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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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7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4 20:58
三一九、現在悔悟還不晚


    是夜,鳳凰城南一里外的小樹林裡發生了一場短暫的戰鬥。這一場戰鬥並不慘烈,過程很快,甚至可以用無聊來形容,因為白玉柱的手下實在太爛了,縣令大人帶的幾十名衙役更爛,這支爛上加爛的軍隊,在朱元璋軍五百名精兵,加上薛紅旗部兩百名馬賊的奇襲之下,只用了不到一柱香時間就徹底崩潰。

    由於城池距離這裡並不遠,所以城裡的駐軍也聽到了一里外傳來的喊殺之聲,留駐在城中的兩千多名士兵匆匆爬起,亂轟轟地衝出城來,才發現縣令大人已經身首異處,白玉柱也落入了朱元璋的掌握之中。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好隨便列了一個亂七八糟的陣,與朱元璋軍遙遙對望,看著朱元璋把一柄朴刀架在白玉柱的脖子上面。

    無數火把在黑暗之中亮著,兩隻同樣來自陝西的軍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中都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咱們是白水朱八、榆林薛紅旗部義軍!”王二大聲叫道:“都是陝*來的兄弟,咱們本不想和你們打!但是你們投降加入官兵,反過來對付咱們陝西兄弟,你們要不要臉了?”

    他雄壯的聲音在暗夜中迴響,飄蕩在兩軍的上空,白玉柱軍中的士兵們有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那位喊話的是白水王二大哥……”

    白玉柱軍中倒也有人認識王二,他叫出王二的名字之後。又叫道:“王二大哥……咱們也不想降啊,但是當時王嘉胤大哥死了。群龍無首,三十六營一片混亂,紫金樑大哥雖然站出來頂樑,但是闖王、老回回、曹操、西營八大王、革裡眼、點燈子這幾位大哥全都意見不統一,各自帶了一支義軍向著四面八方分散開來,咱們這一部人勢單力孤,當時就感覺到天都塌下來了似的,迫於無奈才向官兵投降。”

    “是啊。咱們也不想對付老鄉……”

    “唉,都是王嘉胤大哥過世才造成這種局面的……”

    白玉柱的士兵們嚷嚷了一陣,居然有一大半的人心裡還是有反意的。這也難怪,他們向朝廷投降,被收編之後,並沒有遭到很好的對待,各地的正牌子官兵和百姓看他們的眼光依然像是在看賊。誰都對他們提防著一手,這樣遭人白眼,心裡能好受麼?

    如果不是白玉柱壓在上面,他們早就再次揭竿而起了。

    “若你們真有悔悟之心……”朱元璋接口過來,大聲道:“那還在咱們面前結著軍陣做什麼?散了吧……咱們只想進入太行山裡去,不想和你們打仗。你們把路讓開,讓我們去太行山。”

    “這……但是白玉柱大哥還在您的手裡……”這些士兵對白玉柱是講兄弟之情的,不忍背叛:“朱八大哥,您放了白玉柱大哥,咱們立即撤了陣… …”

    聽到他們的話。薛紅旗不高興了,她冷哼了一聲。對著朱元璋道:“朱八大哥,和這些傢伙廢話什麼?一群烏合之眾罷了,現在他們無城牆可守,咱們隨便一沖,就能將他們輕鬆打敗。”

    “不……別衝……”朱元璋輕聲道:“能不打的仗就盡量不要打,能不流的血盡量不要流,就算他們是可以輕易擊敗的烏合之眾,我們也不能胡亂在他們身上損耗自己的兵力。”

    朱元璋拎了拎手裡的白玉柱,低聲道:“你雖然向朝廷投了降,但我還是相信你是條漢子,說話是算數的。我放你,你撤軍,然後領軍向西退出三十里,給我們把路讓出來,答應不答應?好漢子別猶豫,一言而決!”

    白玉柱確實沒猶豫,那是不敢猶豫,他輕嘆道:“我答應!”

    “好,那你走吧!”朱元璋將朴刀一收,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出了陣去。

    “啊?真放?”旁邊的薛紅旗嚇了一跳:“這傢伙要是回到軍中立即反悔了還是攔著咱們不放怎麼辦?”

    “哪有這般容易。”朱元璋笑了:“就算他能反悔,他手下的兄弟們也未必同意,畢竟都是義軍一脈出來的,江湖義氣這種東西,終究是有點的。”

    朱元璋說得沒錯,如果白玉柱真的反悔了,在自己的士兵中就會威信大失,這其中的道理,很是微妙,只有懂江湖的人,才會懂其中的細處。

    好在白玉柱也沒敢反悔,他回到士兵之中,神情沮喪,回身對著朱元璋行了個禮道:“既然朱八大哥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做人也不能不識好歹,這就向西三十里,絕不敢回頭半步。”

    朱元璋淡淡地道:“看你是條守信的漢子,我把最近打聽來的一點消息告訴你吧,想畢官府中人都把這個消息瞞著你,不敢告訴你,我也是前些天在驛道截了朝廷的塘報才知道的。”

    “願聞其詳!”白玉柱恭敬地道。

    “今年六月,我攻破了蒲州城,這個消息想必你知道,但是三十六營現在的動向,你一定不知道。”朱元璋道。

    “朱八大哥所言即是,朝廷從來不會告訴我三十六營的事,我也不敢打聽,害怕犯了忌諱。”白玉柱滿臉苦澀,作為原三十六營的右丞,他確實不太方便向朝廷中人詢問三十六營現在的消息,若是問了,恐招人忌憚。其實他很想知道三十六營現在究竟如何了,自從王嘉胤死後,他方寸大亂,以為三十六營已經大禍臨頭,於是投了官兵,但內心深處,還是希望三十六營現在活得好好的。

    朱元璋淡淡地道:“續我在六月份攻破蒲洲之後,三十六營也取得了很漂亮的戰果,今年七月份,三十六營中的紫金樑、闖王、闖將(李自成)、西營八大王(張獻忠)、老回回、翻山鷂等人夜襲大寧縣,只用了幾個時辰就輕取大寧,隨後向隰州進軍,於八月分,攻陷隰州,成為了第二支攻下州城的義軍。”

    “啊?三十六營也攻下州城了?”白玉柱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喜的是昔日的兄弟們還活得好好的,而且已經擁有了攻下州城的實力,悲的是自己居然投降了朝廷,真是丟了三十六營的臉面。

    朱元璋繼續道:“紫金樑等人拿下隰州之後,在州城裡駐留了三天,又出城轉戰於沁水、陽城、高平、陵川、潞安、壽陽、長治等地,兵鋒所向,估計不久之後就要來到這附近了。”

    “啊?快到這裡了?”白朮柱滿臉驚奇。

    兩人正說到這裡,遠處的驛道上突然有一騎快馬飛來,看樣子是從東邊的晉城來的驛馬,晉城現在駐紮著豫北總兵王朴,屬於與鳳凰城一起聯手攔截朱元璋軍進太行山的關隘,這半夜三更的飛馬報信,一定是有緊急軍情。

    那馬上的騎士很快就注意到城南一里之外火把連綿,一看就有軍隊在這裡,他飛馬來報信找的就是白玉柱,看到軍隊在城外,便猜到白玉柱也在,於是飛馬向著這邊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叫:“白將軍,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到了近前,這騎士才看到場面有點古怪,但是他也不及多想,到了白玉柱身邊滾鞍落馬,大聲道:“緊急軍情,晉城王朴總兵希望你能立即發兵救援晉城……”

    什麼?要我救他?我他娘的還想他救我呢?白玉柱心中大驚,嘴上問道:“發生什麼事?”

    那騎士臉色尷尬,但他顯然是急壞了,也顧不得面前的人是誰,急道:“三十六營中的闖將、西營八大王、老回回三部,率數萬大軍圍攻晉城……求您趕緊發兵救援。”

    “什麼?”白玉柱嚇了一大跳,不遠處的朱元璋聽到這個消息,眉頭也微微地彈了一彈,沒想到啊,李自成和張獻忠來得如此之快……居然已經攻到晉城了,幾萬大軍,看來晉城不保,早知道我都不需要用計對付白玉柱了,在這裡等幾天,通向太行山的路就不攻而通。

    那傳信的使者急道:“白將軍,你這裡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半夜三更列兵城外,對面的是什麼人?”問到這裡,他突然臉色微變:“難道……對面的是白水朱八、榆林薛紅旗?”

    “恭喜你,猜對了!”許人傑嘻嘻直笑。

    “這……”使者大吃一驚。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白玉柱突然從旁邊的士兵腰上抽出朴刀,“扑哧”,一刀就剁在了使者的脖子上,鮮血飆飛,染了白玉柱一頭一臉。

    他大聲道:“他娘的,原來三十六營已經厲害至如此地步,可笑我當初膽子太小,因為王嘉胤大哥之死,就嚇破了膽子投效官兵……我錯了啊……”

    “現在悔悟,還不算太晚!”朱元璋向東一指道:“你還來得及去幫他們攻打晉城。”

    “唉,事到如今,我哪裡還有臉去見昔日三十六營的兄弟們……”白玉柱灰心喪氣地道:“我向南去河南吧,天下之大,總有我白玉柱容身之所。”

    “嗯,那我們不同路,我要去太行山”朱元璋笑道。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朱八大哥,後會有期!”白玉柱帶上他的人,星夜向南而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5 12:43
三二零、去晉城看熱鬧


    白玉柱帶著他的人走了,鳳凰城被他們拋在了腦後,再也沒看一眼,他兜兜轉轉地繞了一個大圈,最終還是回到了農民起義軍的大潮之中。

    不過王二、薛紅旗兩人卻有點不高興了。

    薛紅旗拉住了朱元璋,劈著就道:“朱八大哥,小妹一向服您,但您這次處理得真不好!”

    “是啊!朱八哥,您這次不對。”王二也幫了腔。

    “哦?”朱元璋臉上無悲無喜,淡淡地道:“你們說說,我哪裡做錯了?”

    “王嘉胤大哥死後,這個叫白玉柱的居然向官兵投降,他根本就不是一條漢子。”薛紅旗大聲道:“像這種背叛兄弟,背叛義軍的傢伙,應該殺掉才是,怎能如此輕易放掉?而且您還一臉微笑地和他交談,我呸啊,這種人,別說與他交談,就是看他一​​眼也污了咱們江湖好漢的眼睛。”

    王二也點了點頭:“投降是不對的!”

    朱元璋認真地看了看他們,並沒有責備他們冒犯了自己,他們的質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綠林好漢信奉的就是寧折勿彎,這種精神其實是一種美德,雖然這種美德有點傻。

    其實在漫長的明末農民起義之中,起義軍曾經多次遭遇到滅頂之災,多次碰上幾乎無法逆轉的劣境,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寧折勿彎,只怕起義早就被撲滅了。正是李自成、張獻忠等人懂得審實度勢,在實力不濟的時候果斷投降。養精蓄銳,然後東山再起……利用這種方法。才多次渡過了難關。

    白玉柱投降這個行為本身並沒有錯,他只是錯在審時度勢的水平不夠,在不該投降的時候投降了而已,過不了幾年,等三十六營絕大多數頭領都投降了一輪再反之後,就沒有人有臉面指責白玉柱了。

    其實朱元璋的心裡也有一手準備,如果某一天被官兵逼到走投無路,他也有可能用詐降的手段來為自己爭取轉圜的餘地。既然有這樣的打算,他現在就不能對白玉柱出手太狠,不然將來自己投降的時候,被人質問起他為什麼曾經用大義的名份誅殺白玉柱?他自己的臉面也過不去。

    為了將來有可能發生的詐降,提早給手下的頭領們灌輸一些關於投降的想法,也未嘗不可。朱元璋認真地對著薛紅旗道:“妹子,假如有一天你被官兵十面埋伏。脫生無望,你會投降嗎?”

