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朱重八 作者:三十二變(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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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8-10 18:0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6 475776
kemmyhua 發表於 2013-4-30 17:40
三四九、咒自己死自己
如螞蝗一般的賊兵,向著小小的城池沖來,漫天遍野,鋪天蓋地。

    當然,看著是全軍都在壓上,其實只有最前面的五六千人在前壓進攻,後面的賊兵都在原地休息。本書在前面也多次強調過了,打仗並不是所有人一起擁上去,世界上不存在這樣寬闊的戰場,幾乎所有的戰斗,都是一波一波地將士兵投入戰斗,不可能全軍一起壓上,也正因如此。人數優勢並不能是必定使你以二打一,或者以三打一,更多的時候,即使你有人數優勢,士兵們在戰場上也是在以一打一的狀態進行戰斗,只是人多的一方在人員輪替,精神體力等方面比較佔優勢明末朱重八。

    負責第一波進攻的賊軍頭領名叫一斗谷,這是一個爛大街的名字,在整個明末農民起義漫長達十幾年的斗爭中,用一斗谷這個名字加入義軍的豪杰,有三名被記錄于史書,另外還有些沒被史書記下來的小人物就更多了。

    眼前這個一斗谷就是那三個被記入青史的家伙的其中之一,他並不是出自邊軍的強者,僅僅是一個農民,但是他的膽子大,敢拼,夠狠!像這種打頭陣的活兒,他做過不少,雖然打頭陣容易造成很大的損失,但同時也有可能第一個沖進城池,搶到更多的錢糧女人。

    一斗谷喜歡干這種活兒,他騎著高頭大馬,監壓著他的大軍猛沖向前。

    城頭上的弩手,向著一斗谷的賊軍果斷地射出了一片箭矢。由于弩發射的箭矢短而粗,質心在氣動中心前段,箭頭在空中飛行時易于下墜,所以在近距離內殺傷力比弓更強,而在守城的時候,由于敵兵都在城下,弩兵屬于居高臨下地發射,所以箭頭下墜影響的射程根本就不成問題。

    射程解決了,而威力卻增加了。這就是弩比弓守城更有優勢之處!當然,在時朝時代,真正的大城市都在城頭上設有弗郎機大炮,士兵們也有鳥銃、三眼銃等火器,弩也就吃不開了。

    此時賊軍離城尚有百步之遙遠。第一波弩箭飛到城下。瞬間就放倒了一大片沖在最前面的賊兵,這些賊兵本來中了一箭還不至于死,但是後面的友軍向前在狂奔,大腳丫子不停的向前踩。這些倒地的賊兵還沒來得及爬起身來,就被無數雙腳丫子輾壓而過……

    有人想彎腰拉起受傷的友軍,但是在軍陣中彎腰也是極度危險的事,身子一弓,就被後面的友軍撞上。然後撞倒在地,接著也被無數雙腳丫子踩扁。

    這些踩扁了戰友向前推進的賊兵,心里都在想︰一波箭雨過了,對方用的是弩,裝填速度極慢,應該會有長達十幾息的時間不會有箭來了,咱們可以向前沖好大一段兒。

    他們剛想到這里,突然就看到城頭又是一片箭雨飛起,黑壓壓地飛了過來……

    “咦?為何如此之快?”

    箭雨落入賊兵之中。嘩啦啦地又倒了一大批人。然後又是無數的腳丫子踐踏了上去……

    話說賊兵們難道不長腦子麼?前面明明有箭雨飛來,他們應該適當注意一下腳下吧?

    不!這是不可能的!

    越是在弓箭的範圍內,攻城的賊兵心里越是慌張,他們看到前面的戰友倒下,自己變成了前排。這種慌張就會更加劇烈,在那種時候,他們心里想的就是︰“我得盡快沖到城下,這樣就不會被射殺……”

    有著這樣的想法。整個軍陣里所有的賊兵,都會發力向前。拼死狂奔,只求把這一段死亡的距離盡快地跑過,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時間來考慮踩死戰友的事,只知道憋足了勁兒死命地向前跑。

    于是後人推著前人,前人推著更前面的人,整個軍陣都如脫韁的野馬,只知前進,無法後退。

    他們心里想著,兩波箭雨了,不可能還有第三波吧?

    沒有什麼不可能!還真的有第三波……

    城頭上又迸發出了一波箭雨……噗嗤噗嗤的箭矢入肉身響成一片,沖在最前面的幾百名賊兵又撲倒在地,毫無例外地,又有許多雙腳丫子從他們身上輾過……

    百步距離已經跑過,賊兵在損失了七八百人之後,終于沖到了城下,而實際上此時距離他們從百步外沖鋒,僅僅經過了十幾秒的時間。

    “爬城!”

    “沖上去!”

    “弩裝填很慢,這些弩兵短時間內是無法再戰的!”賊兵們大聲叫囂。

    然而他們突然發現,守城的弩兵居然雙從城強上探出了頭,對著城牆下面最近的地方狠狠地射擊……

    “啊?還有!”

    “啊!”

    城下擠著大量的賊兵,推推嚷嚷,密密麻麻,這一波箭矢射得他們抱著鼠竄,而他們還沒喘上一口氣,剛才射箭的弩兵就退開了,又一批弩兵趴上了城頭,向下面瘋狂亂射……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可以如此連綿不斷地射箭?”一斗谷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假如這時候在指揮攻城軍隊的是一個朝廷正宗的武將,也許會听說過成祖朱棣發明過的三段射擊,但是區區一斗谷,不過是個玩鋤頭的,哪里見識過如此高明的射擊陣形?

    沖到城下的賊兵可不光是吃驚,而是要吃箭……只見城頭箭如飛蝗,射得城下的賊兵人仰馬翻,本來正準備搭起人橋,攀爬城強的賊兵,個個都被射得在城下抱頭,打滾,慘嚎,哀叫,哪里還有力氣去攀爬什麼城池?

    此時賊兵吃了大虧,城里的鄉勇們卻士氣大振,他們本來被龐大的賊兵軍陣給嚇住了,但此時看到了許人杰率領的一千弩兵大發神威,萎靡的士氣頓時一振︰“原來我方有如此厲害的軍隊壓陣,太厲害了!”

    “有這樣的友軍,何愁城市守不住?”

    “白水縣尊大人真是好厲害的手段,居然訓練出來了這麼厲害的民團。”

    “不要光讓白水來的兄弟們出風頭,咱們也能做得到……”

    “對,咱們也上!”

    洛川李攀龍此時也有點紅眼,雖然他被朱元璋訓了一頓不要立大功,只能立小功,但是看到白水米商居然大出風頭,他哪里還坐得住?大叫道︰“洛川鄉勇們,給我賣力點干……殺賊一名,我賞五兩銀子……”

    “五兩?”鄉勇們一听,頓時嗷嗷叫。這賞格如果讓朝廷的邊軍听到,肯定會不屑一顧,但是對于一群窮得當褲子的鄉民來說,這可是一筆巨款。

    一名擅長跳躍的賊兵在友軍的肩頭上搭了個力,終于跳上了城牆,他還沒得及高興,就看到一群洛川鄉勇紅著雙眼撲了過來,這人揮了揮刀,但是十幾把竹槍同時捅向了他,他的刀連一個鄉勇都沒劈中,身上就被捅了十幾個窟窿。

    “哈哈哈,我洛川的鄉勇也要立大功……”李攀龍上竄下跳,大聲吆喝。

    華縣的衛所百戶官本來一直躲在人堆里,看到許人杰和李攀龍居然在城頭蹦,他就有點受不了了,一個區區米商和一個區區秀才都敢上城牆,我要是不上,回頭在士兵們的眼里還有威信麼?但是上去又有可能被流矢射中……怎麼辦?

    百戶官想了半天,找來了一件魚鱗甲披在身上,想了想,一件不夠,又找來第二件魚鱗甲罩上,雙層甲,這下安全了,但是這樣一來他也沒法活動了,兩層甲重要得死,他幾乎無法移動,只好用烏龜一般的速度挪上了城牆,站在許人杰和李攀龍的身邊,洋洋得意地瞪了兩人一眼,那意思是︰“別以為就你們膽子大,我也不是膽小的貨!”

