洋溢著笑容,看起來與尋常孩子也沒有什麼分別。

  仰光方丈忽有一絲不忍,也許不該把他捲進來,也許不僅不應該助他恢復記憶,反而應該幫他徹底塵封往昔。

  屬於「李青山」那一份雄烈決絶背後是屍山血海、無邊罪業,他又不願如尋常修行者一般,視眾生為螻蟻,那就永遠無法心安理得,必須背負這份罪業。於是變得更加決絶,哪怕是戰死於某處,也視作理所當然。

  如今回想起他在黑雲城淨土寺中所說的話,仍是振聾發聵、句句見血:

  「我笑你們太軟弱了,簡直和那些視眾生為螻蟻的傢伙差不多。因為承受不住心中苦痛,就要拋棄善念,就要放下屠刀,一樣都是扭曲本心,又有多少分別?」

  「心懷慈悲,內懾魔心,手提屠刀,外誅強敵,不亦快哉,何必到極樂世界去?」

  「殺人者人恆殺之,我既然殺人就有被殺的準備。我不求極樂,不求長生,和尚何以度之。」

  沒有佛法經義那樣玄妙,但這一份大決心、大毅力,簡直不可思議。

  正在這時,「蛋生」忽然一躍而起:「我去跳舞!」

  那些跳舞的傢伙一直在挑逗他,而這麼一會兒功夫,他也把舞蹈動作學了個七七八八,終於按捺不住,跳進場中。

  嘩!像是一瓢冷水潑進了熱油鍋,廣場上的氣氛立刻變得熱烈如火。

  一個人影閃到他面前,竟是那個撞了他的老太太,身形矯健異常,還不停轉著圈圈。

  「小孩兒你來了!比一比?」

  「比就比,誰怕誰!」

  「我,張素娥!」

  「我,李蛋生!」

  一老一小就在廣場中央鬥起舞來。眾人把他們團團圍住、歡呼助威,而舞蹈絲毫不停。

  張素娥浸淫此道多年,探訪了無數舞蹈大師,踏過了無數廣場,練成這一身舞藝,端的是激揚飛射,讓人全然忘記了她的年齡,沉浸在她的舞姿中。

  然而很快她便驚訝了、震撼了,這孩子像是生下來就會跳舞一樣,每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完美無缺。這哪裡是個孩子,分明是個舞蹈大師!很快她便跟不上他的舞步,心服口服的敗下陣來。

  「蛋生」神采飛揚,鬥敗了一個個舞者,歡呼聲湧如浪,空氣熾熱的彷彿要燃燒起來。

  他恣意放肆的舞蹈著,如驟雨、如旋風,如亂蛙、如鬥虎,不僅僅是剛剛學到的舞姿,還有來源於前塵往事、記憶深處的秧歌舞、孔雀舞、拉丁舞、踢躂舞、街舞……

  他成了獨一無二的領舞者,所有人都追隨著他的舞步。

  仰光方丈搖頭苦笑:「罷了罷了,區區一個仰光,又有什麼資格,幫李青山選擇道路呢?」

  「蛋生」雙眼半開半閉,忘懷了週遭一切,彷彿陷入一場迷夢。心中感到大歡喜,不舞蹈不足以表達;又感到大憤怒,不舞蹈不足以宣洩;更感到大悲苦,不舞蹈不足以平復。

  每一種情緒都變成了一個動作,甚至輻射到廣場之外,激發眾人做出同樣的動作。

  當鐘聲響起來的時候,一隊身披甲冑、手持兵刃的衛士走近廣場:「時候不早了,大傢伙該散了!」

  平日裡大家聽到鐘聲就會散去,今日卻沒有一個人理會衛兵的催促,反而有越來越多人源源不絶從四面八方趕來。

  衛士們越過眾人,衝進廣場中央,試圖阻止那位「領舞者。」

  然而他仍然縱情的舞蹈著,額頭忽然張開第三隻眼,射出燃燒的神火環繞周身,令衛士們不能靠近。

  他身上浮現出一尊神像,頭戴火焰寶冠,手持小鼓和火焰,同樣在舞蹈著,動作卻極緩慢而又充滿了力量感,緩緩抬起左腿,右足踏著火焰光環,四條手臂輕輕舒展。

  一陣鏗鏘亂響,就連衛兵們也丟掉了兵刃,跟著舞蹈起來,神情如痴如醉,忘掉了自己的職責。

  「天魔舞!」

  仰光方丈眉頭一皺,有些出乎意料。差點忘了李青山修的是大自在之道,如今展露出的便是大自在天的「舞王相」,而那其中分明寄託著一絲神性,即便是他也不能阻止。

  火焰光環旋轉不休、循環往復,象徵著生成、保存與毀滅的輪迴,沒有人能逃出這樣的輪迴,正如此刻廣場上的眾人。

  哪怕是從來不會跳舞的人,也熱烈的舞蹈起來,瞬間成了舞蹈大師,卻有些像是牽線木偶。

  他在無意識之中,將廣場變成了他修行的道場,將眾人變成了他的信徒,元神的修迅速增長。

  夜色愈發深沉,滿城燈火熄滅,只留下這一片廣場。

  鐘敲十二聲,做出最後的警告。

  仰光方丈神色一變:「來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7-18 16:58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五十九章 狂夜

  「嚎嗷!」

  兇殘暴戾的獸吼打破了歌舞昇平,一頭形似熊羆的猙獰魔獸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渾身腐敗不堪,骨刺凸出皮膚,散發著森森魔氣,一時間遮蔽了月色,投下腥臭濃重的陰影。

  魔獸狂亂的轉動頭顱,粘稠的涎液灑落地面,立刻腐蝕出一個個大坑。

  廣場上的熱鬧喧囂,吸引了它的注意,眼中爆發瘋狂嗜血的光芒,邁開四爪,狂撲過去。

  腥風呼嘯撲面,「蛋生」從天魔舞中驚醒,一下便見那頭猙獰醜陋的魔獸,而眾人才剛剛停止舞蹈,神情仍是恍恍惚惚,還沒有完全清醒。

  在這緊要關頭,偏又不見仰光方丈的蹤影。

  他睜大雙眼,心跳的厲害,這可真是噩夢成真了!若被這頭魔獸衝進廣場,不知要死多少人,一咬牙迎面衝向那頭魔皇獸。

  肉體即將相撞的瞬間,他忽然間意識到,那擂鼓一樣心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無法抑制的衝動。

  恍然明悟:「原來噩夢之所以恐怖,是因為我一直在逃!」

  魔獸一巴掌拍來,空氣沉悶的破裂,逼的他喘不過氣來。

  正在這時,咔嚓一聲!恍如冰河破裂,河水從裂縫中湧出,無數記憶洶湧而來,一時間來不及分辨,卻不由愣了一下。

  轟!地面四分五裂,陷下一個大坑,他被熊掌猛拍在地上。

  眾人這才徹底清醒,驚叫連連,慌亂奔走。衛士們趕緊找尋被丟下的兵刃,卻哪裡來得及。

  陰影迅速籠罩過來,眾人抬頭仰望、駭然變色,巨獸從天而降,這一壓不知要死多少人。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一個聲音喝道:「長!長!長!」雖是稚嫩的童音,卻分明有一股鐵血的味道。

  剎那間,無數荊棘刺破天空,如狂蛇亂舞,貫穿魔獸,將其緊緊捆縛在半空中。

  「蛋生」躡步虛空,一步步從大坑中走上來,長髮無風亂舞,一雙碧眸凝視著魔獸,煥發出懾人的光芒,也像是一頭野獸。

  在廣場邊上的一條小巷中,仰光方丈悄悄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禪杖。

  銀月之下,魔獸淒厲嚎叫,奮力掙扎,魔血暴雨般落下,沾染在眾人身上,神情立刻發生微妙的變化。

  一個男人正逃向廣場外,前面一人跑的慢了些,立刻被他狠狠推開,後面的人直接從倒地者身上踩過去,沒有絲毫憐憫或者謙讓。

  「蛋生」一雙碧眸中,隱隱透出赤色,濃眉壓低,五指收攏:「死!」

  更多荊棘破土而出,在魔皇獸體內穿插遊走,撕裂每一寸肌體,但這頭魔獸的生命力異常強悍,竟然仍在掙扎。

  「蛋生」冷哼一聲,再一次縱身衝向魔獸,渾然纏繞著火焰光環,一擊貫穿了它龐大的身軀,掏出一個碩大的魔心。

  魔獸頓時不再掙扎,眼睛漸漸失去光澤。

  「蛋生」站在魔獸頭上,高高舉起手中的魔心。

  眾人逃過一劫,紛紛站定腳步,高聲歡呼起來,卻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狂熱。

  轉眼之間,這片載歌載舞的廣場,變成了原始血腥的獵場,部落之民向他們最勇猛的戰士,獻上最高的崇敬。

  所有人都忘了,佛門第一戒不殺生!