    “當然不會,死就死嘛,我薛紅旗又不是死不起。”薛紅旗驕傲地道:“當初走上馬賊這條路時,就沒打算得個善終。”

    “可是你死了的話,你手下的兄弟們也全都得陪著你死……你留在大荔的數千名手下。也會因為你的死而群龍無首而混亂,被官兵全部幹掉。”朱元璋的語氣微微轉厲:“你覺得,他們都有和你一樣的覺悟,隨時打算去死嗎?”

    “這個……”

    朱元璋認真地道:“一旦你成為了一支義軍的首領,帶領他們走上了造反的道路。你就有義務帶領他們避開敗,走向成功。去過越來越好的日子。若是因你個人的意氣,而將所有兄弟葬送,不覺得太魯莽了嗎?”

    “這個……”

    “若是寧折勿彎,你也許可以得留美名,傳於江湖。若是假裝投降,雖然你個人蒙受污名,卻可以拯救幾千兄弟的性命。”朱元璋沉聲道:“你個人的名譽重要,還是你幾千兄弟的性命重要?”

    “這個……”薛紅旗啞口無言。

    朱元璋瞪了一眼王二,這位粗豪大漢垂下腦袋,鬱悶地道:“我……我會投降,我不能讓兄弟們白白送死。”

    “很好,明白了就好!”朱元璋抬手指了指白玉柱離開的方向道:“若他在投降之後,反過來屠殺自家兄弟,死心塌地做貪官們的走狗,那就非殺不可!但他投降之後什麼壞事也沒有做過,所以我留他一命,給他一個機會。”

    “明白了!”薛紅旗和王二一起道:“是咱們見識太淺薄了。”

    這時許人傑笑嘻嘻地從旁邊鑽了出來,他剛才沒來有來摻合殺不殺白玉柱的討論,因為他並不在乎什麼江湖義氣、名譽啊、背叛義軍啊什麼的東西,他一早就理解朱元璋的意圖,所以一直在旁邊看戲沒有亂插嘴,現在見他們聊完,才適時的跳出來笑道:“好啦!偏事聊完該說正事了,朱八哥,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是進太行山裡轉一圈就回白水去,還是去晉城看看三十六營的熱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兩眼閃著光,很顯然,這傢伙非常想去看看晉城。

    此時薛紅旗也與許人傑非常熟了,知道這傢伙是個無可救藥的軍事迷,於是開口嘲笑道:“大元帥,你這猴子還真是哪裡有仗打,你就想往哪裡竄呢!”

    許人傑嘻嘻直笑:“男子漢立於天地之間,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我喜歡打仗有什麼錯?這才是真男兒本色。”

    他說的是三國名將太史慈的辭世語,本來這是一句非常牛逼轟轟的話,任誰說出來都帶三分霸氣,偏偏許人傑這傢伙笑嘻嘻地說這句話,搞得十分洩氣,完全沒有說服力。

    薛紅旗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朱八大哥,咱們別理這傻瓜,晉城有啥好看的,咱們直接回陝吧。”

    “別這樣……朱八哥,這女人不懂打仗,只懂帶孩子,別理她,咱們一定要去晉城看看啊,三十六營數萬大軍圍攻州城,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奇景。”許人傑急道:“咱們攻下蒲州靠的是運氣,但是三十六營用什麼方法攻州城,我好想知道。”

    “什麼?你竟敢說老娘只會在家帶孩子?你這死猴子不想活了?”薛紅旗想拔刀,但是手臂向腰間一放,又收了回來,刀子終究沒拔,只是捏起了好看的小拳頭。

    “我只說了你帶孩子,沒說你在家帶孩子。”許人傑在玩文字遊戲:“你在馬背上帶孩子嘛……嘿……帶出來的孩子雖然會騎馬砍人,卻不會打仗,總有一天連人帶馬陷在矛陣裡。”

    “你這嬉皮笑臉的死猴子,你給我去死……”薛紅旗揮拳去揍他。

    許人傑躲到王二背後,嘿嘿道:“我明明蒙著面,你怎麼知道我嬉皮笑臉了?我靠訴你,我雖然嘿嘿在笑,但是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不過你看不到罷了。”

    “你這油嘴滑舌的混蛋!”薛紅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朱元璋沒去理會他們的爭吵,認真地想了想許人傑的話,他說得沒錯,三十六營用什麼方法攻打州城,確實有必要看一眼,當然,他自己上輩子在天空上飄著就看過了,但是王二、苗美、許人傑、薛紅旗等人都還沒有看過,應該讓他們看看才對,於是低聲道:“晉城距離此地不遠,僅七十里路程,一日可至,咱們就去看看熱鬧吧。”

    大軍起拔,前往晉城。

    晉城官方的稱呼其實並不叫晉城,而是叫做澤州,乃是一個州城。此城別稱眾多,又名鳳臺、丹川。各種稱呼非常混亂,都有人使用,朱元璋等人稱之為晉城,就是採用的其中一個別稱罷了。

    晉城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雄據太行山脈的最南部,東南兩面與新鄉、濟源、沁陽、博愛、焦作等地接壤,乃是山西省通往河南省的重要門戶之地。素有“中原屏翰,冀南雄鎮”的美譽。自古以來,中原文化、豫北文化、太行文化就在此交融共生,行成別具一格的文化風情。

    朱元璋的軍隊在經過一天時間的行軍之後,終於在第三天的日出時分,趕到了晉城的西效外。

    離城尚有十餘里地,朱元璋軍的斥候網就與三十六營的斥候網發生了交叉……斥候回報導:“發現友軍斥候……”

    雖然用友軍這個詞不是很妥當,但是朱元璋並沒有糾正斥候們的用詞,暫時還必須把三十六營視為友軍,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比較驚異的是,這一股賊軍居然已經懂得運用斥候了,而且還將斥候網散佈出了十來里遠,看來隨著農民起義戰爭的不斷昇華,賊軍也越來越有真正軍隊的樣子。

    很快,朱軍的斥候們就開始試著與三十六營的斥候接觸,雖然彼此都知道對方是友軍的斥候,但是斥候們的接觸仍然非常小心,不敢輕易地靠近,以防被對手襲殺。他們在弓箭的射程外就勒停戰馬,吆喝大喊,試圖進行某種溝通,在溝通成功之前,絕對不會主動靠近給對手襲殺自己的機會。

    在這時候,薛紅旗的馬賊居然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們對著三十六營的斥候吹起獨特的口哨聲,然後用陝北腔調喊出一竄又一竄外人根本聽不懂的黑話,對面三十六營的斥候居然也回以哨聲和黑話,雙方越靠越近,最後,薛紅旗的馬賊居然與對方的斥候湊在了一起,馬首相並,嘴裡大笑著什麼:“久仰久仰,原來你是榆林薛紅旗大姐的兄弟,哈哈,我是安塞闖王大哥的兄弟……前幾年咱們兩個馬幫還一起做了票買賣呢,哈哈哈,回想舊事,真是痛快……”

    搞了半天,馬賊見馬賊,兩眼淚汪汪。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6 00:59
三二一、闖王攻城


    馬賊見馬賊,雙眼淚汪汪!

    這層關係一拉,雙方立即就親近了許多,三十六營的斥候也就不再提防,居然大著膽子,跟著薛紅旗的馬賊直​​入朱元璋軍的中軍,來拜見眾位頭領。

    “小人是安塞馬幫裡的衛老七,見過榆林馬幫的薛紅旗大姐!”斥候翻身就拜,先拜了薛紅旗,再來拜朱元璋,看來在馬賊的心目裡,薛紅旗比朱八的名頭要響得多。

    安塞馬幫,也就是高塞高迎祥的部眾了,朱元璋心中明亮,隨口問道:“我在鳳凰城截獲官兵的求援信使,說這裡有幾路好漢在攻城,特來看看熱鬧,前面究竟是什麼情況?”

    衛老七趕緊道:“前面是闖王大哥,率領闖將、西營八大王、老回回幾部人馬,正在猛攻澤州城(晉城),已經攻了兩天了,朱八大哥來得正好,正可助我們一臂之力。”

    這四個都是怪物啊!朱元璋微嘆,簡直是明末農民起義中最厲害的幾號人物都到齊了……這四人中闖王高迎祥是馬賊出身,闖將李自成是甘肅邊軍和驛卒出身,西營八大王也是延綏邊軍加朝廷捕快出身,老回回馬守應則是綏德邊軍出身的回民……

    嗯,眼睛明白的看官肯定看出來了,除了高迎祥之外,另外三個都曾經做過邊軍,他們對行軍打仗是略知一二的,所以他們在調教軍隊的時候,比點燈子趙勝、宜川王左掛一類的傢伙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難怪一邊攻城,還一邊將斥候網散出了十里。很明顯是防止在攻城的時候有官兵跑來救援,暴了他們的菊花。

    朱元璋心中暗想:這次晉城真是完蛋大吉了。

    他對衛老七笑道:“既然有這四位頭領攻城,小小澤州城必定傾刻即破,我就不出來獻醜了,免得多分一份財物,我就在旁邊看個熱鬧即可。”

    他這麼表態,也就是暗示:“我不會來搶你們的利益。”那衛老七聽了自然心花怒放,笑道:“朱八大哥您真是客氣了。”

    在衛老七的引領下,朱元璋軍加緊前進,沒​​多久。就到了晉城外西郊兩里之外,登上一座小山坡觀看前面的形勢,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只見前方的地平線上聳立著一個龐大的州城,這也就是別名晉城的澤州城了,此城與蒲州相當,有兩丈來高的城牆,一條寬約五米左右的小護城河環城流淌,城頭似乎架著數門弗郎機砲。但是隔得太遠也看不太清楚。

    在城門外的一片平野上,闖王高迎祥的部眾正擺開軍陣。似乎想要攻城。朱元璋只簡單地看了一眼,就大致估算出了人數,一萬八千多人……這可真不是個小數字,而且這一萬八千多人都是企圖出戰攻城的士兵,老弱婦嬬之輩壓根就還沒算進去。

    “不愧是三十六營中數一數二的大頭領啊!”朱元璋輕嘆,若是不管什麼人都往自己軍隊裡收,朱元璋也能拉起這樣大的軍隊,但是良莠不齊的軍隊並不是朱元璋想要的,他對士兵是本著精挑細選的原則。所以到現在為止,黃龍山寨能用的兵力也只有一萬,單比人數確實遠遠不如三十六營了。

    衛老七在旁邊介紹道:“這些都是闖王大哥的部下,負責攻打西門,另外還有闖將大哥攻打北門,老回回大哥負責東門,西營八大王負責南門……若要看熱鬧。四個門夠得各位頭領看呢。”

    聽了他這番話,朱元璋倒是沒啥,旁邊的王二、苗美、許人傑、薛紅旗等人都大吃了一驚:“這……這麼多人還只是一部分?另外四門各有一支這樣的大軍?”

    “是啊!”衛老七笑道:“不過另外三部的兵力都要少一些,沒有闖王大哥麾下這麼多。”

    朱元璋的軍隊突然出現在闖王軍的後面。馬上就引起了闖軍的注意力,不過雙方的斥候都已經互相拜過了對面的碼頭,朱元璋也表明了不會分一杯羹,所以闖王高迎祥就沒有在意背後的“友軍”了,他的軍中“嗚嗚”地吹響了號角,看來攻城戰要開始了。

    許人傑精神大振,興奮得手舞足蹈:“哇,要開始攻城了,看熱鬧!哈哈哈,看熱鬧!”