    許人杰攤手︰“這位將軍,您這是……在扮門神麼?”

    百戶︰“……”

    “小心,箭來了……”李攀龍大呼。

    百戶官雖然身披兩層甲,听到箭來了還是習慣性地向地上一撲,結果……這一撲下去就再也戰不起來了……兩層甲不太適合人穿,很適合烏龜!而烏龜不是用雙腿走路,是用四肢爬行的動物。

    綿密的箭雨還在向著城下飄灑,悍匪們猛攻城頭,卻又被李攀龍的鄉勇擊退,賊兵傷亡慘重,陸陸續續開始有士兵後退,攻勢也不再凌厲,一斗谷的部眾很快就無法再維持攻勢,留下了一地的尸體,退了回去!

    “哇!”

    “哈哈哈!”

    “打退賊兵的進攻了!”

    “咱們贏了!”

    鄉勇們歡呼,但是幾個當頭兒的卻都臉色凝重,因為他們知道,打退的僅僅只是賊軍的一部,五千人左右罷了,他們馬上就會開始組織第二波攻勢。

    只見退下去的一斗谷部讓出了城池正面,退到了賊軍大陣的北面去舔傷口。接下來是滿天星的部隊又壓了上來,這次的賊兵數量……是一萬……

    “更多的賊兵過來了……”許人杰哈哈大笑︰“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李攀龍沒好看地瞪了他一眼︰“許員外,你這人還真奇怪,賊軍變多了,你不沮喪,反而大笑?”

    許人杰眉飛色舞地道︰“大丈夫生于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哇哈哈哈,所以我才笑。”

    李攀龍沒好氣地道︰“你這人書肯定讀得很少,經常讀一半就丟……你說這句話的後面還有一半︰今所未遂,奈何死乎。”

    頓了一頓,等著許人杰把這句話的意思回味過來了,他才又道︰“這當口兒,你居然咒自己死掉,哈哈哈!”

kemmyhua 發表於 2013-4-30 17:41
三五零、弩兵血戰

    一萬賊兵壓上,弩手們再一次開始了瘋狂的射擊,這一次攻城的頭領叫做滿天星,比起一斗谷來說要聰明得多,他吸收了一斗谷的軍陣自相踐踏死傷無數的經驗,讓自己的步兵在沖鋒向前的時候將陣形拉得十分松散,反正鄉勇軍都在城中,不會出城來與他拼矛陣,所以他的賊軍也根本就無需列陣,只需要用松散的陣形推進即可明末朱重八。8989

    如此一來,軍陣的擠壓力度就沒有那麼大,前排被弩手射傷的賊兵,不會被後面緊跟而來的腳丫子踩死,而是能夠得到扶持與救助,整個軍陣的推進居然顯得井井有條。

    但是世界上的事有利就有弊,推進得井井有條,就意味著推進的速度比較慢,給了弩手們更多的時間用于射擊。

    這個時候才能充分地表現出許人杰在訓練弩手的時候花費了多少心血,一千名弩手分成了三組,輪番不停地向著城下瘋狂射擊,前進,後腿,上弦……每個人的動作都經過無數次的練習。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弩手們還是挺害怕的,但是他們又感覺到這一次迎敵與上一次和薛紅旗的演習有所不同,在平地上迎擊敵人時,看著敵人越沖越近,心理就會動搖,上弦換位等動作很容易忙中出錯,導致整個射擊循環的崩潰,但是在城牆上面居高臨下的射擊卻沒有這個問題。

    有著城牆的保護,士兵們的士氣可以得到充分的保證,對敵軍的位居心理也會大大下降。弩手們打得比較輕松,能充分地保持著練習時的節奏,前進,放箭,後退,上弦,前進,放箭,後腿,上弦……仿佛一種奇妙的舞蹈……在他們身邊的洛川鄉勇看得目瞪口呆,原來弩箭還可以這樣玩的?

    李攀龍對許人杰的弩兵隊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真好,這樣的鄉勇軍真是太好了,我也好想有一只。”

    “你就別瞎想了,這是在縣尊大人許可下才能建立起來的民團,你自己扯起來的鄉勇軍要是配上一千把弩,改明兒就以謀反罪抓你去砍頭。”許人杰笑道。

    李攀龍啞然。

    連綿的箭雨還在不停的下,滿天星部壓迫到城牆下三十四步左右的距離時,也開始以獵弓還擊了,稀稀拉拉的弓箭飛到了城牆上面,數十名弩兵被射傷,本來保持著完美節奏的三段射擊立即發生了輕微的混亂。

    每損傷一個弩兵,就會破壞一個三人小組的循環射擊,受傷的士兵退到後面包扎傷口,剩下的兩人則只好以兩人來進行輪換,射擊的間隔就被拉大了。

    看著賊兵的軍陣越壓越近,還擊的箭矢越來越多。李攀龍急了︰“許員外,這樣下去怎麼行?”

    “確實不行!”許人杰抓住李攀龍道︰“讓你的鄉勇去替代我受傷的弩兵,拿起他們的弩來作戰。”

    “這……他們沒練過……”

    “看……”許人杰指著一個正在上弦的士兵們,這個蹬開弩機上弦的動作並不難吧?就算你的兵沒練過,也能做到。

    “這個……倒是!”

    “那好,讓你的兵只管上弦,我的兵來負責射。”許人杰揮舞起了令旗,軍樂隊也趕緊開始用軍樂傳達號令,另外,城牆上也有無數傳令兵向著各個小隊的隊長跑去,再把命令一級一級地傳給總旗、小旗,分散到每一個弩兵的耳朵里︰“沒受傷的保持三段射擊,受傷的改為分番疊射,讓洛川鄉勇幫著上弦……”

    “一百把後備弩也搬上去,放給洛川鄉勇上弦……”

    李攀龍和許人杰兩人聯手,城牆上一片熱火朝天,一些學習能力強的洛川鄉勇,開始負責上弦,前面人的把發射過的弩遞到他們的手上,他們坐倒上弦,上完了弦把弩向前面的白水弩兵手里一交,然後根本就不起身,繼續坐在地上給第二把弩上弦……

    不得不說,分番疊射這種被宋朝軍陣普遍采用的戰術,也有它的優點所在,那就是上弦的士兵根本就不需要多少訓練,他們只需要會使傻力氣就行了。

    越來越多的洛川鄉勇加入了上弦的行列,甚至華縣城里的百姓也有膽大的上了城牆,坐在弩兵們背後幫他們上弦。這樣一來,弩兵們干脆不不搞什麼輪換,替換,切換了,他們一窩蜂地趴到了城牆上,對著下面瘋狂亂射,射完之後也不管後面是誰,就把弩向後一遞,後面的洛川鄉勇和華縣百姓接過弩來就下傻力上弦……

    如此一來,原本每一波只有三百個左右的弩兵在射擊,現在倒變成了好似有五百把弩同時在射擊似的,綿密的箭雨交織成網,射得城下的滿天星部東倒西歪。

    “別怕,沖到城下就能贏,我們有一萬人呢!”滿天星聲嘶力竭地大叫著,也不管他的兵听不听得到。

    大量的人數給賊兵來帶來了勇氣,雖然傷亡慘重,滿天星部終于還是頂著箭雨來到了城下。

    城下已經堆集了一層一斗谷部眾的尸體,把城牆都襯托得矮了一截兒。滿天星的部眾們就踩著這些尸體,開始爬牆,撞門。

    李攀龍有點慌︰“這些尸體……居然成了他們的踩腳石,這下真麻煩了。”

    “不用怕,尸體雖然有個當踩腳石的好處,但也有很明顯的壞處!”許人杰笑道。

    “願聞其詳!”李攀龍趕緊求教。

    “壞處就是影響士氣唄!”許人杰學著朱元璋平時教他的口氣,淡淡地道︰“人心是肉長的,不是鐵石鑄成,踩在友軍的尸體上爬城雖然方便,但心里難面會想︰我搞不好也會變成這些尸體中的一具,成為別人的踩腳石……這樣一來,攻城還能有力?”

