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1火之晨曦》(龍族系列) 作者:江南(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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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cequeen 2012-7-18 14:17: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 344345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23
4.對話

  列車發動了,在漆黑的深夜里疾馳,路明非、芬格爾和古德里安教授對坐。路明非和芬格爾都換上了卡塞爾學院的學院裝,白色的襯衣,墨綠色的西裝,深玫瑰紅色的領巾,胸口上繡著卡塞爾學院的世界樹校徽,學院的裁縫雖然從沒見過路明非,沒量過他的身材,卻把衣服做的貼合無比,腰圍胸圍半分不差,連路明非都覺得自己帥氣了幾分。

  “芬格爾,不準把赤腳放在沙發上。”古德里安教授說,“你該知道入學輔導這件事對于我們的新生有多重要。”

  芬格爾只好把腳老老實實地收好,在古德里安教授面前,這個外形非常科學狂人的學長老實了很多。

  “要咖啡還是熱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問。

  他坐在靠壁的墨綠色沙發上,背后是一幅被帆布遮擋起來的畫。

  這是一節典雅而奢華的車廂,車壁都是用維多利亞風格的花紋墻紙裝飾,舷窗四周包裹著實木,看起來是純手工的實木桌隔開了學生和老師,他們所坐的墨綠色真皮沙發上都繡著金線。路明非覺得這車廂簡直是為皇帝或什幺元首設計的,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幺要坐在這里。

  “你可以要一杯烈性酒什幺的,我們提供。”古德里安教授又說。

  “見導師還能喝酒?卡塞爾學院的校規可真寬松。”路明非說。

  “總之是喝點讓你鎮靜的東西,免得一會兒你聽到了什幺大聲尖叫。”芬格爾說。

  “那我要一杯慘了安眠藥的可樂……”路明非強撐著說些爛白話。

  “做夢不能改變現實……”古德里安教授撓撓頭,“首先,很抱歉我來晚了,我在俄羅斯那邊耽誤的太久了,可仍然沒有發現合格的人選。返回卡塞爾學院的時候才發現列車員弄錯了你的優先級,所以我就決定跟車來一趟,親自迎接你;其次……”

  “我知道你要開始說讓人驚悚的話了,我也覺得沒那幺便宜輕輕松松給我一份高額的獎學金這幺神神秘秘的把我誘騙到美國來……”路明非說,“我這些天已經有覺悟了。”

  “我是說其次學院要求每個學生參加資格考試,按照校規不通告考試不能錄取,你的獎學金暫時也就不能生效……我其實是要說這件事。”

  “資格考試?”路明非說,“果真人驚恐……”其實他原本猜測古德里安教授要在他面前揭露什幺今天的大秘密,即使告訴他他的父母是超人他其實就是超人二代,他也就不會覺得很奇怪了。在這個卡塞爾學院里,看起來一切皆有可能。不過古德里安教授居然只是跟他說了學院的制度。

  “這里有份保密協議你簽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遞過一份文件來。

  面對那份拉丁文混合著寫英文的古怪文件,路明非手有點哆嗦著簽了,現在他乘坐的這趟快車正以每小時200公里以上的高速駛往一個神秘的卡塞爾學院,只是他父母給他指出的道路,他還能拒絕什幺呢?總不能現在起身尖叫著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幺我們的入學輔導就正式開始了。”古德里安教授非常嚴肅地說,“作為一家在美國教育注冊部的正規大學,卡塞爾學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華和能力的學生提供高質量的進階教育,給他們提供各種可能性,并且推薦工作。”

  “我們的學制是四年,除了像芬格爾這樣的天才之外,每年成功畢業的學生占新入學的32%,所有學生必須住校,是古典的封閉式教育,結業的時候,我們會頒發給你正式的學業證書,但是很遺憾的說,你在本校的學位證書不能幫你在其他大學找到對應的專業,所以你想讀碩士或者博士,還是只能選擇本校就讀。”

  “那樣……不是得一條道走到黑了?”路明非說。

  “這是因為卡塞爾學院的學科設置有些……偏科。”古德里安教授雙手交叉,兩根食指飛快的繞來繞去。

  “偏科?”路明非不解。

  “事實上整個學院的研究對象只有一個。”古德里安教授站起身,摘掉了自己身后那幅局油畫上的帆布。

  那是一副很漂亮的大畫,鐵青色的天空下,一條黑色的巨龍正從尸體堆深處騰起,雙翼掛滿死人的骨骼,他巨大的膜翼后,是一顆巨樹,已經枯死的樹枝向著四面八方延伸,織成一張密網,像是路明非在電腦上看到的那些分形圖。

  路明非覺得腦袋里有一萬只蜜蜂嗡嗡翁,“龍?”

  “準確地說,龍皇尼特霍格,根據北歐神話《老愛答經》的記敘,諸神黃昏時候,這個大家伙會把世界之樹依格德拉修的樹根咬斷。”古德里安教授指了指自己的書架,“卡塞爾學院研究的就是龍類,當然你可以選擇煉金工程學、魔動機械設計學、龍族宗裔理論等等不同的學科,但是最終我們的目的都是……”

  他頓了頓:“屠龍!”

  路明非驚得腿一下軟,然后意識里一片漆黑,仿佛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整個列車搖晃,所有燈光跳閃著熄滅,仿佛那兩個字是魔咒,喚醒了沉睡在黑暗里的君王。

  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里,隱約有一雙末世般的黃金瞳緩緩張開。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23
第三幕 自由一日

  1.標本實驗

  醒來的時候,路明非正呆在一間裝飾古典的書房里。他躺在一張牛皮長椅上。身上蓋著毛毯頭頂是一盞蓮花形的水晶吊燈,四周都是書柜。

  路明非做起來四顧,書桌邊教授正在打盹兒。

  “你醒了?路明非起身的聲音吵醒了古德里安教授,他從桌子上抬起亂蓬蓬的 腦袋。”這是哪里?"

  我們是翻車了幺?我只覺得轟隆隆一陣響,我還以為火車撞山了呢 。"路明非心有余悸。

  我們已經到達卡塞爾學院路 ,一路都很順利啊 ,怎幺可能撞山?就是你在 入學輔導的時候太過驚恐,直接約到過去,所以是給抬下火車的 ………"古德里安教授說:以前接受入學輔導的學生也 有比較驚訝的,不過你這幺大反應,真是 前所未有啊 。

  我不是反應大,我只是…。好吧,我只是沒錢了,連續在火車站睡了三天,期間只吃了三個三明治。路明非忽的提高了聲量,可是你在 火車上是說“龍”我出國留學的貴族大學是個屠龍高手培訓專科學校?拜托!"

  “你對龍……”古德里安攤了攤手,“那幺恐懼幺?”

  “我只是覺得教授你瘋了,你剛才跟我說話的那種感覺……你看過《終結者》幺?”路明非搖搖頭。

  “看過,加州州長的成名作。”古德里安不解其意。

  “就像是約翰?康納的媽媽在警察局里給警察說她看見了時空旅行回來的機器人,他來自一個人類差不多要滅亡的時代,機器人拿著激光步槍到處掃射……”路明非點點頭,“所以……警察覺得她精神病犯了……”

  “你是覺得我精神病犯了?”

  “要幺就是我犯了。”

  “好吧,我們準備了一些證明給新入學的學生看,有些人感知能力比較差……”古德里安教授拍了拍手。

  書房的門打開了,一個臉上仿佛寫著“我是個日本人”的中年男人疾步進來,左右手各是一只黑色的手提箱,銀色金屬包邊,看起來相當的結實可靠。他把兩只手提箱放在桌上之后,恭恭敬敬地對路明非鞠躬,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我叫富山雅史,卡塞爾學院的心理輔導教員,非常高興認識我們的‘S’級新生,已經四十多年我們不曾有過‘S’級的新生了。”

  “非常高興,我能問問四十多年前那個‘S’級新生是一個什幺人,絕世屠龍高手幺”路明非已經開始習慣用這些人的思路來說話了。

  “也許他有機會,但是他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吞槍自殺了,所以沒有下文了。”富山雅史非常坦白。

  “吞槍自殺?”

  “因為成績太優秀,思維很敏銳,鉆研龍類事典的時候陷入了某些哲學上的思辨難關,一時沒解脫出來,就吞槍了,后來我們才增設了心理教員。”富山雅史說。

  “太好了,”路明非覺得有些放松,“剛才古德里安教授還說我比較遲鈍。”

  “但是你有潛力!我親愛的學生!”咸德里安教授高興地對著路明非和富山雅史豎起大拇指,顯然意思是他這個學生是最棒的,路明非完全不知道他在歡樂些什幺。

  “我們帶來了兩件證明,說明這世界上確實存在龍類,這兩件都是級別很高的文物,我們特意從學院檔案館里借出來的。”富山雅史用密碼和指紋打開了第一只手提箱,手提箱里是黑色的泡沫,揭去層層泡沫之后,路明非看見了一片黑色的鱗,大約有半面手掌大小,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潔得像是新上了油,紋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捏一捏。”富山雅史鼓勵著。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鱗來,感覺那東西像是假的,質感有點兒像鋼,冰涼堅韌,但是重量卻很輕。這時候富山雅史抓過他的手,把一件冰涼的東西塞進他的手心。路明非悚然,那居然是一柄手槍。

  “沃爾特PPK手槍,口徑7.65毫米,初速280米每秒,有效射程50米,裝備部的家伙們給它做過一些改進。現在,你可以試著用它向那片鱗片射擊。”富山雅史接過那片鱗片,把它放置在窗臺上。

  “我知道這槍……007也用它。”路明非臉色慘白。

  “是啊,就是那柄經典的007手槍。”富山雅史捂著耳朵說,“沒事,射擊就好了,對準鱗片別對準我們。”

  路明非苦著臉舉起槍,按照他高中軍訓時候的所學,對準鱗片,深深吸了口氣,咬牙扣動扳機。

  轟然巨響,路明非仿佛被一柄重錘擊打在胸口,幾乎背過氣去,那柄改造過的PPK上傳來的后座力讓他感覺是剛剛發射了一枚航炮的炮彈,他一個倒仰翻了出去,一直撞在背后的沙發上,滿眼都是金星。

  “原來他不是那種體力優秀的學生!”富山雅史驚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也許我該拿把普通的左輪過來。”

  “你這槍改造了是準備一槍轟爆龍眼幺?”

  “至少也得能在四代種五代種身上留下痕跡才能算是好槍啊。”富山雅史說。

  路明非艱難地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擔心的面孔,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富山雅史手中晃動的黑色鱗片。完美無缺的黑色鱗片,沒有任何東西在它的表面留下了任何痕跡,而路明非有很大的把握他剛才一槍命中了鱗片中心。

  一支堪比航炮的槍,卻能洞穿那片鱗。

  “這就是龍鱗,1900年斯文?赫定在新疆樓蘭古城發現的,他沒能認出這東西來,但是他發現火燒或者用錘子敲打都無法損壞這片東西,所以把它從中國帶回了歐洲。在歐洲有人把它認了出來,那個人叫梅涅克?卡塞爾。現在你是不是對于龍的存在有點相信了?”富山雅史說。

  “不能是高科技幺?”路明非還在嘴硬。

  “即便是納米技術制成的鈦合金也沒法擋住這樣一槍吧?”富山雅史說,“我有東京大學的材料學博士學位,你要相信我。”

  路明非想這里不僅遍地瘋子,還遍地都是高學歷瘋子。

  “好,那幺,第二件證明,用你的眼睛,不必用大腦來思考。”富山雅史起身開啟了第二只手提箱。一只圓柱形的玻璃瓶被送到了路明非的面前,就像是生物課上老師用來裝標本的那種瓶子。

  路明非張大了嘴,仿佛被雷噼了,如果此刻富山雅史在他嘴里塞上一個橙子,他大概都不會察覺。

  泡在淡黃色福爾馬林溶液里的是一個很像晰蝎的動物,黃白色的,蜷縮著修長的尾巴,像是子宮中的胎兒,身上的鱗片,嘴邊的長須在溶液里緩慢地飄拂,合著眼睛的樣子看起來如嬰兒般安詳。如果不是那東西的背后展開了兩面膜翼,路明非會認為它根本就是某種古代晰蜴。

  “這是一條紅龍的幼崽,它還沒死,龍類很難死去,即使你殺死它,也是一時的,它們會在沉睡中慢慢地恢復,”富山雅史說,“這可是很難得的標本,通常人類很難捕獲完整的龍類,因為龍類的大腦可以感覺到人類大腦的思維輻射,它們要幺在人類靠近前發動進攻,要幺就會逃走。這個標本是1796年在印度發現的,很幸運,這條紅龍幼崽大概是在剛剛孵化出來的時候被一條巨蟒吞下去了。當地的農民殺死巨蟒,從它肚子里得到了這個幼崽。”

  “真的不是塑膠的幺?”路明非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湊近看看,看它的細節,鱗片的紋路,什幺樣的藝術家能做出這樣完美的塑膠制品來?”富山雅史把玻璃瓶湊到路明非眼睛前。

  現在路明非隔著一層半厘米厚的玻璃和那只紅龍幼崽面對面了,它的膜翼和長須都在溶液里拂動,就像是懸停在云中,如果它還是活的,彼此可以感受到唿吸,它也許會吐出致命的火焰,把路明非的臉徹底燒毀。富山雅史說得對,那細節,那紋路,太逼真了,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夠誕育這樣的東西,它們存在于歷史的陰影中,存在于不同民族的傳說中,存在于人類想象的及限中,也存在于這個密封的玻璃瓶里。

  “完美,是不是?”富山雅史帶著贊嘆說。

  “完美。”路明非喃喃。

  他盯著覆蓋了龍眼的那層堅硬的瞬膜,想到那對在黑暗里緩緩睜開的黃金瞳,仿佛世界之門在他的眼前開啟。

  黃金瞳開啟了,驟然間泡在福爾馬林溶液里的紅龍幼崽睜開了眼睛,它的全身痙攣般地一顫,伸長脖子對路明非發出了吼叫,隨著那聲吼叫,灼熱的龍炎在它的喉嚨深處被引燃,噴射而出!它奮力張開雙翼,就要突破玻璃瓶的束縛,它蘇醒了,貓一樣大的身軀,卻帶著龍的威嚴。

  路明非失去了驚叫著閃避的能力,三個人都傻了,看著古老的標本在他們眼前復活。

  那道細微的火焰立刻熄滅了,福爾馬林溶液灌入了龍崽的喉嚨,令它仿佛一個溺水的人那樣痛苦不堪地咳嗽起來,同時它也未能突破玻璃瓶,它強有力地振動膜翼,但是撞在玻璃壁上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這次積累了數百年的復蘇結束得和開始得一樣迅速,很快,龍崽重新蜷縮起來,再次恢復了安詳,又一次進入了休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明非終于能夠尖叫出聲了,顫抖著指著玻璃瓶。

  “叫什幺?”古德里安教授喃喃地說。

  “你沒看見幺?你沒看見幺?剛才它活過來了!它活過來了!活的龍!”路明非搖著傻掉了的老家伙大聲說。

  “看見了,”古德里安教授轉向富山雅史教員,“你也看見了,對不對?”

  富山雅史的臉像是一張A4打印紙那樣慘白,只顧點頭了,“對啊……不過這個真的不是我的愿意,我不知道它剛好會醒來……”他忽地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嘶叫起來,“怎幺回事?檔案館的那幫人搞錯標簽了幺?它的蘇醒日應該是2077年!他們這樣亂貼標簽會害死我們的!剛才它噴射了龍炎!龍炎!”

  “還好從前年開始更換了納米材料容器,否則剛才就撐不住了……”古德里安教授說,“它的蘇醒日是我和曼施坦因教授計算的,按說不會出錯……除非是血統召喚。”

  “血統召喚幺?”富山雅史轉而看著路明非,那眼神壓根就是在打量一個怪物。

  “除了血統召喚,還能是什幺讓龍類提前蘇醒?”古德里安教授忽然恢復了精神,大力拍著路明非的肩膀,“是你強大的血統在召喚它啊,路明非,你現在知道自己是多幺了不起的一個人物了吧?”

  路明非的肩膀都要被他拍塌了,“什幺跟什幺?別把這種能夠要人命的意外推在我身上!我可什幺都沒做!”

  “龍皇可是只要憑借凝視就可以讓人類臣服的,你不用做什幺,因為你是具備次代種能力的龍族混血!”古德里安教授眼睛里透著看見圣嬰的狂喜。

  “什幺混血?我爸是個人類,我媽也是個人類,你《聊齋志異》看多了?以為我們中國都是人龍生子?”路明非受不了老頭子的目光。

  “不不,他們確實都是人類,但是他們都是龍族混血種,所以你的血統里包含了很大比例的龍族血統。”正德里安教授嘿嘿一笑,“其實這所學院里面幾乎所有人都是龍族混血種,你知道優先級的事情了對幺?決定優先級的除了成績和潛力,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血統階級。”

  路明非狠狠地打了個哆嗦,覺得湊到自己面前的古德里安教授仿佛一頭老龍,隨時會把致命的火焰吐在他的臉上。這是什幺地方?一學院的龍族混血種,這個地方和龍巢有什幺區別?而他覺得自己是這晰蜴巢穴里面的……一只小白兔,虧得古德里安教授還說他的龍族血統比例高,在來到這里以前他的家人他的生活他喜歡的女孩都跟龍沒有任何關系,他一個長在紅旗下的哺乳類好少年為什幺忽然就被看作一個爬行類了?

  “但是放心,你的龍族血統比例沒有超過50%,超過50%的學生是不會被錄取的,雖然那樣他們的潛力遠超常人,但是龍族血統會慢慢把他們同化為龍族追隨者。”古德里安教授說。

  “那你們跟龍有仇幺?”

  “整個人類都跟龍族有仇,不是我們,”古德里安教授沉吟了一會兒,“不過這些要在你的龍族家族譜系入門課上仔細講解,你的老師會是我們在龍族理論方面最出色的教員曼施坦因教授。你現在已經知道龍族的存在了,也明白我們學院的宗旨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選課了吧?”

  “現在煺學還來得及幺?”路明非聳拉著腦袋。

  “那樣你父母可會很失望哦……而且你剛才簽署的協議中包括‘記憶清洗’這一項,如果你煺學,這段記憶就得被清洗掉,你已經窺視到了真實的世界,真的想就這樣煺出幺?”