    由於義軍同時攻打四面城門,城裡的豫北總兵王朴也是苦不堪言,三千士兵得分成五份,其中四份各守一面牆,另外一份居中策應,哪一邊抗不住了就趕緊去哪一邊支援。也就是說每一面城門僅有六百士兵駐守,這樣的兵力實在太單薄,王朴只好在城中徵召了幾千鄉勇,讓他們分散補充到四面城門去協助防禦。由於三十六營名聲太差,城中的居民也有不少自發組織起來幫助官兵的,這樣一來,每一面城牆上倒也有差不多一千五百左右的守兵。

    “嗚嗚!”號角響。

    “衝啊!”賊兵們狂吼。

    一萬多人的軍陣雖然擺出來嚇死人,但是不可能同時向前移動攻城,也只能一部份一部份地向前衝。

    官兵很快就在城頭上開砲了,大砲轟鳴,實心鐵彈飛出,砸落到高迎祥的軍陣之中,炸開一片血泥,高迎祥部居然不太怕,看來這些人也是欠經戰陣,膽量也訓練出來了,他們頂著砲彈向前猛衝,反正城頭上的弗郎機砲只有四門,只要運氣不霉到家,一萬多人的軍陣裡要砸中自己也不容易,衝吧……衝上去就對了……

    城頭上的一千多守兵趕緊向下放箭,賊軍也向城頭回以箭雨。

    其實居高臨下射箭應該是很有優勢的,無奈官兵的兵力實在太少,稀稀落落的箭矢根本做不到嚇阻賊兵的目的,而賊兵因為缺乏武器裝備,所以回敬向城頭的箭矢也不密集。

    兒戲般的箭雨過後,賊兵們就衝到了護城河邊。

    這已經是攻城的第三天了,賊兵們對於越過護城河的方法顯然有了心得,先把長長的雲梯搭在河上,形成梯橋,過橋之後抽起雲梯,再搭在城牆上……這是農民的智慧,倒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方案,但是這樣的方案也有問題……雲梯斜搭在城牆上時,負重能力還行,橫架在護城河上時,負重能力就不太好了,經常有人在上面跑了兩步,雲梯就咔嚓一聲從中折斷,搞得上面的士兵掉進河裡。

    不過饒是如此,賊兵仍然輕易地越過了護城河……因為人數優勢實在太大,箭雨什麼的根本無法阻止他們蜂擁而來。

    官兵們最後能依賴的東西,就是高達兩丈餘的城牆!

    賊兵們一到城下,立即將長長的雲梯搭到牆頭上,這種攻城橋段玩了幾千年,到瞭如今依然是攻城時的主要手段,城頭上的士兵立即衝過來,想將雲梯推下去,但是城下的賊兵也不是傻逼,一大群人趕緊用手把住雲梯,防止它被人推倒。

    然後就是弓箭手對著把住雲梯的賊兵瘋狂射箭,賊兵們支起鍋蓋來格擋,同時也回敬以箭矢,圍繞著雲梯的戰鬥一下子就瀰漫在整個城牆的邊緣。

    偶爾有一架雲梯被推翻了,上面的賊兵哇哇怪叫著摔下來,然後帶倒一堆同伴,摔得遠的甚至滾落到了護城河中,摔得近的則被壓在雲梯下面,哇哇慘叫。

    也有些雲梯無法被推動,因為下面的賊兵把得太穩,城頭上的官兵趕緊抱來滾油,將油淋在雲梯上,讓油沿著雲梯的木柱子流下去,然後一個火把點上雲梯,火光就順著雲梯一溜儿燃下去,將沿著雲梯向上攀登的賊兵燒得鬼叫連天。

    包裹著油布,點燃著火焰的磚石也從城牆上拋砸了下來,打在賊兵們的頭頂上,火星子四濺,腦漿與鮮血也濺飛開來……

    王二、苗美都被這攻城的慘烈狀況給驚住了:“原來……真正的攻城是這樣子的?咱們以前攻城都靠了朱八哥的計策來輕易取勝,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若是咱們早前這樣攻城,只怕兄弟們已經死傷慘重了。”

    薛紅旗卻苦澀地笑了笑道:“我倒是在大荔城下體會過一次,只不過當時的場面也沒有現在這般慘烈,我的兵比較怕死,很輕易就被打退了,但是闖王大哥的士兵確實厲害,這樣還敢勇敢地進攻。”

    “膽量來自於人數!”朱元璋在旁邊淡淡地道:“你當時只有三四千人,假如五十個人中間才有一個膽大敢死的,那麼你的軍隊裡也就六七十幾個膽大的人罷了,敢死隊的數量太小少,帶不動整個軍勢,但是闖王的士兵有一萬多,他軍中敢拼敢死的人就能有三四百人,這些人帶頭一沖,就能將整個軍隊的氣勢帶出來。就像我們用五百老兵來引領數千新兵是一樣的道理。”

    “原來如此!”

    “這麼多人一起攻城,守軍才一千多,看樣子這城守不住吧?等磚石砸完,城頭上的官兵就要完蛋了。”許人傑道。

    “不,能守住!”朱元璋搖了搖頭道:“闖王要對付的並不僅僅是這一千多官兵,三十六營倒行逆施,名聲太臭,一旦城破,城中的老百姓全部都要遭殃,所以他們必定會奮起協助官軍守城,闖王軍要面對的不止這一千多官兵,還有全城老百姓呢……等著看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6 19:23
三二二、正能量


    攻城戰還在持續,沒用多久,城頭上的士兵們將手邊可用的石頭砸完了,這已經是賊寇攻城的第三天。由於賊兵太多,官兵在守城時不敢留手,總是有多少守城物資都得拼命向下砸,連續兩天的守城戰已經使得他們的物資不足。

    城下的賊兵還在吆喝怪叫著爬城,手邊卻沒有了擂石,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情況岌岌可危的時候,眾位頭領突然看到了讓人驚奇的一幕,只見城中的老百姓開始大量湧上城牆,每個人的手裡都抱著石頭,他們冒著被流矢所傷的危險,將手裡的石塊遞給牆邊的士兵和鄉勇。

    士兵們和鄉勇們楞了楞,趕緊接近村民們手裡的石頭,往城下亂砸……

    “村民們哪來的石頭?按理說,官兵應該早就把城中可用的石頭都搬上城牆了吧?”許人傑頗感奇怪。

    “拆民居!”朱元璋只說了短短三個字,眾頭領就恍然大悟了。

    這年頭的房子,大多數是泥石混合,加上木樑一類的東西搭成,只要拆掉一座屋子,就能獲得大量的石塊和木頭,​​檔次高一點的房子甚至是用磚頭砌的,拆開後砸爬城的敵軍滿好用的。但是,折民居來獲得滾木擂石的方法,一向都是守城方最後的保留手段,大多數情況下,城外有敵人攻城時,官兵不敢在城裡強行徵拆民居,因為這樣做很容易造成城中居民暴動,與城外的敵人裡應外合,最終導致破城。

    但是……動手拆民居的是百姓們自己,那就沒有問題!這樣的舉動不僅僅是不會造成城中動亂,反而會使得城裡軍民一心,拼命抗敵,如此一來,想要攻破城池,就非常困難了!

    只見澤州城頭人影亂晃,不知道多少百姓上了城牆,有幫忙遞石頭的,有幫忙滾圓木的,有幫忙抬走傷員的,甚至有膽大的百姓把自己當成鄉勇用,拿著鋤頭直接去和爬上城頭的賊兵打。還有些百姓端著自家的湯鍋,將燒得沸騰的開水向著城下狂潑,燙得爬城的賊兵慘嚎連天。

    岌岌可危的城頭上突然迸發出了一種龐大的正能量!就連站在很遠的山坡上觀戰的朱元璋軍頭領們,也能感覺到那種精神正在瘋狂地瀰漫……感染著守城的每一個人。

    攻上城頭的賊兵們錯愕了,以往燒殺搶掠帶來的惡果,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每一個百姓拼命的氣勢,都彷彿在告訴這些賊兵:來吧!讓你知道什麼叫做魚死網破!

    “這情景……”朱元璋搖了搖頭,元末農民起義的時候,他依稀彷彿也見過這樣的場景,漢族的百姓們與當時方興未艾的起義軍們團結起來對付元朝統治者時,便是如此這般的氣勢,那氣勢有如狂濤,傾刻便席捲天下,將雄霸歐亞大陸的蒙古人輕易地掃蕩出局,趕回了大草原上,然後埋葬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得民心者得天下,並非一句空言!”許人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快看……闖王軍開始退了。”薛紅旗叫道。

    果然,闖王軍陷入苦戰之中,很快便宣告不支,攻上城頭的悍匪被官兵、鄉勇、百姓聯手圍攻,根本就站不穩腳跟,不是死掉,便是摔落下城,順著雲梯上向上爬的後續部隊,則被無數的百姓用拆房子弄來的磚石和燒滾的開水擊潰……

    賊兵們抬頭看城牆上面,只見密密麻麻,全是守城的人頭,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官兵,哪些是鄉勇,哪些是百姓,只知道人數出奇的多,多得他們失去了繼續向上衝擊的勇氣。

    勇氣一失,軍隊便潰!前面的人開始止步不敢前,後面的人悄悄抹油退……然後大軍猶如山崩,嘩地一下全都退了回來。

    “今天之內,闖王已經沒法重新組織起軍勢,這面城門的戰鬥告一段落。”朱元璋淡淡地道。

    確如朱元璋所說,闖王高迎祥此時也滿頭大汗,看著敗退回來的賊兵們束手無策,軍隊的士氣一旦崩潰,不是說幾句振奮人心的話就能解決的,只能留待時間來撫平士兵們的情緒,通常得有一天以上的時間,讓士兵們睡個好覺,休息飽滿,然後才有可能組織下一次的進攻。

    他無奈地下令收兵回營,然後便想起來,白水朱八和榆林薛紅旗已經來了,正在後方觀戰,不妨利用這個空閒時間去見見他們。於是高迎祥便帶了幾個心腹弟兄,騎了高頭大馬,向著後方的小山坡上行來。

    朱元璋等人此時也沒離開觀戰的小山坡,幾位頭領圍著朱元璋坐成半圈,正在探討剛才那一戰的一些細節問題,朱元璋隨口說些自己的看法,並且補充一些攻城戰的常識給自己手下的頭領們聽,例如古往今來的軍隊如何對付護城河,如何攀爬城牆等等,又講了大砲出現之前的一些攻城兵器和大砲出現之後攻城方式的改變等等,許人傑聽得眉飛色舞,轉著腦瓜子拼命的記。王二、苗美、薛紅旗則是聽個熱鬧,簡單地了解一下。

    正聊著,便有手下過來報告:“闖王大哥來了!”

    朱元璋聽了,趕緊站起身來,薛紅旗也算是一個老大,也趕緊起身,兩人一起出去迎接。說來也好玩,雖然同時起身,同時走出,薛紅旗卻有意無意地落後了半步,看來她潛意識中已經明白,自己和白水朱八不在一個量級上,不敢並肩而行了。

    兩人迎了幾步,高迎祥已經到了面前。

    朱元璋仔細一打量,這人不錯,挺有氣勢。只見他大約四十來歲,身材高大,手臂粗壯,一看就是非常有力量的人,雖然個頭比王二要小一點,但是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武藝比王二差。尤為特別的是,高迎祥全身都穿的白色,白色的袍子白色的頭巾,整個一片白,只有背上的一把大弓和腰間掛的一柄馬刀不是白色的。

    “哈哈哈,白水朱八大哥,上次咱們三十六營過黃龍山,沒有好好說上話,如今可算是第一次真正的見面呢。”高迎祥人未至,話音已至,倒​​是頗為豪爽和直接。

    朱元璋也抱了抱拳頭:“闖王大哥有禮了,上次我連你樣子都沒看清,如今仔細一看,確是一條好漢。”

    高迎祥和朱元璋先見過了禮,​​這才轉頭對著薛紅旗,禮儀就不是很周全了,隨口道:“老薛家的閨女,小時候見過你一次,那時你還是個流鼻涕的小丫頭呢,抱著馬脖子使勁的哭,現在長這麼大了,哈哈哈,去年聽說你也拉起隊伍來造反了……”

    原來高迎祥比薛紅旗要長一輩,是薛紅旗父親的拜把子馬賊兄弟,長輩對著晚輩說話,當然就不用抱拳啊,行禮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直接就居高臨下地打趣。也難怪他們兩人手下的馬賊對上了陝北黑話之後,便完全放下了戒心。

    薛紅旗持了晚輩之禮:“高叔……咳……闖叔,父親大人常提起您,說您是陝北馬幫第一字號,叫我多跟著您學呢……您揭竿反了之後給咱們這些小馬幫開了眼,陝北的馬幫十有八個都學著您反了,侄女兒自然也不能落了人後,以免墜了父親的威名。”

    高迎祥現在還沒公佈真名,薛紅旗口誤把“高叔”這姓氏給報了出來,嚇了兩人一跳,還好身邊都是心腹或者義軍頭領,倒不至於洩了出去,饒是如此,高迎祥還是給了薛紅旗一個不滿的眼色。

    接下來便是垃圾時間了,兩邊各自說了不少客氣話,拉扯了一些家常,問了問“你為啥來了這裡”、“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今兒吃飯了沒有”一類的廢話,總之大家都沒把心裡想的透出來,所以也沒啥好提的。

    客氣完了,才說到正題,高迎祥嘆了口氣道:“這澤州城還真難打!倒是讓朱八大哥和薛家丫頭看了我的笑話。”

    朱元璋面無表情,淡淡地道:“州城難打,世所共知,也沒什麼笑話可看,倒是不知道另外幾個城門打得如何了?”