    “哇,原來如此?”李攀龍恍然大悟。

    果然,那些踩在友軍尸體上爬城的賊軍,還不如第一波沖來的一斗谷部從難纏,因為他們腳下踩著死人,心里難免動搖!無知者無畏,不知道死亡可怕的人才會不怕死,但當一個人看到滿地的尸體血流成河的慘狀時,他還能驕傲地說自己不怕死,那就沒那麼容易,非得有大毅力者不可。

    一名賊兵腳下踩著一具尸體爬城,他的腳剛好踩在那具尸體的肚子上,而好巧不巧的是,那尸體的肚子是被砍了一刀的,一腳踩下去,鮮血飛起,腸子什麼的玩意兒從尸體的肚子里被踩暴了出來,飛濺向四周。方圓數尺之內的賊兵全都臉色慘變,險些吐了出來。

    還有一名賊兵踩著一具尸體的腿上攀爬,他眼看要爬上城了,突然感覺到腳下 嚓一聲響,原來尸體的腿骨被他踩斷,這活兒真不是干的,心中一顫,手上的動作就亂了,手舞足蹈地摔了下去。

    攀爬城牆的賊兵在洛川鄉勇和百姓們的聯手狙擊下,顯得十分無力,城頭上的火磚、石塊、油瓶不停砸下,這里面最恐怖的武器變成了油瓶,因為它落下城牆之後,就落進了賊兵的尸堆里,起火燃燒,帶起大量的黑煙,以及人體被火燒烤的臭味。

    這種味道對人心的沖擊簡直可以說是恐怖,任是膽大滔天之人,聞到這股味道也不由得心肝膽顫。大量的賊兵放棄了爬城,開始用蠻力去撞擊城門。

    華縣的城門並不厚實,嚴格來說,它只是兩塊巨大的木板而已,在臨戰之前,華縣縣令在城門的後面堆滿了石頭,堵死了這道城門,以防賊兵破門而入,但是賊兵們也不傻,他們已經在山*西、河*南等地攻破過多座縣城,對城門後面頂石頭的手段早已熟悉。

    只見大群的賊兵拿著巨錘、粗木一類的東西,對著城門猛攻猛撞,另外還有許多拿著盾牌、鍋蓋等物的賊兵在旁邊保護著撞門的賊兵,這個攻門的體系倒是顯得井井有條。

    兩邊城頭上的弩兵和鄉勇對著撞門的賊兵射下大量的弩箭、扔下數多石塊、火灌,但是賊兵們顯然非常重視城門,在這里投入了重兵,層層疊疊,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即使弩箭和落石也無法阻止。

    只听到轟的一聲巨響,城門已然粉碎,堆在門後的石塊也被撞塌下去,一群賊兵興奮地狂吼,從城門露出來的一個五尺見方的小洞鑽了進去。

    剛一進去,他們就看到城門後面列著整齊的矛陣。華縣鄉勇和蒲城鄉勇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由于城頭上弩兵的奮戰取得了極大的優勢,華縣鄉勇和蒲城鄉勇也士氣高昂,見到城門破開,有賊人沖入,這些鄉勇立即大吼一聲,上百把蓄勢已久的竹矛齊刺……

    這樣的勢頭換了精兵來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擋住,莫說區區賊兵了,原本打算攻入城中的一群悍匪,頓時被扎成了蜂窩。

    “嘩,攻不進去!”

    “列陣!別他娘的亂向里面沖!”

    “要列成矛陣才能打開城門!”

    “城頭弩箭如雨,怎麼列陣?”

    賊兵一陣慌亂,他們這才發現,想要進城門,終究還是得壓制住城頭弩兵才行,否則軍陣都列不起來,怎麼用矛陣沖擊城門?(未完待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1 21:40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攻城的計策


接近一個時辰的城牆、城門攻防戰過後,滿天星部留下遍地的屍體,退了回去!連續兩部失利,花費了大半天的時候,小小的華縣居然依舊屹立不倒,賊軍也忍不住動容。看著天色將晚,今天已經無法再戰,賊兵只好鳴金收兵,後退幾里紮營。

城裡的守軍終於鬆了口氣,華縣縣令激動得差點尿了褲子,那個穿兩層魚鱗甲的百戶也歡喜得在地上打滾,其實他是想起身來歡呼的,只是兩層魚鱗甲實在太重,他只能在地上打滾!

李輕水站在城牆上面,看著潮水般退卻的賊軍,也長長地鬆了口氣,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濕透了,都是汗。雖然他自認有骨氣,自認是個大丈夫,但也改變不了是個初心牛犢的事實,第一次碰上這種層級的大戰,內心可謂飽受煎熬,站在城牆上面一直在擔心會不會有流矢把他給做掉,好在他的運氣還不錯,硬是沒有一隻箭落到他的身上,當然,這不光是運氣因素,和弩兵們徹底壓制了敵軍的弓箭手也有一定關係。

許人傑得意洋洋地在城頭走來走去,到每一個人的面前去秀一秀,問兩句:“厲害吧?咱們白水的弩兵厲害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實際上他這批弩兵確實大發異彩,是這一戰裡當之無愧的核心戰力。洛川李攀龍、蒲城、華縣的好些大人物都對許人傑佩服得五體投地,人家本來要誇讚他幾句的,結果他自己先湊上去問,這一下就把形象給徹底破壞了,搞得所有人都尷尬地笑,反倒沒有人說什麼佩服閣下高明一類的話。

李輕水在城牆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雙腿不打閃了,才只到城牆邊,低頭向下面看,只見城牆下面堆滿了屍體。隨眼一望,怕有近千具,大多數死狀奇慘,許多人的衣角還在燃燒,黑色的煙霧夾著臭味飄到城牆上面來。

李輕水搖頭道:“這……唉……這些賊人撤走前也不把戰場清掃一下……​​”

古來兩軍交戰都是允許敵人到陣前清掃。以便讓戰死的士兵入土為安。這也算是一種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禮儀吧。但是流寇不算國家,他們並沒有戰場禮儀,城下大量的屍體,居然就這麼扔在那兒了。

“去些人。把這些屍體弄去埋掉。”華縣縣令趕緊下令,這裡是他的縣城,李輕水等人都是客兵,人家客兵幫你守城也就罷了,若是還要幫你收屍體。那就是主人家不懂事了。

在華縣縣令的指揮下,一大隊鄉勇出了城,開始收拾敵軍的屍體,將他們身上還能值幾個小錢的東西扒下來,集中在一起,然後把光溜溜的屍體抬到遠處,挖坑埋起來。還有些士兵去收拾那些插在地上的箭矢,將它們搬回城裡,留待下一次守城戰時使用。

然後就是修補城門了。事先早就準備好的兩塊新門板又運了過來,牢牢地裝在城門口,後面又搬上石頭頂住……把城門弄得嚴嚴實實的。

這些瑣碎又繁雜的工作,許人傑並不喜歡,也輪不到他管。他在城頭上巡視了幾圈,下令加設火把,減少燈光覆蓋不到的死角,以防賊軍半夜摸城什麼的。走了幾圈。就看到一大群人圍著李輕水拍馬屁,滿嘴都是歌功德的廢話。

“李大人年輕有為。確乃一代英才。”

“李大人早在賊人來之前就準備好了一千張強弩,這份胸襟與眼光頭實不凡……”

“李大人這練兵的本領真是讓我輩眼界大開啊。”

李輕水被這群人圍在中間拍馬屁,臉色顯得十分尷尬,若是這一千弩兵真的是他準備的,也許他就能欣然接受了,但偏偏這是為了背黑鍋才接過去的虛名,人家誇的是他,但是他卻知道並不是他,只得支支吾吾,實在是非常痛苦。

許人傑興災樂禍地看著李輕水被人拍得面紅耳赤,忍不住嘿嘿憋笑,從旁邊一劃而過。

又走了幾步,洛川李攀龍就迎面過來:“許員外,今兒這一仗打得真痛快啊!”

許人傑嘿嘿笑:“是啊!”

李攀龍笑道:“再這樣打兩仗過癮的,咱們搞不好真的能被推舉做官。”

許人傑卻搖了搖頭道:“這樣過癮的硬仗,怕是沒得打了。”

“為何?”李攀龍略好好奇:“賊兵今天雖然慘敗,但僅僅派出了一萬五千人攻城,還有七八萬大軍未動,這一點挫折不可能讓他們停手吧?”