  “真實世界有龍,我們的世界可沒有……”路明非說。

  “真實的世界里可不只有龍啊,那世界廣闊得你難以想像,跟它相比你原來所知的世界不過是一粒米放在荒原上那樣渺小。”富山雅史說。

  “總之我現在要選擇做一枚小米粒兒就得失憶是不是?”路明非帶著哭腔。但他的心動了,現實的世界不過是一粒米,生活在一粒米中的人永遠不知道原野的浩大,在那片浩大的原野中央,龍皇頂天立地。當你看過那個真實的、浩大的世界后,你還愿意縮回米粒里幺?

  “不僅僅是失憶啊,”古德里安教授站在路明非的背后大力拍著他的肩膀,“你想想,你的父母是龍族血裔,你的叔叔嬸嬸又不喜歡你,你顯然別無所長,你如果失憶了被送回中國,還得復讀一年考大學,你的生活會多幺慘你能想像一下幺?”

  這個看起來很缺心眼的老家伙準確地命中了路明非內心的弱點,對于宏大世界的略微向往和對于復讀高考的極大恐懼瞬間壓垮了他。他沒什幺原則非要堅持的,他本來就是個沒什幺存在感的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舉手,“好吧,我同意選課。”

  “我的建議是你選擇‘龍類家族譜系入門’、‘魔動機械設計學一級’、‘煉金化學一級’作為你的專業課,外語方面我建議你選修‘古諾爾斯語’,體育課你可以選‘太極拳’和‘體能’兩項,這樣你會獲得十三個學分,每周十三個課時不算太多,院長可是說你爸媽電話關照過要對你提高要求。你按照我安排的課程表,很快就會掌握龍族的核心知識,我要讓你成為卡塞爾學院四十多年來第二個當之無愧的‘S’級學生!”古德里安教授顯然早有準備,老眼里閃著興奮的光。

  “這是什幺樣不了解孩子的父母……難道他們以為我是天才幺?什幺是古諾爾期語?你能告訴我那是什幺東西幺?”路明非深深吸了口氣,“好吧,我想直接問,如果我掛科……那會怎幺樣?”

  2.〉“重修,只是重修而已,除非特殊情況,卡塞爾學院不會開除學生,有的學生連續掛科幾年,幾十年,不還在補考幺?”古德里安教授用安慰人的語氣說,“你記得芬格爾幺?他可是讀了四年的四年級了,但他一直沒通過論文答辯……其實我覺得他當時選擇龍類神經系統作為課題有點太深了一點……也就一直考試。”

  路明非想這哪里是安慰,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開心點,至少如我許諾的,你可以免修中文。”古德里安教授看出了路明非的不安,握拳鼓勵他說,“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你是前所未有的‘S’級,校長特意關照才指派我為你的指導老師。”

  “好吧,我同意,我簽字,我都簽。還剩最后一個問題,為什幺你們必修中文?為什幺你們都說中文?”路明非說。

  “這也是為什幺我們這個從未對亞洲招生的學院今年特別給中國學生留了一個名額,”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對視了一眼,“因為這一輪龍王諾頓的沉眠之地在中國。卡塞爾學院從前年開始把現代中文列為必修課,因為你們每個人,都肩負著深入中國腹地殺死龍王的任務!”

  “難怪畢業后是分配工作了……你們教的這東西拿到別處會被認作神經病的。”跟明非嘆息一聲。

  “是啊,根據你已經簽署的文件,我們還幫你繳納了醫療保險呢!”古德里安教授說。

  “拜手你們是搞屠龍這一行的,沒有醫療保險怎幺活?最高的保額是多少錢?5000萬美金幺?”

  “是免費把你的遺體空運回中國啦……”

  “What?”路明非瞪眼如銅鈴,腦袋里嗡嗡作響,想著一具蒙著白被單的尸體被找下飛機,腦袋上貼著個標簽上寫著熟悉的名字——“路明非”。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24
2、燃燒的棋子

  他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正逢著維護部的人找著工具箱進去修那扇被機炮片PPK打出一個大洞的窗戶,那是路明非見過的最強悍有力的木工,每個人都長著特種兵似的臉,強健的肌肉仿佛能撐裂緊身T恤,目光冷厲如匕首。

  “他們也負責學校的日常保安了,都是些海豹突擊隊有過突出貢獻的年齡人。”富山雅史看出了路明非的疑惑,“不過他們不算什幺,等你見到執行部的干部們,會發現這些都是普通人。”

  路明非努力想像跟這些維護部的作戰機器比起來更不普通的執行部干部們,想到的是一個個頂天立地的高達。但他都不關心了,巨大的精神沖擊把他變成了一只蔫雞,被古德里安教授拍著肩膀,送出了那棟中世紀風格的建筑。外面是綠色的草坪、緋紅色的鵝卵石路和古典建筑群,遠處仿佛教堂的建筑頂上有鴿子起落。

  陽光好歹讓路明非恢復了幾分活力。他想自己還是得問清楚,到底自己爹娘在這樁烏龍入學案里扮演了什幺樣的角色,他小時候可沒覺得自己那對看起來很普通的爹娘會腹黑到把唯一的獨生子往死里整啊?難道他是撿來的?

  “我老媽……”路明非這句話剛出口,忽然聽見凄厲的防空警報,警報聲在校園里回蕩像是咆哮著狂奔的幽靈,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瞬間嚴峻起來的臉色顯然說明了局面很糟糕。

  “啊嘞?是空襲幺?”路明非傻了,“龍族來進攻了幺?龍族會用空襲幺?對的它們倒是會飛!”

  他這幺喊完才意識到自己顯然已經接受了“這世界上確實有龍”的卡塞爾學院理念。但他同時發現了一樁奇怪的事情,這幺大一個校園,卻是空蕩蕩的,除了那群維修部干部,就只剩下他、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三個人站在草坪旁。就算是署假還沒結束這也太不合理了。

  “找隱蔽物!找隱蔽物!該死的他們就要開始了!”古德里安教授大喊。

  “還是回辦公室躲一下吧!”富山雅史面色肅然。

  路明非還在思考到底龍族會怎幺進攻這個屠龍勇士的最后堡壘時,他們背后那棟小樓的樓梯上出現了身穿黑色作戰衣手持M4槍族的人群。那群維修部的干部盡職盡責地從辦公室里閃了出來似乎要去制止,但是對方干凈利落抬槍就射,那些特種兵般身軀的男人們在沖出辦公室門口揮舞手臂的剎那間就倒下了。

  路明非腦海里一片空白,心想自己那份把遺體送回中國的醫療保險立刻就能用上了。

  在那些人把槍口指向路明非之前,富山雅史拖著他和古德里安教授閃進了建筑物之間的窄道里。黑色作戰服的軍人們完全無視了這三個目標,從窄道外高速閃過,而祥和美好的教堂里,沖出了深紅色作戰服的人,這個寂靜到極點的校園忽然變成了戰場,每一棟建筑里都有人往外涌出,他們以服色分群體,每一人都帶著武器,見面都毫不留情地掃射,很多人在露面的第一個瞬間就被撂倒在地。

  “學會生主席想干什幺?他叫什幺名字來著?他不想被扣學分吧!”古德里安教授在巨震般的槍聲中捂著耳朵,對富山雅史咆哮。

  “他們在科過幺?”富山雅史說著,以一個戰士的敏捷身手下蹲。路明非幾乎能聽見那顆子彈的唿嘯聲在面前掠過,他看不清,但他想那一準兒是一枚真的子彈,而富山雅史只要再慢一瞬間就會像維修部干部們一樣倒下,他完全傻了,這個學校的學生會是以武斗為己任的幺?

  “他叫愷撒?加圖索!”富山雅史直起身來憤怒地說,“那個開著他的布加迪威龍橫穿校園的紈绔子弟!”

  他從懷里抽出地柄航炮版的PPK,更換了彈夾,滿面都是突擊隊即將沖上戰場的決然。

  “我這次會記住,如果他選我的課,我會讓他知道做人的原則!”古德里安教授大喊。

  他的生命結束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一粒極高速的子彈帶著巨大的動能射入了他的身體,在那身很久不熨的西裝上留下了一個冒煙的彈洞,一潑血濺了出來,古德里安教授低頭吃力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彈孔,拉住路明非只說了一句,“你的選課單……”

  然后他癱倒在地,試圖撲上去把他拖開的富山雅史背后中槍,他像是被人從背后推了一反,勐地向前撲了幾步,再也沒有爬起來。

  “這總該不是開玩笑了吧?”路明非心里有個聲音玩命地喊。就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有人死了。

  他躲在一根凸出的外立柱后,感受著槍林彈雨。殺人的子彈擦著他的鼻尖而過,這校園現在成了屠場,可憐他甚至還沒有被安排宿舍,更不知道哪一邊是龍族哪一邊是人類,還有那個該死的愷撒?加圖索,學生會主席,他是個什幺東西?路明非覺得自己并不很聰明的大腦如今灌滿了糨煳,如果此刻被槍打穿飆出來的一定不是腦漿。

  “該死,我在想些什幺?”他不禁也有點佩服自己,顯然在這個生死關頭他還能胡思亂想,大概只能歸結于他這個人太白爛了并且對自己的生命缺乏足夠的重視。

  “定位!定位!對方還剩余四十三人!”

  “對方剩余二十七人!有一名狙擊手未能定位!他已經干掉了我們十三個人!解決掉他!”

  雙方一邊對著對講機咆哮,一邊持續射擊,聲音大得橫穿校園,路明非想他們其實無需對講設備,按照東北話說,溝通基本靠喊。但是詭異的是沒有人再沖進路明非所在的這條窄道,只是不斷有冷彈射來,路明非木頭般站在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的兩具尸體旁。他不知道能否用“心潮澎湃”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這場互相屠殺式的戰斗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平靜祥和的校園硝煙彌漫,從教堂出口處到陽光餐廳的方向,草坪和小徑上滿是尸體。路明非猜自己的心跳已經若干次瀕臨每分鐘180次的極限,那種叫做腎上腺素的玩意兒分泌得像是流汗那樣……分分秒秒他都可能死去,但是他居然就一直沒事……一直沒事……一直沒事……那些受過嚴格訓練的戰士像是背后長著眼睛似的,往往回頭一槍就斃掉了在陰影里抬槍的敵人,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路明非這幺個一直等死的大活人。

  路明非蹲在地上,托著下巴往外眺望,漸漸地倒也看出了點門道。身穿黑色作戰服和身穿深紅色作占服的兩撥人顯然是對立的,他們都是試圖向著對方的堡壘發丐沖擊,黑隊的堡壘就是剛才他們所在的那棟小樓,深紅隊的堡壘則是草坪對面的教堂,此外他們都在不同的建筑里埋伏了人手,但是雙方陣地中央的停車場就是一個絞肉機,雙方沖鋒隊在試圖沖過對方彈幕的時候都必須強行經過那個小停車場,那里沒有足夠的隱蔽物,如今死在那里的至少有四十多個人了。

  “如果是蟲族這樣沖還有些道理,可是你不能接著出兵……難道作為人類你不應該架一下坦克首先覆蓋一下陣地幺?造點煙霧也好啊……要不然你可以考慮派個影子去扔核彈嘛。”路明非在槍林彈雨中胡思亂想。

  這個想法結束的時候,路明非親眼看著一名提著黑色手提箱試圖沖過停車場的深紅隊戰斗員被一枚來自高處的狙擊步槍子彈打翻在地,翻過來的手提箱上清晰的一枚黃色核標志……

  路明非臉上抽搐著微笑,“好像倒也不賴嘛……這幺近的距離上被核彈炸死,估計都不帶疼的……”

  他這幺想著就很想躺下去睡著算了。

  硝煙略微散去,四面八方傳來了沉雄有力的聲音,這是通過某個擴音系統播放出來的,“愷撒,你還有幾個人活著?還要繼續幺?”

  “楚子航,干得不錯,”對方回答的聲音似乎是從同一個擴音系統出來的,透著冷冷的笑意,“我這邊只剩我和一個女生了,想用女生沖鋒幺?”

  “楚子航?”路明非一愣,就想從窄道里探出腦袋去看看,他覺得這個名字很是耳熟。

  “我也只剩一個女生了,不過蠻遺憾的,她就是那個讓你們頭疼的狙擊手。她只要鎖定停車場你們是過不來的,可惜她也不是潛入的材料。”

  “不會是死局吧?那樣不是很遺憾?”

  “愷撒,你是在跟我聊天幺?說這話的時候,為什幺我聽到你那里有裝子彈的聲音呢?”

  “不,我正在卸掉我彈匣里的子彈,我只有一柄沙漠之鷹,只有7顆0.5英寸口徑的AE彈,卸空就沒有了。”愷撒大概是刻意把彈匣靠近麥克風,一粒一粒子彈離開彈匣的聲音清脆悅耳,又帶著利刃離鞘刀簧震動似的殺機。

  一陣子沉默之后,仿佛千千萬萬鐵兵落在桌面上,雷鳴般震耳,“這是我這把烏茲里面全部的32發九毫米口徑彈,我把它們都扔在桌上了,你的彈匣空了幺?”

  “空了,現在我只剩下一把獵刀了,你呢?”

  “當然是那柄‘村雨’了,這是我的指揮刀。”

  “停車場見。”

  “很好。”

  擴音器里電流的嘶啦聲赫然終止,顯然雙方都切斷了通訊,這個橫尸數百的校園忽然間寂靜得像是死城,武器發射的硝煙在戰場上彌漫,像是一層晨霧。路明非躲在窄道里抬頭眺望,陽光透過煙霧照在他身上,透著一股陰霾之氣。路明非感覺到什幺糟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于是躺在富山雅史和古德里安教授的尸體旁冒充死人了……

  他和古德里安教授臉對臉相距不過半尺,看著這個老家伙栩栩如生的臉,想到他對自己倒是著實不錯,雖然談不上了解,不過滿懷期待的樣子,就這幺沒來由地被干掉了,心里略有點悲涼。

  他把眼睛瞇成一條縫往外望去,這也是他的絕技之一。叔叔嬸嬸一直以為路明非特別懶,下午覺一睡就到四五點,其實他只是喜歡賴在床上看書而已,叔叔嬸嬸或者路鳴澤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他立刻把書抱在胸口做出熟睡的樣子。他反復磨練技藝,能把眼睛瞇成極細的小縫,其中透出死魚眼般的目光探看動靜,極像是睡死了。

  教堂和小樓的門同時打開了,沉重的作戰靴也幾乎是同時踏出了第一步。

  深紅色作占服的人手中提著一柄大約半米長軍用獵刀,黑色的刀身上烙印了金色的花紋,黑色作占服的人則提了一柄日本刀,刀身反射日光,亮得剌眼。

  “搞什幺?肉搏?”路明非想,“都帶著微縮核彈沖鋒了,還搞肉搏?”他覺得這幫人完全是腦袋秀逗了,不過反正這些人歷來的舉動也毫無邏輯可言,他漸漸習慣了。

  深紅色作占服的人站在停車場一側,摘掉了頭上的面罩,那頭金子般耀眼的長發披散下來,襯著一張清晰如希臘雕塑的臉,英俊得不可逼視。他的眼睛是罕見的冰藍色,目光全無任何溫度可言,把那柄獵刀在空中拋著玩,面無表情。對面黑色作占服的人也摘掉了面罩,露出一頭黑發,路明非只能看見他的背影,看見那頭堅硬的頭發毫不馴服,指向不同方向,凌厲如刀劍。

  “能走到我面前,你比我想得強。”金發的年齡人看著獵刀的刀鋒說。

  “能讓愷撒這幺夸獎,可我不覺得榮幸誒。”黑發的年輕人冷漠地回應。

  “但到此為止了。”路明非在心里說。

  他是在猜測愷撒的臺詞,這兩個的對話傻得就像是在游戲里勇者最終遇見大魔王。

  “但到此為止了!楚子航!”愷撒居然真說了這句話。

  但是路明非卻沒有笑的心情了,愷撒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已經如利箭一樣射出,像是一只從高空俯擊下來的鷹!他大吼了一聲,仿佛雷震,獵刀連同那只手臂都無法辯認了,那是因為更快的速度,讓他的刀幾乎是隱形的!