  「蛋生」傲然一笑,抬眼望去,城中竟然到處都是魔獸的蹤影,手持兵刃、身披甲冑的衛士們正在與之搏殺。

  雖然這些魔獸瘋狂嗜血,但大都不算強,而衛士們早有準備、配合默契,輕而易舉的便壓制了它們,殺光它們不過是時間問題。

  除了這片廣場之外,居民們大都躲在屋舍中,沒有受到波及。

  於是他便沒有再出手,緩緩從天而降,人群湧上來,一雙雙手又將他高高托起,一次次拋向天空,高呼「萬歲!」

  他餘光一瞥,又見到了仰光方丈的身影,向他微微頷首。

  無論如何,這個法子確實有用,他記憶一下恢復了大半,最多要三五天功夫,就能完全恢復。

  然而他卻莫名覺得不安,好像有哪裡不對,但他現在還來不及把那些記憶碎片拼成一副完整的拼圖,也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

  魔獸的嚎叫聲很快平息下去,但在廣場上的眾人,也許是身上沾染了魔血的緣故,被一種異乎尋常的情緒支配著,圍繞著那一具魔獸的屍體,竟又舞蹈起來。

  這一次的舞蹈卻很不尋常,男人們推推搡搡,女人們相互嗆聲,火藥味十足。而有的男女乾脆抱在一起、摸來摸去,開起了無遮大會,又因為男多女少、分配不均,引發了更多的爭鬥與混亂。

  「蛋生」年齡雖然還小,依然成了女人們爭奪的對象,他不得不又跳上魔獸的屍身,避開這些瘋狂的女人。

  衛士們被這裡的動靜吸引過來,望見這一幕,全都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仰光方丈也搖了搖頭,雙手合什:「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若是他親自出手,那頭魔獸剛出現就被消滅了,這些人便不會受魔血沾染,犯下諸多戒律。不過相比於他將要做的事,這樣的罪過並不算什麼。

  「蛋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覺得有趣極了。這樣的大會多搞幾次,幾年之後,孩子一定滿街亂跑。

  忽然一股睏意湧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睡了。而不斷湧來的記憶,也讓他頭腦也一陣陣發昏,索性一頭躺在魔獸脊背上,呼呼大睡起來,再不擔心什麼噩夢。

  至於夢中的那些強敵哼,我不應該畏懼他們,他們應該畏懼我!

  長夜過去,紅日東昇,第一抹陽光灑落廣場。

  魔獸屍身上黑霧蒸騰,很快便露出了森森白骨,也迅速消散。

  「蛋生」醒過來,一夜無夢,長長伸了個懶腰,赫然長大了不少,已是少年模樣。

  廣場上的男男女女也醒過來,光溜溜的身上也騰起陣陣黑霧,面面相覷,一片驚叫。

  「蛋生」嘿然一笑,又掏出那顆魔心來,卻見魔心也在消融,不一會兒功夫就消失不見,廣場上的人也都跑光了。

  昨夜發生的一切,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一場大夢。這裡明明是極樂世界,為什麼會有魔獸呢?

  仰光方丈走來:「我們該出發了。」

  「去哪?」

  「那爛陀寺。」
1月23 發表於 2016-7-21 09:48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章 靈山   

  那爛陀乃是梵音,本意為「施無厭」,表示「佈施佛法,普度眾生,永無厭足」。

  又被稱為「蓮花盛開的地方」,蓮花在佛經中象徵著智慧與佛性。凡人到達此處,便能大徹大悟,解脫一切煩惱。

  因為佛陀曾在這裡講經說法的緣故,它還有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大雷音寺——佛音說法,聲如雷震。

  那是整個極樂淨土、也許還是諸天萬界中,最宏偉、最莊嚴、最輝煌、最神聖的一座寺院。

  對於淨土宗的僧侶來說,尤為如此,便把世上一切溢美之詞贈送給它,亦不為過。

  仰光方丈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帶著微笑。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大雷音寺朝見我佛,豈非世上所有僧侶夢寐以求之事。

  「蛋生」卻在心裡打鼓,隨著記憶逐漸恢復,「大雷音寺」這個名字,怎麼聽都覺得耳熟,總覺得不是什麼好去處。

  這時候,他們已經穿過了城市,正面對著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大水狂瀾,渾波湧浪。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對岸,連他也覺得情勢十分險惡。

  「那個,方丈,我看我還是不去了。」

  反正再過幾日,他的記憶與力量都會完全恢復,到時候就可以從長計議下一步該往哪走。但是無論往哪走,都犯不著跑到佛祖面前去浪。

  仰光方丈笑道:「哦,你怕了?」

  「笑話,我怕什麼?。你既然要到大雷音寺去,有什麼事不妨求求佛祖,他老人家法力無邊,動動小指頭就能解決,何必勞煩我呢?順便說一句,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

  「不,這件事就連佛祖都辦不到,只有你才能辦到。當然,你若實在不願去,我亦不能勉強。」仰光方丈一聲長嘆:「早知如此,我昨夜何必枉費心機,犯下諸般戒律,真是罪無可恕!」

  「蛋生」翻了個白眼:「好了好了,我跟你走一趟便是!」

  這和尚為了忽悠他幫忙,真是什麼鬼話都來了,還「佛祖都辦不到,只有你才能辦到」,這種話真是鬼都不信。

  他平生重視信諾、恩怨必報,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上一走。再說他既然被封為了「伽藍神將」,去拜見一下大領導總不為過。

  縱聲一躍,騰空而起。「噗通」一聲,掉進水裡。

  仰光方丈才剛伸出手:「等等!」

  「蛋生」剛飛到河上,就感覺身下空蕩蕩的,完全無所憑依。而落進河裡還不算,任憑他如何撲騰,仍直向河底沉去。

  忽然間,他雙眸閃爍著幽藍的光芒,才止住下沉的趨勢,忙從河裡游上岸來,連吐了幾口河水,感覺滿嘴都是沙子。

  「呸呸呸!這她媽的是什麼河?」

  「流沙河。其中流淌的乃是三千弱水,便是神仙也不能飛越,只有老老實實的渡河。有道是『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苗飄不起,蘆花定底沉。』虧你還能游上來。」