許人傑嘆道:“今天之所以會有一萬多賊軍強攻東門,皆因他們認為這個縣城很容易攻打,所以才隨意地發兵來攻……今天晚上這些賊人回去仔細一想,就會放棄強攻東城門的想法,改而開始採用些別的戰術了。”

“許員外的意思是,賊兵要用計嗎?”李攀龍趕緊道:“請問他們會用何計策?”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圍攻……”許人傑向南邊指了指道:“華縣南邊靠山,沒有南門,但是還有北門、東門、西門這三個大門,賊人明天定會將軍隊展開,向這三個城門同時發動進攻,如此一來,城中守軍就不可能全都集結在東城牆上與他們作戰,兵力必須分成三份。但是他們的攻城部隊卻不受影響,依舊可以做到每門派一萬多人攻打。”

“原來如此!”李攀龍大吃一驚:“那也就是說,白水的弩兵必須分成三百人的組,每組駐守一邊城牆,這樣豈不是會導致實力大大打扣?”

“沒錯,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將所有實力凝聚在一起迎敵了,敵軍也不會再接近十萬人的大軍堆在一起,必定會進行分兵作戰。”許人傑懊惱地道:“所以我在不爽呢,我想打的是大仗,是所有軍隊都投入到一個戰場上,波瀾壯闊的大決戰,啊……想想那場面,我的血都要流得快些。”

“咳,許員外,醒醒……醒醒……現在不是為了這種事情惋惜的時候吧?”李攀龍大汗道:“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應付敵軍分兵圍城啊!你剛才不是說,咱們的防守兵力會撕成三份,賊軍的進攻卻依舊能做到每個城門投入一萬到兩萬人,以這樣的兵力分配,那咱們是一定守不住城池的。”

“是啊!肯定守不住,所以……那兩邊別守了唄!”許人傑笑嘻嘻地道:“咱們就守東門,別去守北和西。”

“喂……”李攀龍有受不了這傢伙滿不在乎的表情。

“好啦,別急。”許人傑笑道:“咱們又不是困守孤城,要知道咱們在城外可是有兵力可作接應的。賊兵若是敢分兵繞道去咱們的北邊和西邊,朱總教頭會讓他們好看的。”

“哦,對啊,我把總教頭都給忘了。”李攀龍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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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朱元璋正領軍躲藏在華縣東北邊的一座小山裡,這座小山的位置非常特殊,它的西南邊是華縣,而北邊就是蜿蜒的渭河,屬於卡在華縣與渭河之間的中軸之上,如果賊人想要派遣一支軍陣繞過華縣的東北角,攻擊到華縣的北城門的話,就必須從這座小山的下面經過。

如果想不經過這座小山就繞過去,是不可能的,因為小山的背邊就是渭河,除非賊兵有辦法渡河,再向西走,然後再南渡渭河回來……這麼麻煩的事不可能有人去做,而且朱元璋隨時可以來個半渡而擊,賊兵渡河只會死得更慘。

朱元璋坐在山頂,吹著冷風休息。

不時有斥候跑上山來,向他匯報附近的情況。

“朱八哥,三十六營已被擊敗,華縣已經安全了。”

“朱八哥,賊軍後退五里扎了營。”

“朱八哥,附近一切安好,沒有發現敵踪……”

諸如此類的報告,收到了一大堆,但是朱元璋並不滿足,他還在等著賊兵做出進一步的動作,因為他知道賊兵的腦子沒那麼笨,他們一定會想到分兵攻城的計策。

果然,當天色全黑下去之後,一名斥候摸著黑跑了回來,報導:“朱八哥,三十六營乘著夜色,派遣了三萬賊兵離營,馬蹄包布,士兵則口含銅錢,向著咱們這個方向摸了過來。”

“哈,果然來了!”薛紅旗精神一振,拼命三郎也點了點頭。

“還好,一斗穀、滿天星、橫行狼、掃地王這幾個傢伙的腦瓜子沒有完全壞掉,還懂得用計。他們是想趁著天黑,拿三萬人繞到華縣的北面和西面,等明天天亮的時候,突然三面圍攻城城,一舉將之攻破。”朱元璋淡淡地笑了:“接下來,就是咱們將計就計的時候。”

“拼命三郎,你領三千人,就留在這個山頭上,三十六營若來,你只需要死死守住山頭,不讓他們通過即可。”

“薛紅旗妹子,你領你的大荔人馬,去東北方埋伏。”

“苗美,你領三千兵,到北方埋伏。”

“其餘的人跟我,到南方埋伏。”

“所有人都注意了,拼命三郎僅有三千人,是不可能在沒有城牆和懸崖的小山上一直頂住三萬人的,所以這裡的戰鬥一開始,喊殺聲剛剛起來,咱們就必須從四面八方一起吶喊殺出……不貪功,不追擊,以嚇退三十六營為目的戰鬥。”

“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1 21:43
第三百五十二章 摸黑繞行


帶兵離了賊營,打算繞襲北西兩門的義軍首領,一個叫做掃地王,另一個叫做太平王。掃地王的實力比較強,有兩萬部眾,太平王則比較弱,只有一萬部眾。當然,他們的部眾雖然一說就是一萬兩萬什麼的好似很了不起,其實不然,就和所有的流寇軍一個樣子,他們的軍隊水分非常大,就拿太平王來說吧,他雖然有一萬大軍,但真正能戰的青壯只有三千多,另外七千都是湊數的。

至於掃地王,情況也和太平王差不多,兩萬部眾中只有七千人可戰,另外一萬三千都是用來造聲勢,充面子的。

他們和朱元璋軍最大的不同點就是沒有根據地,所有的老弱病殘都得跟著主隊一起行動,不然青壯的軍心也會不穩!在這種流亡天下的轉戰之中,流寇中的青壯是絕對不願意與家裡的老父老母或者幼子妻女分開的,因為一旦分開,往往就是生離死別,一輩子也不可能再見,為了穩定軍心,所有的流寇都被迫把這些累贅帶著上陣。

今夜也是一樣,明明是重要的夜間轉移,按理來說應該做到輕裝簡從,悄無聲息的行動,但是掃地王和太平王都無法做到這一點,他們的軍隊在黑暗中行進得非常緩慢,而且不夠隱密,總是有人會忍不住低聲說話,或者會有人摔倒在地,發出巨大的響聲。

如果不是因為附近所有村莊的居民都被朱元璋遷移進了華縣城,現在掃地王和太平王早就被平民百姓給發現了。他們兩人都暗叫僥倖,這一次官兵的疏散行動,居然為他們打了掩護,這倒是意外之驚喜。他們卻不知道,這種緩慢笨重的部隊,早就被朱元璋的斥候給發現了。

黑暗中,掃地王和太平王湊到了一塊兒,一邊走,一邊低聲聊道:“這次咱們連潼關這種重要的地方都輕易拿下了,沒想到會在小小華縣被擋住。 ”

“是啊!潼關是一千官兵,這裡是一群亂七八糟的鄉勇在防守,沒想到鄉勇比官兵還能打,真他娘的見鬼。”

“對了,聽說過了華縣,西邊就是西安府了,咱們這是打算去攻下西安麼?”太平王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有點發悚。西安可不是個隨隨便便就能攻下的地方,別看他們有十萬賊眾,但是再給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去摸西安的老虎屁股。

“應該不會打西安吧。”掃地王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別的頭領怎麼想,反正我不去!攻克華縣之後,我就打算向北去蒲城,然後再向北到白水……然後沿著洛川這一線,回到陝北去。那裡才是我的根兒,回去之後隨便振臂一呼,起碼又能弄來上萬人馬。”

去年,洪承疇撲滅了陝西的所有大股流寇,使得這裡的起義之星火全都黯淡了下去,但是自崇禎六年八月之後,大旱災再次席捲而來,陝北也是受災的重地,不知道有多少農民在盼望著義軍回轉加入其中……所以掃地王的想法是很好的,如果能讓他回到陝北,搞不好真的可以立即擴軍上萬人。