    朱元璋這麼一說,高迎祥倒是也有點了興趣:“今兒天色還早,我這西門是沒法攻了,不妨就一起去看看另外的城門攻得如何了吧。”

    他留下數千人在城外吶喊示威,迫使西城牆上的守軍不敢撤去幫另外幾門,便和朱元璋、薛紅旗等人一起,放馬向南跑,繞過城西南拐角,去看南城門邊的動靜。

    “負責攻打南門的是西營八大王兄弟。”高迎祥道:“他的兵力是咱們四門中最弱的,我想他這邊應該也陷入苦戰了吧。”

    西營八大王,也就是張獻忠了,在圍攻澤州城的四股義軍中,闖王高迎祥實力最強,老回回馬守應排第三,闖將李自成排在第三,兵力最少的,便是西營八大王張獻忠。如果說哪一路最沒可能破城,也就是張獻忠這一邊,高迎祥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邊,所以他那邊沒仗打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南門……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7 12:38
三二三、鮮血好紅


    眾人放馬飛奔,跑了好幾里地,才繞過城池西南角,轉到了南城外的山坡上,眼前視野便開闊起來,南城門外的景象映入了眼簾。 。只見澤州城的南門外,列著一支規模不大的軍隊,遠遠看去,人數也就四五千,當然,這些人全是戰士,不能佔的老弱婦嬬也沒有混雜在其中,而是遠遠地落在後方遠處觀戰。

    看來這時的張獻忠確實實力不濟,這點兵力是遠不如朱元璋了。

    闖王高迎祥用一萬八千大軍都攻不破西城,張獻忠這點兵力更是別想,因為他的兵不見得比高迎祥的能打,也不過就是一群賊而已。

    和西門外打得慘烈不同的是,南門這邊的張獻忠並沒有強攻,似乎在等著什麼,一直整軍未動。

    薛紅旗看了兩眼,便覺得奇怪:“八大王這是在搞什麼?幹嘛一直列陣不動?”

    高迎祥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既然還沒有進入戰鬥狀態,我們便直接進他的中軍去找他聊聊吧。”

    “不用了,我們就在這裡看吧!”朱元璋知道張獻忠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物,若是隨便鑽進他的軍陣裡去,當心進去容易出來難,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種沒必要的風險不要去冒。

    不過站在這裡看也挺無聊的,一支靜止不動的軍隊,和一個全神戒備的城池,雙方眼瞪眼有什麼看頭?許人傑看得打了個喝欠:“朱八哥,咱們在這裡看個啥啊?這簡直是一幅山水畫嘛。一動不動的。”

    “如此對視不動,卻不撤軍,必有計策!”朱元璋沉聲道:“八大王要出妖招了……”

    “妖招?能有什麼妖招?”許人傑無聊地道:“城頭上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的軍隊,什麼招都使不出來……”

    他剛抱怨了一句,突然就見到張獻忠的軍隊動了,陣門開處,推出來一大群亂七八糟的人物,起碼有五六百人。這些人物有老人、有小孩、有婦女、有鄉紳……總之一看就是非戰鬥人員。這些人還推著手推車,手推裡裝滿了泥巴,石頭一類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些人抬著雲梯,看樣子是攻城用的。

    “咦?張獻忠幹嘛?他把這些人弄出來是什麼意思?”許人傑有點不懂。

    高迎祥、薛紅旗等人也搖了搖頭,都感到茫然。

    他們看不懂,朱元璋卻看得懂,臉色頓時大變:“不好……這​​些是……”他說到這裡停下了嘴,眼中射出一股深沉的怒火。

    這些是澤州城附近郊區的老百姓,他們被張獻忠派人去抓了回來,聚集在了這裡,然後一人發一輛手推車。裡面裝滿了泥土和石塊。

    滿臉兇氣的張獻忠在陣中揮了揮手,一群拿著弓箭和朴刀的賊兵逼在這些百姓後面:“快向前衝。過去把護城河給我填平了。”

    “嗚……哇……”百姓們發出淒慘的哭聲。

    “聽見沒有?給老子去填平護城河?”有賊兵在大聲喝罵,隨後鞭子落到了百姓們的背上,有一名女人走得太慢,後面追上一個賊兵,朴刀一揮… …噗哧,血光乍閃,女人的背上被劈出一道大口子,她撲倒在地,一時半會沒有死。鮮血飆射著,她淒慘尖銳的慘叫聲高高地飄起,在半空中迴盪著。女人在地上掙扎著向前爬,爬了幾步,又被賊兵一腳踩住,然後豎起刀來,向下一插……這一刀插穿了她的後背。從前胸穿出來,將她釘在地上……這下她連爬都沒法爬了,終於沒了聲息。

    “去填平護城河,不然通通死!”賊兵揮舞著染血的朴刀。猙獰地狂笑著。

    女人的慘死嚇壞了別的百姓,他們哭哭啼啼地開始向前進了,幾百輛手推車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音,沉重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百姓們迫於後面的刀子,必須向前進,但是他們也知道,去填護城河這個行為,是會遭到城中守軍攻擊的。於是他們一邊向前走,一邊對著城牆上的官兵大喊道:“別放箭,我們是良民……”

    “別射我們,我們是被迫的……”

    “官兵老爺,求你們出城來救我們啊……啊……”說話的人被一箭射倒在地。

    “別這樣……嗚……”

    城牆上的官兵和鄉勇們頓時茫然……

    “千戶大人,他們……他們來填護城河,咱們放箭不?”有官兵向著上官問道。

    “放你娘……”旁邊有個鄉勇罵道:“那些人是咱們澤州的老百姓,你們這些豫北來的兵就不把咱們澤州的百姓當自已人看麼?”

    “可是……他們要填護城河……”

    “千戶大人,您說說,怎麼辦?”

    “我……我哪知道怎麼辦?”城頭上的千戶慌了。

    “放箭……”

    “別放箭……”

    “他娘的放箭……”

    “誰他娘的敢放箭?”

    軍民一心的澤州城,突然之間就產生了裂痕,這道裂痕被那支由良民百姓組成的隊伍越撕越大,越撕越大,越來越深。推著車的百姓們走得雖然慢,但終究還是到了護城河前,數百人輪流傾翻手推車,泥沙轟地一下匯入河中,本不算寬的小河,一下子就被填了一小半的寬度……

    “操,這樣下去護城河會完蛋的!”一名官兵終於忍不住了,手一鬆,一隻箭矢脫弦而出,正中一名推車的百姓,那百姓慘叫一聲,仰天就倒,旁邊的百姓嚇了一跳,紛紛讓開,隨後又圍聚過去,抱著那個中箭的人大聲痛哭。

    “哪個混球放的箭?我操你全家。​​”城裡的鄉勇和百姓大聲怒罵。

    “我也是為了保護你們……”放箭的士兵辯解道:“護城河沒了,咱們全得死。”

    “你他娘的只是為了保護你自己……”有人過去給了那個弓箭手一拳。然後城頭上發生了輕微的混亂,幾個人扭打起來,也不知道哪邊是哪邊的。

    領軍的千戶應該拿個決斷出來,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麼辦!

    又有豫北兵想放箭了,但是旁邊的鄉勇這次反應極快,一下子就撲了過去,將弓兵撲倒在地,然後“碰碰碰”的拳頭聲響起,兩個人在地上扭打……別的弓箭手哪裡還敢放箭,全都垂下了雙臂。

    城下賊兵揮舞著朴刀和弓箭。把百姓們叫了回去,在手推車裡裝滿泥土,要他們再一次向著護城河前進……

    “開城門啊,讓這些百姓逃進城裡來!”有人向千戶建議。

    “不行啊,賊人有可能混在百姓中殺進城來,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把他們分開……矛陣和弓箭都不能對著他們上,只要一開城門,必有賊人趁機攻入。”

    “可是他們會死的……”

    說話間,外面的賊人又揮刀殺了一名沒有力氣推車的老者。鮮血灑黃沙,一種沉重的情緒。壓在了城頭所有人的心上……救?不救?他娘的救還是不救?

    別說城守軍無言以對,就算是在斜角的山坡上看戲的高迎祥、薛紅旗、王二、苗美、許人傑等人,也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感​​將他們籠罩了。

    薛紅旗的聲音帶上了顫抖:“這……怎麼會這樣?”

    “這是蒙古人很愛使用的戰術!”朱元璋沉重地道:“用你的親人擋你的寶劍……用泯滅人性的戰術,來考驗你的人性……你若有人性,就會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破城。你若沒人性,將箭射向自己的親人,也許能守下城池,但內心的痛苦會毀掉你,也許今夜三更。你就會用腰帶把自己吊死在歪脖樹上。”

    “絲!”眾頭領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連闖王高迎祥也忍不住退了半步:“我……我沒想到八大王會用這樣的方法攻城……”

    王二捏緊了拳頭,勒馬就嚮往前衝:“我要去救這些百姓!”

    “當家的,別,別去!”映山紅知道王二是說到做到的,趕緊縱身一撲,從自己的馬背上撲過來,抱住了王二的腰。將他從馬背上拖了下去,兩人的體格都極壯,摔落地面時發出蓬的一聲巨響,映山紅尖叫道:“當家的。你去不得……做得出這種事的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友軍的頭領,只要你妨礙了他的計策,他就連你也殺的……”

    “要救這些百姓得調兵過來……”許人傑道。

    “咱們的兵太遠……等他們調過來哪裡來得及?”王二怒吼。

    “來不及……就忍住吧!”朱元璋沉痛地道:“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他娘的什麼都能學,就這個永遠不要學。”王二拼命掙扎,想甩開映山紅,但是映山紅可不是很容易甩得掉的,她的體格雖然比王二差一些,功夫也差一截,但若拼了命的抱住王二,除非他痛下殺手,否則別想把她弄開。

    “賊婆娘,你放手!”

    “當家的,我不能放!”

    “老子拿缽盂大的拳頭揍你……”

    “揍啊,你揍!老娘就不放手……”

    “你他娘的放開我……”王二揮拳砸在映山紅的背上,這一拳很重,發出“蓬”地一聲悶響,映山紅痛哼了一聲,咳嗆起來,但是手卻沒有鬆。

    “唔……當家的……你再打,用力打啊……打我出氣吧……”映山紅挨了一拳卻沒生氣,還是死死地抱著王二的腰身:“被男人打一頓,總比死了男人做寡婦好……”

    “啊!”