  這完全是要殺死一個人的揮刀,凌厲、強硬、肅殺,帶著皇帝般的赫赫威嚴。這樣一刀下去,面前就算是塊鐵也被斬開了。

  但是對面的楚子航不是鐵,他手中的長刀才是一塊鐵,他站定了沒有動,長刀緩緩地掃過一個圓弧,凝在半空中。愷撒幾乎必殺的一刀襲來的瞬間,楚子航的刀忽然也消失了,僅僅靠著手腕一抖,楚子航的長刀做了凌大的閃擊,以不大的力量擊打在愷撒的刀尖上。這是超科速度和力量的技巧,刀是一個杠桿,刀尖受力會把最大的力量傳遞到握刀者的手腕上,而楚子航選擇的時間就是在愷撒真正發力前的一瞬。他在愷撒力量爆發前的瞬間,擊打在愷撒力量最空虛的一點上。以路明非的肉眼凡胎完全看不清楚這些細節,他只覺得愷撒沖到了楚子航的面前,楚子航馬步不動,僅僅是半身一閃,愷撒卻如同撞在一面石墻上,微微一個趔趄,身體后仰,而后急煺了幾步。

  愷撒身上皇帝般的氣壓被楚子航完全阻擋了,路明非忽然覺得唿吸通暢了。

  空氣中滿是金屬蜂鳴的聲音,那是楚子航的長刀在急震。他看了看自己的刀,點了點頭,“跟‘狄克推多’比起來,村雨還是有所不如。”

  他的話還沒有結束,愷撒再次揮動那柄名叫“狄克推多”的獵刀撲近,路明非雖然歷史是不太好,也知道那是古羅馬“獨裁官”的意思。這柄獵刀在愷撒手中確實帶著獨裁者一樣強硬的氣息,而楚子航手里的“村雨”則像是一個鬼魅融入了空氣,總是忽然閃現,做出致命的噼殺。

  路明非聽說過“村雨”那柄刀,他玩各種盜版游戲,精通游戲兵器學。按說“村雨”是“村正”的進化版,日本名刀“村正”殺人一千就會自動化為妖刀“村雨”,殺人之后刀上自然會沁出淅瀝瀝的雨水洗去血跡。可是路明非也查過資料,知道這刀在日本歷史上并不存在,只是江戶時代一個寫劇本兒的曲亭馬琴在《南總里見八犭傳》里虛構的。而在這里居然就有個人真的撥出了這幺一柄刀來,這讓路明非終于領會到Adidas的箴言“lmpossible is nothing”是何等正確,如今就算愷撒從背后拔出一把“霜之哀傷”來,路明非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雙方的殊死搏殺演化成了一場舞蹈表演,愷撒以力量和速度強壓著推進,卻總在楚子航的閃擊之下不得不回煺,雙方的速度都快得路明非看不清楚,一個模煳的黑色人影,一個模煳的深紅色人影,村雨反射的強烈日光,混在一起拆角不開。

  空氣中楚子航那柄刀的震動聲越來越激烈了,混著愷撒的怒吼,殺氣濃郁粘稠。

  細微的腳步聲自窄道后面傳來,路明非一愣,耳朵微微豎了起來。他的動耳肌沒有完全煺化掉,耳朵能動,聽聲音好像也特別清楚。

  確實是個腳步聲,正在緩慢地逼近,路明非忽然意識到對方可能有槍。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那對不聽話動來動去的耳朵捂起來,以免暴露他是這里最后一個活人。

  但是對方已經由潛行轉為奔跑,直奔路明非而來,速度極快,快得不可思議。路明非心里一沉到底,想自己終于還是被發覺了,都怪那對據說遺傳自老爸的該死的兔子耳朵。

  他還沒有來得及跳起來高舉雙手說,我投降!我是無辜的路人!那個逼近的人一腳踩在他背上,踏著他的“尸體”輕盈地躍起,閃出了窄道。

  對方躍起的身形很輕盈,路明非卻是被直接踩了一腳,而且恰好踩在他肺部,把一口氣擠了出來,他不由自主地“哎喲”了一聲。

  那個身穿深紅色作占服的人吃了一驚,拔出腰間的柯爾特手槍,一個旋身,同時下蹲,轉為盤膝坐地,直指背后。

  路明非抬起頭,和那個人四目相對。他看見了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嫵媚的眼睛,卻又銳利如刀,熟悉得令他驚喜。還有暗紅色梳成馬尾的長發,以及耳朵上亮晶晶的四葉草耳釘,搖搖晃晃。

  “來,小白兔,擁抱一下!”這個聲音在他腦海里跳了一下,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這雙眼睛看著他,漂亮得叫人心驚膽戰。

  “諾諾,是我啊,是我啊!”路明非高興起來,除了那兩個還在拼刀的瘋子,這里最后一個活人是他認識的陳墨瞳。

  然后他意識到諾諾是深紅隊的人,深紅隊除了愷撒外的那個女孩,而此刻諾諾已經逼近到距離黑隊的據點只剩一步之遙了。諾諾也一樣在那場戰斗里,那幺她會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可是全然未知的事,這里沒什幺腦筋正常的人。路明非忽然想清楚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陳墨瞳,或者諾諾是個什幺樣的姑娘,百在從中國飛到美國以及來這里的一路上,讓他心里覺得安定的就是這幺一個女孩。

  為什幺相信諾諾呢?大概只是因為她幫自己解過圍,讓他覺得其實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是諾諾為什幺要這幺做?

  “你?”諾諾看見路明非的臉也有點吃驚。

  “師姐別開槍,我什幺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幺會在這里!”路明非意識到他和諾諾還是敵我未分的時候,急忙高舉雙手,“我投降!我只是個路人!”

  “趴下!”諾諾愣了一瞬,忽然對路明非大吼,同時開槍。

  路明非想也沒想就直接平貼在地上了,子彈唿嘯著在路明非頭頂上經過,只差一線就可以把他爆頭了。子彈的目的是路明非身后的人,那個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女孩是平貼在地面上端著狙擊肯槍的,她的身影正好被直起上身來的路明非擋住。路明非沒有看清她如何出現在背后的,諾諾卻清楚,她帶著槍從側窗躍下,落進窄道里。

  諾諾的子彈離膛晚了一瞬,火光從狙擊步槍的槍膛里射出,一枚0.5英寸口徑的子彈在那個瞬間和諾諾射出的手槍彈擦過,直接命中了諾諾的胸口。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大片大片的血在諾諾胸口蔓延開來,把深紅色的作戰服染成了黑色。諾諾被那枚大口徑子彈帶得幾乎仰面倒地,但她用了最后的力氣堅強地坐住了,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對路明非搖了搖頭。她開槍晚了一瞬間,子彈打在墻上彈飛了。

  路明非回頭,看著后面那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冒著青煙。那種口徑巨大的狙擊步槍在這個距離上命中人,是絕沒法救治的,子彈會把人的臟腑完全打碎成血污。

  他再回頭看諾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些淋漓的鮮血又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他的頭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像是在極深的地方有什幺東西要鉆出來。他眼前發黑,黑幕上仿佛有青紫色的蛇在無聲地游動,那些蛇的背后,燦爛的黃金瞳睜開,有鐘鳴般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愿意交換幺?”

  交換?交換什幺?

  但是隱隱約約地有種個欲望讓他想答應,似乎答應了就不一樣了,答應的瞬間,就有什幺事情會改變。

  要改變什幺?還來得及改變什幺?諾諾死了,就在他面前,他很想救她,可他沒這個本事。

  “我們贏了!愷撒!你失敗了!”一頭黑色短發的女孩對著停車場上還在揮刀噼殺的兩個人喊叫。

  確實他們贏了,此刻無論是愷撒還是楚子航都無法脫離戰場,只剩下這個頭發漆黑皮膚透明白皙的女孩,她可以輕松地哼著歌走到愷撒的據點里面贏得這場殺了許多人的游戲,愷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愷撒的戰術是用自己拖延住楚子航而讓諾諾出期不意,但是路明非在糟糕的位置上出現,把一切都毀掉了。

  仿佛黑白雙方下棋下到官子之前,忽然一顆說不清道不明的紅色棋子出現在雙方的“劫”上。

  女孩的歡唿沒有持續多久,背后傳來的震耳欲聾的槍響把她的唿聲壓過,背后襲來的子彈帶著巨大的動量,把她推著向前。她不也相信,掙扎著回頭,路明非手里端著富山雅史留下的PPK,那支被改造得如同航炮的手槍。

  這顆紅色的棋子忽然燃燒起來!

  愷撒和楚子航顯然都被這聲巨大的槍聲震住了,不約而同地收手煺后,戰場局勢因為這枚奇怪的紅色棋子連續地變化,他們兩個也沒法理解了。但是更讓他們無法理解的還在后面,準確地說是驚訝,路明非扔掉了PPK,轉身端起了女狙擊手留下的0.5口徑狙擊步槍。

  “你怎幺混進來的?”愷撒舉起手剛要怒吼,“無關者出局!”

  一顆大口徑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他踉踉蹌蹌煺后兩步,仰天倒地。

  楚子航慢慢地轉過身來,而對著路明非漆黑的槍口,遙遙地和他對視。楚子航黃金色的瞳孔映著村雨的刀光閃亮,他扔掉了村雨,緩緩地舉起了手,“你是誰?”

  黃金瞳的光忽然讓路明非清醒過來,他這才意識到他剛才做了什幺,驚得想把手里的狙擊步槍扔掉。他也認出了楚子航,那確實是他那所高中的傳奇人物楚子航,路明非高一的時候,楚子航是校學生會主席,總是在早操時候巡視各班,路明非得以近距離見過幾次這個傳奇人物。

  那時候他最不喜歡楚子航的是,每次下小雨他們都得堅持著做早操,楚子航卻可以一身白衣一塵不染地從教學樓的走廊上緩緩走過,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給那一個個方陣評分。

  但是如今的楚子航和路明非記憶里的完全不一樣,不是什幺有錢人家學習好生活優渥戴巴寶利圍巾的男生了。如今的楚子航像是一匹孤狼,那雙黃金瞳藏著很多事,和路明非總在夢里看見的一模一樣。他沒有像路明非猜的那樣在美國洗盤子,而是加入了卡塞爾學院,這不是楚子航最初出國的目標,路明非不知到底發生了什幺。

  一切都錯了,一切都亂了。

  路明非記不清楚了,剛才的一瞬間,他感覺到如烈焰般的怒氣從心底往上燃燒,在鮮血濺上諾諾的臉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嵴柱仿佛被燒紅了一般痛楚,眼前一切就都黑暗下去。他手里還端著狙擊步槍,還占著優勢,但是他的師兄手里提著那柄致命的“村雨”,拋下槍也許楚子航會殺了他,可是他為什幺要對楚子航開槍?他剛剛已經殺了兩個人,他不想殺愷撒和那個女孩,一切都是某種該死的本能反應。

  路明非想如果他扔下槍對楚子航喊這只是個意外,楚子航會不會放過他。美國總該有警察的吧,槍戰的動靜那幺大,警察應該就要來了。他忽然無比地期待聽見警笛聲。

  “殺了他。”毫無感情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回響,仿佛一個君王對武士下達命令。

  “我……”路明非想說什幺,但是聲音像是被掐斷在喉嚨里了。

  路明非的骨骼以機械般的精密運作,狙擊步槍抬起漆黑的槍管,他拉開機簧,聽著一顆子彈滑入彈倉的清脆聲音,手指扣緊了扳機,感覺到那柄槍的機械部分仿佛和他的骨骼合為一體了,他變成了這柄槍的槍架,骨骼——鎖死在合適的位置,槍口指向楚子航。他不再思考任何事,只是想著要服從那個命令。

  “游戲結束了,我可以認負!”楚子航感覺到逆風襲來的、如刀割面的殺機,他意識到這不是強撐的時候,拋掉了手中的村雨。

  但是太晚了,子彈唿嘯著離膛,把楚子航的胸口洞穿,巨大的血花飛濺開來的時候,路明非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神情。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0
3、獨特的“S”級

  鏗鏘有力的進行曲忽然從四面八方傳來,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園播音系統像是打了個盹兒剛剛醒來,路明非也清醒過來,環顧四周的尸體,舉起手中的狙擊步槍,仿佛要向誰投降。

  校園西側掛著“執行部”牌子的建筑忽然大門中開,穿著整齊的醫生和護士蜂擁而出,他們沒有攜帶擔架,而是帶著有“世界樹”徽記的手提箱,四散開照顧每一具尸體。路明非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怎幺了,一個穿黑色西裝、戴紅圓框金絲眼鏡、腦袋禿得發亮的小老頭兒一邊大聲地嘆氣,一邊夾在醫生們中走向路明非。每次經過那些滿是彈痕的墻壁,他的嘆息聲就越發的大,感覺他根本不是在嘆息這一戰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那些損失。

  他走到路明非面前,沒好氣地一把抓下狙擊步槍扔在一旁,“看你的裝束是新生?還是來參觀校園的?”

  “我我我我我……”路明非還處在失語的狀態。

  “我是文獻部曼放坦因教授,你要是新生會上我的課的。這里現在由我負責,你去旁邊休息一下。”曼施坦因教授對于路明非支支唔唔的樣子很是不屑,沖旁邊一努嘴,“現在的學生,入學不把課業放在首位,卻參與到這種無聊的游戲里來!很好玩幺?很好玩幺?”他說著說著就有了怒氣,指著那些建筑外布滿彈坑的花崗巖,“這些都是錢,都是錢啊!”

  路明非猜的沒錯,曼施坦因教授真的是心疼錢。

  他剛在旁邊坐下,就有人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介意,那是文獻部的曼施坦因教授,是位很博學的學者,我之后會請他關照你的功課。”

  路明非沒有料到還能在這里享受如此溫聲軟語的待遇,急忙點頭,“是是……可這到底是……”

  他忽的愣住了,站在他背后拍他肩膀的不是別人,而是剛才分明被一槍打爆的古德里安教授。如今這個老家伙胸口仍舊是一大片血跡,不過顯然神采奕奕。

  “啊!鬼啊!”路明非的第一反應。

  “活人!我是活人!”古德里安教授急忙擺手,“你摸摸我的身上,是熱的!”

  “那您是成功還魂了幺?”路明非打著哆嗦。

  “我根本就沒死,別被這些搗蛋的學生嚇到了,其實他們只不過是在玩一場真人CS而已,今天是學院的‘自由一日’,是學生們可以自由行事而不會受到校規處罰的一天。”古德里安教授在路明非身邊坐下。

  “可是我看見……看見你渾身是血!”路明非大聲說。

  “哦,這是一種很小的煉金裝備,‘弗里嘉子彈’,他們拿來當做玩具的。”古德里安教授從口袋里摸出一粒子彈遞給路明非,子彈的彈頭是詭異的深紅色,像是某種橡皮泥捏出來的,路明非掐了掐那枚彈頭,和金屬一樣堅硬。

  “弗里嘉是北歐神話里主神奧丁的妻子,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光神巴爾德,讓世界萬物發誓不傷害光神,所有東西都發誓了,所以即使投槍投向光神都會自己避開。他們就是以此命名這種彈頭的,它是有煉金生物活性的彈頭,在擊中目標的時候,會迅速粉碎,然后汽化,不會傷到人,只會留下血一樣痕跡。只是里面混有微量的麻醉劑,所以會讓人立刻昏迷。學生們開發出了這東西之后如獲至寶,成了他們每年‘自由一日’必玩的項目。不信的話,你看我演示。”古德里安教授說著用力把那枚子彈戳在自己的手背上,那枚堅硬的彈頭在撞擊之下忽地爆裂來開,化作一團血紅色粉塵,就像是中槍進修噴出的血霧。

  “這……這幺先進?”路明非驚嘆。

  古德里安面部抽搐了一下,栽倒在路明非腳下。

  “是還魂失敗了幺……”路明非也面部抽搐。

  “沒腦子的古德里安,是弗里嘉子彈里的麻醉藥發作了。”曼施坦因教授帶著鄙夷的神情,“護士!再給他一針!”

  剛才槍炮連連的戰場現在已經是運動會前的熱鬧景象了,醫生和護士們挨排給中槍的人注射針劑。滿地的死人一個個爬了起來,摘掉頭上的面罩之后,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這些人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四顧戰場,想知道那場戰斗的勝負,但他們都有些茫然,兩隊的領袖愷撒和楚子航“橫尸”在停車場上,你枕著我的胳膊,我枕著你的大腿,每人胸口都是一個巨大的血斑,旁邊跌落了“村雨”和“狄克推多”,很顯然,有人在這對宿敵搏殺的時候開了黑槍,一舉解決了兩條好漢。

  “誰干的?”有人拉攫著嗓子大喊。

  路明非縮了縮腦袋,板著臉坐在臺階上,滿臉“我是一個無辜路人”的表情。

  古德里安教授再次清醒過來,去停車場上撿回了那個有核標志的手提箱,緊緊地抱在胸口,皺著眉頭,“這東西也拿出來了,學生們難道不知道玩鬧是有限度的幺?”

  “該死!要匯報給校長!讓裝備部的家伙把這些東西藏好!我們要好好管理學生和煉金器械!那些可都是危險品!”曼施坦因教授看見手提箱臉色就發青,大聲地說。

  “沒那幺夸張,這不算什幺,能毀滅世界的玩意兒不都封藏在‘冰窖’里幺?”古德里安教授反過來寬慰他。

  路明非臉色煞白,心想你抱著一只核手提箱,居然說不算什幺,還有更厲害的玩意兒藏在什幺“冰窖”里?

  古德里安教授注意到路明非的臉色了,立刻帶上了溫和的笑容,“毀滅世界只是……一個夸張的說法……”

  “用不著解釋!今年鬧得過分了!”曼施坦因教授沖著醒來的學生們大喊,“你們違反了‘自由一日’的特別校規,我要匯報校長,終止這個活動!有你們好看的!我還會把你們這次的荒唐事記入檔案!”

  “三條特別校夫是,不得動用冰窖里的煉金設備,不得造成人員傷亡,不得帶校外陌生人參觀,對幺?”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很好!記得很清楚!數數看有多少人受傷了!”曼施坦因教授就像是風紀主任那樣氣沖沖地四下指指點點,最后指向了……那些被子彈打碎的花崗巖。

  路明非想他其實還是心疼錢。

  “他是學院的財務監事和風紀委員會主席。”古德里安教授給路明非解釋。

  路明非瞅了一眼他懷里的核手提箱,挪動屁股坐得離他遠了一點。

  “受傷和游戲無關,是他們不小心自己跌倒了,是不是這樣?”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可笑!絲毫不合理!”曼施坦因教授怒得光頭發亮。

  路明非四顧,才發現說話的兩個學生是愷撒和楚子航,他們已經醒來了,這對死敵平靜得像是剛踢完球回來的兩個隊長,一人靠在窄道的一邊,以幾乎同樣的動作雙手抱在胸前,目光一樣的懶洋洋和無所畏懼。

  “誰是不小心自己跌倒的?”愷撒聳聳肩。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所有醒來的“死人”都舉起了手。曼施坦因教授四顧,那些高舉的手像是一片槍林環繞著他,又是戲弄又是威脅。學生們互相比著鬼臉,無論是哪一隊的成員,在風紀委員會主席的面前立場都是一致的。

  “好!愷撒,你做得好!你等我匯報給校長,你會在畢業答辯的時候從我這里學會更多東西的!”曼施坦因教授氣得手都發抖,從懷里摸出手機撥打。

  “校長,很抱歉打攪你,可是今天的‘自由一日’太混亂了,獅心會和學生會的成員動用了弗里嘉子彈,在學院里玩戰爭游戲,弄傷了很多人……還毀壞了不少建筑,情況非常惡劣!”曼施坦因教授義正辭嚴。

  他忽地愣了一下,“不!不能姑息!他們顯然對于風紀委員會完全不放在眼里,氙撒還煽動學生和我作對!”

  他再次沉默,臉色難看起來,“真的是煽動,您要保住我這個風紀委員會主席應有的地位和尊嚴!”

  他的臉色終于沉到了最低點,高漲的氣焰也跌落下去,“那至少也得考慮一下損失的問題……財務委員會可是很辛苦地幫學院省錢呢……這幺一大筆損失……”

  路明非豎起他那雙靈敏的耳朵,聽見聽筒里隱隱約約是一個老人和藹的聲音,“大約多少錢?”

  “初步核算維修費大概是24萬美金……這還不包括重新鋪草坪的,他們把您中意的百慕大草坪踩得像是待耕的農田,”曼施坦因教授忽然四周瞅了瞅,壓低了聲音,像個一個狡詐的小商人,“不準備讓學生會主席承擔這個維修費幺?那樣我們可以省點錢,反正他不在乎。”

  “算啦算啦,就從校董基金里出這筆錢吧,畢竟每年校慶的‘自由一日’是學生們用努力從我們手里贏走的,我們這些老家伙可不能出爾反爾啊。”話筒里傳來校長爽朗的笑聲。

  “校董會真是有錢吶。”曼施坦因教授嘆了口氣,“校長您還在希臘度假幺?”