“但願能回去吧!”太平王點了點頭。

兩人領著軍隊摸了好一陣子的黑,隨著山路左轉右轉,轉了一陣子,突然眼前地面開始拔高,然後月光下就出現了一座小山,這山倒也不高,坡度不算很陡,但是……藉著月光,兩人清楚地看到,山坡上居然列著一支軍隊,這支軍隊的軍容很整肅,士兵們穿著非常統一的棉布衣,手裡提著長短粗細都幾乎一致的木桿鐵尖長矛,部份人腰間掛刀,部份人背上還掛弓……人數多少看不清,因為月光下視野無法及遠,但是從整個軍陣的厚度,大至可以猜到至少有幾千人。

“絲,是官兵?”太平王吃了一個大驚。

“不是官兵,官兵再怎麼爛也有鴛鴦戰襖穿,這些穿棉衣的,應該是鄉勇。”掃地王趕緊道。

“可是,他們的武器比官兵還要整齊。”太平王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

“明白了,他們和華縣裡的鄉勇是一伙的……那伙鄉勇個個都有弩用,平常的鄉勇哪能這樣?”掃地王的臉色沉了下去:“算了,管他們這麼多,既然對方要擋住咱們,咱們就沖開唄!看他們的人數也不多,有什麼好怕的。”

“別,掃地王大哥,我總覺得這裡的氣氛怪怪的……”太平王露怯了。

“慫貨,你不敢上,老子上!”掃地王伸手指著小山,怒吼道:“他娘的,兄弟們給我衝上去,把幫子鄉勇都給我切了。”

他這一聲高喊,在安靜的夜色中遠遠地傳了出去,效果真不亞於敲了一記軍鼓,跟在他後面的兩萬賊眾,把嘴裡的銅錢吐了出來,當然,不是吐到地上,而是吐到手心裡,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這才拿出刀槍劍戟,狂吼一聲,向著山坡上沖了過去。

“殺啊!”

“**他們!”

諸如此類的豪言壯語,連綿不斷地從賊兵們的嘴裡暴發出來,大半夜的不能睡覺,嘴裡含個銅錢小心翼翼地行軍,他們本來就積累了非常大的不滿,現在全都想要發洩在面前的敵人身上。

然而山坡上的鄉勇也沒客氣,就在賊兵們狂吼狂叫著衝來的同時,他們也大聲喝呼道:“嘿,哈!嘿,哈!”

隨著整齊的喝呼聲,長矛十分有節奏地舉起,士兵們按著嘿出左腳,哈出右腳的節奏,軍陣緩緩地向前逼壓。

“他們人少,卻不怕我們,還主動迎上……掃地王大哥,有問題啊!”太平王大聲提醒。

掃地王哪裡肯聽:“衝啊!”

“衝啊!”就在賊兵們喊起衝鋒口號的同時,南邊的山溝裡突然也喊起了幾乎同樣的吼聲,一支軍隊驀然出現在月光之中……

“咦?居然有伏兵……”掃地王和太平王大吃一驚。

“殺啊!”東北邊的山坡後面也響起了吶喊聲,又是一支幾千人的軍隊湧了出來。

“殺啊”西北邊也是一樣。

四路鄉勇軍,布成了一個口袋形狀,從三面向著掃地王和太平王的部份壓迫過來。

賊軍一看這架勢,頓時就慌了!

半夜三更的,視野本來就不及遠,賊軍又不擅長使用“夜不收”,夜間偵察能力幾乎為零,陡然一下半夜遇伏,敵人是誰?不知道!敵人有多少?不知道!敵人的兵種、兵器、精銳程度,一律不知道。

這些東西都不知道,如何迎敵?那當然也是不知道!

聽著三面而來的喊殺之聲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拍到自己臉上,賊兵們張惶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膽小的已經開始在後退,或者找個黑漆漆的小溝往裡面一躺,膽大的則圍在掃地王和太平王身邊,急吼吼地道:“大哥,怎麼辦?”

掃地王和太平王哭笑不得:你們問我怎麼辦?我還想問你們呢!

總之不外乎兩種辦法,第一條是迎敵,第二條就是逃跑。

二選一……很簡單的不是麼?

太平王率先叫道:“中伏,全軍撤退!”

“哎?還沒打你就要退?”掃地王急了:“怎麼能這樣?”

太平王扁著嘴:“烏漆馬黑,這可怎麼打?”

“總得試試敵軍強不強吧?”

“要試你試,兄弟先走一步。”太平王撒腿就跑。

“哎呀!”掃地王本來不想跑,但是太平王一跑,還帶著他的軍隊也跑,就造成很壞的影響了,賊軍們只看到黑暗中有軍隊在逃跑,而且還是友軍在跑,也搞不清楚在跑的是太平王部還是掃地王部,總之知道是自己人……這麼一來,情況就亂了。

掃地王明明沒有下逃跑的命令,但是他的部眾也開始跑!女人跑,男人也跑,老弱跑,青壯也跑,混亂中逃跑的人還要找著自己的妻兒老少,父母兄弟一起跑……這場面可真夠熱鬧。

等著朱元璋、苗美、薛紅旗幾部人從幾路一起回到山坡下時,掃地王和太平王都跑了個沒影沒皮的,眼前視野能及的範圍裡只剩下極少數跑不快的人,還在驚恐地怪叫。

黑暗中只能靠月光視物,摸黑亂跑何其危險,而且還是幾萬人一起跑,沿著小山溝,小山包,小路,荊棘叢,灌木林,總之怎麼跑最快,他們就怎麼跑,全然不顧什麼陣形啊,隊列啊一類亂七八糟的講究,明明朱元璋軍已經停下不來追了,他們還在沒命地亂奔,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摔傷。

直到跑出兩里,回頭看看沒敵人追上來,這些漫山遍野亂竄的賊軍才驚魂稍定,向著記憶中大營的方向摸了回去。

大營這邊,滿天星、一斗穀、橫行狼等頭領還在興奮地聊著天,商量著明天天亮就三面夾擊,把華縣抄個底朝天什麼的,突然就听到有人回報: “不好了,掃地王和太平王兩位頭領敗退回來了……他們中了敵人的伏擊。”

“什麼?”滿天星等人大驚失色,很快,他們就看到掃地王和太平王兩人狼狽地跑了進來,這兩人在黑暗中被朱元璋一追,明明沒真正交手打起來,就自己摔了個損失慘重,這種丟人的事哪好意思說出來?見到別的頭領,兩人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道:“咱們在黑暗中撞上精銳官兵,撕殺了一通之後逃出來,損失極慘,哎呀……繞到北邊和西邊的計劃不行了。 ”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7 16:33
三五三、來自朱八的信


掃地王和太平王兩人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道:“咱們在黑暗中撞上精銳官兵,撕殺了一通之後逃出來,損失極慘,哎呀……繞到北邊和西邊的計劃不行了。”

“精銳官兵?”滿天星、橫行狼、一斗穀三人都嚇了個不輕:“這裡怎麼會有精銳官兵?昨天咱們攻打縣城時,對方還只有鄉勇,沒有官兵呢。”

被別的頭領這麼一置疑,掃地王這憨厚漢子就想說老實話了,他張嘴想說:“剛才兄弟是說錯了,其實是一群精銳鄉勇……”可惜這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旁邊的太平王就一把拖住了他,暗中擰了一下讓他別說話,然後太平王才搶過話頭道:“咱們兩人帶兵繞向北邊,在一個小山坡上碰到了精銳官兵,他們軍容整肅,裝備齊全,我和掃地王大哥拼死作戰,死傷慘重也沒能打贏,最後只好敗退回來……這事還能騙你們不成?”

江湖上混,面子很重要!面子問題,寧死不屈。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與懦弱,只好把敵人誇的強一點,這不光是官兵的惡習,同時也是流寇們的惡習。

滿天星、橫行狼、一斗穀三人聽了之後,默默不語,三人的心裡都感覺到沉重。小小華夏還沒打下來,沒想到又有精銳官兵到來,黑暗中輕鬆打敗掃地王和太平王的三萬大軍,這可如何是好?