  「蛋生」又狠狠啐了一口:「佛祖的規矩也忒大了!」想想也有道理,便是一般修行門派,都不准人胡亂飛行,不過心裡仍是不爽。

  仰光方丈揚眉嗔道:「小子不要亂啐,否則休怪貧僧不客氣了!」

  「我啐的是沙子,關佛祖屁事!」他手搭涼棚,張望了一陣兒:「我們還是找找渡口吧!」

  「這裡已經沒有渡口了。」仰光方丈無奈的搖搖頭。

  「那要怎麼辦?」

  「放心,我早有準備。」仰光方丈取出一片微微透明的龜甲來,拋進弱水中,立刻變成小船大小,而且也不下沉,先行一步登上去,回頭道:「上來吧!」

  「這是什麼?」

  「蛋生」輕撫著龜甲,上面除了天然的紋理之外,還有許多玄妙古拙的符文,其中傳來熟悉的氣息。

  「靈龜之甲,入水不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兒。」

  「原來如此!」

  「蛋生」瞭然,他擁有完美的靈龜血脈,所以才能從河裡游上來。又縱身一躍,雙眸化為幽藍色,穩穩踩在水面上,哈哈大笑:「這有何難?」踏水而行,奔馳而去。

  仰光方丈望著他背影:「早知如此,便不必找這片龜甲了,讓這小子背我過去就行了。嗯,或許,他注定來要做這件事。」

  橫渡八百流沙、三千弱水,登臨彼岸。極目遠望,天地盡頭,雲氣瀰漫、霧靄連綿。雲霧上托著一片起伏的雪山,最高那一座山峰,形似一朵蓮花。

  夕陽西下,一輪紅日正懸在「蓮花」上,夕光將雲霧雪山染成一片金紅,霞光萬道,瑞彩千條,氣象萬千。

  那一朵「蓮花」也愈發艷麗多姿,隨著光影的變化,彷彿時時刻刻都在盛開。

  「蛋生」也不由停住腳步:「那裡就是……」

  「靈山!」

  仰光方丈一臉肅穆,褪去了袈裟與僧袍,向著靈山深深拜下,五體投地。

  「別裝模作樣了,快走吧!」

  然而仰光方丈起身,一步,兩步,三步,再拜。

  「你這是……」他忽然明白,仰光方丈是要三步一拜、拜到靈山:「喂,不用這樣吧!你這樣搞,我們要走到什麼時候?」

  仰光方丈卻不再言語,重複下拜,不斷前行,對週遭的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眼中只有那朵盛開的蓮花,輝煌的雪山。

  「蛋生」齜牙咧嘴,搖了搖頭:「真是瘋了!」

  他們前行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只能一步一步的接近靈山。

  初時他還沒事嘲諷仰光方丈幾句,全都沒有回應,也就懶得再說。還好這裡到處都是奇花異草、景色極佳,倒不覺得無聊。

  漸漸地,倒生出一股奇妙的敬意來,這樣的恆心總歸不同尋常。而且,竟然能抵擋住他的大嘲諷術,實在是不一般!

  想來仰光方丈並不是那種冥頑不靈、痴愚盲從的狂信徒,值得他這樣去朝拜的佛祖,大約真有大威能、大慈悲吧!

  不過他是絕不肯拜的,不僅是因為不願低頭。而且在他看來,佛祖若真有法力無邊的大威能,便沒有普度眾生的大慈悲。若真有普度眾生的大慈悲,便沒有法力無邊的大威能。

  否則這世上早該是極樂淨土,也不會生出錢容芷那樣的瘋女人來。

  大概,也不會有他這樣的人存在。

  然而前行的速度比他預想的要快,隨著越來越接近靈山,仰光方丈越來越急切,越來越焦慮。

  相由心生,他一張年輕俊秀的面容,也變得鬍子拉碴,風塵滿面。神情也迷茫不安,似乎在懺悔贖罪,又像是在苦苦掙扎,

  有時「蛋生」會有一種預感,這和尚下一秒就會對他說:「我們回去吧!」

  然而他終於沒有說出口,只是不停的走,不停的拜。

  終於,靈山到了。

  那壯麗的殿塔,盛開的蓮花,全都近在眼前。臺階盡頭是一座宏偉的大門,門扉卻緊緊閉合。

  仰光方丈終於起身,拾級而上。

  「蛋生」不敢怠慢、緊隨其後,也有一種瞻仰聖地感覺,然而四下裡靜悄悄的,不聞鐘鼓聲、誦經聲,連鬼影都看不到一個。想來一般和尚到不了這裡,菩薩羅漢們也用不著整天唸經。

  來到那座大門前,仍沒有絲毫要開啟的跡象,「蛋生」上前就是「梆梆梆」一陣猛拍:「開門開門!門衛跑哪去了?」

  「不用敲了,你往上看!」

  仰光方丈終於開口,經過這一番磨礪後,眼神更加堅定。

  「蛋生」順著門縫,仰面望去,只見大門中央貼著一張帖子,上書六個金光閃閃的梵文。

  「蛋生」兩手一拍:「完了,都怪你走的太慢,佛祖出門辦事兒去了。」

  仰光方丈哭笑不得:「你可認得那幾個字?」

  「當然。」他掰著手指算道:「我、有、事、不、在、家。正好六個字!」

  仰光方丈啞然失笑:「沒想到你倒是精通數學,可是哪有人把留信貼在門縫上的。」心中那股悲壯的氣氛,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蛋生」不樂意了:「不然你說那是什麼?」

  「自然一道封貼,寫的是『嗡嘛呢唄咪吽』六字大明咒。」

  「笑話,誰敢封佛祖家的門?等等,難道說是……」

  「不錯,那是佛祖親書。好了,你去把那張帖子揭下來吧!」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1 10:04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7-21 09:49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一章 麒麟   

  「蛋生」頓時明白仰光方丈所說的「這件事就連佛祖都辦不到,只有你才能辦到」是什麼意思。仰望著那張金色帖子,一股強烈的即視感湧上心頭,總覺得這情形在哪裡聽過。

  但是等等,這可是佛祖寫的帖子,他一個小小的伽藍神將,貿然上去揭下來。豈不是「壽星老吃砒霜——嫌命長了」。

  仰光方丈微微一笑:「你不必擔心,那對我而言是大明咒、是金科玉律。對你而言,不過是一條寫著『我有事不在家』留言,拿下來看看又有何妨?」

  「蛋生」卻一個勁兒擡頭仰望,仰光方丈奇道:「你在看什麼?」

  「我怕有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落下來,一巴掌把你這個反骨崽給拍死就算了,還連累了老子!」

  「我從未聽說有這種事。」仰光方丈一聲長嘆:「我絕非叛逆,只是追尋一個答案,你若是不願……」

  「好吧!」

  「蛋生」卻忽然答應下來,他覺得佛祖若要阻止仰光方丈,用不著等到現在,只需要一道靈光啟示,這和尚肯定不會一意孤行。

  所以,大概,可能,不會有什麼致命危險。

  他浮空而起,來到那道帖子前,緩緩伸手抓去,仍不由屏住呼吸,感到一陣心悸。

  這可是佛祖留下的帖子,除了那幾位大聖,什麼妖魔鬼怪見了不得退避三舍,誰知道其中蘊含著怎樣厲害的神通法術,也許根本不勞佛祖親自出手,誰揭誰死。

  但他可不會像仰光方丈那樣糾結,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抓住帖子,用力一扯。

  帖子飄然而落,渾不受力。

  他睜大雙眼,全神戒備,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望著手中的帖子,彷彿真的只是一張最普通的帖子,最多材質較為名貴,是用金絲綢緞織成而已。

  正在這時,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門緩緩開啟,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突然間,山上鐘鼓齊鳴、聲如雷震,山巔一輪輪金光放射,那一朵蓮花彷彿正在完全盛開。

  光芒掠過天空,極光般映照整個極樂世界,所有人擡頭便能看到。

  塵封已久的大雷音寺,再一次開啟!

  一片孤懸海外的國度上,一雙紅色眼眸豁然睜開、瞳仁金光閃耀。

  「終於,來了!」

  剎那間,「蛋生」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驀然迴首,一無所有。

  仰光方丈痴痴站在大雷音寺的門前。

  那一座座輝煌莊嚴的殿塔,似乎猶然迴蕩著佛陀講經說的聲音。那一片片廣場佛堂,彷彿還能聽到僧侶們激烈的辯論。

  在佛陀的引導下,所有人都默默探索著最深邃的智慧,熱情的追尋著普度眾生的法門,最終形成舉世矚目的「大乘佛法」。

  那一位白骨菩薩,曾在這裡修行學習,最終憑著大智慧與大慈悲折服眾僧,得到受佛祖親傳,成為這座大雷音寺的主持,被寄予了無限厚望。

  仰光方丈神情恍惚了一下,一切如夢似幻。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在心中吶喊,好不容易才平復。

  他有一種直覺,這一切的答案,就在這座大雷音寺中!

  後面「蛋生」想說:我們的動靜是不是太大了。

  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怕,把那一張帖子往懷裡一塞,也走進了大雷音寺中,入得寶山,豈能空手而歸?

  仰光方丈直奔藏經閣,「蛋生」卻對經書沒什麼興趣,他有《神魔九變》在身,也不需要什麼功法,便在大雷音寺中亂逛起來,看能不能帶點「紀念品」回去,比如舍利什麼的,小安應該會喜歡。

  然而這裡是極樂世界,所有人不老不死,又怎麼會留下舍利呢?