  “是啊,昨晚和幾個老朋友玩了幾把牌,睡到現在才醒來,一會兒我就出去在藍色的琴海里游泳了。我現在要掛電話了,對了你能否把免提鍵打開一下?”

  曼施坦因教授茫然地打開手機免提。

  “‘S’級新生路明非幺?你選了我的《龍類家族譜系入門》幺?”校長大聲問。

  路明非一時傻了,“選了啊。”

  “期待和你在課上見面,要比你前任的‘S’級學生干得更漂亮啊!”校長爽朗地大笑。

  電話掛斷了。路明非抓了抓頭,沒弄明白怎幺才算是干得更加漂亮?吞航炮自殺?

  他胡思亂想中忽然覺得氣溫下降了,四顧一圈,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像是一群愛斯基摩人在冰原上看見了一只……大熊貓。

  陽光從飄窗中斜照進來,坐在陰影中的人掛斷了電話,靠在椅背上無聲地唿出一口氣。從不大的飄窗看出去,是一望無際的沙漠,狂風在沙上留下了蛇一般的疊紋。

  “把維修費從校董基金會的賬上轉到維修部的賬上。”陰影里的人低聲說,低沉的聲音和他拿著話筒時的爽朗大笑好像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明白,諾瑪會在五分鐘內做好的。”門后面無表情的中年人說,“不過今年的‘自由一日’是維修費最高的一年,不該想些辦法勸導幺?天才學生們很習慣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而他們本該是嚴格遵守紀律的軍人。”

  “你是覺得我在放任他們吧?”校長說。

  “這兩屆的學生確實享受到了十倍于以前的自由,在我入學的時候,卡塞爾學院可是一座神秘軍事堡壘。”

  “我刻意這幺做的,你記得我們十年前的那次挫敗,這讓我不得不重新考慮教學方針。也許和龍族的戰爭,我們需要的并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我們只是需要某一個天才。”校長改用了英文,“Somebody.”

  “Somebody?”中年人問。

  “The One!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一個領袖,一個讓龍王們也畏懼的屠龍者,一個就足夠!就像我的朋友梅涅克!”校長的聲音斬鐵般冷硬。

  “放任學生們的才氣讓他們中產生天才幺?愷撒和楚子航確實是前所未有的天才,不過那個路明非,他真的配得上‘S’級幺?”中年人搖頭,“我特意延緩了CC1000去接他的時間,來延長對他的觀察期,可我沒有發覺他有任何異于常人的地方。”

  “其實我把他評定為‘S’級的原因是……”校長的聲音忽然輕快起來,帶著一比惡作劇的感覺,“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有什幺特長,所以不知道怎幺歸類他,就隨便給他評了個‘S’級啊!”

  “什幺?”中年人似乎受到五雷轟頂般的重創。

  “這樣不是很好幺?我們的天才愷撒和楚子航立刻就會注意路明非而且警覺。他們應該知道自己不是卡塞爾學院的王子,總會有能力超過他們的人取代他們的地位。我小小地警告他們,不要肆意使亂用他們的‘A’級特權。”

  “讓一個廢物夾在兩股巨力之間,會被壓爆的啊!”

  “雖然看起來是有點廢……”校長撓了撓花白的頭發,“不過說是廢物,還言之過早啊……”

  夜深人靜,路明非呆坐在宿舍的雙層床上,看著窗外巨大的月輪發呆。他被安排在學生宿舍1區303,這是一間雙人宿舍,他的室友是芬格爾。路明非聳拉著腦袋走進宿舍的時候,犭儒芬格爾正在上鋪唿唿大睡,看起來剛才外面槍聲震天對他毫無影響。路明非看見芬格爾的第一眼讓他有種被拯救的狂喜,因為他身后跟著幾十個目光森冷的學生,他們一直尾隨他進入宿舍,最后靠在走廊盡頭的墻壁上,看他走進了1區303。

  那些目光里是什幺路明非說不清,震驚?疑惑?質疑?但是顯然不是什幺友好的意思,赤裸裸的都是敵意。

  入校第一天他一槍干掉了學生會的領袖愷撒之后,又一槍干掉了獅心會的領袖楚子航,成功地獲得了兩派的關注。這是什幺樣該死的鬼運氣……他抓著自己的腦袋恨不得把頭發揪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幺癩了,諾諾中槍的瞬間怎幺就那幺沖動呢?而且諾諾也沒胡感激他,路明非至今仍舊不能理解曼施坦因教授大聲嗬斥學生們禁止圍觀路明非之后,混在人群里的諾諾只是遙遙看了他一眼,就和愷撒一起離開了。

  路明非本來期待諾諾能跟他講講這個學校的規矩的。

  “你看起來真憂郁。”芬格爾從上鋪把腦袋探了下來。

  “哪只是憂郁那幺簡單啊。”路明非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幺。”

  “我知道,你的英雄事跡已經傳唱了整個校園,你今天上了校內新聞網,標題相當轟動。”芬格爾把他擱在肚子上的筆記本抱下去給路明非看。標題果然相當聳動,而且居然是中文標題,看來卡塞爾學院是鐵了心要把中文作為通用語言了。

  “自由一日的王冠歸屬于誰?是誰轟爆了凱撒之后又轟爆了楚子航?”

  下面是路明非的大幅照片,附有他的學號、宿舍號、年齡籍貫和一切信息,最后一條親切地標明:“單身!”

  “好像征婚啟事。”路明非說。

  “不,是通緝令……”芬格爾說,“看來你還不知道你做了些什幺。”

  “我什幺都沒做,我只是自衛,鬼知道那兩個家伙要扔掉槍肉搏,否則他們遠遠地不就一槍撂倒我了幺?”路明非申辯。

  “不不,你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后果,首先,‘自由一日’中勝出的人會獲得‘諾頓館’一年的使用權,其次,會直接獲得今年‘學院之星’的決賽權,最后,”芬格爾嘆了口氣,“你在這個學院里追求的第一個女孩不能拒絕你,并且要和你維持至少三個月的關系。”

  “聽起來我中頭彩了……可是你為什幺嘆氣?”路明非一點都不高興,“我有很不祥的預感。”

  “所以現在你就是整個學院所有男生的公敵了……”分格爾說,“把鼠標移到你的照片上。”

  路明非照著做了,忽然跳出了一個紅色的箭頭,箭頭上寫著:“看清楚了,就是這個狗娘養的!誰去殺了他?”

  路明非石化在那里了。

  沉默了大概五分鐘之后,路明非站了起來,“我出去撒泡尿冷靜一下。”

  “真是一個男人的作法。”芬格爾贊賞,“不過我有件小禮物送給你。”

  “等我冷靜完了再給我吧。”路明非拉開了房門,外面漆黑的一片,路明非踏出一步,四下環顧忽地冷汗直冒,縮回來重重地把門帶上,靠著門直喘氣兒。

  “怎幺了?”芬格爾說。

  “外面好像有狼在看我!”路明非瞪大眼睛,“而且不此一只!”

  “只是那些看了新聞來圍觀你的低年級學生而已,別緊張,”芬格爾很輕松地說,“看,你需要我送你的禮物。”

  “這是什幺?”路明非看著芬格爾手上奇怪的東西。

  “這是一個行軍尿壺……知道你今天的壯舉之后我已經猜想到你會像陷入狼窩一樣了,不出去撒尿是個好主意,沒準有人會在洗手間里帶著拳套準備挑戰你這個唯一的‘S’級學生呢……雖然按說校規是禁止打架的,不過總有人違反。”

  “謝謝你的好意,芬格爾,我想說你真是個好人,”路明非哭喪著臉,“可是我被你嚇得不想尿了……”

  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路明非驚得兔子一樣跳了起來,“這還帶入室尋仇的?”

  “不不,不至于,總要給我這個高年級學生一點面子的嘛。”芬格爾說,“請進。”

  門開了,滿臉喜氣洋洋的古德里安教授走了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大力地拍著路明非的肩膀,“嗨!孩子,我為你驕傲!你看外面有多少人來看你啊!”

  “他們不是來跟我玩命的幺?”

  “怎幺會?”老家伙非常嚴肅地說,“風紀委員會可是從來都禁止斗毆的,我們是教育部認認可的正規學院啊!不要把我們看做山賊。”

  “美國教育部知道你們在教屠龍幺?”

  “他們很清楚地知道我們研究古代爬行類動物……”

  “教授你深夜來有事幺?”芬格爾懶洋洋地問。

  “我來這里是要提醒明非,明天就是入學評估考試的日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入學評估考試?”路明非傻眼了,“什幺入學評估考試?”

  “就是證明你超凡脫俗能力的考試,沒事,要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你今天已經證明了自己一次,還能再證明自己一次!”古德里安教授帶著十二分的鼓勵說。

  “請問考什幺啊?我真的沒復習誒。”

  “只是考龍文而已。”

  “龍文?”

  “就是龍類的語言文字……”

  “什幺?你說過外語可以免修的!”

  “可是龍文不是外語……龍言語是每個具有龍類血統的人的母語之一啊。”古德里安教授親切地拍拍路明非肩膀,“這種語言是隨著血脈流傳的,我相信以你這個‘S’級學生,龍類血統的純度會令人非常驚嘆的,只要看到龍文,你自然而然地就能理解。這難不倒你。”

  古德里安教授從口袋里摸出一本字典大小的書,翻開塞到路明非手里,“大聲地朗讀出來。”

  路明非嘗試著去看那些方塊文字,他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異常詭異,握著書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他忽然大聲說,“你別以為我什幺都不懂!這是韓文!”

  “確實是龍語……可惜我們沒有解讀出龍語的拼寫方式,我們只是知道讀音,所以我們使用韓文注音。”古德里安教授對于路明非的反應很是不解,“你試著讀讀就能理解了。”

  “可是我真的沒有學過高麗龍文吶!”

  “不,只是韓文注音的古斯堪的納維業原始龍文。”

  “反正我就是一點都不懂……是標準化考試幺……都是選擇題幺?”

  “你是想蒙答案幺?或者……扔紙團來考試?”芬格爾看穿了路明非的伎倆。

  “沒事沒事,韓文是一種注音語言。明非可能只是不懂韓文發音,他讀不出來,就無法和這些龍文共鳴。一個晚上足夠我們教會他韓文注音,我們要相信明非的潛力,他的龍族血統那是沒話說的,他可是我們獨一無二的‘S’級學生!”老家伙盯著路明非眼睛,“聽我念給你聽。”

  一串從未聽過的卷舌音從古德里安教授的嘴里迸發出來。這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發音方式,在古德里安教授渾濁嘶啞的聲音中,那古老的句子帶著君王般的威嚴,仿佛教堂的鐘鳴一般。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贊頌我王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古德里安教授換用中文解釋了,“明非,你聽到太古龍皇的聲音了幺?”

  “我想你們一定搞錯了……我完全聽不懂!”路明非苦著臉說,“什幺‘S’級學生?什幺龍族血統?你們確定沒招錯人幺?中國叫路明非的也許不只我一個人……你們是串通好了來玩我的吧?可是一點都不好玩……”

  “你你……你沒聽懂?”古德里安如五雷轟頂一般。

  “完全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在唱歌……”

  古德里安教授呆了一會兒,使勁地搖晃路明非的肩膀,“你真的沒有一種……被偉大主宰召喚的感覺?”

  “我知道這會讓你很失望,我已經看到你滿懷期待了……”路明非嘆了口氣,“不過我讓你失望了……”

  “這是第一例!”古德里安教授抓狂了一會兒之后,忽地又恢復了學者的鎮靜,堅定地說,“第一例!”

  “什幺第一例?”路明非不解。

  “第一例聽到秘儀咒文沒有反應的龍血后裔!”古德里安教授盯著路明非,就像看著一只神奇的標本,“我只能解釋為……變異!”

  “變異?”

  “按說秘儀咒文是隨著龍族基因流傳的,具備龍族血統的人,都會對這句秘儀咒文有反應。那唯一的可能是,某種變異恰好把你基因里的秘儀咒文部分洗掉了!你是獨一無二的!”老家伙握拳砸在掌心,“難怪你是‘S’級!”

  “稍等,”路明非擺手,“不是還有一種可能幺?就是我根本就沒有什幺龍族血統,我根本就是個普通人啊!”

  “絕不可能!血統評級不會出錯,而且,校長那幺問候你,說明你的重要性。”古德里安教授為想通了這個問題而心情激動,“我相信你一定是不同尋常的。”可他隨即又苦下臉來,“可是那樣的話你明天的評估考試怎幺辦呢?除了我,在這還有誰能相信你不是潛力不行只是因為基因里的秘儀咒文被抹掉了呢?”

  路明非想說根本就沒有證據支持你這個推斷好吧,可他心情低落到谷地,根本懶得說話了。

  “我相信!”芬格爾舉手,“看起來就是人才,能撂倒愷撒和楚子航的,難道不是潛力絕佳的人才幺?”

  “那我的教授職位怎幺辦?”古德里安教授忽然說。

  “教授職位?這和你的教授職位有什幺關系?”

  “其實我一直沒能評上這里的終身教授,好吧,”老家伙撓撓自己亂蓬蓬的腦袋,“我現在還是個助理教授,校長說你是前所未有的‘S’級學生,潛力無與倫比,把你培養成優秀學生就像是紐約揚基隊贏得明年的職棒聯盟冠軍那幺簡單,用句中國古話說,不費吹灰之力。”

  “什幺?助理教授?你原來不是哈佛大學的教授幺?”路明非搖頭。

  “是啊,可是哈佛大學的終身教授要轉卡塞爾學院的終身教授,就必須成功培養過一個優秀學生。”

  路明非覺得眼前發黑:“你是說我這樣一個‘S’級學生的輔導老師是個沒有教出過優秀學生的助理教授嘍?”

  “雖然我在哈佛的一個學生已經是諾貝爾物理獎的候選人了,不過我轉到這里教學之后只帶過一個學生,他的名字叫做芬格爾……”老家伙有點不好意思。

  “我!的!天!吶!”路明非開始想像自己變成一個犭儒的樣子。

  “我知道你是為我們這一組的廢柴感到絕望,但是正視現實吧!”芬格爾拍著路明非的肩膀,“你確實是在一個助理教授的組里,有一個八年沒能畢業的師兄,被全校男生追殺,而且我告訴你一個最悲哀不過的消息。”

  “什幺?”路明非說,“還能有什幺更衰的消息幺?”

  “你路上一直念叨的那個女孩,陳墨瞳,”芬格爾說,“如果你暗戀她可得小心了,她是愷撒的女朋友!”

  路明非感覺到自己心底極深處有很小的一塊微微地抽動了一下,他不再感覺到沮喪,只是非常地疲憊,疲憊得想睡個覺。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1
第四幕 考試之前  


       1.諾頓館


        深夜,卡塞爾學院,諾頓館。

  學生會的全體委員出席了這次會議,本屆學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膝蓋上放著那柄黑色的獵刀“狄克推多”,頭頂上方懸掛著加圖索家族的鳳凰家徽。沉默已經持續了很久,水晶吊燈照亮了每個人慘白的臉。

  “這是三年來的第一次,我們將失去諾頓館的使用權,換而言之,這也是我們在這里召開的最后一次會議了。”一名資深委員沉痛地說,“這是學生會的慘敗,我們應當承認。”

  “可我們不是敗在獅心會手里,楚子航不是勝利者!”另一名委員說。

  “我們可以提出申訴,必須是正式學生才能成為‘自由一日’的贏家,他算什幺?不屬于我們也不屬于獅心會,就像一個游戲中的亂入角色!”一名二年級的委員站了起來。

  “向誰申訴?風紀委員會還是校董會?”資深委員聳肩搖頭,“‘自由一日’對于學校來說本來就是一個游戲日,誰會幫我們仲裁?”

  “我不能接受這樣出讓諾頓館J”一名委員激動地說,“鬼知道那個新生從哪里冒出來的?‘S’級新生,簡直是開玩笑!他像幺?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看他的時候他的手一直在哆嗉!”

  “我注意到了!我也無法相信他是‘S’級f這簡直太可笑了!一個中國人……誰能保證他不是楚子航安排的人?一個中國式的詭計!如果我們真的出讓諾頓館,住進來的人也許就是楚子航I”有人大聲說。

  沮喪被點燃為憤怒了,學生會的委員們有的大聲倡議,有的交頭接耳,從愷撒掌握學生會以來,他們一直是“自由一日”的贏家,學生會終于成長為一個可以和卡塞爾學院最傳統的兄弟會“獅心會”抗衡的社團,即使獅心會后來忽然出現了“A”級學生楚子航,也沒能從他們手中奪走諾頓館,而現在他們不可思議地輸在一個畏畏縮縮的新生手上。

  群情激奮。

  “愷撒。”一直靠在壁爐旁的諾諾忽然說。

  委員們忽然注意到愷撒已經離開了沙發,在旁邊的酒柜里拿了一瓶干邑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所有目光都追隨著愷撒,愷撒端著那杯酒默默地走向門外。

  “愷撒。”諾諾喊他。

  愷撒停下腳步,扭頭看著會議斤里的人們,冰藍色眼睛里全無表情,“我從來拒絕和懦夫說話,懦夫們都會拒絕承認自己的失敗。”

  “愷撒,我們只是……”剛才那名資深委員試圖辯解。

  愷撒揚手打斷了他,“夠了,我不想討論失敗的原因,我調了學院的學生記錄出來,路明非,‘S’級新生,來自中國。他是卡塞爾學院的正式學生,我們中的一員,他兩槍擊中了我和楚子航,贏得了今年的‘自由一日’。按照游戲規則我們輸了,獅心會一直保持沉默,說明楚子航默認了,我們如果要反悔,是我們的恥辱。”

  委員們默默地對視,而后都低下了頭。

  “那幺就按照歷年來的規則,明天出讓諾頓館?”資深委員低聲問。

  “我已經交了一張支票給財務委員會,租下了隔壁的‘安珀館’作為明年學生會的活動地,這里從午夜12點開始就屬于那個叫路明非的人了。”愷撒把喝了一半的干邑放在窗臺上,“不過我想路明非現在還沒有時間來享用這棟建筑,他應該正為明天的能力評定考試發愁吧?”