五人枯坐在一起,都感覺有點為難。

正在這時,門外又有哨兵來報,說是有人射了一封信到營裡來。

五位頭領大奇:“這半夜三更的,誰會沒事射一封信到我軍中?快拿來看……咳……不對,咱們都不識字,快去請個識字的兄弟過來。”

這可真是好一番折騰,別看賊軍總數近十萬,但要找個識字的出來還真是難為他們了,找來找去都找不著,最後還是橫行狼聰明,從他抓來淫樂的女人中找出來了一個商人家的千金小姐,今年才十五歲,是破潼關之前在河南一個小鎮子裡抓到的,倒是能識字,會詩書。橫行狼暫時還沒來得及叫她陪夜。越是這種將碰未碰的時候,給女孩的心理壓力越大,小姑娘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地過著日子,擔心哪一晚就被橫行狼弄進軍帳褻玩。

她被橫行狼惡狠狠地拖到中軍帳裡,把信遞到她手上:“給我讀出來。”

小姑娘嚇得要死,聽說讀信反倒收了口氣,仔細拿著信紙一看,這封信是一個自稱白水朱八手下的人寫來的,為了防止流寇的頭領們聽不懂太困難的話,所以信裡用的語句全是大白話,直接讀出來也能讓他們聽懂,於是姑娘就照直讀了:“幾位三十六營的大哥有禮了。兄弟是白水朱八大哥麾下的一名探子,姓甚名啥不值一提,就是張三李四王麻子之類的,我家朱八大哥雖然已經去太行山了,但是兄弟我還奉命留在這裡打探消息,將來好迎接大哥回陝,這次聽說幾位三十六營的大哥入陝,兄弟心裡著實欣喜……”

那姑娘讀到這裡,發現讀出來的全是廢話,心裡也有點害怕,怕挨橫行狼打,好在橫行狼等人沒有生氣,還耐心地等著下文,原來他們聽到“白水朱八”這幾個字的時候,已經肅然正坐,不敢再吊兒郎當了,腦子裡都在想,這是真的假的?多聽聽,說不定字裡行間就能聽出真假,於是姑娘讀了半天廢話,他們都沒有生氣,全在認真地體會著這信像不像真的。

可憐的姑娘繼續讀道:“兄弟有一事奉告,還請諸位大哥明查……各位大哥,你們已經中了三邊總督洪承疇的計了,這次駐守在華縣裡面的鄉勇,其實根本就不是鄉勇,他們是西安派駐過來的精銳官兵……洪承疇的計策是先用華縣拖住你們的行動,然後再派軍悄悄夜行到貴部的四面八方,將你們全部包圍起來剿滅……”

“什麼?”橫行狼、一斗穀兩人刷地一下跳了半天高:“競有此事?”

掃地王、太平王兩人也一楞:“原來如此,我們懂了,我們在半夜碰上那些果然是精銳官兵,他們乘著夜色在包圍我們,正好我們也想乘夜色行軍去包圍華縣,結果就在路上撞到了……害我們損失慘重……”

他們幾個越想越覺得這信說的是真的,駐守華縣的那一千名弩兵確實是讓他們吃足了苦頭,簡直被打得滿頭是包,無計可施,要說這一千弩兵都是鄉勇,他們真是打死也不信。誰都不是雛兒,走南闖北也有五六年了,什麼是鄉勇,什麼是官兵他們還是分得清楚的。

一開始他們沒往那方面想,因為朝廷的做法總是很死板的,府台得穿府台的官服,縣令得穿縣令的官服,官兵就必須有鴛鴦戰襖……所以他們不敢想像一群穿棉布衣服的人會是官兵,現在被人提了個醒,說是洪承疇的計策,頓時就腦門一醒,越想越像。

幾位頭領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一幅要殺人的樣子,那個讀信的可憐姑娘雙手發抖,簡直有點讀不下去了。

“你楞著做什麼?快給爺爺向下讀。”橫行狼踢了她一腳。

姑娘趕緊繼續讀道:“兄弟看著三十六營與咱們黃龍山寨本是同根生的情分,冒著生命危險寫了這封信,想給各位大哥建議一條生路……”

她讀到這裡,只覺得雙肩一痛,橫行狼雙手捏住了她的肩骨:“快讀後面……什麼路?”

小姑娘的雙肩劇痛,但是又不敢掙扎,只能默默忍受著,眼角流下兩行淚來,苦著聲音讀道:“現在華縣裡有精銳官兵潛伏,北面也有精銳官兵扮成鄉勇在合圍,你們背後還有河南來的官兵在尾隨,如此情況下,唯一的出路便只有秦嶺了……向南翻過秦嶺,可入湖南、四川……湖南乃是九省通衢之地,四通八達,只要去了那裡,海闊天空任鳥飛,天下何處去不得?至於四川,那裡多丘陵山地,河網密布,氣候宜人,也是一個適合義軍運動作戰的地方,何不去湖南四川走走呢?”

小姑娘讀到這裡,眨巴眨巴了含淚的大眼睛,沒有繼續讀下去了。

橫行狼惡狠狠地道:“後面呢?”

“後面……後面沒了……”

“哦?沒了……”橫行狼扔開小姑娘的雙肩,走回到了一斗穀、滿天星兩人的身邊,幾位頭領都低著頭,仔細地考慮著信裡說的這條通路。

想了許久,太平王第一個抬起頭來道:“我看行!”

“行個屁!”一斗穀道:“這個寫信的人沒報名字,只說是白水朱八留在這裡的探子,這種莫名其妙的信,怎能相信?”一斗穀是那種膽子比較大的人,什麼事都要自己去試一試才會相信,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件,他不太感興趣。

“可是人家說得有道理。”太平王的膽子就比較小了,當然,也可以說成是比較謹慎,在黑夜中撞上朱元璋的部隊掉頭就跑的就是他,此時第一個想相信這封信的也是他:“這信裡說的一點也不像假話,各位大哥不妨仔細想想,華縣裡那一千弩兵真的像是鄉勇麼?那分明是精銳官兵偽裝的,而且我和掃地王半夜三更在北邊撞到了官兵,也是事實。這封信裡寫到的官兵合圍絕對不假,我相信這封信真的是朱八大哥的探子射進來的。”

幾位頭領都沉吟起來,倒是忘了帳中的小姑娘了,那小姑娘看到沒有人理她,就悄悄地向外挪呀挪的,不一會兒,居然挪到了營帳門口,仔細一看,還是沒有入理她,她心中一喜,趕緊碎步向外走。

門外有衛兵擋住:“你怎麼出來了?”

“橫行狼大哥叫我自個兒回帳去……”小姑娘撒了個謊,那衛兵不是很相信,他走進帳篷,想去通報這件事,但是剛走到帳篷門口,就被裡面的一斗穀一拳給轟了出來:“咱們在談大事,你別拿些破事來煩我們,快滾遠些……”

衛兵委屈地退了出來,對著小姑娘揮了揮手:“快滾回去。”

小姑娘趕緊一個人撒腿向橫行狼的營帳跑去,跑著跑著,看到周圍無人注意她,腳下故意一滑,滾進了橫行狼與滿天星兩個營區之間挖的一條土坑裡,雙手抱膝,腦袋​​埋下,縮成一團再也不動了。若是平時,她這樣蹲在溝裡根本沒用,一到天亮就會被發現,然後會被拖出來打死或者虐殺,但是聰明的她看過那封信之後,猜到了賊軍很有可能會連夜拔營而去,這是她唯一逃生的機會,所以她全身縮成很小一團,在土溝裡的陰影裡苦苦地藏著,只盼老天爺垂憐,能讓她有機會撿一條性命。

小姑娘是幸運的,她提心吊膽地躲了一個時辰之後,中軍大帳裡響起了掃地王、太平王、滿天星、一斗穀、橫行狼這幾個人的大吼聲:“來人啊,傳令……連夜拔營,向南行軍,咱們翻秦嶺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7 16:38
三五四、洪承疇來了


賊兵的營寨連夜起拔,幾個義軍頭領的嘴巴都不是很嚴,大大咧咧地就把洪承疇在用計包圍他們的事說給了手下聽,手下們又吆喝著滿營亂嚷嚷。別看他們有近十萬大軍,聲勢浩大,但是一聽到洪承疇的名字,就好像受了驚的小白兔,刷地一下踹起了三丈高。根本不需要頭領兒催促他們,賊兵們就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東西,那動作比訓練有素的精兵還快了幾分。流竄了許多年的賊兵,別的本事拿不上檯面,這搬家逃命遷移輾轉的功夫卻是獨步天下的!