  於是他逛來逛去,竟沒沒找到任何值得一順的東西。

  金磚?他又不是小偷小摸;佛像?他又不倒賣古董。

  這座山倒是靈氣濃郁之極,簡直像是液體湧動流淌,呼吸之間便能洗髓伐脈、易筋鍛骨,九天之上恐怕也不過如此。

  自打進了這座大雷音寺,渾身咔吧咔吧的響,而且癢得厲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長大,從半大少年長成英姿勃勃的少年,頭髮也長長的垂落。

  「我若有四哥的本事,就把這座靈山搬走。就算斷了地脈,靈氣沒這麼濃郁,拿來砸人也好啊!」

  不知不覺間,已來到山巔,大雄寶殿巍峨聳立,殿前有一片蓮池。

  池中一朵朵蓮花盛放,顏色各不相同,有白蓮、青蓮、紅蓮、金蓮、藍蓮……

  只是紅藕香殘、荷葉萎靡,顯得有些頽敗,卻別有一種幽靜的禪意,令人一見忘俗。

  他深吸了一口氣,霎時間,馥郁的香氣盈滿肺腑,轉瞬間,又化作一股清涼之氣,直衝紫府天靈。

  剎那間,那一道封印記憶的閘門轟然崩塌,所有記憶全然恢復、洶湧而來。

  頓時回想起這一切的緣由來:「糟糕,我封鎮記憶,就是為了避免被影響同化,諸般魔變退轉,現在封鎮已然無用,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必須得趕緊離開這極樂世界!」

  然而那股馥郁的花香,仍在肺腑內搖曳。還源源不斷的從蓮池裡飄逸出來,從每一個毛孔中中滲透進來。

  他面色酡紅,搖搖晃晃,如飲美酒佳釀。而且那一點小小的擔憂,與心中的輕鬆愉快相比,根本不算什麼。最後撲通一聲,醉倒在池邊,呼呼大睡起來。

  而在這般完全無意識的情況下,吞吐呼吸著花香,「麒麟變」又在增長,不斷提升,然後突破。

  他的額頭高高隆起,生出一對兒挺拔的鹿角,向斜後方飛揚。獅一樣的頭顱周圍早已生滿了鬃毛。而麋一樣的身軀上則佈滿了青鱗,身後一條牛尾巴來回擺動。

  竟然化作了一頭傳說中的麒麟。

  雖未大成,也算中成了。

  而被他的氣息吹拂,那些原本有些萎靡的蓮花,漸漸滋潤挺拔起來,芳香愈發濃郁。

  如果他清醒著,一定會發現一件事,待在這方極樂世界的感覺,與當初化作靈龜在歸墟時游曳的感覺極為相似。

  那種奇妙的歸屬感,發自內心的認同感,不需要任何勉強,心性自然契合,再輔以濃郁而契合的靈氣,修為的提升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而且也遇到同樣的問題——意識被世界同化。於是乎,在歸墟裡被迫犧牲記憶,在這裡無奈封鎮記憶。

  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嗎?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1 10:08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7-21 18:38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二章 答案   

  「青山,青山,我們該走了!」一個沉重疲憊的聲音催促著。

  「嗯?是誰……在叫誰?」

  麒麟迷迷糊糊的醒來,猛打了一個激靈,睜大雙眼:「我想起來了,我就是,李青山!」

  李青山的李,李青山的青,李青山的山。

  大夢方覺,記憶碎片融合於一,一切清明朗照。

  巍峨的大雄寶殿下,他深吸了一口氣,花香仍在縈繞,蓮花開的愈發妖嬈。

  令他感到驚喜的是,力量不僅完全恢復了,修為還更上一重樓。

  《麒麟長生策》已達到了第四重,平生第一次化為了麒麟獸。

  是的,他剛剛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這很不尋常,第四重境界雖然不算低,但施展神魔變化總需要集中精神。

  特別是第一次,怎麼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變化。

  啪嗒一聲,蹬蹄而起,左顧右盼:「這裡是哪裡?」

  麒麟並不如何高大,肩高約有一丈,但是四蹄凌空,鹿角飛揚,鬃毛飄舞,青鱗閃閃,自有一種萬獸至尊的威嚴。

  一雙猛虎般的眼睛卻溫和淡然,無悲無喜,俯瞰蒼生。

  仰光方丈仰望著他,亦覺驚嘆。這傳說中的神獸非常罕見,幾乎已經絕種了。在極樂世界中,連尋常野獸都沒有,更別說麒麟了。

  「對了,這裡是極樂世界大雷音寺!不行,我得趕緊走!」

  隨著記憶的恢復,也意味著同化開始,而這一次,再沒有辦法抵擋。

  麒麟正待騰空而起,一回頭瞥見那座蓮池,花開正艷,青紫紅白,濯而不妖,深深吸引著他。

  躡步來到蓮池上,俯身一朵青蓮上,鼻尖深深一嗅。

  頃刻間,青蓮枯萎掉落,青琉璃一樣的花瓣,一瓣瓣落在幽寂的沉水中,蕩起一輪漣漪。

  隨著青蓮的凋零,靈山微微震顫,靈光迅速瀰散。

  「等等,這是!」

  仰光方丈明悟過來,這座蓮池正是靈山的「核心」。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靈山的一切自然混成,無所謂陣法陣眼。

  那一朵朵蓮花,也並非普通的蓮花,或者什麼奇花異草,而是法則的具現。

  這也是一個比喻,佛陀的比喻,對應著那句「蓮花盛開的地方」。

  可是,既然是法則,李青山又怎麼能使之凋落呢?

  六次天劫不過是煉氣化神、元神大成,可以窺見法則的存在,但還無法真正觸及法則。

  而且大道三千、並行不悖,莫說是一個小小的伽藍神將,就是煉神返虛的真神真仙在此,除非修行道路恰好與這具現出蓮花的法則相通,否則也難傷及其分毫。

  李青山則完全沉浸在那奇妙的香氣中,嗅罷了青蓮,又去嗅那多紅蓮。

  「住手!」

  嘩啦一聲,仰光方丈做金剛怒目、揮起禪杖,向麒麟的背脊狠狠擊落。

  千鈞一髮之際,禪杖懸停在半空,仰光方丈青筋暴露、氣喘如牛,像是著了魔一樣。

  忽然轉頭怒視大雄寶殿中,一步踏碎青磚:「這那爛陀寺有何用?這極樂世界有何用?不如毀了吧!」

  滿殿神佛,寂寂無言,微微搖晃,是腳下的靈山在震顫。

  紅蓮凋落,又嗅白蓮。轉眼之間,蓮花凋盡,滿池荷葉也枯萎殘黃。

  於是靈光散盡,靈山劇烈震動。

  一座座壯麗的殿塔,牆皮剝落、佈滿裂痕,連殿柱上朱漆、佛像上的金箔也黯然失色。

  而草木卻在瘋長,從山頂到山腳,蒿草透過青磚的石縫,藤蔓爬上了斑駁的牆壁,大樹衝破大殿的屋宇……

  頃刻之間,殿塔殘破,蓬蒿滿地,古樹成蔭,像是過了千年。

  這座輝煌的大雷音寺,原本像是被封印在時光的長河中,留在美好的夢境裡,隨著封貼揭開,夢境變成了現實,立刻就被河水沖刷的不成樣子。

  哐噹一聲,仰光方丈拋下手中的禪杖,跪倒在地,抱頭痛哭。

  他年輕俊秀的面容,如同這座大雷音寺一樣,在頃刻間蒼老了許多,唇邊眼角增添了許多皺紋,每一條皺紋中都蘊藏著難以言表的悲苦。

  一陣寒風吹來,夾雜著雪花,那溫暖如春的氣候已經不復存在,才使人恍然想起,這裡是高山之巔。

  高處不勝寒,暴雪嚴寒,本是常事。

  他終於找到了答案,才發現不能承受。

  李青山彷彿一口吸盡了靈山的靈氣,《麒麟長生策》竟又更上一重樓,達到了第五重。

  池中的蓮花雖然凋盡了,卻在他心底盛放,心神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明澈。

  那不是像靈龜一樣,極盡推演運算,而是一眼洞徹,直指本心的明悟。

  這些蓮花必是佛祖親手「種」下,上面有與那道帖子相同的氣息。

  唯一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能觸碰到這些蓮花。

  「因為我是麒麟嗎?不,不僅僅是如此。」

  作為先天神靈,初生便能感受到「大道」的存在。相比於那些懵懵懂懂、渾渾噩噩的生靈,可以說是「贏在起跑線上」。而且在「大道」的指引下,幾乎無有心魔、無有瓶頸。

  但也要經歷修行的過程,不斷的積蓄力量,才能清晰的認識「大道」,乃至更進一步的觸及「大道」。

  憑他如今的境界,根本沒有這種能力,那麼只有一種解釋。

  「是這方世界給了我這種能力,令我可以見聞,可以觸碰。在這裡的感覺,與歸墟非常相似,如同回到了家園故土。」

  這個世界呼應著他的一舉一動,俯瞰著靈山上下,那些瘋狂生長的草木。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這裡不是什麼極樂世界,而是麒麟的故鄉。」