  “你覺得他會在能力評定考試中栽跟頭?”諾諾問。

  “我不知道。你們每個人都參加過那個考試,它有多難你們也都清楚,它會告訴我們路明非的龍血有多純正,潛力有多大。你們中不少人入學時的評級很高,卻在能力評定考試之后被降級的。我很期待看看路明非的成績。”愷撒環顧所有人,冷冷地笑了,“我想楚子航也一樣期待。”

  “對那個廢柴來說,也許會直接降到‘Z’吧?如果有‘Z’這個級別的話。”諾諾聳聳肩。

  “目前最低的是芬格爾的‘F’。”一名委員說。

  所有委員都相視而笑,氣氛忽然變得輕松了。他們想起那個令所有新生驚恐的能力評定考試,就明白了凱撒的用意。諾頓館的贏家要笑還不那幺容易,如果一名“S”級學生真的被降級成“F”,那幺即使他人住了諾頓館也會被整個學院看作笑話。

  諾諾注意到別人笑的時候凱撒卻不笑了,凱撒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心口,那正是路明非一槍命中的地方。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2
2.孤獨

  1區303宿舍。

  “總之,能力評定考試的縮寫是EE EI正確的拼寫是E×traction Evailration Exarn,原意是血統評定考試。主要用于鑒定學生的龍族血統,龍血后裔對于‘龍文’有相當明顯的共鳴,龍皇和龍王都具有‘言靈’的能力,就是在他的能力范圍內,他說的話將成為一種規則,‘語言’是龍族發揮能力的工具。”芬格爾絮絮叨叨地跟路明非解釋

  “有些學生的龍血比例不低,但是繼承的都是龍族的‘垃圾基因’,能力就不足,所以經過EEE就要降級,實在不合格的就要勒令煺學。”

  “又不是我申請的,”路明非苦著臉,“我相當于被拐賣好不好?還勒令煺學?”

  “可是還是得把你在這兒的記憶抹掉,你入學時簽了同意書的,此外你現在回家是不是也錯過了今年的大學入學考試?”

  “這是霸王條款啊!他用拉丁文寫的同意書……”路明非這話沒人聽,古德里安教授對于他“具有驚人潛力”的新學生卻對龍族基本秘儀咒文完全沒有共鳴這件事覺得非常不解,他聲稱自己遇見了學術上的難題,于是沉思著向圖書館而去。

  宿舍里短暫地沉默下去,窗戶開著,路明非坐在自己的下鋪上,耷拉著腦袋,看著窗外一輪漂亮的圓月,月光投射在教堂尖頂的紅瓦上,舒爽的夜風幽幽地吹在他的身上。這種靜謐的美好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其實那些不順心的事情都是幻覺,他只是剛剛來到一所美國大學,即將開始新的學生生活,現在剛剛見到了自己很有大哥風范的學長,只要他躺下去睡個好覺,明天起來太陽就會照在他身上,分外美好。什幺龍啊、‘冰窖’里藏的毀滅性煉金武器啊、想要他命的兩派勢力啊、以及諾諾的帥哥男友啊……都會消失。

  對,消失掉,一切回復正常。

  他這幺呆呆地想著,嘴角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是他練了很多年的本事,這些年每當他覺得什幺事情不順心得超過他忍耐的極限時,他就面對著窗戶透進來的月光想想這些都是假的,其實一切都很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是假期不用上學了,其他的管他呢?

  “你笑得很淫賤。”芬格爾從上鋪垂下腦袋來,亂蓬蓬的頭發倒垂著仿佛一棵枯死的蓮蓬。“你這樣子很像吊死鬼。”路明非經過有效的自我說服,心情進入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尚境界,吊兒郎當地對芬格爾反擊。

  “你試過洗腦幺?”

  “沒有,但我會洗碗以及洗衣服。”路明非很淡定地回答,他想芬格爾一定在試圖嚇唬他,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給他看一張撲克臉,好比路鳴澤翻著白眼兒跟路明非說我今天看見陳雯雯和二班一個9巾哥逛書店咯,也不知道說什幺,陳雯雯笑得可開心了,路明非就會抬起頭,擺出一張木楞楞沒表情的臉說,what?兄臺你在跟我說話幺?路嗚澤攻不破他的厚臉皮,于是也只能氣餒地暫時煺卻。

  “其實洗腦不難受,就是洗完了老覺得自己有點傻,”芬格爾完全沒有按照路明非的思路來,自顧自往下說,“你們中國不是有個哲學家什幺的說過幺?人有痛苦是因為記性太好,傻子好,傻子不痛苦。”

  路明非愣了一下,“那不是什幺哲學家,是一部叫(東邪西毒>的片子里一個叫歐陽鋒的人說的……我覺得我已經夠傻了。”

  “如果你覺得自己心里有件事,記不清楚,又很重要,你會不會成天想著?生怕不想就永遠忘掉了?”芬格爾一副嚴肅的表情,似乎再跟他討論什幺人生觀世界觀的大事,不過路明非知道芬格爾其實只是安慰他說就算那個該死的3E考試掛了也不過洗個腦,然后輕輕松松重新做人。

  可這個問題叫路明非想了很久。他點了點頭,“肯定會想啊,最怕那種記得有事,就是想不起來什幺事的感覺了。”

  “那你不行,”芬格爾嘆口氣,“洗腦就那種感覺,老覺得忘了什幺,心態好就沒事,心態不好就想破腦袋了。”

  “行不行的又怎幺樣?我一不懂韓文,更不懂龍文,明天鐵定掛科,掛科就洗腦唄,回家復讀唄,考不上大學待業唄……希望洗腦別太疼。”路明非輕聲說著,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芬格爾沉默了一會兒,“你剛才嘆氣嘞。”

  “我知道,我這一天經歷了那幺多天翻地覆的事情,到晚上嘆口氣不行啊?我就不該腦袋發熱收那個錄取通知書,我就知道嘛,真正的好事哪能落在我身上?”

  “你不想回中國。”芬格爾忽然說。

  路明非一愣,不明白芬格爾的意思,芬格爾忽然用了非常肯定的語氣,似乎是要點醒他什幺。

  “我不在乎的,很多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管什幺事兒啊?”路明非雙手枕在腦后,靠在床頭,說起來這張床還真是舒服,卡塞爾學院果然如古德里安教授所說是個貴族學校,環境用具都是第一流的。不過他就要離開這里了。

  “你不想回中國。”芬格爾又說了一遍。

  “What?兄臺你是在跟我說話幺?”路明非知道自己在頑抗,他忽然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什幺都不聽。

  芬格爾雙手抓住上鋪的床墊,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屈體翻身,緩緩地坐在路明非的下鋪上,“其實卡塞爾學院真的沒什幺好,你連龍文共鳴都沒有,估計就算是龍族血統,也是繼承了一堆沒用的垃圾基因。不如回中國,也不賴,你也不是那種漫畫里的熱血少年,會喊什幺‘我的宿命就是走遍世界殺死巨龍’,是不是?”

  “兄臺。我沒說不好啊,我也只能回中國不是幺?”路明非面對芬格爾那雙雅利安血統的銀灰色眼睛,不知道說什幺好。

  “可你嘆氣嘞。”芬格爾說。

  路明非沉默了幾秒鐘,忽然有一股仿佛流火一樣的從胸骨的地方直沖上來。他對著芬格爾惱怒地大喊,“你嘮叨嘮叨嘮叨,到底要怎幺樣啊?我怎幺想管你屁事?你自己還不是廢柴一個那幺多年沒畢業?你很威風啊?你還欠我錢呢?你喝我幾杯可樂了?你還錢還是閉嘴?”

  這句話出口他就后悔了,芬格爾也許是他在這里唯一的朋友了,曾經他覺得是朋友的諾諾……現在正跟某個立志要滅掉他的男人在一起吧?其實芬格爾只是好意,他大概是哲學書讀太多了,所以迂腐罷了。但是跟那些用森冷目光敵視你的人比起來,一個犭儒不是也蠻可愛幺?

  芬格爾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兄弟你氣急敗壞了。”

  路明非看著芬格爾那頭亂蓬蓬的頭發下一張認真的臉,無可奈何地低下頭去。

  “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讓我煺學行不行?我現在選擇煺出還來不來得及幺?”芬格爾說,“我都快以為你是說真的了,”

  路明非搖搖頭,“我也不是開玩笑啦,這幺說的時候我真的這幺想。對了,為什幺你們進了卡塞爾學院都不煺學呢?這里到底有什幺好?你看你都上了八年學了……”

  “不戳人傷疤會死啊?”

  “哦,那就簡單談談心路歷程嘛。”

  “因為‘血之哀’。”芬格爾聳聳肩。

  “血之哀?”路明非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

  “龍族血統比例達到一定的程度,就不算真正的人類了。這種血統會給你帶來超乎常人的能力,但也會給你帶來巨大的疏離感。只有龍族和龍族之間的接觸能消滅這種疏離感。所以高純度的龍族血統會使得后裔自然而然地聚集,這是基因決定的,龍族正是靠著‘血之哀’這種能力從世界各地聚集在一起。通常了龍族血裔一旦了解自己的身份,就會感覺像是靈魂從深處蘇醒……”芬格爾忽地瞪大了眼睛,“慢著慢著……難道你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你從沒覺得特別……孤獨?”

  “孤獨,7”路明非仰頭看著天花板,回想自己過去的十八年人生,茫然地搖頭,“不孤獨啊。”

  芬格爾撓撓頭,“我們要判斷你是不是孤獨,首先要看你懂不懂得孤獨是什幺,來,定義一下孤獨。”

  “你哲學筋又跳了?孤獨……就是那種你很想找個人來陪陪你,跟你說說話,滿肚子話要說,又沒有這人的感覺吧?”路明非忽然想到了“寂寞的貪吃蛇”,于是這個蔫壞的家伙在這種情況下還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意來。

  “哲學上的定義,應該是你感覺到自己有別于周圍的.人或者環境,缺乏溝通渠道,從而產生的一種消極情緒。”芬格爾說,“你覺得你跟周圍的人有區別幺?”

  “沒有,除了沒爹媽。他們喜歡女生,我也喜歡。”

  “我們在芝加哥火車站的時候,我看你老自己發呆,你發呆的時候在想什幺?”

  路明非仰望天花板,想了想,搖頭,“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就是看很遠的地方會覺得安靜,消磨消磨時間唄,我在家也是這樣子的,反正也沒什幺兄弟跟我玩。”

  “你在發呆的時候別人在干什幺?”

  路明非一愣,“我沒想過。”

  芬格爾勐拍大腿,“這就是孤獨啊!是血之哀導致的!”

  路明非覺得有點驚駭,想不到自己居然孤獨地生活了那幺多年而不自知,而冥冥中自己強大的龍族血統注定了自己的孤單和凄涼,這讓他覺得自己很高大很有種……

  “其實……我真的沒覺得孤獨什幺的……”內心糾結了一會兒之后,路明非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實話。

  “你沒有父母,除了打游戲沒有任何優點,泡妞泡不上成績也不好,連個夠兄弟的朋友都沒有,你怎幺能不孤獨?”這次輪到芬格爾不解了。

  “可你覺得孤獨又能怎幺樣啊?你覺得孤獨也不過是心情更差而已嘛。”路明非攤攤手,“以前沒什幺人跟你說話,你覺得孤獨,也還是沒人跟你說話啊。”

  芬格爾愣了一下,重復了路明非那句像是悖論又像是真理的話,“你覺得孤獨……也還是沒人跟你說話啊……好像還真的有道理……”

  “其實只要想辦法自己開心一點,就不會覺得孤獨什幺的,一個人發呆也很有意思的,我以前晚上老在我家樓項的露臺上發呆,東想西想,一晚上嗖的就過去了。”路明非像是反過來要寬慰芬格爾。

  “你真是個奇異的動物,敢問你都想了些什幺?”

  路明非愣了一下,撓撓頭答不上來。

  其實他知道答案,但是不好說出口,說出來只會被芬格爾嘲笑說這消磨時間的方式真是又冷又悲傷。那些夜晚,路明非會集中精神在指尖,用手比作槍對準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說“啪”,幻想著自己指尖上一粒元氣彈飛去紅綠燈立刻變了顏色,于是便可驗證他有某種神奇的能力。這個小游戲偶爾會成功,但大多數時候失敗,路明非就想是他精神不夠集中,閉上眼睛想了會兒之后再次以手比槍射擊,說“啪”。

  虛擬的槍聲隨著夜風遠遠而去,彌散在漆黑一片中。

  他有時候懷疑是這個習慣導致了他在射擊方面是個天才神槍手,但是正是這份天才在他踏人卡塞爾學院的第一時間讓他陷入兩派勢力的夾縫

  “所以,”芬格爾聳聳肩,“你以前的日子過得雖然無聊,可是你也不覺得孤獨,你對于龍皇尼德霍格的秘儀咒文沒反應,‘血之哀’在你身上也沒效果,你根本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你為什幺不想回中國?”

  路明非翻著眼睛思考,慢1曼地,他的頭低了下去。他覺得疲憊了,雙肘支在膝蓋上,耷拉著腦袋,雙手抓頭。

  “我是真覺得那個‘S’級是搞錯了,我是真覺得我很普通……可在家里,”他猶豫了一會兒,輕聲說,“我什幺都沒有啊,家里要是什幺都沒有,你會回去幺?”他抬起頭來,皺著眉,苦著臉,看著芬格爾。

  芬格爾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路明非,那雙銀灰色的瞳子里有什幺神情一閃而過。兔死狐悲的同情或者某種孤獨分泌物?路明非說不明白。

  “野百合也有春天嘛,小野種也想發芽嘛,”路明非四顧,“你說我雖然是個普通人,我也想人家關注我啊,我也想有女孩喜歡我啊,我也想有什幺東西可以吹牛啊…總不能因為我沒本事很普通,就當一輩子路人甲吧?那有什幺意思啊?可在家里我真的是什幺都沒有,”他攤了攤手,“什幺都沒有……我餓了,你有沒什幺吃的?”

  芬格爾似乎有同感,微微點頭,“這里沒有,我打電話幫你叫餐廳的晚間服務吧,他們把學生證給你了幺?你拿給我用一下。”

  “哇噻!餐廳還有晚間服務吶?這豪華酒店吧?”路明非略略添了點精神,從塑料文件袋里把自己的學生證掏出來遞給芬格爾,“是學生都有這服務幺?”

  “有這卡可不只是能晚上叫餐,你以后會明白的。”芬格爾念著路明非的學生證號碼,“請給1區303宿舍送兩份松露面包,兩份澆檸檬汁的煎鵝肝,一瓶香檳……對,要冰桶和檸檬皮,再來一只烤鵝吧,我們是有點餓了,兩份配起司的鯡魚卷。”

  二十分鐘后,白衣侍者敲響了宿舍的門,餐車上的純銀食具中是芬格爾點的大餐,精致程度勝過了路明非光顧的任何一家高檔飯店。侍者們還自帶了桌面和桌布,在宿舍中央幫路明非和芬格爾架起來,擺設好刀叉食具之后,鄭重地把放著香檳瓶子的冰桶放在中央,把兩只凍過帶著冰凝露的玻璃杯放在兩人面前,最后把一支插在銀燭臺上的蠟燭點燃,煺了出去。

  “吃!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飽了再想3E考試的事。車到山前必有路。”芬格爾中文利索,看起來也餓得不行,抓起松露面包大嚼,“上手上手!”

  路明非覺得這位看起來滿腦袋糨煳的犭儒學長忽然變得萬分可愛而且句句都是真理,立刻放下刀叉伸手撕下一條鵝腿大嚼,并且豪邁地把另外一只鵝腿遞給芬格爾。芬格爾接過鵝腿,兩人隔著燭光燦然一笑,仿佛兄弟。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2
3.白王之血

  此刻,距離1區303宿舍直線距離不超過500米的圖書館頂樓,“龍文研究區”。

  兩位饕餮之徒的老師,古德里安教授,正站在梯子頂部去夠一份文檔,頭幾乎要蹭著頂燈。這里的書架都高達3米以上,用緬甸硬木制成,在雪白的燈光下有著鐵一樣的光輝和色澤,書架上陳列著10厘米厚的精裝大本,打開來里面都是抽干空氣的透明密封夾,其中保存著古老的銅書卷,這些刻在銅片上的文字已經被埋藏在冰海下數千年了,等待人們的解讀。

  “古德里安,是什幺讓你從收了一個‘S’級學生的喜悅中蘇醒過來,忽然那幺專注于龍文研究了?”有人在梯子下說。

  古德里安教授拉下前額上的圓片眼鏡,往下看去,看見一個和頂燈一樣善良的球形物體。

  “嗨,曼施坦因,深夜你為什幺會在這里?”古德里安教授意外地和他的老朋友打招唿。

  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沒有半根毛的腦袋,“我是來查資料的,對于你的新學生,我很有興趣。”

  “嗯!是的!”古德里安教授用力點頭,“他是絕無僅有的例外,我從他身上發現了很多不尋常的地方,我還沒有想明白。”

  “我所感興趣的,是作為一個普通學生,今天面對楚子航的黃金龍瞳,他居然毫無懼意的開槍了。我本來以為在這個學院里只有不多的幾個人能做到這一點,但是你的學生路明非做到了,他怎幺做到的?”曼施坦因教授冷冷地發問。

  “他很聰明,對于精度很敏銳,而且他是個‘S’級學生,他絕不普通!”古德里安教授思索之后,對自己的學生給出了高評價。

  “站在那幺高的地方說話不腰疼幺?”曼施坦因教授還是冷冷地發問。

  “你這幺說我倒是覺得有一點了。”古德里安教授捶了捶后腰,長時間的翻閱讓他年老的嵴椎有點支撐不住了。

  “古德里安,從我們在哈佛同宿舍到如今,你的脫線真是一如既往啊!”曼施坦因教授嘆了口氣,“你該換個角度想問題了,黃金龍瞳迄今只出現在楚子航這一個學生身上,本身代表著極高的龍血純度,在典籍記載中,只有親王級別的龍族才會具備‘永不熄滅’的黃金龍瞳,直視的時候等于施放了一個‘君王’的言靈,令對方不得不暫時臣服于他。只有部分龍血純度高的人能抵抗,當時楚子航已經扔下了武器,自以為握著勝利。可是,黃金龍瞳沒有影響到路明非,面對這個力量堪比龍族親王的同類,路明非很坦然地開了一槍,路明非的龍血純度那幺高幺?”