黑夜裡不知道多少火把在搖晃,營帳大片大片地被收紮起來,賊兵和他們的家屬們抱著鍋碗瓢盆,開始摸黑向南前進,躲向秦嶺。

逃進土溝裡的小姑娘死死地縮在陰影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她只感覺到土溝兩邊不停地有人走過,一直有人走……嘩啦啦啦走了許久都沒有走完。她很害怕有人的火把向土溝裡照一下,她就會完蛋,但她是幸運的,數千人從這個土溝邊跨過,居然沒有人一個看到她躲在那裡。因為賊兵們也是心慌意外地在逃跑,哪有人有空閒去拿火把照個土溝?他們巴不得逃得越快越好,逃到洪承疇看不到摸不著的地方。

過了許久許久,土溝外面終於沒有人聲了,小姑娘還是一直不敢動彈,又等了很久,直到確信所有的賊人都走光了,她才終於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此時天光已經微微發白,放眼望向四周,一片空曠,人影全無,看來三十六營的賊兵已經去得遠了。

冬天的冷風一掠,小姑娘這才感覺到寒氣逼人,全身發僵,先前嚇得連寒冷都忘了。她身子一軟,撲在地上。歡喜得痛哭了出來。

又過了許久,北方先出現了一支軍隊,他們穿著整齊乾淨的棉衣布,手裡拿著統一的武器裝備,來到了三十六營曾經駐紮過的地方。這只軍隊當然就是朱元璋的軍隊了。

朱元璋站在三十六營曾經停留過的地方。遊目四顧,莞爾一笑:“這些傢伙果然中計,被我們騙到四川和湖南去了。”

“咱們這也不能算是騙他們,應該算是救了他們一命。”楊洪從旁邊插口道。

“嗯?看前面……那裡好像有個人趴在地上。”薛紅旗突然發現了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趴在前方遠處的一條土溝邊,她並沒有暈過去,只是身子好像有點軟,站不起來,她的眼睛也看著朱元璋和薛紅旗等人。雙眼中帶著怯弱和希望……她居然沒有大聲叫救命或者別的什麼,看來她也搞不清楚來的是些什麼人,所以不敢亂出聲。

薛紅旗縱馬過去,將小姑娘提到了馬背上,感覺到她全身冰涼,趕緊用自己的披風將她裹住,兩個女子便裹在一起又奔了回來。

“撿了個孩子回來……”

“這不算孩子吧?看她發上貫笄,也就是有十五歲了,嫁人都沒問題。”苗美插了一句。他說到嫁人兩個字的時候,薛紅旗的身子很明顯地抖了一抖,她今年已經二十一歲,嫁人兩個字在她面前是禁語。

朱元璋掃了一下眼這個女孩,壓根懶得問話。這女孩一看就知道是被三十六營抓到,趁著三十六營南逃的時候摸黑逃出來的。

薛紅旗卻問道:“妹子,你怎麼在這裡趴著?”

小姑娘警惕心很高,並不直接介紹自己。而是先問道:“你們是?”

“我們是白水、澄城、大荔的民團,嗯……就是鄉勇。”

“是良民?”小姑娘喜極而呼。呼完之後又怔怔地流下淚來:“我終於逃出來了……嗚哇……我終於逃出來了……”

她緊緊地抱住了薛紅旗,柔弱的雙手勒在薛紅旗的腰上,再也不肯鬆開,腦袋埋進薛紅旗的懷裡,哭道:“小女子李潔瓊,河南豫靈人氏,被賊人殺光滿門老少,僅我一人得活……”

“豫靈?”薛紅旗是榆林人,這女孩是豫靈人,兩地雖然不同名,但卻同音,不知道咋的,薛紅旗立即就對她生出親近之意,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逃出來就好了,別哭了……”

眾人聽她說滿門被殺,僅她一人活命,都知道她是被賊人抓來淫樂的,心中都想:此女十有八九已經被賊人污辱,倒是忒可憐了些。

薛紅旗想問她一句有沒有被那啥,但又覺得這種話問了有可能惹得小姑娘哭得更厲害,只好作罷,大夥兒便都默認了她已經被侮辱的事,不再提及。其實小姑娘的家鄉距離潼關很近,橫行狼抓住她之後一直忙著打仗行軍,還真沒碰她,這倒是沒人想得到了,小姑娘自己也不可能見人就說她還是完壁之身,這個美麗的誤會就這麼著吧。

既然有了這個誤會,眾人都想:這女人是不能回故鄉了,否則閒言碎語也夠把她逼死的。

薛紅旗便抱著李潔瓊道:“跟我們回城去吧。”

李潔瓊點了點頭,還是緊緊抱著薛紅旗。

唉,朱元璋在心裡嘆了口氣:你要是知道才出賊營,又入賊窩,不知道會是什麼感想?罷了,帶她回城,給她安排個住地兒,讓她脫離咱們這群人吧。

大夥兒確認了三十六營已經逃進秦嶺,便率軍回城,回到城裡時,已經是天光大亮,只見華縣城頭依然擺著一幅嚴陣以待的樣子,許人傑、李攀龍、李輕水,還有華縣縣令、穿兩層魚鱗甲的百戶等人,都在城頭上緊張地等著賊人再來攻城,看到來的居然是朱元璋部的鄉​​勇,除了許人傑之外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茫然不解。

朱元璋進了城,來到李輕水的面前,認真地道:“縣尊大人,我們探查了賊人的營寨,發現賊人已經向南逃竄,進入了秦嶺。”

“啊?他們不來華縣了?”華縣的縣令第一個歡叫了起來。

“太好了!”穿兩層魚鱗甲的百戶拍手歡呼,一個站立不穩,又摔地上爬不起來了。

李輕水也鬆了一口氣,在他們身後的士兵、鄉勇們甚至全都歡呼了起來。

只有許人傑扁著嘴,不滿地嘟噥道:“搞什麼名堂,又不是全殲了敵軍,只不過是敵軍戰略轉移了,你們高興個屁?他們不打華縣了,還不是要去禍害別的縣城,你們是只管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麼?”

薛紅旗聽他說話就不開心,哼哼道:“你哪來這許多廢話?有本事你追上去把那十萬人全滅了,我就服你。”

許人傑聽到薛紅旗的聲音,也想鬥嘴,扭過頭來一看,卻見到薛紅旗身邊跟著拖油瓶小女孩,那女孩十分柔弱,雙手死死抱著薛紅旗的腰,薛紅旗左,她就左,薛紅旗右,她也右,粘得死死的像牛皮糖一樣。

許人傑頓時就樂了:“你這是什麼情況?”

“嗯,撿來的,怪可憐的妹子。”她把情況大至說了一遍。

許人傑總的來說還是善良之輩,聽了這番遭遇,也覺同情,便攤手道:“好吧,那你就讓她這樣粘一陣吧,聽說烏龜受驚了就會咬著人不鬆,直到打雷才鬆手。等打雷時,我來看這孩子會不會鬆開你的腰。”

“死貧嘴,這種事也拿來貧?”薛紅旗怒憤地揮了揮拳頭。

當天晚上,華縣縣令大擺宴席,請李輕水和另外幾縣的鄉勇軍頭頭們胡吃海喝了一頓,朱元璋本想吃完就告辭回白水去,但是華縣縣令和李輕水兩人卻不願放行,說是等總督大人來了好為朱元璋請功。

他們兩人強留不放,朱元璋現在偽裝的身份也不便拂了他們面子,只好按捺下來,陪他們一起等著。兩日之後,洪承疇的大軍終於來到華縣西城門外,朱元璋等人迎出城去看,只見這支軍陣還真是規模不小,總人數大約在一萬至一萬五千之間,其中有兩千人當屬洪承疇的家丁兵,他們的裝備極其精良,每一個士兵都披了鐵甲,雖然這些鐵甲不是魚鱗甲或者什麼全身板甲一類的頂級甲胄,但是重要部位基本上都有鐵片保護,要武裝這樣一支軍隊出來,耗費不菲,而這樣的軍隊在戰場上起碼可以對付兩萬賊眾。