  「這裡必定是,元始麒麟所化的世界。」

  而且如元始靈龜一樣,很可能也是隕落在「補天之戰」中,然後化成了這一片樂土。又被佛門佔據,成了所謂的「極樂淨土」。

  他不知道的是,隨著蓮花凋盡,淨土一片混亂,城市中到處都有魔獸橫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奔走。

  「你們好大膽子,竟敢擅自揭開封貼,毀壞大雷音寺,該當何罪?」

  一個憤怒的聲音響徹天空,伽藍神身軀變得比靈山還大,臉色發青、雙眉怒揚,牙齒咬的嘎嘣亂響、打雷一樣,手中倒提著山峰一般的雙鐧。

  護持寺廟是伽藍神最重要的使命,而靈山大雷音寺更是重中之重,只是這裡被封之後,他亦不能擅自往來。

  大雷音寺剛剛開啟,他便有所感應,立刻飛馳而來,但是被弱水阻隔,不能飛渡,費了一番功夫才渡過流沙河。

  一見大雷音寺的慘狀,心中無名火起,簡直怒不可遏,若不是顧忌著下面的大雷音寺,就要一鐧把他們砸成肉醬。

  李青山心中一跳,頓時感受到什麼叫神威如獄。

  「額……這下可鬧大了!」

  我能不能假裝自己只是一隻無辜的、路過的、天真的、善良的小麒麟。反正大家都知道麒麟是至仁之獸,不可能幹壞事的。不過這伽藍神如果知道我是李青山,恐怕要瘋!

  仰光方丈拜倒在地:「稟告尊神,一切皆是老僧的罪孽,與李青山無關。」

  「你……」李青山一口老血。

  「李青山!?」伽藍神目光一凝,頓時識破了麒麟的身份:「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李青山乾笑了幾聲:「啊,是我,好久不見了頭兒。吶,看在大家同住一個廟的情面上,不如放我一馬!其實我們也不是有意的,你說是不是啊,仰光大師!」

  伽藍神忽然收了怒色,拋下雙鐧,咚咚兩聲巨響。

  李青山鬆了口氣,沒想到拉關係拜碼頭還真的有用。

  伽藍神雙手合十,向空搖拜:「稟告世尊,弟子無能,致使門下出了這樣的孽障。今日要大開殺戒,清理門戶!」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1 18:48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7-24 18:07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三章 孽畜

  李青山嘴角一扯:「這下他娘的可完了蛋了!」再看仰光方丈,已是閉上雙眼、引頸待戮。

  「混蛋,是你帶老子到這種鬼地方來,給我負起責任來啊!」

  雖然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他作死去嗅那幾朵蓮花,把大雷音寺搞成這幅鬼樣子,伽藍神未必會雷霆震怒,也許只是教訓一番。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道歉有用的話,要神通做什麼?

  真神一怒,地摧山崩!

  伽藍神拜過了如來我佛,白皙豐潤的皮膚,已變得熔岩一樣火紅。本來溫和的面容,猙獰猶如惡鬼。瞪著血紅的眼睛,視線緩緩垂落下來。

  轟!李青山瞳孔驟縮,感到如山重壓,四蹄一軟,幾乎跪在地上。

  然而腳下的青磚,沒有絲毫龜裂,彷彿只是他的幻覺。

  不,這不是幻覺!這是法則層面的壓迫。

  在成為真神之後已然可以駕馭法則,甚至不需要可以施展法術,一舉一動皆有大威力、大威嚴。而伽藍神作為護法神,斬殺過不知多少邪魔外道,煞氣之重在整個佛門中也數得上。

  「呔,孽畜,納命來!」

  一聲厲喝,宛如驚雷炸裂,獅子怒吼!

  李青山心中劇震,五臟移位,肝膽欲裂,渾身酥麻無力,口中鮮血直湧。

  獅子吼——又名為獅吼功,佛門中最常見的神通法術之一,不僅很多修行者能夠運用,而且是連有點內力的江湖高手都能使的大路玩意兒。

  但經一位真神施展出來,以無形法則為媒介,破壞力之大,連李青山的神魔之軀都承受不住,若非把元神深藏在小世界最深處,這一下恐怕要被喝破。

  卻沒有傷及這大雷音寺的一草一木,近在咫尺的仰光方丈,只是聽到一聲怒吼而已。

  眼見那麒麟搖搖晃晃的不肯倒下,伽藍神也有些意外,他見大雷音寺被破壞,心中暴怒之極,直接現出降妖除魔的忿怒相,出手沒有絲毫保留。本以為就憑一個剛剛渡過六次天劫的小小神將,應該馬上癱軟倒地,不料竟然還能支撐的住。

  然而,他臉色一沉,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認命吧!」張開五指,伸手一抓。

  李青山眼前一黯,似烏雲當頭罩下。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威壓非但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沉重,似困在無形的囚籠中,又受到重創,更加反抗不得。

  「這就是……人與神之間的……差距!」在神明的指掌間,麒麟神獸,亦如豬狗。

  「這就是,那一場場噩夢的來由?」那種恐懼,那種憤怒,那種絶望……

  「呵,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以及,那種狂熱!

  「吼!」麒麟咆哮,萬獸齊鳴。

  在這生死關頭,被這方世界同化,漸漸退轉的牛魔、虎魔、猿魔,全都恢復如初,變回那頭痴迷的、執拗的、嗜血的野獸!

  轟隆!伽藍神五指合攏。

  剎那間,麒麟四蹄飛揚,躡步虛空,衝破無形的牢籠,從指間一躍而出。

  伽藍神微微一怔,志在必得的一抓竟然落了空!

  他作為伽藍之神,專門司職戰鬥,若論能征善戰,還在一般羅漢真仙之上。又是在極樂世界這樣的「主場」,一瞪、一喝、一抓,什麼樣的邪魔都該手到擒來。

  可是方才那一瞬間,天地法則奇異的波動了,扭曲了他所駕馭的法則。

  現在還在波動,既像是漣漪般向外波蕩,又似漩渦般向內轉動。

  漣漪與漩渦的中心,正是那李青山!