    王二捨不得再打映山紅,放棄了掙扎,仰天倒在地上,大聲怒吼。映山紅還怕他再跳起來,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死死抱著不鬆。

    站在旁邊的高迎祥、苗美、薛紅旗、許人傑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南城門外的護城河在飛快地填沒……城牆上的官兵與鄉勇呆如木雞……

    張獻忠的賊兵揮舞著朴刀,又將一個沒力氣推車的女人砍翻在了地上……

    鮮血好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7 12:42
三二四、我來背負


    護城河平了……張獻忠的軍陣開始緩緩向前,利用百姓做成的盾牌,向著城牆進逼。

    一個百姓在賊兵的逼迫下,搭起雲梯,向著梯子上爬,在他背後緊跟著一個賊兵,揮舞著撲刀,以百姓為盾,向城頭推進。前面的百姓邊爬雲梯邊哭:“別對我放箭……別拿火磚砸我……嗚……哇哇……”

    城頭上的人果然沒有對他放箭,誰也下不了這個手,這百姓爬到城頭,眼看要被自己人拖上去獲救,沒想到一直跟在他後面的賊兵卻向上一躍,伸在這個百姓身上一接,藉著一拉之力,翻身上了城牆,那名百姓卻被他拖得摔落下去……碰地一聲落到城牆下,脊背先著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斷了脊梁骨,再也沒有爬得起來。

    翻上了牆頭的賊兵哈哈大笑,揮起朴刀,將兩個楞住的鄉勇砍倒在地,大笑道:“老子登上城牆啦,哈哈哈,後面的兄弟快跟上來… …”

    另一邊城頭上,一個鄉勇手裡端著一鍋開水,也不知道該不該倒向爬城中的​​敵人,他猶豫了許久,一直沒敢動手,旁邊有個豫北兵過來,想幫著他把開水倒下去,但是這個來奪鍋子的動作使得鄉勇全身一緊,兩人爭搶起鐵鍋來,咣噹,裝滿開水的鐵鍋打翻了,裡面的開水潑了兩人一身都是,將兩人燙得慘叫連天。

    澤州城頭一片混亂,驚慌失措的官兵、鄉勇、百姓們亂成一團,簡直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開砲?會打中百姓!放箭?也會射中百姓!火磚火油火罐開水?都會先中百姓!

    怎麼辦?

    一旦軍民齊心守城的氣勢被破除。想要再次凝結起來談何容易?

    “呼呼!”

    在朱元璋身邊的人觀戰的人也呼呼地喘著粗氣,王二就不提了,高迎祥和薛紅旗這兩位馬賊出身的好漢也有些受不了,高迎祥罵道:“他娘的,等這仗打完,我得好好地說說八大王這傢伙,這樣做實在有傷天和。”

    薛紅旗的手摀著心口,好看的側臉一片煞白:“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狹路相逢讓我碰上的話,一刀剁了他丫的。”

    只有朱元璋面色一直沒變,始終保持著一種凝重感。他低聲道:“不用看下去了……這城破了!我們回軍中去!”

    誰都沒有反對,實際上誰都不想再看下去了。

    這時候,薛紅旗突然對著朱元璋問道:“朱八哥……如果您是城中守兵,在那樣的情況下,您會怎麼辦?”

    “哦?我麼……”朱元璋的神思微微向前反彈了數百年,彷彿回到了與蒙古人打仗的那個歲月,驅趕百姓攻城的戰役,在蒙古人手裡實在是猶如家常便飯。朱元璋第一次碰到這種戰術時,也被打得汗流浹背。心理幾乎崩潰,但征戰一生。這樣的場景看多了之後,卻已經懂得了處理這種事最好的辦法!

    他沉著臉,認真地道:“我會在第一時間下令,射殺所有被敵人裹脅的百姓,防止城池被破。”

    “什麼?”眾頭領大驚失色,薛紅旗本來站得距離朱元璋極近,距離甚至有點曖昧,這時卻猛地退了一大步,簡直像在躲瘟神一樣躲他。

    “怎麼?就這樣就怕我了?”朱元璋陰森森地笑了一聲:“如果我不下這個命令。你們會怎麼辦?”

    “我們……”眾頭領楞住了,他們哪知道怎麼辦?

    “你們會亂!”朱元璋認真地道:“然後城池會被攻破,你們連同城中​​的士兵和百姓,全部都要死……為了幾百個本來就死定了的百姓,搭上全城軍民,不合適……所以我會在第一時間下達殺掉他們的命令,你們和士兵就不需要再思考該怎麼辦了。只需要聽我的就好……當你們殺死了這些百姓,心中難過的時候,只需要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你們的心裡就會好過一些……不至於再責備自己的良知!”

    “啊?”眾頭領驚愕。

    “是的。你們不需要難過,你們沒有殺人……”朱元璋森森然地道:“你們只需要告訴自己,那些人都是我殺的,便行了!這樣一來,城池可以守住,軍民都不用慘死,敵人的陰謀被粉碎,你們沒有殺人!”

    “劊子手之名交給我就好,因為我背負得起!”

    我背負得起!

    這句話並沒有說得很用力,但其中鏗鏘之聲,震人心弦,堅強的心志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我背負得起!

    他曾殺盡江南百萬兵,曾屠盡大明所有貪官污吏,剝皮塞草,天下顫栗!

    哪怕背上殺神之名,哪怕青史留他血腥一筆,但他為百姓開創二百七十年巍巍大明,其中功過,誰有資格評說?

    就算有人評說,我也不在乎,因為……我背負得起!

    薛紅旗不知道怎麼的,剛剛退開的腳步趕緊又前邁了一步,伸手拉住了朱元璋的袖子:“不……朱八大哥,我……在那情況下……我也來幫您下令放箭!”

    “我也來幫您下令!”許人傑也向前了一步。

    “我也敢背負起殺人之名!”苗美也向前了一步。

    旁邊看著這一幕的高迎祥,心中忍不住暗生佩服之意,厲害,這個白水朱八真是厲害,剛才看了八大王攻城的計策,所有人都方寸大亂。但他輕輕幾句話,便把這些頭領的心全部抓住了,連我混亂的內心都突然歸於平靜!

    這個人實在太厲害了。

    這時候朱元璋突然轉頭過來對著了高迎祥,抱拳道:“闖王大哥……兄弟有一言相諫。”

    “哦?朱八大哥但說無妨!”高迎祥也趕緊抱拳回禮。

    朱元璋認真地道:“還記得貴軍攻打西城門時遭遇到的阻力嗎?其實……那都是名聲壞的事!三十六營最近幾年來,每攻下一個城池,都要燒殺搶掠一番,打壞了自己的招牌,才會使得攻城掠地時困難重重,雖然八大王用了這招毒計,破了面前的澤州城,但是今後貴軍還要攻打無數個城池,還會碰上無數次難以攻克的情況,難道貴軍也會學著八大王一樣用這種有傷天和的攻城方式麼?”

    高迎祥聽了這話,略微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楞了好一陣子,才道:“朱八大哥的意思是?”

    “貴軍不妨約束好部眾,維護好軍紀,盡量不要擾民害民,至於富人嘛……我倒不敢勸你們不要去動,總之……民心所向,才是真正的力量。”朱元璋淡淡地道:“就拿薛紅旗妹子攻打安定城來做例子吧,因為她的名聲比較好,剛到安定城下,城中的貧民就主動起事,幫助她裡應外合,一舉破城……若是她的名聲像……咳……像八大王那般,還會有貧民願意幫她麼?”

    高迎祥低下頭,仔細想了一陣,想了想自己攻打澤州西城時碰上的軍民一心守城的場面,不由得心中微動,長久以來的某些觀念,開始輕微地動搖了起來。

    朱元璋繼續道:“眼前的城池傾刻就要被八大王攻破,城破之後,便要處理城中百姓了,到時候我希望闖王大哥能想起我剛才說的那番話!做出正確的判斷。”

    “明白了!我知道了你的意思。”高迎祥拂了拂自己的白袍,認真地道:“一會兒我帶兵入城之後,會立即阻止八大王的人為非作歹……你放心,北城的闖將是我的侄兒,一向聽我的號令,東城那邊的老回回也是個好人,只要我說得有理,他必定聽從。咱們這三路聯手,要壓住八大王並不困難……總之,不能再讓他這麼亂來下去了。”

    “既然如此,我就代替澤州城的老百姓們謝過闖王大哥了。”朱元璋對著他最後抱拳行了個禮:“兄弟就不進城去了,在城外等闖王大哥的好消息吧。”

    “哦?你不跟我一起進城看看?”高迎祥道:“多你這一路軍勢,要壓住八大王會更加容易。”

    “不了,我怕我的人看到八大王,會撲上去和他鬥個你死我活……”朱元璋用眼光掃了掃旁邊的王二,高迎祥看他眼色,算是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王二那澎湃的正義感,使得他無法忍受剛才看到的東西,若是讓他在心情平靜下來之前看到八大王,只怕立即就要濺血五步……但是現在還不是義軍鬧內鬨,自己人打殺自己人的時候……所以他只能遠遠地避開去。

    高迎祥點了點頭:“好,交給我來辦吧!三十六營裡除了紫金梁大哥,就數我闖王最大,我就不信辦不好這件事。”

    “闖叔……”薛紅旗輕喚了一聲,然後嘆道:“靠您了……”

    “嗯!”高迎祥轉身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許人傑忍不住有點擔心地問道:“這位仁兄行不行啊?我看他雖然人多勢眾,但眼神中缺少狠勁兒,和西營八大王放對,未必就壓得住場面。”

    “少胡說,闖叔是我陝北馬幫的總大哥,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他說要壓住八大王,就一能定壓得住。”薛紅旗哼哼道。

    “切,這又不是說得出就一定能辦​​得到的事……”許人傑哼哼。

    “不,他應該能辦到!”朱元璋淡淡地補充道:“若光是闖王一個人,說不定真的壓不住八大王,但是闖王有個好侄兒,只要他的侄兒肯站在他這邊,八大王絕對鬧不出妖蛾子。”

    “您說的是……”

    “闖將!”

    此時的闖將李自成,還被淹沒在闖王高迎祥的光輝之中,當世除了朱元璋,誰也不知道他是一支比西營八大王張獻忠更加恐怖的怪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7 21:10
三二五、分道揚鑣


    夕陽掛在天邊,血紅色。

    眾人坐在澤州城外的營地裡,圍坐成一圈,旁邊有一顆小樹,樹梢上有一片乾枯的樹葉,這葉子剛好就擋在了夕陽的前面,因此……眾人眼中的夕陽顯得十分殘破,上面有一個枯葉形的破洞,怎麼看怎麼彆扭。

    “王二,別哭了,這麼大條漢子,哭得稀里嘩啦像什麼樣?”苗美給了王二的背上用力一拳。

    “死了好多百姓……我沒有救到他們……我替天行道個屁……”王二說話的聲音還不太利索。

    “行了行了,不是你的錯!”映山紅在旁邊無奈地道:“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啊?飛天遁地會施法術當神仙麼?全天下人都被你一個人給救了?你也就是一條壯牛,雙手伸開還夠不到兩丈長,別把自己拽得跟啥似的,害老娘被你打了幾拳,骨頭現在都還痛。”

    王二無言。

    眾人都側過頭去,看那夕陽籠罩下的澤州城,此時澤州城裡還在斷斷續續傳出喊殺聲,但是聲音已經很小了,看來城中的官兵已經大部份被鎮壓下去,抵抗力越來越小。

    自從張獻忠攻破南城之後,城中士氣崩潰,北門與東門也先後被闖將李自成、老回回馬守應所破,高迎祥也趕緊重整軍勢,再攻西門,本來他的軍隊今天士氣已崩,是不可能再發動攻勢了,但是城頭上守軍陣腳大亂的樣子落在賊兵們眼中,使得他們重新激起了士氣,於是一鼓作氣,攻破了西城……

    四門大破之後,澤州城很快落入三十六營手中,接下來朱元璋等人等待的消息,就是高迎祥能否壓制住張獻忠,保住城中的百姓們了。

    等待非常痛苦,尤其是等待一個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讓人十分開心的消息!