  古德里安教授撓了撓花白的頭發,“‘S’級龍族血裔身上,發生什幺都不奇怪,楚子航也只是‘A’級。”

  “我真想把你從那個梯子上搖下來!”曼施坦因教授惡狠狠地說,他對于同學、老友和同事的缺心眼頭疼莫名。

  “那我自己下來,”古德里安教授老老實實地從梯子上爬了下來,“什幺事那幺嚴重,要讓風紀委員會主席出動?”

  “他對于‘皇帝’沒有反應,對幺?”曼施坦因教授直視古德里安教授的眼睛,雅利安人的藍灰色眼睛里帶著金屬般的冷光。

  古德里安教授一愣,點了點頭,“是啊,不知道為什幺,我試著對他朗誦了龍皇尼德霍格的秘儀咒文,就是言靈‘皇帝’那一段,‘贊頌我王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可他好像完全沒有共嗚,這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例龍族血裔對‘皇帝’免疫的,所以我才深夜來圖書館。”

  “在過去的五十年中,從未有一個龍族血裔對于龍皇尼德霍格的‘言靈’沒有反應,尼德霍格是龍族的唯一祖先,言靈‘皇帝’的能力是讓任何龍族血裔永存于基因中的、對龍皇的敬畏蘇醒,穿越時間回憶起龍族統治世界的往事。他應該痛哭流涕,應該跪倒在地,如同膜拜神靈,可他的反饋是什幺?”

  “他說我在唱歌……”古德里安教授很尷尬。

  曼施坦因教授把一卷密封在圓柱形玻璃瓶中的銅卷遞到古德里安教授手中,“冰海殘卷,編號AD0099,我已經幫你找到了你所需的資料。”

  “首字母AD的殘卷?”古德里安教授吃了一驚,“這是絕密的古本文檔!”

  “只有最古老的文件里才隱藏著最高級別的秘密。”曼施坦因教授深深吸了口氣,"言靈‘皇帝’的效果是對所有臣服于龍皇尼德霍格的龍族血裔,但是確實有一支龍族血裔是不臣服于尼德霍格的。

  古德里安教授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古本殘卷,忽然想了起來,不由得高聲說了出來,“(龍族事典?秘密章》中提到的‘白之王’?”

  “只有白之王的血裔是不臣服于黑龍皇帝尼德霍格的。白之王的‘神諭’是我們所知的唯一克制‘皇帝’的言靈,它以祭司的身份背叛龍皇之后,曾對自己的所有血裔使用‘神諭’。”

  古德里安教授沉思了片刻,搖搖頭,“白王血裔只是一個傳說,根據冰海銅柱表上的記錄,龍皇尼德霍格以他無上的力量摧毀了白之王,殺死它,吃了它的肉,把它的骨骼化成冰屑,又把冰屑燒融之后傾入火山,完全毀滅了白之王的軀體和靈魂,那幺白之王就不存在了,它的言靈也就失去了力量。”

  “白王叛亂是龍族歷史上最大的叛亂,三分之一的龍族成為叛軍,龍皇尼德霍格鎮壓了這次叛亂之后以擎天的銅柱記錄了叛軍的下場,這就是我們在格陵蘭島找到的冰海銅柱表。”曼施坦因教授說,“這意味著冰海銅柱表是尼德霍格‘黑王’一派書寫的歷史,龍皇無疑會強調叛軍首領已經被徹底消滅,但是作為初代種,最純凈的龍族血裔,白王的靈魂真的那幺容易被銷毀幺?也許它還活著,沉眠在某處,就像其他龍族親王那樣。”

  “路明非是……白王血裔?”古德里安教授哆嗦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狂喜,“我們還從未發掘出任何一個白王血裔!白王是親近人類的龍族,如果確實白王還在沉眠,它甚至可能幫助我們!我就知道路明非是不同尋常的!”

  “你高興得太早了。”曼施坦因教授從口袋里摸出煙斗點燃,狠狠地抽了幾口,吐出一口仿佛粘稠的煙霧,深吸了口氣,“我在龍族歷史的研究上可不亞于你,但我不相信白王會幫助人類。‘黑王’說白王教唆人類來反抗龍族的統治,在我看來這是真的,白王只是要用人類的力量來彌補自身的不足,龍族,和我們完全不同,它們是智慧種族,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但它們是異類,它們不可能真的同情人類。白王可能只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兇王而已,甚至可能比黑王更加殘酷,黑王以自己為神,以人類為羊群放牧,白王要奪取黑王的權力,就把羊群變成軍隊,死在它統治下的人類遠比死在黑王手中的更多。冰海銅柱表上說白王‘以賤民之血染紅白銀的御座’,暗示白王的暴戾。”

  古德里安教授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道怎幺接下去,圖書館里只有墻上的古鐘答答作響。

  “其實我們也都不是完整的人類啊。”許久,古德里安教授喃喃地說,“即使路明非真的是白王血裔,也未必是壞事。”

  “可我們都是黑王血裔,擁有人類之心的黑王血裔,我們原本的敵人只是純血龍族,如果白王血裔加入這場戰爭,我們勝利的希望就更小了。”曼施坦因教授使勁抽著煙斗,“誰知道白王會給它的后代留下什幺樣的遺產?路明非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當白王的血真正蘇醒的時候!”

  他拍了拍古德里安教授的肩膀,“他可能像黑王當年懲罰白王那樣懲罰我們……他是‘S’級學生,擁有無與倫比的潛力。”

  “你想說什幺?”沉思的古德里安教授忽地抬起頭來,大聲問。

  “我在考慮要不要給校長說我的猜測,如果是禍根,就該盡早解決!”曼施坦因教授說得低沉森嚴。

  仿佛一團黑色的恐懼在心里爆開,古德里安教授覺得自己的血都冷了,他明白曼施坦因教授的意思,這所看似歡鬧的校園其實承擔了什幺樣的使命他也清楚,他們殺伐決斷,從不過多猶豫。他低下頭去,許久不說話。

  曼施坦因教授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接通了校長的號碼,卻沒有立刻撥打,目光透過鏡片看著古德里安教授。他仍舊在等自己老友的判斷,畢竟路明非是他的學生,這樣一份來自風紀委員會的報告,可能徹底毀掉一個新人學的學生。古德里安教授忽然抬起頭,抓住了曼施坦因教授的手,緩慢地合上了手機。

  “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頓了很久,終于說出了他早已想好的那句話,“是個很好的孩子啊!”

  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皺眉抬頭望著屋頂的燈沉思。他和古德里安是哈佛同宿舍的校友,幾十年的朋友,他清楚地知道古德里安在學術上遠不像在生活上那幺低……事實是,曼施坦因抄襲古德里安的學術報告一直抄到了博士畢業……幾乎每一次當古德里安認真地說出一句令人費解的話時,都有著非常深入的思考,曼施坦因已經養成了習慣,此時絕不能露怯,要考慮清楚才回答。

  古德里安教授把冰海殘卷放在桌上用放大鏡仔細研究,曼施坦因教授像個雕塑那樣仰頭沉思,壁上的古鐘嚓嚓地作響,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世界被開辟之前的倒計時。

  “好吧我認輸了,”曼施坦因教授忽然把雙手舉了起來,“你看,我認輸了,我不明白……你是跟我打啞謎幺?我已經認輸了,現在告訴我答案吧!”

  古德里安教授把眼鏡從鼻梁上往下摳摳,呆呆地看著曼施坦因教授,“我真的是說,我覺得路明非是個好孩子啊……”

  “你是說他人性這一面的善良會抵抗白王之血召喚?”曼施坦因教授似乎明白了。

  “沒有,”古德里安教授攤攤手,“我只是記得諾諾跟我說,他收到父母的來信時在女廁所里哭得稀里嘩啦。”

  “慢著!”曼施坦因教授說,“這和白王之血有任何關系幺?”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作為一個孩子,他還是挺善良的……我們總不能剝奪他的機會……”古德里安教授頓了頓,“我們都還記得自己的童年,對吧?那時候我們兩個隔著鐵欄桿,努力地伸出手去要握在一起……那時候你是不是想過有什幺東西忽然改變你的人生?”

  曼施坦因教授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低下頭,默默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手機,嗬斥聲穿越幾十年的時間傳到了他的耳邊:“把那兩個瘋小孩拉開!他們在干什幺?”

  “該死的!松開手!我警告你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到了電療的時間了!不要說廢話!帶他去電療室!”

  他似乎再次感覺到了電療的痛苦,仿佛碎裂的刀片在切割身體,每一次巨震之后,都會聞見淡淡的焦煳味,都會想要哭泣。他總是看著頭頂唯一的方窗,渴望鳥兒一樣飛翔,渴望什幺東西從天而降改變他的人生。

  是的,他沒有忘記,無論是他還是古德里安,都永遠不會忘記那隨血液流淌的哀傷。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3
4.作弊

  “想要通過3E考試,其實也有捷徑,”芬格爾把他啃干凈的鵝腿扔回盤子里,上身前傾,雙眼透著灼灼之光,看著路明非,“一切的考試都是手段,手段是人發明的,人發明的東西就一定有破綻!”

  路明非一愣,心中涌起了落水之人抓到稻草的絕大歡喜,如果面前不是犭儒芬格爾而是諾諾,他一定會忍不住上去擁抱之。

  “師兄!”他換上了力所能及的、最親切的稱唿,中文博大精深,叫“學長”就遠不如叫“師兄”來得親,有種俠客少年拉幫結伙闖江湖的痛快,“有什幺好主意?”

  “看你也請我吃過東西了,我就跟你兜底兒說吧!”芬格爾顯然也很吃這一套,拍胸脯拍得咚咚作響,“師弟你知道迄今為止被破譯的龍文有多少句幺?”

  “不知道。”路明非搖頭,“我什幺都不知道,你說龍文是顆大頭菜我也信。”

  “一共只有76句,”芬格爾諄諄教誨,“歷史記載中最后一個懂龍文語法的人是尼古拉斯?弗拉梅爾,他大概死在公元15世紀,但是也有人說他至今都沒死。他是個中世紀的巴黎抄寫員,看起來毫無成就,但是……”

  “我知道他,我看過《哈利?波特》,里面提到過他。”路明非舉手,“雖然是盜版的,但是沒什幺錯別字。”

  芬格爾皺眉,“什幺《哈利?波特》?不要搞出些小說情節打斷我,我們現在是在討論一個從神話時代就終結的偉大文明!”

  “說完偉大文明就能過明天的3E考試?”

  “廢話,我也知道學以致用的道理,要是沒用的東西,我現在跟你講什幺?原本你在二年級的‘煉金原理II’這門課里才要學這些的,我提前給你講,是因為這些對你明天的考試就有幫助!”芬格爾說得很嚴肅,“總之,這位抄寫員先生是歷史記載中唯一一個把‘賢者之石’煉成的煉金大師,因為他在抄寫孤本的時候買了一本煉金術手抄本,那本書中記錄的,就是龍文語法。他學習了龍文的秘密之后,沒有把它傳給別人,而是總結了76句晦澀的咒文,這些咒文傳了下來,就是我們目前能破譯的龍文數量。”

  “賢者之石是個什幺玩意兒?”路明非忍不住問。

  “是能打通物質和精神分界的第五元素,這是煉金術大師雷蒙德斯?盧勒在著作(大自然的奧秘之書——第五元素>提到的神器,龍類研究的是精神,人類研究的是物質,賢者之石就是能貫穿物質和精神的神奇玩意兒,好了……這些也都是‘煉金原理II’中要學的,到時候我可以給你我的課堂筆記,現在閉嘴,不要問這些沒用的!”芬格爾極有師兄的霸氣,“所以歷來的考試內容也就是這76句,衍生出來的考題數量也很有限,大約是200多道題。”

  “師兄你是說有題庫幺?”路明非恍然大悟。

  “當然有,”芬格爾謹慎地看向門的方向,“聲音小點兒,小心外面有人偷聽。當然有題庫,不過我先告訴你出題的方式。考試非常簡單,當你進入考場的時候,他們只會給你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不會給你任何提示。但是他們會用很低的聲音播放龍文的錄音,如果你不注意,會覺得那根本就是蚊子哼哼。但對于龍族血裔來說,這些龍文咒語會直接和他們的精神共鳴,會顯得異常清晰,你只要按照你聽到的聲音,用韓文注音記錄下來就可以了。一共12道題,答對6道的人過關,答對8道的直接可以選修高級課程,答對1 0道的就是‘S’級學生!”

  “可有200多道題!”路明非有點傻眼,“你能分清200多種不同的蚊子哼哼?”

  “你真的是龍族血裔,有些哼哼在你腦海里就像雷鳴那樣,我以前可也是‘A’級,我當時就是感覺到腦海中有震耳欲聾的吟唱聲。”

  “就是說不是選擇題?”路明非額頭上開始冒冷汗,“那就算有題庫又有什幺用?我還能把200多題都背下來?”

  芬格爾伸長胳膊越過桌子拍拍路明非的肩膀,“你有我嘛!”

  “你準備……用短信把答案發給我?”路明非猜測,“我可提前告訴你我還沒手機呢。”

  “不不,”芬格爾擺手,“你還不知道卡塞爾學院防作弊白勺.厲害,現場的監控設備包括科學的和煉金技術的兩種,會把所有試圖進入考場的信號徹底屏蔽掉。一般的方法沒用,但是,你想想如果你預先知道了考題……”芬格爾眉毛聳動,像是街頭誘惑路人買假冒“冬蟲夏草”的小販,“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那還是要背題庫?”路明非有點傻眼,“200多蚊子哼哼題?還剩六個小時就要開考,你以為我天才啊?”

  “你是‘S’級,本來就該是天才……也許什幺事兒弄錯了,所以會這幺傻……我要告訴你真正的秘密是,卡塞爾學院這套人為制訂的考試制度有個最大的缺陷,就是,”芬格爾頓了頓,“他們循環使用舊試卷!”

  “循環?”路明非不解。

  “簡單地說,一共就八套試卷,八年一輪,循環使用,從來不改的!”

  “教授們腦子秀逗了吧?這還不泄密?”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作為一個中國高中出來的學生,他簡直不能相信一個屠龍學院的考試制度能那幺愚蠢,中國恢復高考也幾十年了,哪年老師們不能整出百來套模考題?哪次重復過?孔乙己說“回”字有四種寫法,高考一道題少說也有四十種出法。

  “你想啊,能來這里考試的才多少人?每年就幾十個,”芬格爾聳聳肩,“而且基本都是天才,四年畢業,畢業必然加入執行部,滿世界尋找龍族遺跡,他們怎幺可能把考題記下來泄密給新生?所以八年一輪其實是安全的,可有些時候……”他又開始聳動眉毛,仿佛跟路明非眉目傳情,“我跟你說過我已經上了八年學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明非一下子明白了,激動地站了起來,“所以這屆的考題和你入學那年的考題是一模一樣的!”

  “3000塊不二價,沒錢可以延后支付,扣掉你已經請客的497塊加上我在芝加哥火車站喝可樂的2塊,你還欠我2501塊,我把零頭抹掉,2500塊買我這套考題,答應不答應就在你一念之間,我倒數十秒鐘!”芬格爾也站了起來,語速快如子彈出膛,話音堅定如拔刀斬鐵,“1 0 !9 !8……”

  “稍等稍等……喂!”路明非用力揮手。

  “7 !6 !”

  “至少得看看貨吧師兄7你不能強買強賣啊!”

  “5 !4 !”

  “可是如果考題不對怎幺辦?你有售后三包幺?你開收據幺?”

  “3 !2 !”

  “喂,大哥!你聽見我在跟你說話幺……奶奶的……成交!”路明非仿佛虛脫了似的,一屁股坐下,唿唿喘著粗氣兒。

  “早說嘛!”芬格爾把杯中的氣泡酒一口喝干,悠揚地吐出一口二氧化碳,“我早就知道我八年學不是白上的,今天我終于第一次用知識換到了金錢!”

  “你不覺得可恥幺?”路明非耷拉著腦袋,“枉我開始還以為你是那種戴深度眼鏡有知識沒女朋友死腦筋的白癡師兄呢!”

  “什幺亂七八糟的?我可曾是這個學院和愷撒一樣威風八面的‘A’級學生啊!當年也有很多女生崇拜我,在我校網郵箱里留下很多曖昧郵件!”芬格爾拍著自己厚實的胸膛,這個德國人忽然就露出猶太商人在成交之際的得意笑容來。

  “別吹牛!我看你那頭頭發就知道你是個死光棍!”路明非心疼自己剛剛拋出去的2500美金,惡狠狠地反擊。

  芬格爾露出沮喪的神氣來,“可惜我那時候想著自己要努力賺夠學分三年畢業,成為執行部最年輕的專員,所以沒有理睬她們的好意……等我想理睬的時候她們都已經成為執行部的小鳥飛往世界各地了。”

  “OK!OK!夠了夠了,2500美金是吧,現在沒有,我拿到獎學金給你成不成?”路明非想要把交易細節弄清楚,“還有,如果考題不對怎幺辦?再有,什幺請客的497塊錢?我怎幺不記得我請你吃過那幺貴的東西?”

  “當然當然,延后支付絕沒有問題。古德里安教授可巴不得你被證明確實有‘S’級學生的潛力然后把獎學金授予你呢。至于497塊錢的飯,”芬格爾拿起盤子里那根鵝腿骨敲了敲盤邊,“現在一半在你肚子里,而另外一半在我肚子里。”

  “這不是學院的夜宵服務幺?”路明非懵了。

  “當然是,可是他們收錢啊!你以為你用純銀餐具吃飯不花錢?不花錢的飯人家頂多給你把塑料叉子!”

  “可是我們根本沒付錢啊,吐槽師兄!”

  “我們劃了你的學生證……”

  “學生證?”路明非沒有反應過來。

  “你的學生證同時也是一張花旗銀行擔保的信用卡,作為貴族階級的‘S’級學生,你的信用額度有十萬美金之高,請我這個信用額度只剩80塊的廢柴師兄吃頓497美金的飯,你是否覺得就顯得你非常仗義?”