  李青山死裡逃生,心中充滿狂喜,那是「生」的歡喜。

  他張開額頭上的神眼,也看到了天地法則的變化,於是更確信了自己的推測,這方世界的本來面目就是傳說中的「麒麟樂土」。

  雖然不知道佛門使了什麼辦法,把這裡變成了所謂的「極樂淨土」,但是世界的「本源」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那一朵朵蓮花,正是「本源」的具現化,被佛祖凝聚出來,恐怕既是保護這座大雷音寺,也是一種鎮壓的手段。

  他使蓮花衰敗,既得到了這份「本源」,又解放了「本源」,使極樂世界向麒麟樂土復歸。

  世界庇佑著他,無窮的生機從體內迸發,傷勢迅速恢復如初。

  「天命之子,不,是主宰者!」正如靈龜是歸墟的主宰者一樣。

  這裡不是伽藍神的主場,而是他的主場。雖然這遠不足以彌補二者之間的差距,卻增添了一線生機。

  他並沒有試圖逃離大雷音寺,而是躍入了大雄寶殿中。

  這是他平生見過的最大一座殿堂,穹頂看起來比天空還要高遠,繪畫著美輪美奐的的壁畫,有天女、龍象、寺院、經文等等,全都在飄渺的雲霧中,只能抬頭仰望,頓生渺小之感。

  一尊尊高大威儀的神像,菩薩、羅漢、天王、明王……佛門所有神祇都在此處,或凝眉沉思,或閉目不語,或喜笑顏開,千姿百態,栩栩而生。

  伽藍神在這裡也只能忝陪末座,在神眼的注視下,一道神光穿越穹頂,貫入神像中,雙眸神光湛湛,正對他怒目而視。

  「是否諸天神佛,都在注視著我呢?」

  這個念頭把他嚇了一跳,又轉念一想,都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好怕的,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反而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像是一隻得意的猴子,對於猿魔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玩笑的。

  那一尊伽藍神像,忽然抖擻身子,手持雙鐧走下神壇,邁著沉重的腳步,殺氣騰騰的逼近過來,想要把他驅趕出大雄寶殿。

  沉重的威壓依舊無處不在,但在天地法則的庇佑下,卻不足以把他按在原地。

  然而他心知肚明,便是這一尊神像他也對付不了。若是諸天神佛再降臨個幾位,那畫面就太美了。

  不過也許是這大雷音寺被佛祖封印的緣故,隔絶了外界的聯繫,那些神像始終一動不動,只是默默注視著他。

  翻身一滾,狼狽的避開雙鐧橫掃,又化身人形,眼珠一轉,指著那尊伽藍神像:「站住,你再敢動手,我把這裡砸個稀巴爛!」說著一腳踹翻身旁一尊長眉羅漢,咣噹一聲巨響,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長眉也折斷了。

  「住手,你、你、你給我滾出來!」伽藍神的怒吼在穹頂上滾動,卻投鼠忌器,不敢再輕易出手。

  「哈,還是你給我滾出去吧!」

  李青山抓起那一尊伽藍神像,狠狠丟出門外,又順手關上了大門。

  這時候,已到大雄寶殿深處,仰望著正中那一尊如來我佛,忽然一笑。

  殿外,伽藍神憤怒質問仰光方丈:「是你把他帶到這裡來的?」

  仰光方丈慘然一笑:「不錯,正是我。」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錯了,我錯了!」

  仰光方丈搖著頭,面容更加蒼老,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如果只是擅自揭開封帖,他還能承擔罪過。但到了這一步,李青山決計難逃一死,他總不能躲在裡面一輩子,如今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一聲長嘆:「唉,青山,是我害了你啊!」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大雄寶殿的大門被踹得粉碎,李青山從裡面衝出來,化為高大如山的神魔之軀,一手挾持著那尊如來大佛像,一手掐住大佛的脖頸。

  怒吼道:「讓我走!」

  仰光方丈驚呆了。

  李青山瞥見他:「誒!差點忘了你,不要慌,我有人質!」沖伽藍神怒吼道:「讓我們走!」

  伽藍神面容扭曲,胸膛起伏不定,氣得渾身發抖,一生心性修為壓不住這股無明怒火。

  「孽畜爾敢!?」
arty2008 發表於 2016-7-27 16:42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四章 山傾

  「你看我敢不敢?」李青山冷笑。

  伽藍神心中一震,此子心中竟沒有絲毫敬畏之情,忍不住質問:「你可知道,這大雷音寺,這尊如來佛像,意味著什麼?」

  李青山眼光一掃,坦然答道:「破廟一座,泥塑一尊。」

  大雷音寺確然變得殘破不堪,然而相比於原本的莊嚴空寂,此時草長鶯飛、綠樹成蔭,反而顯得一派生機勃勃。

  明月當空,清光遍灑,菩薩羅漢們披蘿戴荔,靜坐在斑駁的光影裡,似乎也有了凡人的悲歡喜怒。

  唯有那一尊被李青山挾持的如來佛像,依舊是似笑非笑,無悲無喜。

  咚咚咚!

  他敲了敲如來佛像的腦袋:「錯了,不是泥塑,是金子,不過對我輩而言,黃金和爛泥也無甚區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伽藍神的忿怒也變為瞭然,此言並非故意譭謗佛門,而是最真實的想法。

  這種態度,這種態度,太熟悉了!

  茫茫大海之外,那一雙赤金眼瞳,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笑得打跌:「如來老兒,你也有今天,這小子太有意思了!有趣,真有趣!」

  「此子比魔域的邪魔更加危險!絶對不能放他生離此地!」

  伽藍神陡然下定了決心,他又雙手合什,向空遙拜:「稟告世尊,請恕弟子無能,不能護持三寶……」

  「等等!我就是隨便說說,你其實不用當真。」

  李青山表情一僵,他已經猜到伽藍神接下來要說什麼了。又來這一招,你可是佛門的護法大神,說好的信仰呢?

  仰光方丈哭笑不得,又若有所思:「破廟泥塑?」

  李青山不等伽藍神掀桌子,雙臂緊抱佛像,腰身一擰,奮力一擲:「走你!」

  嗖!如來佛像直衝天際,從伽藍神面前一掠而過,若是一個含糊,幾乎要以為是佛祖顯靈了。

  與此同時,李青山雙足一踏,抓起仰光方丈,騰空而起,躍下山崖的瞬間展開羽翼,呼嘯破空而去。

  伽藍神飛到天上,將如來佛像捧在手心中,也不由舒了口氣。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能夠不損傷佛像還是最好不過。

  神目如電,冷冷一掃,「孽畜,你的大限到了!」

  李青山背心一寒,一陣顫慄,回頭望去。

  伽藍神從天空降下,恭恭敬敬將佛像送回大雄寶殿中。沒有絲毫急迫,這麼一點距離,他在頃刻間就能趕上,神將豈能快得過真神?再說這裡是極樂世界,又能逃到哪去呢?

  甕中捉鱉,手到擒來,難逃一死!

  李青山亦心知肚明,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忽然停了下來,轉身面向冷月下的靈山,擰眉皺鼻,睜大雙眼,現出一張猙獰虎面。

  「你孽畜孽畜的罵夠了沒有?!」

  伽藍神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此子每每出乎他意料之外,在他神威的壓迫下,竟敢停下來轉身面對。這種膽色、這種氣魄,哪裡是一個神將所能有的。

  更堅定了殺意,今日不將他扼殺於此,來日必成大患。

  戟指李青山:「孽畜,你奈我何?」

  「試試才知道!」

  李青山向懷裡一摸,抓住那一枚「移山令」,向著靈山一揮。

  剎那間,一聲巨響震天動地。一輪冷月下,靈山竟徐徐傾倒,向伽藍神壓來。

  伽藍神目瞪口呆:「不,這不可能!這絶不可能!區區一個神將,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力量!」

  「現在你可以再拜一拜了。」李青山冷笑揚眉,學著伽藍神的聲音道:「請恕弟子無能,連這大雷音寺也護不住,嗚嗚嗚嗚!哈哈哈哈!」

  伽藍神眼睜睜望著大山壓來,若要閃避自然避得開,可是,這可是靈山啊!

  護衛這座那爛陀寺,曾是他最初的使命,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全都寄託著宏願與榮光,是外人所不能瞭解。

  他一聲怒吼,不僅沒有逃避,反而張開臂膀,以胸膛死死抵住傾倒的山峰,傾盡所有神力撐住靈山。

  仰光方丈呆呆望著這一幕,忽然淚如泉湧。伸手出去,似乎想要助伽藍神一臂之力!