    夕陽沉了下去,澤州城頭點起了火把……漫漫長夜一分一秒地緩緩度過,朱元璋軍的營地中間也點起了火堆,王二等人圍繞著火堆而坐,一夜到天明,眾人都沒有交談超過十句話,到第二天清晨,陽光耀眼……眾人突然聽到城中發出巨大的吵雜聲。

    登高一望,原來是城北方向有一支軍隊離城而去,可惜隔得太遠,壓根看不清楚是哪隻軍隊,也搞不清楚有多少人。總之是有人開了北門走了……

    這舉動可真不尋常!大清早的人幹嘛突然走了?眾頭領都覺得莫名其妙,只有朱元璋的臉上露出一抹淡定之色:“我沒猜錯的話,那是八大王的軍隊,他被闖王、闖將、老回回三人聯手阻止了搗亂,心生不忿,才一大清早就離城而去了。”

    “哦?朱八哥猜東西從來沒猜錯過!澤州的老百姓們保住了?”苗美喜道。

    眾人還有點不能確信,但是朱元璋說的話一向準確,大夥兒都放下了心頭的沉重,不一會兒,澤州城的方向奔來幾十騎快馬,是高迎祥來了,他進了朱元璋的營地,到了眾頭領面前,翻身落馬,雖然年過四十,但他身手還是非常矯健,落地就抱了抱拳道:“朱八大哥,幸不辱命。”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我看到八大王的軍隊好像是負氣出走了。”朱元璋淡淡地問道。

    高迎祥哎了一聲:“這個嘛……唉……昨天發生的事,也就讓朱八大哥也聽聽吧,你可莫笑話咱們三十六營。”

    “不敢!”

    高迎祥緩緩地講了起來,原來城破之後,高迎祥首先就是勒令自家的士兵不得擾民,盡量爭取民心,他突然之間向賊兵們發出這樣的命令,讓賊兵們大感意外,軍中頓時就起了一陣混亂,好不容易才藉著多年的威信將這些不同的聲音壓下去,然後他也碰上了白玉柱曾經碰上的麻煩問題,那就是士兵們陽奉陰違,嘴裡說願意聽令,實際上依舊我行我素地做壞事。

    然後又是好一番整頓,高迎祥倒也下定了決心,要改頭換面,於是狠狠地揍了幾個搗亂的士兵一頓,好不容易壓下局面。接下來他便一邊聯絡闖將李自成和老回回馬守應,一邊趕去阻止張獻忠倒行逆施。

    先是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張獻忠一番,但是張獻忠不聽!接下來便是拿出三十六營二號老大(此時一號老大是紫金樑王自用)的威勢去壓張獻忠,結果張獻忠還是不聽!高迎祥不想和張獻忠翻臉,正苦無辦法的時候,闖將李自成和老回回馬守應聯袂而來,一起表示支持高迎祥,終於把張獻忠給唬住了。

    張獻忠雖然是個亡命之徒,但是他也知道眾怒難犯的道理,而且他深知李自成和馬守應兩人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若是和這兩位仁兄撕破臉,比和三十六營裡所有的其他首領作對還要可怕。

    最後張獻忠只好妥協,不再把屠刀對向普通百姓,而是轉而去勒索富商、鄉紳、官僚……總之澤州城免了一場大屠殺,但仍然躲不開一次小屠殺。富人被殺了個七七八八,金子銀子也不知道搶走了多少,這裡畢竟是州城,富人比縣城多得多,張獻忠發了一筆財之後,也不想再和高迎祥等人一起行動了,因為他發現這幾個人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人,還是去找些比較容易糊弄的友軍頭領共同行動更好。

    於是天一大亮,張獻忠就開了北城門,徑直走了,不再和高迎祥等人一起行動。

    了解城中的動蕩之後,朱元璋鬆了口氣,小屠殺也還好,死的人少點總比死的人多好,他已經盡到了自己的努力,救得下來的便是運,救不下來的便是命……

    高迎祥講完了故事之後,對著朱元璋重新抱了抱拳道:“朱八大哥,雖然得罪了八大王,但是你這次教我的這一招,也確實挺有成效的,以前我攻破城池之後燒殺搶掠,百姓都會拼命抵抗,還要經歷好幾天的混亂才能完全控制住城池,隨時有落單的士兵會被暗巷裡潛伏的百姓打殺……但這次進城之後我約束士兵,讓他們不要亂搶亂燒,反而很快就將城中的亂局給控制處了,百姓們縮回了家裡,沒有再躲起來伺機和我的兵拼命,損失反倒減少了許多。”

    “那是,百姓若不被逼到絕境,何至於非要和士兵拼命呢?”朱元璋淡淡地道:“而且普通百姓多是窮人,搶殺他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高迎祥攤了攤手:“以前就沒想到這個……唉……今後我會好好做的!侄兒也誇了我兩句,說我這次做得對了,只有這樣做才能成大事。哈,這個侄兒當過邊軍回來的,心氣高著呢,我以前做的事他可沒誇過我,這次倒是難得地說了兩句好話。”

    他這個心氣兒高的侄兒,也就是李自成!此時確是個人中俊傑!

    其實李自成在明末農民起義的初期並不是一個非常惡棍的人,反之,他軍紀相對別的賊軍來說嚴明得多,對百姓也比別的賊軍要好,更懂得爭取民心。後來他得了牛金星、宋獻策,尤其是李岩等謀士之後,更加注重網羅民心,還編出了“打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這樣的歌謠,可見他是懂得民心背向的道理的。

    他的軍隊發展也非常快,所謂百萬賊軍,那可不是吹的,若不是得民心,豈會有這等規模?

    當然,這傢伙在進入京城,推翻明朝之後,心頭一鬆,頓時就變成了魔王,這說明以前的他一直是在假裝出偽善的嘴臉,內心深處依然是賊寇一隻!但就是“懂得偽裝”這四個字,就不是那麼容易做得到的,非有大毅力的梟雄人物,做不到像李自成那樣的偽裝程度。

    嘛,一不小心扯遠了!

    總之事情告了一個段落,高迎祥對著朱元璋笑道:“八大王雖然是負氣而走,但他終究是我三十六營的一股,老回回放心不下他,打算跟著他去北面有個照應,但是我侄兒卻叫我不要和八大王同流合污,勸我向南去攻打豫北的懷慶……所以我和侄兒這就打算要南下了,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朱元璋聽說他們一南一北,要各分東西,倒也不感覺到意外,三十六營分成幾十股到處竄,本來就是歷史定局,他不想插手這種事,反正他們鬧得越歡,自己也越能爭取到時間在白水生根發芽。

    他抱了抱拳道:“兄弟我也沒啥打算,隨便轉轉吧,轉到哪裡就算哪裡……”

    聽他這樣說,高迎祥也就沒再問,他轉過頭去對著薛紅旗,用長輩的口號道:“瘋丫頭,你又有何打算?若是沒地方去,就來和叔叔一起行動吧… …看你扎的這頭髮,還沒出嫁吧?要不要叔叔給你張羅一門親事?”

    “這個……”薛紅旗其實滿想嫁人的,但是女兒家自己可不能說,她搖了搖頭:“闖叔別拿我說笑,您到哪兒給我張羅親事去?我要找的是英雄豪傑哦,阿貓阿狗什麼的一律不要。”

    “嘖!瞧你說這話,叔叔的眼光能差?叔叔說的是我那侄兒,闖將!這可是人中俊傑,將來成就不在叔叔之下。”高迎祥笑道:“你若不要,叔叔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了。”

    薛紅旗聽了這話,臉色微變,和朱元璋等人在一起相處久了之後,她也受到了朱元璋等人的影響,本能地排斥三十六營中的頭領們,感覺那些傢伙都是些不上檯面的賊,一聽說對像是闖將,她的心裡就不痛快了,於是抱拳道:“這個還是闖叔您自個兒留著做女婿吧。”

    “哈哈哈!真是……”高迎祥哈哈一笑,眼光在朱元璋、王二、苗美、許人傑等人身上轉了一圈,似乎是想找出來哪個是薛紅旗的心上人,但是巡視一圈下來卻沒有頭緒,女人的心思,高闖王他老人家也是不懂的,只好勒馬就走:“算了,不管你這瘋丫頭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8 16:39
三二六、你嫁不掉了吧?


    與來的高調不同,返行的朱元璋軍顯得無比的沉靜與低調。士兵們沿著中條山的山溝和深山老林,悄悄地溜向西邊,不敢有一絲一毫暴露形跡的舉動。來的時候,他們沿途向好幾個縣城的富戶們“收了稅”,所以存糧滿多的,扎進中條山之後就算很久不出去,糧食也勉強夠用。

    後世的山裡總有東一個西一個的鎮子,就算是渺無人蹟的地方也會突然鑽出來一個天文台或者一個生物觀測站。但是這個時代卻不一樣,一入深山,那真是怎麼走也碰不上一個人,可以做到幾乎完全的潛行。

    朱元璋軍花了好幾十天的時間在中條山裡艱難地跋涉,一直走到深秋時節,才終於回到了蒲州城南邊的中條山中。

    軍隊在這裡暫時駐紮了下來,然後派出一支小隊,乘著夜色下了山,又向西行了一陣,渡過黃河去聯絡拼命三郎,叫他在黃河邊上準備好渡船。隨後軍隊才趁夜下了山,趕向黃河岸邊。

    朱元璋原本作好了會被人發現的心理準備,也想好了對策,若是被人發現,不得已只好把發現他的人抓起來,裹脅著一起前往白水。

    幸運的是,從中條山的西南山腳一直到黃河邊,居然都沒有一戶人家!路途半中央原本有一個叫做韓陽鎮的鎮子,但是早在去年就被三十六營燒為了廢墟。誰也不知道,曾經攻打了鳳凰城,勸反了白玉柱。並且和三十六營摻合在一起出現在澤州城邊的白水朱八軍,居然神奇地再次返回了陝西境內。

    世人皆以為朱元璋軍鑽入了太行山脈!

    當朱元璋等人再次踏上陝西的土地時,首先看到的便是拼命三郎樸實的笑臉在他背後,楊洪、一座城、一朵雲幾人也都來了,大夥兒都笑道:“朱八哥、王二哥、苗美兄弟、大元帥兄弟、薛紅旗大姐……各位別來無恙?”

    “哈,當然好得很!”王二給了拼命三郎一拳:“咱們這裡的情況好嗎?”

    “還行,前幾個月來了一位巡按御史,全靠著冷風大哥的妙計,咱們才糊弄了過去。”一座城對著薛紅旗匯報起事情的經過來,他學識不乍地。講個故事雜纏不清,半天都沒把事情說清楚,最後薛紅旗只好一腳把一座城踢開,跑來聽楊洪复敘事情的經過,這才搞明白了這裡發生了什麼。

    眾人都抹了一把汗,好險!洪承疇果然是個難搞的傢伙,還好他分身乏術,只能把這種事交給手下來做,但是在朝廷官員素質整體崩盤的情況下。派手下來幹這事還真是白搭。

    朱元璋心中暗嘆,國之將亡。妖孽叢生,縱使上面有幾個能幹的,例如洪承疇、孫承宗、盧像升一類的英才,但是他們不是三頭六臂,沒有千里眼順風耳,許多事情顧不過來,終究得靠別人去做,結果壞就壞在了“別人”的身上,好心也能辦成壞事……這就是明朝到最後病入膏盲無藥可治的根本原因……

    必須先破!把完全腐敗了的官僚體系徹底打碎。再於廢墟上重建,才是拯救大明朝最好的辦法,可惜的是……這是不可能由朝廷來做到的事!要么就得有人造反,要么就得有人政變,想靠朝廷自己的力量扭轉乾坤只是做夢!

    這也是國家總是一個又一個地輪迴的根本原因……越是龐然大國,越是容易積累矛盾,積累個幾百年之後。所有的矛盾都糾葛在一起,使得當政之人失去了自我調節的能力,這種時候就必須靠著外力來破除一切,結果就是唐宋元明清。一輪又一輪的政權交替,一個朝廷倒下,新的朝廷站起!無限循環的宿命,誰都以為自己能千秋萬載,但誰都只能活上那麼幾百年,就失去活力,頹然死去。

    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全人類都為此頭疼,倒是西方國家後來摸索到一個折衷的方案,也就是所謂的兩黨制,一個朝廷調節不過來自己的內部矛盾,那就用兩個朝廷互相輪換,一方面可以幫忙監督著另一個朝廷進行調節,一方面也因為有敵對朝廷的存在,被迫拼命地調節自身。

    雖然這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但是卻可以使得朝廷的調節能力提高,延長朝廷的生命力,這是不爭的事實。朱元璋還沒有決定自己將來會走哪一條路,但是東方西方的思潮,都在他考慮和借鑒的範圍之內。

    “好啦,咱們回家吧!”許人傑嬉皮笑臉地道:“離家久了,大夥兒想家了沒?我倒是挺想家的。”

    “切!好男兒志在四方!”王二笑道:“想家的算什麼爺們儿?”