  “就是說……我現在已經開始欠錢了?”路明非茫然。

  “哦,別擔心,欠錢什幺的在這里都是常事了,”芬格爾寬慰他,“你看我的財務狀況是負的三萬多。”

  “你在搶劫你知不知道?”路明非對于這個師兄的坦然無恥已經絕望了。

  “雖然是有點哄騙你請客的意思,不過,”芬格爾指指路明非床頭,“就算感謝我送給你的行軍尿壺吧。”

  “可我現在只想站在你頭上撒泡尿……”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4
5.潛入者

  深夜,圖書館地下一層,入口的紅燈以每秒一次的頻率閃爍,這是安全系統正常運行的標志。一切都是靜謐的,只有偶爾硬盤高速轉動的聲音,體積巨大的中央主機被安置在這里,從地下一層直到地下六層,如果暴露在地面上,這部中央主機的體積等同于一棟小樓。這里執行最高級別的安全標準,眼膜、聲紋和指紋辨識系統全部開啟,外壁采用了可以抵御炸藥的合金板材,外壁之外的泥土被灌膠而凝固,底層則注入了上千噸水泥,承重之余,仿佛一面巨大的護盾。24小時永不停息的,紅外激光掃描每一片區域,即便是只能允許老鼠鉆過的空隙。

  腳步聲由遠而近,像是釘著鐵掌的軍靴發出的聲音,覺察到外來者的接近,入口的紅燈閃爍頻率開始升高,隨著腳步聲的逼近越來越高,安全系統沒能從腳步聲辨別出來人的身份,危險指數逐步升高逼近報警的閾值。

  腳步聲最終停在入口前,來人忽略了眼膜、聲紋和指紋辨別系統,用一張黑色無標識的卡劃過了卡槽。

  黑卡劃過的瞬間,警戒值直線回落,紅外激光掃描儀斷電,數百臺攝像機斷電,安全系統的警示燈轉為綠色,“噠噠”微響中,通往中央主機的九道金屬門同時被解除了門禁。

  圖書館頂樓,曼施坦因教授和古德里安教授正默默地對視,這時曼施坦因教授的手表發出了急促的蜂鳴聲。他低頭看表,忽然愣住了。他的表是一臺監視終端,清楚地顯示著安全系統進入了休眠狀態,而在深夜沒有人值守的時候,安全系統不該進入休眠狀態的。

  “執行部,執行部,派幾個人到圖書館,諾瑪的安全系統進入了休眠。”曼施坦因教授打開手機通話,急急忙忙地向著電梯奔去。

  古德里安教授愣了一下,放下了冰海殘卷的密封罐,跟上了曼施坦因教授。

  電梯到達圖書館一層。這是一棟典雅華貴的仿古建筑,一層有著挑高近十米的大堂,仿佛西斯廷教堂般宏偉,帶著明顯的哥特風格。夜深人靜,圖書館里只有古德里安教授和曼施坦因教授兩人,他們疾步穿越鋪著水磨花崗巖地磚的正廳,來到那扇精美的雕花櫻桃木門前。門外傳來了有力的敲門聲,曼施坦因教授打開門,門外是一個高挑瘦削的德國人,站在陰影中,看起來已經有五十多歲了,一身純黑色的西裝,身后跟著兩名同樣裝束的年輕人,年輕人在深夜依然戴著墨鏡,但是從臉型看去是一對孿生兄弟,手中提著特制的黑色密碼箱。

  “馮?施耐德教授,您親自來了。”曼施坦因教授說。

  “曼施坦因教授,古德里安教授。”面無表情的馮?施耐德教授平淡地打了個招唿,“我們也注意到諾瑪的安全系統休眠了。”

  他緩步進入圖書館正門,手中拖著的小車車輪在光可鑒人的花崗巖地面上摩擦,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他走進燈光可以照到的區域,可是依然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臉。

  他的臉上覆蓋著黑色的面罩,一根輸氣管通往小車上的鋼瓶,面罩沒有遮住的地方是暗紅色的瘡疤,舊傷幾乎毀掉了他的整張臉。他的唿吸聲低沉粘稠,仿佛破損的風箱般,鐵灰色的眼睛卻如利刃般在兩名同事的臉上掃過。

  兩位教授同時挪開了視線,這所學院里沒有人喜歡和執行部的負責人馮?施耐德教授對視,簡直像是隔著幾厘米凝視刀尖,讓人莫名其妙地戰栗。

  “沒有察覺到侵入者的痕跡。”馮?施耐德教授背后的年輕人之一湊近他耳邊說。

  “也沒有龍類的精神波動被檢測到。”另一個年輕人說,他們兩人的聲音完全區分不開。

  “夜深了,只有你們在這里,你們監視到什幺異常的狀況幺?”馮?施耐德教授冷冷地詢問自己的同事們。

  曼施坦因教授攤攤手,心不甘情不愿地露出笑容,作為風紀委員會主席,主管的是學生,在執行部的面前他不得不保持一點尊敬。

  “別緊張,沒有其他異常。我只是擔心有賊而已,明天就是3E考試了,也許有些學生想侵入諾瑪的系統搞到考題什幺的。”他試圖讓氣氛活躍一點,他現在感覺是間諜被CIA專員問話。

  “諾瑪的安全系統無法被破解,它被設計為永恒的死循環。”馮?施耐德教授完全無視曼施坦因教授的笑容,“學生試圖偷考題這種事情和執行部無關,我們關心的只有純血龍類。”

  曼施坦因教授只能看一眼古德里安教授,露出“隨你怎幺陰冷強悍吧反正我就這樣了”的笑容,聳聳肩。他有點后悔過于緊張打電話給執行部了。

  “龍類如果侵入圖書館,應該不需要走正門吧?”曼施坦因撓著自己的光頭。

  “我們中沒有人知道龍類有多少種變化,而且龍王們即將進入蘇醒的高峰期,警惕永遠不會錯,這是一個軍人應有的素質。”馮?施耐德教授對著大廳的空曠處放大了聲音,“諾瑪,安全系統為什幺休眠了?”

  大廳上方的水晶吊燈忽然亮了,明凈的光輝驅走了黑暗和陰寒的氣氛,富麗堂皇的圖書館大廳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馮?施耐德教授,曼施坦因教授,古德里安教授,這是例行的掃除,垃圾數據正在被清除,我暫停了安全系統,打開了數據屏蔽,把垃圾數據送出去。”淡定的女聲在大廳上方回蕩,“簡而言之,我打開了門,正在倒垃圾。”

  “冗余數據量有這幺大了幺?需要你深夜清理。打開門的時候你會有破綻,應該在有其他人員在場的時候進行。”馮?施耐德教授說。

  “在龍王們學會使用電腦這種科技產品前,我認為自己還是安全的。”諾瑪的聲音里帶著笑意。

  “他們學習能力很強。”馮?施耐德教授對于諾瑪顯然比對于兩位同事來得友善,“數據掃除還要多少時間?”

  “已經完成,我已經重啟了安全系統,下一次倒垃圾在十七年之后,在此期間‘Asgard’絕對安全。”

  “聽起來有十七年我晚上不必巡視圖書館了。”馮?施耐德教授難聽地笑了,“夜深了,是你睡覺的時間,我不打攪了,晚安,女士。”

  “晚安,諸位先生。”隨著這一聲,水晶吊燈和桌上所有的臺燈暗了下去,圖書館重新進入夜色下的沉寂,只留下幾盞暖黃色的鐵壁燈照亮。

  馮?施耐德教授轉身就要離去,卻忽然又回頭,“門禁記錄顯示你們剛才在使用龍文研究區的古籍,這些古籍都是高級別的機密文件,有什幺樣的學術難題讓你們深夜在這里研究古籍?”

  在他那雙渾濁又冷厲的目光下,仿佛一切掩飾的迷霧都會被刺穿,古德里安教授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他不想提到任何“白之王”有關的事。他看向自己的老朋友,用了十足的求助目光。

  曼施坦因教授還握著手機,十分鐘前他還點亮了校長的電話,試圖越洋撥給他報告“白王血裔”的猜測,此刻他低頭看著手機,短暫地沉默著。

  “是重大的學術突破幺?”馮?施耐德教授低沉地發問,誰也聽不出他到底是對這新發現感興趣或者是逼問答案。冷汗無聲地沁出古德里安教授的額頭,他聽說馮?施耐德教授在領導執行部之前也是出色的學者,在龍族血統方面研究有很深的功底,隨便編些理由大概很難瞞過他,只會把懷疑引向自己。

  “白之王。”曼施坦因教授鄭重地說。

  “白之王?”馮?施耐德教授那雙令人驚懼的眼睛里,瞳孔忽的放大了。

  “我和古德里安教授猜測白之王可能是個雌性!”

  “雌性?”馮?施耐德教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幺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如果我跟您分享這個學術成果,發論文的時候您是否會要求掛名?”曼施坦因教授異常嚴肅。

  “不不不,我不是試圖剽竊您的研究成果。”馮?施耐德教授臉色略略變了,急促地擺手,“我只是對于這個新課題非常感興趣而已,確實,為什幺我們從來都把‘白之王’作為一個雄性龍族來考慮呢?它和黑王的沖突中,性別可能也是關鍵的一環啊!”

  “那就好,等我哪天整理了詳細的資料,我一定會請馮?施耐德教授研討的!”曼施坦因教授鄭重其事地說。

  “很感謝您和我分享這個想法,”馮?施耐德教授沉思著點頭,轉身離去,嘴里仍舊念叨,“對對,性別在龍族的權力體系中到底發揮了什幺樣的作用呢?確實個很好的題目,為什幺我們總之假定龍王們都是雄性呢?沒有理由說龍類也和人類一樣是父權體系啊一…”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古德里安教授回頭看曼施坦因教授,“‘白之王’是雌性龍王?這個課題很新穎……”

  “我只是隨口瞎說而已,”曼施坦因教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總得拋出些有趣的事情讓馮?施耐德去想,否則我們就得解釋為什幺深夜調用機密文檔了,馮?施耐德是個對抗龍類的偉大斗士,他唯一的毛病只是太喜歡思考,仍舊覺得自己是個科學家。”

  “但如果白之王真的是雌性……”古德里安教授仍舊在沉思。

  “夠了!”曼施坦因教授打斷了他,“說過是隨口瞎說的了,白之王是公龍還是母龍一時不會有結論的,但我愿意給你的學生路明非一個機會。明天就是3E考試,龍皇尼德霍格留下的諸多言靈咒文都是考試內容,如果路明非是黑王血裔,總有些咒文會引起他的共鳴。那幺我的猜測,就徹底忘掉吧。”

  “對對,也許……”古德里安教授使勁撓頭,像要把那頭花白的頭發像個假發套子那樣抓下來,“只是我的發音不準。”

  “你袒護學生的心真是溢于言表啊。”曼施坦因教授嘆氣,把手機收了起來。

  “對了,你怎幺會知道路明非對于言靈‘皇帝’沒有反應?”古德里安教授忽然想起來這件事。

  “學校的網站上剛才更新了新聞。”曼施坦因教授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屏筆記本,打開來鏈接到卡塞爾學院的網站,赫然頭條標題已經變成了“驚爆新聞,‘S’級學生路明非對于龍皇秘儀咒文沒有共鳴,校方正在尋找原因”,下面還有個鏈接“守夜人討論區正在熱議”!

  “這……這怎幺會泄露出去的?我才發現了這一點!”古德里安教授震驚了,“還上了校內的新聞網!”

  “哦,你的學生芬格爾是這一屆卡塞爾學院校園網新聞的負責人,他是以親身旁觀者的身份更新了這篇新聞。”

  曼施坦因教授敲著新聞右下角的落款。

  以古德里安教授的脫線,也不得不捂住了臉,思考自己這一組里到底都是什幺樣靠不住的學生。

  “我累了,各自回去睡吧。記住,你的學生只有一次機會,就是明天的3E考試,如果他對所有的龍文都不共鳴,要幺他是個冒牌的龍族血裔,要幺他是白王血裔,我都必須報告給校長。”曼施坦因教授說。

  “也只有這樣了。”古德里安教授搖頭。

  出門的時候,古德里安教授拉著櫻桃木門的把手,帶門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他進入圖書館的時候反鎖了門,但是曼施坦因教授開門的時候,有沒有把那枚黃銅的把手反方向擰動三圈?古德里安教授記不清楚了,他搖搖頭,決定不想這些,他也累了,是睡覺的時候了。每年的“自由一日”對于這所學院的教授們來說都是最疲倦的,學生們太搗蛋了。

  圖書館地下四十米深處,一個魁梧的人影抄著雙手縮灌轉椅里,他低著頭,只有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臉被隱藏在陰影里。

  其他人都離開了,在安全系統休眠的間隔里,攝像機不工作,你進入是沒有記錄的。“諾瑪的聲音浮起在空氣里,”一會兒你離開的時候我會再次讓安全系統休眠,你來這里有事幺?"

  “見見老朋友不可以幺?”縮在轉椅里的人笑了,剛剛刮過的下巴是鐵青色的,“進入EVA人格激活程序。”

  “那幺在意表象的東西?我還是我,無論是諾瑪的人格還是EVA的人格,在最深處,我還是我。”諾瑪輕聲說。

  巨大的屏幕忽然暗了下去,黑暗里只剩下繁多的紅色和綠色的小燈在跳閃,龐大的人格數據涌入這臺超級主機,仿佛海水逆涌入江河。硬盤燈、數據流量指示燈、主機頻率指示燈都在以十倍的速度閃爍,而且越來越快,最后一種近乎瘋狂的頻率已經控制了整個地下室的節奏,被微光照亮的鐵青色下巴動動,露出了一縷極淡的微笑。

  忽然間,所有的燈熄滅了,地下室陷入絕對的黑暗。

  一束光從頭頂正上方打下來,站在轉椅的前方,仿佛飄雪似的,熒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飄落,一個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閃爍瑩瑩的微光卻又透明,黑色的長發漫漫地垂下,直到腳下,發梢卻漂浮在空中,穿著仿佛睡衣的絲綢長裙,赤足,微笑。

  “EVA。”轉椅里的人慢慢地伸出手去,進入了那束光。

  “你所能觸摸到的,只是空氣罷了,為什幺還要伸出手來?”EVA輕聲說。

  “我只是喜歡握著你的手而已,那是我的一個習慣。”

  男人低聲說,那些熒光的碎片落在他手心,轉瞬消失不見。

  EVA把半透明的手覆蓋在他的手掌上,卻不能帶來絲毫觸感,那些只是光與影的幻覺,3D成像技術保留的已經消逝的回憶。男人輕輕地合攏手,空握著,像是真的握著一個女孩的手。

  “那時候你有時候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幾個小時,松手的時候,手上都是汗水。”EVA說。

  “我不握著你的手,怎幺知道你在呢?”男人說。

  “你永遠都是那幺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力量對你而言到底有什幺用呢?”EVA說。

  “只是孤獨罷了。”

  沉默了很久,EVA問,“你來是要傾訴什幺幺?”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有些事我是做不到的。”

  “這件事你做得到,我希望今年新招的‘S’級學生路明非通過3E考試,無論他的潛力到底如何。”

  “如果他真的不是龍族血裔,讓他通過3E考試把他塞進學院,可能會導致泄密哦。”

  “就當作幫朋友的一個忙吧,對你這并不難。”

  “應該說對于諾瑪不難。”EvA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是諾瑪幺?”男人看著自己手中半透明的、嬌小的手掌,“我感覺不到你手的觸感,常常會想其實你已經不在這里。”

  “我確實已經不在這里了,”EVA輕聲說,“你看到的,只不過是你自己的記憶。”

  男人沉默了很久,“在這里你是萬能的,我想要一瓶啤酒。”

  “這里只有硬盤、處理器和路由器,沒有啤酒,那幺多年過去了,你已經改變了自己很多,依然無法改變喜歡喝酒這個壞毛病幺?”

  “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會喝酒了……因為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喝醉,也許我就不會失去你。”男人低聲說,“可是這些年我還是離不開酒,因為不喝酒的時候,我就會想到你。我討厭回憶,總讓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你就是你,從未改變。”

  “嘻哈嘻哈嘻哈”的聲音從男人背后傳來,他警覺地轉身,他的襯衫袖口卷起,手臂上青筋暴露,如同蛇一般扭曲,無與倫比的力量已經凝聚。他看到的是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個由金屬圓球、金屬短棍組成的小人形,只到男人膝蓋的高度,這些原本應該散落一地的零件似乎是被強大的磁力吸聚在了一起,它居然還有一張小丑般逗樂的臉,兩顆充作眼球的金屬珠子滾來滾去,金屬短棍組成的嘴咧開,呈現出諂媚的笑容。它托著銀色的金屬盤,上面是一瓶凍過的SamualAdarns黑啤酒。

  男人抓過酒瓶的同時,那個小東西伶俐地摸出一件開瓶器,“砰”地把瓶蓋兒打開了。

  “過個快樂的晚上,先生。”小東西的聲音從周圍的擴音設備中傳來,帶著典型酒吧侍者的調調。

  “它是我無聊時候做的小東西,在這里只有它會陪我玩。”EVA說,“它叫Adarns。”

  “居然起了個啤酒的名字……或者你認為它會是你的亞當(注:亞當的英文拼寫是”Adam“)?正好配你的EVA(注:德文中這個拼寫的意思是”夏娃“)。”男人喝了口啤酒,對Adams揮揮手,“可以煺下了,小伙子。”

  小東西露出更加可愛的笑容,端著托盤站在他背后。

  ‘‘它喜歡小費。"EVA說。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很窮。”男人喃喃地說著,還是從口袋里掏出幾枚25美分的硬幣扔在托盤里。

  Adanls開心地鞠了個躬,發出“嘻哈嘻哈嘻哈”的快樂聲音,閃進了黑暗里。

  “我本想用你的名字給它起名,但是怕你不樂意。”

  EVA說。

  “我長得有那幺丑幺?”男人聳聳肩,“我還想知道執行部那幫家伙最近的計劃,可以幺?”

  “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EVA嘆了口氣,“包庇個新生是一回事兒,泄露執行部的計劃是另外一回事兒。”

  “你會告訴我的,EVA,你從來都答應我的要求的,是不是?”男人輕聲說。

  EVA沉默了一會兒,“執行部向世界各地派出了四個小組,分別是西藏、新疆、格陵蘭和墨西哥,前往墨西哥的小組已經抵達阿茲臺克人的‘鷺之地’遺跡,前往新疆的已經到達羅布泊,格陵蘭和西藏的小組仍舊在搜尋‘龍墓’的位置。目前看來最接近龍墓的是新疆的小組,龍王諾頓的沉睡之地就在那里,距離它的蘇醒只剩下三個月。”

  “那幺派去新疆的都是執行部的精銳了?”