  轟隆隆隆,在兩股力量的擠壓碰撞間,無數殿塔倒塌,塑像壁畫粉碎。

  伽藍神額頭青筋暴露,渾身肌肉虯結,死死抵住靈山,試圖將之扶正,卻毀壞了更多殿塔。

  目眥欲裂,咬牙切齒:「李,青,山!」

  這一聲獅子吼,已充斥著暴戾之氣。

  李青山被重重轟飛,渾身骨骼咔嚓亂響,上面佈滿了裂痕,啐了一口鮮血:「很好,你終於想起我的名字了!」更激起了心中凶性:「今日我便是葬身於此,也要讓你知道什麼叫痛!」

  地火風水,牛虎鱗龜,小世界全運轉,全部力量傾注在移山令中,又向著靈山狠狠一揮:「給我倒!」

  靈山得令,繼續傾倒,伽藍神亦漸漸支撐不住,絶望的睜大雙眼,恍惚看到在李青山的身後,一個無比龐大的身影,一雙澄黃色的獅子般的眼瞳注視著他。

  「移山大聖!」

  遙遠的海外國度,那雙赤金眼眸眨了一眨:「蠢獅子……」不覺收了笑容:「四哥……」

  仰光方丈再也無法忍耐,大喊大叫:「李青山,住手,快住手!再這樣下去,就全毀了,全都毀了!」掩面痛哭,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和李青山初逢時一樣蒼老。

  李青山放開他:「和尚,我在這跟他死磕,你快逃吧!把你發現的真相宣揚出去,咱們也不算白來一趟!」

  雖然他也不清楚仰光方丈在這大雷音寺裡現了什麼,令他變得如此動搖,但總之應該是對佛門不利。

  「不,我不能!」仰光方丈神情惶然。

  李青山凝眸注視著他:「那就來殺了我!想要保護靈山、保護佛門,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他現在將全部力量傾注於移山令中,根本無法抵擋。

  「我不能。」仰光方丈搖頭。

  「唉,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李青山猛向前踏出一步,移山令一寸寸壓下,決然與神明相爭!

  在這兩股神力的壓迫下,靈山逐漸支離破碎,轟然崩塌。

  伽藍神怒吼著仍不肯放棄,被億萬噸土石淹沒。

  靈山倒了。

  大殿,寶塔,鐘樓;

  天女,龍象,經文;

  菩薩、羅漢、明王;

  塵歸於塵,土歸於土。
arty2008 發表於 2016-7-31 19:07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五章 從心

  仰光方丈痛苦的閉上雙目:「阿彌陀佛!」

  靈山崩塌,連帶著週遭數座雪山一起傾倒,轟鳴聲久久迴蕩於天地間。

  李青山右手虎口破裂,染紅了手中的移山令,止不住的顫抖。左手緊緊抓住手腕,將右臂緩緩放下,長出了一口惡氣。

  然而逃不出極樂世界,一切皆是徒然。伽藍神並未受到致命打擊,從土石中掙脫出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轟!

  萬噸土石拋向天空,一隻手臂猛從廢墟中伸出。猛然按住地面,支撐起雄偉身軀,億萬頓土石飛揚傾瀉,大地轟隆隆的震動。

  李青山眼角一抽,又笑了一笑,神明還真是厲害啊!

  伽藍神執意要撐住靈山,等於是被靈山正面砸在臉上,竟然還有這樣恐怖的力量。

  他現在是真的沒辦法了,移山令只能號令天下群山,對於崩塌山峰是沒有效用的,那已脫離法則之外。

  「和尚,有件事我忘了問,那些魔獸是怎麼來的?」李青山忽然靈機一動:「總不會也是被佛祖接引過來的吧!」

  如今回想起來,仰光方丈將他帶到那座城市,顯然是料定了會有魔獸出現,想以此激發他的回憶。而且在魔獸來臨之前,就有衛士開始驅散人群、敲響警鐘,完全是輕駕熟、習以為常。

  道路總是相通,魔獸可以來得,我便可以去得!

  一線生機,照亮前路。

  「這……每到子時,它們就會出現,不過一旦被陽光照射,便會化為烏有。至於其他的那就……不太清楚了。」

  仰光方丈言語模糊,顯然有不盡不實之處,在遮掩著什麼。

  「子時,難怪鐘要連敲十二聲。」

  李青山眼前一亮,一下抓住了關鍵,那一線生機頓時變得更加耀眼。

  子時,乃陽生之初,同樣也是極陰之時。

  佛祖對這片麒麟樂土的改造,定然存在某種漏洞,不然沒道理故意放魔獸進來。

  他還不知道,因為那一池蓮花的凋零,現在極樂世界中到處都是魔獸橫行。

  他抬頭望了一眼幽暗深沉的天色,現在離子時已經不遠了,大約還有一個時辰。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怎麼才能撐到那個時候。

  伽藍神山巒一樣的脊背,已經從廢墟中高高拱起,別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刻鐘的功夫,都能殺他一百次。

  轟!伽藍神的頭顱從土石中伸出,怒吼著:「李青……」

  一座大山迎面而來,轟的一聲,又將他連頭帶背,重重砸進土石中。

  「山。」李青山替他說出最後一個字,又放下手中的移山令。如果再挨一記獅吼功,哪怕被震懾一個瞬間,他就死定了。

  移山大聖給他那三座大山,黃崖尖把無華鬼仙砸死,而這是第二座狼牙山。

  不同於靈山,這三座大山都是經過煉製的先天法寶,蘊藏了法則之威。哪怕是伽藍神挨了這麼一下,也是頭痛欲裂,背脊咔嚓一聲,彷彿斷了一截。特別是一口怒氣悶在胸口,脹悶欲死,五臟移位,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兒來。

  「阿彌陀佛,四哥保佑。」李青山對仰光方丈道:「別想不開了,不就是一座山嘛,我還給你們就是了。」

  而且因為落在靈山的廢墟上,這座狼牙山簡直比靈山還要高大峻極。大概用不了多久,又會長滿了花草樹木吧,山頂則落滿了大雪。只是不會再有亂七八糟的壁畫塑像,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這個玩笑仰光方丈卻笑不出來,呆呆的望著那座狼牙山,忽然明悟了什麼,喃喃道:「山去山來,花落花開。成住壞空,概莫能外。」

  李青山搞不懂他的偈語,正拚命想著對策:

  首先是儘可能的拉開距離,一口氣飛出個幾萬里。但對一個神明來說,縮地成寸,咫尺天涯,距離沒有任何意義。

  其次是跑到一個大城市去,以城市居民為人質,脅迫伽藍神。且不說伽藍神還吃不吃這一套,他也不願意幹這種爛事。

  或者乾脆用那把來歷神秘的青銅古劍,趁著伽藍神動彈不得,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給做掉。可屠神豈是那麼容易的?

  他想了數條對策,又一一否定。思來想去,只有一條辦法或許會有效。

  「和尚,我該走了,你要不要一起?嗯,還是算了,我恐怕罩不住你。反正那伽藍神肯定來找我,你要撐到子時倒也不難,咱們還是各奔東西吧!」

  「等等。」仰光方丈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遞給李青山:「如果你能逃出生天,請你將此物轉交給那位白骨傳人。」

  李青山接過書冊,只是一本薄薄的摺疊本,封皮上也沒有名字,拉開一看,裡面更是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什麼書?」

  仰光方丈卻道:「我也該走了。」並不飛遁,而在空中結跏趺坐,雙手合什,衰老的面龐透出光芒,清澈透明,彷彿放下了千鈞重擔,神情安詳,了無聲息。

  李青山怔了一下,伸手一觸,他的身軀化為煙塵飄散,與他在大雷音寺發現的秘密,一起隨風而去。

  「嗨,你倒是走得容易。」

  李青山搖了搖頭,不知該替他高興,還是替他難過。遠方的狼牙山劇烈搖晃,隨時都會傾倒。

  他把那本書冊塞進懷裡,正巧觸到一物,頓時想起一個典故來,飛身來到狼牙山上,一口吐沫吐在岩壁上。

  「走你!」吧唧一聲,便將那道寫著六字大明咒的帖子糊上去。

  山峰仍在劇烈搖晃,帖子緩緩、緩緩滑落。

  「嗯,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李青山轉身就逃,一道光芒消失於天際。

  轉眼間,又來到弱水之上,感覺周身一空,頓時墜落下去,不過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在入水的瞬間便化為靈龜,撲通一聲,遁入滔滔弱水深處,選了一個隱蔽之處,把腦袋四肢都縮進殻中,收斂了全部氣息,遮蔽了一切命數。