    “哈哈哈!”大夥兒都笑:“大元帥,看來你不是爺們儿啊……”

    薛紅旗也笑:“這傢伙擺明不是爺們儿,哪個爺們儿像他這樣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你還是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吧!”

    “切!你們以為我想的是想家裡的老婆?那幾個黃臉婆有啥好想的?”許人傑哼哼道:“太小看我大元帥了,我想的是先咱們一步運回家裡來的十六門蒲州弗郎機砲……還有那些踏張弩,現在應該造出來了許多吧?哈哈哈哈,我終於可以指揮砲​​兵和弩兵陣了……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無言!搞了半天,這傢伙想的不是家……

    苗美苦笑道:“大元帥,我真是敗給你了,結果你比我純爺們儿,我倒是有一丁點兒的想念黃龍山寨呢,不是想大砲,也不想弩機,我就想著寨子裡那平靜的生活……想著有一天全天下都能那樣。”

    薛紅旗聽許人傑說到家裡有幾個黃臉婆,心裡突然咯噔一聲響,一股難以言諭的情緒在心底裡蔓延……原來,這傢伙也已經有媳婦兒了!以前沒聽到這個的時候,她一點也不在乎,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當她真正聽到了,卻又覺得心裡怪怪的,好像有點失望,又好像鬆了口氣……

    原來,這種嬉皮笑臉的傢伙,我也會在意的麼?她的心裡實在有點不好受!眼光從朱元璋身上掃過,想道:這位已經一妻一妾了。再看王二:這位有了映山紅大姐了。再看許人傑:這傢伙也有幾個黃臉婆在家。再看冷風,他背後死死地貼著一個李三妹。

    薛紅旗的眼光無可奈何地落到了拼命三郎和苗美的身上,幽幽地想:我就只能在這兩個傢伙中挑一個了麼?

    正在這時,朱元璋突然開口道:“咦?三郎,你背後這小姑娘是什麼情況?”

    眾人聽到這話,定睛一看,這才注意到拼命三郎的屁股後面跟著一個小女孩。女孩也就十歲不到的年齡,骨瘦如柴,因為臉龐太瘦,所以眼睛顯得異常的大,她縮在拼命三郎後面,小小的身軀被拼命三郎的大塊頭給遮住了,所以眾人一直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你的女兒?”薛紅旗一邊問道,心裡一邊慘呼:我選擇的對象又少了一個,沒想到這拼命三郎不開口不說話的,女兒都這麼大一隻了。真是奇怪了,這些又醜又傻的男人為啥都找得到媳婦?我這又漂亮身材又好的女英雄卻嫁不到如意郎君?天道何在?她心裡發酸,嘴裡自然就不客氣了:“三郎大哥,我還以為你是個人物,沒想到你把自家女兒養得這般瘦,她吃過一頓飽飯麼?沒人像你這樣虐待自家女兒的。”

    “不是啦……不是他的女兒。”許人傑笑道:“是他好心撿回來的流浪孩子……剛撿回來那天我正好在他家裡,這孩子那時候更加瘦弱,現在倒是長出幾兩肉了。”

    原來如此,眾人這才恍然,原來是撿回來的孩子。

    薛紅旗的俏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心裡猛鬆了一口氣,呼,還好,看來還有兩個可以挑的,險些就變成只有苗美一個了,她期期艾艾地道:“呃……小妹剛才的說話唐突了,還請三郎大哥勿怪。”

    “這哪能怪你!”拼命三郎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撫了撫小女孩的頭道:“這孩子太可憐了,我想讓她過點像人樣的生活,但是我一個男人養她也挺不方便,薛紅旗大姐若是……”

    “不要!”小女孩突然尖叫一聲,打斷了拼命三郎的話:“不要把我送給別人……我要跟著三郎哥哥……等我長大了,就給三郎哥哥做媳婦兒。”

    薛紅旗:“……”

    眾頭領:“……”

    我賊你個北啊!薛紅旗心中大罵:天啊,這小女孩居然是個勁敵!好男人是被人搶走一個就少一個的啊,你歲數還小,別來和二十歲都沒嫁掉的姐姐搶行不?

    “小妹妹,這樣說話不行啦,女孩兒要矜持一點,嫁人這種事要等男人來對你說,你不能主動對男人說哦。”薛紅旗皮笑肉不笑地訓了她一句。

    “我就要說……”小女孩從後面死死地抱著拼命三郎的腰,她只有這麼一點高,只抱得到腰身的位置,但是抱得挺緊的,說話的聲音也挺堅決:“我媽臨死前對我說,想要什麼就得說出來,太矜持的女人會沒有人要……嗯……就像姐姐你這樣……這麼老了,頭髮還披散在肩頭,還沒紮成婦人髻呢……嫁不掉了吧?”

    “扑哧!”薛紅旗向後就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9 12:36
三二七、大浪潮


    “哈哈哈,童言無忌,薛紅旗大姐別放在心上!”許人傑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

    “我……我和你們這群混球就沒話可說!”薛紅旗憤憤地扔下一句話,扭頭就跑,跑出老遠之後,又叭噠趴躂地跑了回來:“我忘了騎我的馬!”

    許人傑大笑:“喂,你是馬賊吧,居然忘了馬?”

    “老娘就是健忘,你要咋地?”薛紅旗翻身跳上馬背,猛甩一鞭,這一次跑得飛快,一轉眼就去到了十來丈外,沒想到她突然又趴噠趴躂地跑了回來,對著朱元璋道:“朱八大哥,我先回一趟大荔,然後就來白水找您。”

    “哦?”朱元璋微感好奇:“找我做啥?”

    “我想跟著您學些東西!”薛紅旗認真地道:“這次跟著您出去轉了一圈,長了不少見識,這才知道自己只是個半桶水,呃……不對,半桶都沒有……若是不多學點,搞不好活不了兩年就死在哪個山溝裡了,小妹還沒嫁……咳……小妹還沒活得夠呢。”

    “嗯!這沒問題,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朱元璋認真地道:“我麾下這些兄弟也想隨著薛家妹子學點馬背上的功夫,咱們互相指教吧。”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薛紅旗的馬鞭啪地一聲響,她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許人傑一眼,這才縱馬而出,這次真的跑不見了,沒有再返回來。

    許人傑看著她的背影,陰陽怪氣地道:“哈哈哈,好男兒志在四方,好女人卻志在嫁人啊……這妮子看樣子是唇心動囉。哪個還沒媳婦的男人去把她給撿走吧,這樣子實在是不成體統啊。”

    眾頭領一起搖了搖頭,然後舉起了缽盂大的拳頭!

    “碰!碰!碰!”

    許人傑被眾人一通飽打,過了許久才哎喲哎喲地翻身爬上馬背,落荒而逃……

    當朱元璋帶軍回到白水,已經是兩日之後,城門口俏生生地立著兩個女子,安安靜靜地等著他歸來,他揚眉一看,前面的是張櫻仙,後面的是秋葉,秋葉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朱元璋眼神微微一凝,就看到秋葉臉上怯生生的表情,她還在介意這個孩子是女孩的事,擔心朱元璋不喜。

    朱元璋輕嘆了口氣,這種時候,就得用行動來安慰她了吧?他翻身跳下馬去,一個箭步到了秋葉面前,雙手抱過女兒,裝出大喜的樣子道:“太好了,我可愛的女兒!長大了一個是個遠近聞名的好姑娘。”

    見他動作,秋葉臉上的一抹怯容才終於散去,她縱身一撲,抱住了朱元璋的手臂,壓在心頭幾個月的擔憂在這一刻化為虛無,幸福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

    崇禎五年,九月,闖王高迎祥,闖將李自成從澤州城出發,向南挺進,於九月十四日攻破修武縣,兵鋒直逼懷慶府城。朝野大震,沒想到賊寇繼縣城和州城之後,居然膽敢向府城下手了。河南鄉紳張皇失措,聯名上疏請救。

    朝廷急調昌平鎮副總兵左良玉,帶領二千多名官軍趕赴懷慶。明末著名將領之一的左良玉,便於此時首次登場,開始在明末農民起義的大潮中扮演起重要的角色。

    闖王高迎祥和闖將李自成很快就領教到了左良玉的厲害,數萬賊兵居然被左良玉用兩千多官兵吃得死死的,被迫向北退回山西境內,不敢再向懷慶伸手。

    山西在鬧騰,陝西也沒閒著。

    首先是混天猴被明將馬科率部擊殺於延水關。

    同時三邊總督洪承疇、陝西巡撫(注,按真實歷史的話,此時的陝西巡撫是練國事,但本書中因​​為朱元璋改變了歷史,練國事已被殺死,所以陝西巡撫另有他人,咱就不編個名字出來現醜了,大家自己腦補吧)、巡按御史金蘭等即抓緊時機,部署對起義軍設在鐵角城一帶的基地進行圍剿,洪承疇一面調集大軍進剿,一面派出間諜“借招撫為名,前赴各賊營,授以密計,與以重賞,潛行反間,令其以賊殺賊。”

    義軍中很快就出現了一名叛徒,此人名叫白廣恩,他率部投降之後,率軍直撲義軍頭領可天飛的營地何家老寨,可天飛措手不及,被其所殺。

    十月,一字王(拓先靈)在骨都寺為明靖邊兵備道戴君恩擊殺。

    十一月,曹文詔等部官軍追剿郝臨庵、獨行狼部於耀州錐子山,起義軍敗北,撤入鳳凰山。監軍道樊一蘅見山險難攻,派間諜進入起義軍中,引誘不穩定分子殺死郝臨庵、獨行狼,拿著他們的首級向官軍投降。投降派們以為能得到高官厚祿,沒想到等著他們的卻是洪承疇的屠刀,他從投降人員中拉出四百名所謂“猙獰慓悍者”砍了腦袋,鮮血染紅了黃土……至此為止,陝西境內的農民起義軍幾乎全部被鎮壓。

    十二月初七日,已經升任為臨洮的曹文詔,率領曹變蛟、馬科等人,帶領“逐一挑選、屢經戰陣”的馬步兵丁三千五百人由甘肅慶陽開拔,經潼關渡河,進入山西,踏上了追擊三十六營的漫漫征程。

    十二月二十四日,闖王高迎祥、闖將李自成與南下的紫金樑王自用、八金剛、過天星等人合兵一處,一舉攻克遼州……

    明宣大總兵尤世祿銜尾追來,於十二月二十八日,將義軍堵在了遼州城中,官兵四面圍城,三十六營據城死守,尤世祿和他的兒子副將尤人龍都被射傷,然而三十六營卻不敢在城中久留,害怕被官兵圍死在城中,只好放棄城池,突圍而出……是役三十六營大敗,光是死掉的人就有一千三百之多,受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李自成等人脫困之後,走馬入太行山,才終於避開了官兵的死追,暫時喘了一口氣……

    -

    崇禎六年,正月!

    京城!