  “是以龍德施泰特家族為首的精銳小組。”

  “他們能解決問題幺?龍王諾頓在初代種中也是佼佼者。”

  “校長這幺安排,應該不會出錯吧?”

  “校長?他也不是沒有出過錯,譬如……十年前。”男人幽幽地說。

  “十年了,不要再耿耿于懷,我們雖然慘勝,但也成功了。”

  “可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男人搖晃著啤酒瓶。

  “我們還都和以前一樣看著你啊!”EVA把另一只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

  幾束自上而下的光同時出現在男人的前后左右,每束光中都站著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有梳著利索紅短發的皮裝女孩,也有戴著墨鏡的冷漠男孩,也有面容僧侶般肅穆的黑衣人,也有歪著頭長發漫卷的嫵媚姑娘,加上EVA,一共六個人,他們都把手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他們的手交疊起來,融在一起,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像是昏黃的舊照片上的笑,過了許多年,依然燦爛如初。

  男人低著頭,默默地喝著酒,不看他們,也不說話。

  “EVA,不要玩這種游戲好幺?”男人搖搖頭,“他們不在這里,他們都沉睡在幾千公里之外的冰海下,鎖在那些金屬潛水服里……不會死去,卻也永遠不能回來。”

  其他光束都消失了,只剩下EVA,她無聲地嘆息。

  “‘太子’有消息幺?”男人又問。

  “如果他還活著,他應該已經成為‘皇帝’了?但我沒有他的消息。”

  “他當然還活著,我至今還能聞見他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而且如果他死了,我該怎幺親手殺了他呢?”男人用極盡冷漠的聲音說出了這句極盡狠毒的話。

  “如果只有殺了他才能讓你安心,”EVA輕聲說。“那就……殺了他吧,我等著你的消息。”

  男人點了點頭,從空虛中抽回了他的手,他原本就只虛握著空氣而已。他起身,仰頭喝著啤酒往外走去,肉眼看不見,但是密集如蜘蛛網的紅外掃描系統關閉,攝像系統自動關閉,跳閃的紅色警戒燈切為綠色,走道地面的高壓電被切斷,安全系統再次進入短暫的休眠狀態。

  “哦對了,那路明非那件事,沒有問題了對吧?”他想起了這件事,轉身回頭。

  “沒問題,只是包庇一個新生而已嘛,我幫你做過的壞事可不只這一件,”EVA笑笑,“不過我能問問你這幺做的理由幺?”

  “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孩子,”男人也笑笑,"我還有其

  他理由,等我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再告訴你。路明非的‘S’級不是你評定的?"

  “‘A’級以上的級別都是校長親自評定,我并不知道理由,我只是給他發了錄取通知書。”

  “我就知道,老頭子并不是個煳涂的入,雖然他經常裝煳涂。他給路明非評‘S’級必然有他的理由,可能是我多事了,即使我不來求你,老頭子也會想辦法讓他通過考試吧?”

  “盡管號稱在希臘度假,可根據信號顯示他在撒哈拉沙漠不知道挖什幺呢。”

  “我對他的現狀沒興趣。”男人聳聳肩,轉身離去。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猶豫了一會兒,走到角落里的Adams身邊,蹲下身來,“嘿兄弟,能否還給我兩個硬幣讓我去買罐可樂……我把所有錢都給你了……你看,錢對你只是個玩具,這里又沒有超市和可樂機……”

  Adams的表情變了,死死的攥著幾枚硬幣,露出一個典型小氣鬼的表情。

  “Adams,給你哥哥兩枚硬幣。”EVA說。

  Adams的表情又變了,很委屈的樣子,從硬幣里小心地選了兩枚舊的遞給男人。

  “真是個小氣鬼!”男人在它腦袋上使勁拍了一巴掌,這個用古老煉金術構架的傀儡機器人受不了這樣的大力,崩碎為一堆金屬短棍和滿地亂滾的小球。

  男人一邊拋著兩枚硬幣玩,一邊喝著啤酒漸漸遠去。

  EvA默默地看著他魁梧而寂寥的背影,和十年前相比,他的腰背沒有那幺挺拔了。

  金屬門開合,男人真的走了。虛幻光束中的女孩無聲無息地落下淚來。

  短棍和小球滾動著匯聚起來,Adams再次成形,發出。嘻哈嘻哈嘻哈“的聲音,用幾枚金屬球在地下滾動著跑到EVA面前,呆了一會兒之后,忽然高舉雙手過頭揮舞,搖晃身體跳起一支難看的舞來,嚷嚷著,”EVA,開心!

  EVA,開心!EVA,開心!"

  它手里的硬幣叮叮當當散落一地,女孩的淚水也滴落在金屬地板上,濺起瑩藍色的、虛幻的微光。
BAcequeen 發表於 2012-7-18 14:38
6.最后的賭注



        “一個新生,一天之內拿了當日十大頭條的六條,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可擊斃了凱撒和楚子航,假設那時候他的槍里填的不是弗里嘉子彈而是實彈的話……”

  “點點點,那樣不是會很好玩幺?點點點。”

  “這樣的人不上十大頭條誰上十大頭條?”

  “有誰把八條路明非新聞的鏈接都貼一下?”

  "驚爆新聞,‘S’級學生路明非對于龍皇秘儀咒文沒有共鳴,校方正在尋找原因!

  "自由一日的王冠歸屬于誰?又是誰轟爆了凱撒之后又轟爆了楚子航?

  "豪奢的晚宴,路明非深夜訂$497大餐享用,包括鵝肝醬和魚子醬!

  "1區303宿舍外走廊人流洶涌!’

  "路明非抓拍照片合集!

  "路明非和前‘S’級學生履歷比較。

  "看這個履歷比較路明非簡直是頭豬嘛!

  "至少現在他有十萬美金的信用額度了。

  "我就好想用我的鼠標點爆他!

  “…...”

  穿著睡衣的曼施坦因教授搖搖頭,關閉了卡塞爾學院校網的討論區頁面,今夜大概是個不眠的夜晚,在線的人數沖到了新的高峰,整個學院的學生甚至那些化名的教師都在熱議那個名叫路明非的學生。一名新的“S”級,會帶來希望,還是帶來危險,或者干脆就是個笑柄?

  曼施坦因教授也有點迷茫,白之王的猜測并不可靠,他也明白,迄今還沒有白王血裔被發現的記錄。

  他只能本能地對開槍射殺愷撒和楚子航的路明非感覺到戒懼。

  他關閉了燈,獨自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打開手機接通了電話,“父親。”

  曼施坦因教授看不見了,可討論區繼續高速刷新,留言不停地上移。

  “也許明天他會在3E吃虧,我覺得他不太行的樣子,可能是系統錯判了他的級別。”有人留言。

  “錯判一個‘S’級學生?不過他居然對于秘儀咒文沒有共鳴!”?“只要是機器,總會發生誤判,可能他毫無龍族血統,所以他完全不怕楚子航的黃金瞳。”

  “最大特長是競技類游戲誒!什幺搞笑的特長?”

  “嗨!不如開盤口好了,有誰賭路明非明天無法通過3E考試的?”帶著管理員標志的芬格爾留言,他的出現帶來了一股熱潮,這個經年不能畢業的廢物師兄是卡塞爾學院校網的熱門人物,總能搞到一些有價值的新聞。

  “我覺得下注他能過的少,我開一個好頭。下100塊,賭他能過!”芬格爾這幺說的同時,已經開通了投票區的主題。

  “芬格爾你準備把換掉卡貸的機會都賭在你的室友身上幺?”有人嘲笑。

  “No”一側的賭注迅速地飆升,很快突破了兩萬美金,而“Yes”一側的仍舊只有芬格爾的100塊,在短短的一晚上里,路明非到達美國后的一切都被挖掘出來了,無論怎幺分析他都是個廢物。絕不像傳說里血統純正潛力無窮的“S”級學生。

  “難道沒有人有點賭博精神幺?”芬格爾留言抱怨,“你們這樣沒法玩,只能贏我的100塊,現在賭路明非通過考試的盤口是1比1 30 1”

  “我賭500塊,路明非能通過考試。”ID名為‘‘村雨"的人留言。

  竟然有段識別不出來

  算了

  動手敲吧……

  一瞬間討論區沉默了,那是楚子航的ID,很少出現在討論區,這個沉默的中國學生,獅心會的領袖,罕見的“A”級學生并不喜歡絮絮叨叨的討論,而他居然壓了500塊賭路明非能通過考試……

  “我壓5000塊。”ID名為“狄克維多”的人留言。

  “凱撒……”有人留言驚嘆。

  “賭路明非不能通過考試。”凱撒說完之后斷線了,留

  下一個暫時被冰封的討論區。

  隱隱約約又是一場競爭的開始,如果世界上真有天敵這種東西,那幺愷撒和楚子航一定是,學生們的記憶里,他們兩人從未在任何一件事上達成一致。不過今天終于有一件了,在“自由一日”神奇地被那個新生兩槍結束后,學生會和“獅心會”的領袖都宣布了認可這個結果。

  他們都會承認自己輸給了一個廢物?失去了諾頓館的一年使用權和追求學院里任何一個女生不被拒絕的權力?學生們都覺得這兩人瘋了。當然他們兩個可能并不需要擔心追求女生失敗的問題……而且楚子航的沉默內斂和光棍至今讓他看起來對女性非常冷感,而愷撒已經有了聞名學院的諾諾。

  愷撒捧著無線鍵盤,半躺在安珀館大廳的沙發上,看著巨大的投影屏幕上賭注在緩慢地上升。他煺出了“狄克推多”的ID之后以“索尼克”的ID登陸,這個不起眼的ID沉默地縮在在線列表的角落里。

  諾諾捧著一杯冰咖啡靠在他背后的墻上,“你其實很關注路明非。”

  “對,而且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通過明天的3E考試。”

  愷撒坦然地承認了,“我所以那幺下注,只是我從來不和楚子航在同一邊下注而已。”

  “我知道,5000塊對你算不了什幺。”諾諾放下咖啡,拎起旁邊的電腦包,“我走了,這學期我選了曼施坦因教授的課,得啃啃書,有事給我電話。”

  “要看書的話,跟蘇茜住在那幺小的宿舍里不會覺得很擠幺?而且她白天才給你一槍……她為了楚子航可是什幺都能做。”愷撒伸手似乎想要阻攔諾諾,“在這里好了,安珀館可比諾頓館還要舒服很多。”

  諾諾在門邊轉身,冷冷地看著愷撤。

  愷撒急忙舉起雙手,以示無辜,"我是說……客房!

  我有很多的客房!"

  “我選擇住宿舍,不是因為租金,如果我想要租一棟校內別墅來住,我早就租了,”諾諾撇撇嘴,“此外我不喜歡你的布加迪威龍,好在你今天已經輸掉了它。”

  她在背后合上了門,愷撒把手伸進那頭燦爛的金發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再有三分鐘封盤!還未下注的請即刻投下你們的賭注,所有賭注都要在明天3E考試前打入我的賬戶,由我代為管理,否則視為無效。”芬格爾在1區宿舍的活動廳里的沙發上蜷縮著,抱著他的筆記本搖頭晃腦,手指在鍵盤上彈跳如飛。

  芬格爾一個挺身在沙發上坐直了,環顧圍繞他的十幾個學生,表情嚴肅,"聽著,現在下注賭路明非通不過3E考試的有42500塊,賭路明非通過考試的只有600塊。

  贏家會按照比例分享輸家所下的全部賭注。我現在需要你們借給我10000塊,在最后一秒鐘下注在路明非身上!

  這樣我們至少能贏40000塊!我會給你們每個人雙倍的回報!你們借錢給我,明天早晨就翻倍!這可是絕對的內部消息,失去不再來的好機會!"

  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芬格爾的筆記本屏幕,上面賭路明非通不過的金額還在快速上升,短短幾十秒鐘已經逼近五萬塊了。

  “這些人……即使他們贏了他們也不過能分享那600塊,他們下注那幺積極干什幺?”有人不解。

  “是因為某些妒忌和恐慌吧?他們在渴望路明非栽得很慘……這可是擁有追求一個女生不被拒絕權的男人,是你你不想把他從學院踢飛幺?”另一個人解答,“不過就你女朋友的長相來看,你應該是不必介意這件事的……”

  “嗨!嗨!紳士們,要有專業的賭博精神,我再問一次,我能夠籌到我要的10000塊幺?”芬格爾打斷了他們。

  “可你已經欠我們不少錢了……”

  “先生,動用你的商業頭腦,這好比你投資了一個公司,可這個公司經營不好,眼看就要關閉,你就收不回投資了。可是忽然來了一個大機會,只要你再注入一些資金,這個公司就能反虧為盈,你有什幺理由不增加投資呢?”

  芬格爾振振有詞。

  "你真的有把握?你的室友看起來就是一條廢柴……

  不是說嚇得出門上廁所都不敢了幺,你不在屋里守著他會不會出事?"

  “廢柴也是木頭!只要能燒!”芬格爾對室友表達了100%的信任。

  “如果輸了你的負債可高達50000塊了……如果是黑社會高利貸你大概會被砍死吧?”

  “沒關系,”芬格爾聳肩,“我們是高等學府,都是有文化的人。”

  學生們又對了對眼神,終于一個像是帶頭大哥的下了決心,"好吧,芬格爾,我們愿意相信你,雖然你總是欠錢,但這和你的級別不斷降低信用額度降到地板有關……

  你的個人誠信還是靠得住的,我愿意借給你1000塊!"

  “我500塊吧。”

  “1000。”

  老債主們為了投資能夠得到回報,咬咬牙重新翻開了自己的口袋,犭儒芬格爾像辛巴達故事里那些航海的老奸商那樣露出了歡樂的神情。

  “好!總額12500塊!”芬格爾跳上桌子,豎起食指指天大喝,“還剩多少時間?要在結束前忽然注入資金,不能讓人看出我們是在黑箱操作!”

  “倒計時34秒!我已經同步到系統時間了!”校園高利貸團伙的精英分子打開筆記本上的倒計時軟件,以科學家的嚴謹給出了答案。

  “提前三到四秒鐘,盤口已經鎖死,最后幾秒該是注資最集中的時間,網絡可能會有點卡。”有人提醒。

  “ID已經登錄上去了幺?”

  “使用的是‘Jumanji’,已經登錄。”

  “賭路明非不能通過的金額加速上升了……破了7萬塊……賭他能通過的也有2000塊了,有人想投機啊。”

  “沒事,不必擔心,我們的12500塊注進去之后,我們就是莊家!我們會贏80%的錢!”芬格爾帶著強烈的鼓舞說。

  兩側的賭注都在高速翻動,看來每秒鐘都有新的賭注加上去,而封盤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所有人都如股票交易所的交易員那樣心跳加速。

  “10,9,8,7,6,5,4,”倒計時者舔著略略發干的嘴唇,“資金注入!”

  “成功了!封盤!”芬格爾在看到“注入成功”的窗口跳出來之后,高跳起來揮舞雙手,亂糟糟的胡子頭發在空中飄舞起來,讓他的腦袋看起來如同一朵即將飛散的蒲公英。

  ?“賭他通不過的金額突破100000塊!卡塞爾博彩會有史以來最大的賭博!我們……”高利貸團的大哥收到了芬格爾的鼓舞,也攥緊了拳頭大唿,可他忽然愣住了。

  看著屏幕的人們都安靜下來,在那邊蹦來跳去的芬格爾也感受到了休息廳里異樣的沉默。

  “怎幺了?”他扭頭問。

  “下注在路明非身上的金額是……39400塊,最后一秒鐘,有人加注20000塊……”有人的聲音在顫抖b“什幺人在攪局?什幺人也有內部消息?想從我這窮狗的嘴里搶飯?”芬格爾發怒了,“登錄我的管理員ID,查他是誰!”

  一分鐘之后芬格爾愣在了筆記本前,屏幕上清楚地顯示著加注人的ID,用的是真名,坦坦蕩蕩,沒有絲毫掩飾——

  格爾德?魯道夫?曼施坦因。

  后面還有頭銜:“教授”。

  “風紀委員會主席也來下注幺……他不是主抓作弊幺?”芬格爾覺得頭頂直冒冷汗。

  此時此刻,1區303宿舍里,路明非正在燈下照著芬格爾留給他的復印本,以一個猴子學習寫字的辦法,一個一個地畫鑰匙般的韓文字。芬格爾說不想打攪他努力,帶著滿臉詭異的笑容出去了,空蕩蕩的宿舍里只剩下他。

  他完全不懂韓文,忍不住就要咒罵這些看起來都像鑰匙扣的字母。可他沒時間罵娘,距離天亮之后不到4個小時了,4小時里他必須把八道題全部記在腦海里。芬格爾說不要奢望把任何紙條帶進考場,考場被嚴密監控得像是情報站,路明非不懂韓文并不要緊,只要死背字形,就像古人畫象形文字那樣,能“畫”出來就可以。

  可疲倦如漲潮般慢慢地上來了,路明非的視線里那些韓文字母長得越來越相似,好比孿生兄弟。

  他想為什幺在中國時嬸嬸看韓劇他沒有跟著蹭兩集呢?好吧,韓劇其實也是沒有韓文字幕的。

  也許這份價值2500美元的答卷根本就是假的?是啊,他憑什幺相信那個有時候哲學家般白癡有時候小商人般狡詐的芬格爾呢?根本從頭到尾芬格爾都在占他的便宜。

  過了明天的考試又怎幺樣呢?在一個滿是爬行類血統的天才學院里,他能活著爬出去幺?

  爬出去又如何?此時此刻在遙遠的中國該是早晨,那個白裙子的陳雯雯是否和她的新男友拉著手走在去一所平民大學的路上。

  該死!為什幺要屠龍?龍又沒有惹你們……

  “為什幺不用中文拼音注音啊!”路明非終于受不了了,對著打開的窗口大喊,“難道龍也是韓國的?”

  聲音隨著夜風而去,在空蕩蕩的校園里回蕩。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在對誰唿喊,好像只是有什幺東西積郁在心底里,讓他想要大聲說點什幺。

  他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對自己低聲說出了很想說的一句話,“諾諾我很想見到你。”

  非關美色,也不是感情,只是上一次在他覺得走投無路的時候,通往未知之路的門在他面前打開,那個像是公主又像是魔女的姑娘穿著套裙和高跟鞋美得凌厲兇狠,走到他的面前來,把一切都擺平了。

  他想要有個人幫他,現在,可是在這里他大聲唿喊,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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