  與此同時,一個鏡像分身衝天而起,攜帶著他的氣息與命數,渡過了三千弱水,向著遠方飛馳而去。

  此時,離開子時還有大半個時辰。

  這是他唯一生還的機會,憑藉純血靈龜的天賦,將隱蔽進行到底。

  「慫」者,「從心」是也。
arty2008 發表於 2016-8-1 19:42
第十三卷 神聖之心 第六十六章 無題

  靈龜潛伏在流沙河底,與三千弱水渾然一色,彷彿一塊埋沒了千年的沉石,沒有氣息,沒有命運,沒有悲喜,離覺萬緣,避開了塵世一切紛擾。

  李青山也彷彿忘記了這個本體,將所有意念都傾注在分身中。

  狂風呼嘯過耳,急速逼近地平線,瞬息飛越千萬里淨土,無論是城市還是曠野,森林還是湖泊,模糊成一團團斑斕的色彩:黃色城市、綠色曠野、墨色森林、藍色湖泊……

  這些色彩相互混合,彼此交織,不斷變幻,使他都感到暈眩,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只是不斷的加力、加力再加力!一雙鳳凰羽翼若是稍一遲滯,就會被迎面而來的狂風撕碎。即便如此,分身也在逐漸從內部解離崩潰。

  隨著靈龜變大成,他可以在鏡像分身中傾注全部力量,只是分身不可能有本體的反應速度與肉體強度,便是有力量也不可能完全發揮。

  但這已足夠了,足可以假亂真。既不需要反應速度,也不需要支撐太長時間,他只需要逃過半個時辰就夠了。

  河床震動了一下,若非仔細感觸,根本不會察覺。

  狼牙山倒了,伽藍神終於從那一雙橙黃獅眸的注視下掙脫,身上衣甲破損,背心一片青紫,滲出鮮血,顯得有些狼狽。

  昂首遙望李青山遁去的方向,沒有咆哮怒吼,反而異乎尋常的平靜。那不再是居高臨下、清理門戶的態度,而是平等相視、甚至是如臨大敵。

  移山令既出,那麼,天地大劫,又將來臨!

  不為這些泥塑石雕,不為這座大雷音寺,而是為了整個佛門!

  「李青山,你必須殞落於此。」

  神目如電,一瞬越過重重地平線,鎖定了萬里之外的李青山,倒提著雙鐧,一步向前跨出,已來到流沙河畔,然後花了點時間涉水過河,再一步,又到了三千里外。

  他以一步三千里的速度,越過崇山峻嶺、江河湖泊,追逐著李青山。

  忽然,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連綿百里的大城,正坐落在他下一步的落腳點。

  他只需要稍緩一步,或者繞一個彎,即可避開這座城。然而他沒有絲毫猶疑,一步踏在城中,又消失在地平線外。只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立即引發了一場大地震,無數房屋建築倒塌,哀鴻遍野,死傷枕籍。

  伽藍神邁到第八步,已經橫攔在李青山的面前,雙鐧交叉,驚天一擊!

  轟!沒有任何周旋的餘地,鏡像分身像是氣泡一樣破碎。

  弱水之下,李青山睜開眼睛,亦覺震怖:「哪怕是我的本尊,也無法承受這一擊,鳳凰涅槃都無用!」

  這是神與人之間的差距。一旦被找到,就是死。

  時間才過了一刻鐘不到,而他至少還要再撐四刻鐘。

  伽藍神眉頭一皺,閉上雙眼,思緒如電,旋即張開,捕捉到一縷絲線般的命數:「躲在水中,嗯,弱水!」

  幾步又回到流沙河畔,望著渾茫的滔滔弱水,線索在此斷裂。

  若是尋常江河,他一揮手便能清空,然則此水不同凡水,神仙也難飛渡。一切法術神通都受到了制約,確實是最佳的藏身之處。

  「難道只有你有分身?」

  伽藍神冷哼了一聲,山嶽般的身軀忽然崩散,化身千百萬個小伽藍神,一下湧入弱水中,水位立即大漲。

  既然神通無用,那便用最原始的辦法去找,將三千弱水一寸寸搜檢過來。

  李青山心如深海,寂然不動,亦不驚不怒不懼。

  大河滔滔,逝者如斯,時間點滴過渡。

  一刻鐘又一刻鐘,子時越來越近,陰盛而陽衰。

  黑暗愈發深沉,彷彿又回到了歸墟。

  伽藍神搜索了大半流域,向著李青山所在的位置迅速逼近。

  這時候,每一秒鐘都如此緩慢遲滯。

  還差一刻鐘!

  伽藍神大軍沿著河床漫過來,已至十里之外。

  萬丈……千丈……百丈……十丈……一丈……

  「找到了!」

  千百萬個伽藍神齊聲道,震動三千弱水,大浪滔天!

  李青山拔劍而起,一劍劈開驚濤駭浪。

  劍氣光寒,一刷刷去近千個小伽藍神,然而這只是九牛一毛。

  頃刻間,所有化身合而為一,從雲端俯瞰下來。

  「等等,我有話說!」李青山大喊一聲,希望能再拖延一點時間,是的,只要一點就夠了。

  然而回應他的,是交叉擊落的雙鐧。

  這驚天一擊還未落下,雙鐧相擊的響動,已令他元神震動、門戶大開,幾乎握不住那柄青銅古劍。

  無形交織的天地法則,封鎖了一切閃避的可能。

  想要化身麒麟?沒有時間!想要掏移山令?沒有時間。

  生死關頭,一秒鐘都是如此寶貴而又難以企及。

  甚至連思緒都來不及轉動,只有兩個字冒出來:「完了!」

  轟!

  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被一擊截成兩段。

  李青山眨了一下眼睛,發出砰的一聲響,心臟的跳動聽起來像是在打雷一樣:「我沒有完!?」

  時間還在流逝,飛上天空的河水,如暴雨般傾盆而下,澆注在空蕩蕩的河床上。

  他烏黑的眼睛倒映出一個金紅色身影,接住了落下的雙鐧。

  伽藍神臉色變了,但任憑他肌肉賁張、怒髮衝冠,雙鐧亦無法再落下一寸。

  李青山心中一跳:「你是……你是……」

  鳳翅紫金冠下,金髮飄揚如陽光般耀眼,回眸一笑,天真爛漫如赤子,那一雙赤金眼瞳,卻彷彿洞徹了他的前世今生。

  「叛徒!!!」伽藍神的怒吼驚天動地,憤慨之中卻透著無力。

  赤金眼瞳轉而望向伽藍神,努了努嘴,揮開了雙鐧,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取出一根金針,揮手化作擎天一柱,向上一捅,好像要把天捅個窟窿。

  伽藍神龐如山嶽的身軀一下被捅飛,不知去向。

  李青山正要上前,子時已到,陰陽轉化,陰極陽生。

  剎那間,整個極樂世界的天地法則,運轉之間都有一絲遲滯。

  隱約間,感受到魔氣湧動,聽聞魔獸咆哮。

  天地間,無數魔窟驟然開啟,又迅速閉合。

  「小子,你就是老牛選中的人,比我想像中的要有趣嘛!」

  李青山稍稍習慣了那雙赤金眼瞳的注視,這才注意到,那是他平生所見最美的一張容顏,那不是世俗一般所謂的俊美,而是一種完美無瑕的金石之美。

  一個魔窟突然在他身下開啟,他遲疑了一下要不要進入,一隻手按在他的胸口,輕輕一推。

  「我們還會再見的。」

  「等等……」

  李青山落入魔窟中,黑暗在他眼前閉合,不見了那道赤紅色的身影,心中悵然若失。

  弱水之上,那雙赤金眼瞳突然向上望去,透過層層浮雲,重重天宇,直達星空之外,怒笑道:「如來老兒!大劫已至,看你還能困我多久?」

  菩提樹下,佛陀安臥。右臂撐首,左手攤開。

  彷彿聽到了什麼,他垂下眼簾望向掌心,正對上那雙赤金眼瞳。

  極樂世界,億萬國土,盡在掌中。

  四目相對片刻,他微微一笑,支起身子,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金磚鋪底、金葉婆娑。

  一陣風吹來,鏘然作響,蘊含著奇妙的韻律,還伴隨著奇異的鳥鳴,令人心神寧靜。

  在那個遙遠的,大雷音寺還未建立、大乘佛法還未明晰的時代,這裡曾是佛陀主要的傳法之地,名之為:祗樹給孤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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