    雖然已是正月,算是開了唇,但京城的氣溫依然很低,皇極殿中,崇禎皇帝朱由檢正召開朝會,與文武百官議事。

    說是議事,其實是崇禎皇帝一個人在罵人罷了!他先從內臣大臣開罵,再罵六部尚書,接下來罵各地總督巡撫府台縣令,接下來是總兵千戶百戶總旗,甚至小到衛所雜兵都抓出來罵了一通。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崇禎皇帝紅著一張臉,憤怒地吼道:“陝西、山西、河南……中原大地亂了一大半,三十六營、紫金樑、闖王、西營八大王、白水朱八……這幾個名字朕聽得耳朵都起了老繭,你們誰來告訴朕,他們為什麼這麼長命?嗯?為什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不是官兵不努力,實在是賊軍太狡猾啊……”下面也不知道是哪個官兒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居然讓崇禎給聽到了。

    崇禎怒上加怒:“狡猾?狡猾個屁!你們這些傢伙搞朝堂政爭之時,一個比一個狡猾,現在怎麼了?連一群書都沒讀過的泥腳子都比不上了?哼!你們還不如賊寇的腦瓜好使?朕要你們來何用?朕找一群泥腿子來做六部尚書不就行了?給我傳旨下去,明年的科舉考試,改成考試種田!”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皇上,古往今來,從來沒有科舉考種田的!”

    “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您不能這樣!”

    文官們嚷成一片,武官們卻在偷偷歪嘴笑。

    “統統住嘴!”崇禎怒道:“朕不過是隨口一句怒罵,又不是真的要科舉種田,你們就來精神了?剛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到哪裡去了?說到剿匪的時候,你們怎麼就不敢說話?”

    “……”

    文官們再度沉默。

    “賊人入了太行山,這下真是有趣了。”崇禎有氣無力地道:“他們隨時可以從太行山裡跳出來,搞不好明天就會殺到京城之下,哼!” 這是實話,太行山的東邊就是河北省,而京城嘛……正好就在河北省的正中心,賊人一旦進駐太行山,隨時可能出現在京城之外。

    百官無言。

    “說話啊!進諫啊!一個個不是很能說嗎?別再裝深沉了,不然朕真的要讓科舉考試改考種田。”崇禎無奈地道。

    堂下走出給事中孟國祚,硬著頭皮道:“畿南咽喉重地,順德為大平原,千里直走京師,非有河山為之蔽也……”

    “別掉書袋,給朕說明白點!”崇禎無力地翻了翻白眼。

    孟國祚咳了一聲道:“調三邊總督洪承疇、四川總兵鄧玘、昌平總兵左良玉、山西總兵張應昌部合圍……這四位大人都是能征慣戰之良將,只要他們同心合力,賊人就算上天下地都無路可逃!”

    “哦?”崇禎終於聽到了一點實質上的建議,精神一振。

    “再調通州兵兩千,昌平兵兩千,會同保定總兵梁甫部八千人,配合大名兵備道盧像升夾剿,如此一來,必定能將賊寇徹底幹掉。”

    旁邊的官員們一聽,心中冷汗直流:孟國祚,你有腦子麼?這麼一調,全國的兵都給你調去太行山了,你這是要鬧哪般?這麼多兵集在一起,若是領軍的總大將突然反了……搞不好就是個陳橋兵變再演……皇上怎麼可能答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4-19 12:38
三二八、太監監軍


    旁邊的官員們一聽,心中冷汗直流:孟國祚,你有腦子麼?這麼一調個省的兵都給你調去太行山了,你這是要鬧哪般?這麼多兵集在一起,若是領軍的幾名大將湊在一塊兒商量一下,突然反了……搞不好就是個陳橋兵變再演……皇上怎麼可能答應?

    是啊,皇上不是豬頭阿三,這種蠢斃了的建議怎麼可能採納?封建君主集權制度發展到明朝這一代時,對武官的管理已經是小心又小心,警惕又警惕,沒有哪一個皇帝會傻到把四個省的兵力集合到一起來玩,那樣搞一不小心就得把自己的皇位玩掉。

    崇禎皇帝的眉頭果然深深地皺了起來,作為一名職業是皇帝的男人,他也有他的局限性,剿匪雖然重要,但權力的制衡對他來說更加重要,一大群流寇有可能顛覆他的江山,但一大群軍隊集合在一起,同樣也可能顛覆他的江山,而且威脅性比流寇還大。

    “你們連區區幾個流寇都解決不了,朕信不過你們了!”崇禎把信不過他們的理由推到了行事不力上,實際上官員們都懂,行事不力並不是真正原因,越是打仗厲害比較得力的傢伙,越是信不過呢。

    崇禎的腦子開始拼命轉動,眼睛也在堂上掃來掃去,這滿堂文武,一眼掃過去,竟然沒有一個是他信得過的,這可如何是好?

    對了!崇禎突然腦門一醒,朕信不過這些官員,何不調些信得過的人去監督他們?

    要說崇禎最信得過的人,當然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太監了……皇帝這職業不好做,從小缺少朋友一起玩,只能和官中的太監們一起混日子,這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太監就成了皇帝最信得過的人,這是所有非開國皇帝的通病。

    崇禎的眼光向後轉,站在他的龍椅後面的,是幾個親近的太監,有在御書房聽用的,有在司禮監辦事的,有在宮中負責採買的,還有什麼負責膳食的,負責製衣的,負責記錄《記居注》的……他在中間找了一陣,很快就找出了四名最聽話,最信賴的年輕太監。

    “陳大奎、閻思印、謝文舉、孫茂霖……聽旨。”崇禎皇帝吧啦吧啦地點了一群太監的名字。

    太監們嚇了一跳,無端端被點了名聽旨,換了誰也要嚇一跳的,他們還以為自己貪污卡拿的小事被皇上知道了,嚇得不清,這些傢伙趕緊走到堂下,全身顫抖,跪成一排,等候崇禎宣旨……哦,是宣判!

    沒想到崇禎皇帝居然認真地道:“我任命你們為內中軍,分別出任洪承疇、張應昌、左良玉,鄧玘……的監軍。”

    “監軍?”太監們楞住,過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堂上的文武百官也楞住,過了好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陣子沉默而壓抑的時間,太監們才終於搞明白了,自己撈到肥缺了啊!肥缺!這絕對是肥缺!監軍是多麼厲害的職務,一支軍隊的數千兵將,全都在監軍的一張嘴管轄之下,那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謝皇上!”陳大奎、閻思印、謝文舉、孫茂霖等太監磕頭如搗蒜。

    “皇上不可啊……”文官們也嘩啦啦地跪了一片:“若是濫用太監,又要開萬曆、天啟兩朝之弊,國將不國……”

    崇禎翻了翻白眼:“萬曆、天啟兩朝皆有太監之弊,為啥卻沒有流寇滿天下的流竄?朕登基之後剪除了魏忠賢一夥,按你們的說法就是革除了弊政,應該是四海昇平了吧?為啥反倒弄得流寇如此歡騰……”

    眾官:“……”

    “不用再說了,朕意已決……陳大奎、閻思印、謝文舉、孫茂霖,你們幾個給我用心點監軍,一定要做好'監紀功過',勿要讓朕失望。”

    “謝皇上……”

    崇禎六年,初春,白水城外!

    一騎快馬在練兵場上飛奔,馬背上的女子身段婀娜健美,一身紅衣襯托得她熱力四射。只見她正以雙腿之力夾住馬腹,空出雙手來,拉開一把輕弓,身子一扭,向著練兵場一側的靶子“嗖”地射出一箭。

    人漂亮,射箭的姿勢漂亮,可惜……這一箭的準頭卻不怎麼好,它從靶子一尺之外的距離劃過,跌落塵埃。

    “呀!又沒中!騎射果然不是那麼好練的。”薛紅旗勒停了戰馬,滿臉都是不開心的表情。

    “無妨!”朱元璋在旁邊道:“臨陣之時,敵軍結為矛陣,橫過去豎過來全都是人,以你現在的騎射之術也足以應付了。”

    “撲!”許人傑在旁邊一聲憋笑:“那是……敵軍站成橫百丈,豎百丈的大陣,薛紅旗大姐若是一箭射過去偏了一尺沒中,那才真的是絕世的箭術。”

    “你作死?”薛紅旗對著許人傑捏了捏粉拳。

    兩人正在笑鬧間,薛紅旗麾下的兩百騎也陸陸續續地掠過了練兵場,他們也學著薛紅旗的樣子,以雙腿夾住馬腹,開弓射箭……但是他們的水準就差得多了,有些人不習慣只用雙腿控馬,結果險些摔落馬下,有些人則是完全不會用弓箭,那箭矢射出去之後歪歪扭扭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

    薛紅旗的臉色難看之極:“朱八大哥,您說我的兵學不了蒙古人的戰術,果然不是胡說的,就他們這點料,我看……騎射是沒得學了,我還是主練金國人的戰術吧。”

    “嗯!”朱元璋點了點頭:“以騎射亂陣,再以重騎衝陣,金人的打法對騎射之術的依賴比較小,就算射不準也沒關係,只要能擾亂敵軍就行。”

    “是啊是啊!射偏一尺什麼的完全沒問題……看到這種射偏一尺的箭術,敵軍一定會笑亂的。”許人傑又陰陽怪氣地插了一嘴。

    薛紅旗壓根就不想理他,她轉過身來,對著朱元璋道:“那就煩請朱八大哥指點小妹重騎兵的組建方法吧,要怎麼列隊,馬匹如何披甲?小妹都是一頭霧水。”

    朱元璋點了點頭,和她一起坐了下來,拿起樹枝在地上隨手寫寫畫畫,把金國人比較喜歡搞的幾種騎兵隊都談了一下,薛紅旗聽得倒是認真,聽完之後,她突發奇想,問道:“朱八大哥,小妹聽說書先生說《水滸傳》中有一種連環馬,馬帶馬甲,人披鐵鎧,只露雙眼……教三千匹馬軍,做一排擺著,每三十匹一連,用鐵環連鎖……這種連環馬厲害嗎?”

    “哈!”朱元璋笑了:“那是《水滸傳》的作者胡扯出來的,你想想,三十匹馬鎖在一塊兒,若是被敵方射死一匹馬,另外二十九匹不是都會拖翻在地了麼?那要如何打仗?實際上據史書所載,金​​國人倒是真的用鐵鎖把馬匹鎖起來作戰過,但因為運轉不靈,被南宋的輕裝步兵很輕易就打敗了,後來就再也沒這樣打過。”

    “呃……那真正的重騎兵是什麼樣的?”薛紅旗忍不住問道。

    “其實,在咱們華夏幾千年歷史中,真正稱得上重騎兵的,只有南北朝時期的鐵浮屠,那是唯一一種不光人披重甲,馬也披重甲的騎兵,但是這種騎兵是非常昂貴的,實戰的效果也不好,後來就慢慢被拋棄。”朱元璋耐心地講解:“到金國時的重騎兵,就已經不搞複雜的馬甲了,只在馬的前胸和臉上設一塊擋板,防止馬匹在衝鋒的時候正面被弓箭射中。”

    “也就是說,我的重騎兵只需要護好馬臉、馬胸,再給馬上的騎士弄一身鐵甲即可?”薛紅旗趕緊將這個記了下來,越是和朱元璋交談多些,她越是佩服朱元璋卓越的見識,真是天上地下,無所不知。

    “好了好了,薛紅旗大姐,你別一直霸占著朱八哥行不?”許人傑從旁邊湊了過來:“朱八哥,該檢閱我訓練的弩兵隊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薛紅旗自然也跟過去看熱鬧。只見許人傑訓練出來的六百名弩兵,正排著整齊的隊列,等著頭兒們來檢閱,他們的站法比較奇特,前後中,站成了三排,而且豎列並沒有對整齊,而是微微地錯開了一丁點兒的身位。在他們的隊列前方百步左右,擺著一長排靶子,看樣子是用來表演的。

    薛紅旗看著這奇特的錯位陣型,頓時就笑了:“大元帥,你這傢伙真是傻透了,練出來的兵連站個隊列都站不直……這錯開一層的站法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他們是混天猴帶出來的兵呢。”

    “嘿,所以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許人傑得意兮兮地道:“咱們這個叫做三段式射擊的站法,你懂個屁。”他揮了揮手,對著弩兵們大聲道:“大家聽好了,薛紅旗大姐是騎兵隊的老大,她一向認為,弩這種在馬背上無法使用的武器是垃圾,你們能服氣嗎?嘿,不想被女人小看的人,就給我打起精神來,給薛紅旗大姐表演一下你們是怎麼玩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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