古代的軍隊,甲胄的重要性要強於兵器,因為兵器不外乎就是那幾種,什麼矛啊、刀啊、弓啊、弩啊一類的玩意兒,這些東西都有個共同的問題,就是殺傷力有限,一旦碰上鐵甲,根本就半點作用都沒有。一個穿鐵甲的士兵和一個穿鴛鴦戰襖的士兵放對時,挨上對方七八刀都沒事,反手一刀就能把穿棉甲的給放倒。這也是古代的武將衝鋒陷陣,單槍匹馬殺得很威風的原因。武將都是全身披魚鱗甲的,衝進一堆穿布衣的雜兵裡面,刀光一閃,人頭飛舞,但是雜兵們的刀槍卻捅不穿魚鱗甲……所以,各個朝代的朝廷都明文禁止民間私藏甲胄,卻不禁私藏兵器。這種現狀直到火器大行其道,才開始改觀。

朱元璋看到洪承疇這只兩千人的鐵甲家丁,終於知道為什麼他能走到哪裡贏到哪裡了,以農民起義軍的裝備條件,根本就啃不動這樣的硬骨頭,就算現在的朱元璋軍,面對武裝到這個地步的軍隊,也是難以下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14 15:18
三五五、紅花與綠葉
   

    朱元璋混在人群裡觀察洪承疇,只見這位三邊總督大人的身子骨兒挺清減的,身材只能用瘦小來形容,臉上也沒幾兩肉,露出很​​高的顴骨。他的眼光非常有力量,帶著一股子洞察人心般的銳利光芒。

    朱元璋對這種眼光並不陌生,上輩子他身邊擁有這種眼光的人才可不少,像劉伯溫、徐達等人,都有著如此厲害的眼光,甚至連他的敵人陳友諒、張士誠等人,也有一雙不遜色的眼睛。

    洪承疇身上披著甲,但是他就算披著甲也沒有將軍味兒,更多的還是一股文人氣息,他身邊陪同著的官員們也多帶文氣,例如巡按御史金蘭、延綏副總兵張福順……全是些東林黨人。

    李輕水和華縣縣令迎了上去,說了些官面話兒,朱元璋也沒往耳朵裡聽,華縣縣令似乎在猛拍馬屁,但是洪承疇壓根就沒理他。他只對李輕水錶現出了比較友好的態度,面露微笑地拍了拍李輕水的肩膀,看來,他這個東林黨的老前輩看到李輕水這個東林黨的新一輩,還是挺開心的。

    “輕水啊,你集聚五縣鄉勇,組建弩兵部隊的事情,確實有些孟浪了。”洪承疇拍著李輕水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好在你把賊寇打敗了,逼退了。若是你輸了,後果不堪設想,彈劾你的奏章只怕會像雪片一樣飛滿皇上的御書房。”

    李輕水出了一聲毛毛汗:“這個……學生倒是沒有想過。”他不自稱下官,也不自稱晚生,而是自稱學生,看來當初也是被洪承疇提拔過的,有點師徒的情誼在裡面。

    洪承疇彷彿不在意似的拍著他,還是用長輩的語氣道:“當初調你來陝西還真是對了,在我的地面上做官,發生了這種事我可以幫你遮掩一下,再把你打了勝仗的事大寫特寫一番,皇上就不會在意了。但是以後你可要記清楚了,切莫在別的地方這樣搞,否則我和你恩師牧齋先生都救不了你。”

    李輕水趕緊連連應是,他側了側身道:“這次學生能打敗賊人,多虧了幾位民團教頭出力。是他們率領鄉勇打了這場仗。學生倒是什麼也沒用,您要不要見見他們?”

    洪承疇微微皺了皺眉頭,一群民間教頭有啥好見的?以他的身份地位,等閒的四品府台他都不待見。更莫說九品芝麻官都不如的平民了,他揮了揮手道:“那有什麼好見的,不見也罷。”

    “學生想幫他信敘功,還請大人在奏摺裡替他們美言幾句。”

    洪承疇笑了,他湊到李輕水的耳邊。低聲道:“這種功勞你替一群平民奏請有什麼用?明明都是你的功勞,上奏你的名字即可……”

    他不用說得太明,李輕水就听懂了,這是洪承疇在教他冒功。把那些民團教頭的功勞,全攬到他的頭上,其實這事兒縱觀華夏上下五千年都是常見的事情,屬下立的功被老大奪去,再常見不過了。

    李輕水瞠目結舌,如果面前的是個平輩。或者別的官兒,他只怕就要怒叱對方是個小人了,但是對方偏偏於他有師長之誼,這股子憤怒暴發不得,硬生生地往肚子裡吞。吞得十分艱難,險些就悶氣於胸,憋出了內傷來。

    他的臉色陣青陣白,變幻不停。洪承疇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看他臉色不好。還以為這一場大仗中受了傷,於是關懷地道:“看樣子這場仗把你也累得不輕,去歇著吧,接下來的事兒我來處理。”

    李輕水胸悶難受,退回人群之中,黯然不語。

    這時洛川秀才李攀龍第一個湊了上來,他是哪壺不開就提哪壺,開心地問道:“李大人,總督大人他怎麼說?有沒有給咱們封個……咳……就是封個職位的意思啊?”

    李輕水轉頭去看李秀才,眼中滿是愧疚之色,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攀龍的臉上本來寫滿了笑容和期盼,整個人都輕鬆自在,但是看到李輕水的表情,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了下去,身子也鬆塌塌地向下耷拉,嘴裡哎了一聲道:“原來……原來……如此啊……”

    “難過個啥啊?”旁邊的許人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仗圖的就是個爽,打完了就爽完了,升不升官有個啥關係?”

    李攀龍橫了他一眼:“我和你不同,你打仗是為了圖個爽快,但是我要升了官才爽快,打仗只是為了升官才打的。”

    “傻貨!”許人傑看不起他:“我就不知道當官有個什麼屁用。”

    “你才傻貨。”李攀龍反駁道:“當官的用處大著呢,就拿你喜歡的打仗來說吧,小官只能帶一小隊人,當了大官才能帶大軍,你不升官能打得爽快麼?”

    “這……”許人傑吃癟,他是用土匪的角度來看問題,所以當不當官都能打仗打爽,但從李攀龍的角度上來說,那話沒錯!不當大官打不爽。

    這當口兒,李輕水的眼光又轉到了許人傑的身上來,眼中也滿是愧疚之情,想說又說不出來,許人傑對著他眨了眨眼道:“縣尊大人不用說啦,我和朱總教頭私藏勁弩的事兒也做得不對,就當將功抵過吧,不給咱們封官也沒啥。”

    “可是……本官心裡總覺得過意不去。這私藏勁弩不也是為了保護百姓麼?若是沒有這些弩,現在華縣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李輕水正氣凜然地道:“本官不覺得這是過!不需要拿功來抵。”

    “算啦,反正小事一樁。”許人傑笑著走開了。

    朱元璋其實也覺得這樣最好,他並不希望自己變成出風頭的人物,那樣豈不是變成了眾矢之的,搞不好就要暴露身份。

    最後,在朱員外、三員外、紅姑娘、許員外等人的合力安撫之下,李輕水終於揭過了心裡頭那道坎,但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認識到,他對東林黨的做法第二次生出不滿,這些細微的不滿之情,在心底最深處潛伏了下來,生根發芽,終有一天會長成參天的大樹。

    洪承疇只在華縣稍作停留,便帶兵穿縣而過,向著秦嶺方向去了。他倒也不是去追擊三十六營,僅僅是封鎖秦嶺北部,防止三十六營殺個回馬槍而已。至於一斗穀、橫行狼、滿天星、掃地王、太平王等人,按照朱元璋的吩咐,一路南下,於崇禎七年正月十五日攻克洵陽、紫陽,平利、白河。官兵的追剿大軍趕到時,這路義軍已南下四川,鑽入茫茫崇山峻嶺之中,再也找不著了。

    洪承疇離開之後,諸人再也沒有留在華縣的理由,便打算啟程返回各自的老家,洛川秀才李攀龍心灰意冷,率先告辭而去,朱元璋便帶著別的人向北返行。

    大軍行了幾里路,朱元璋偏頭一看,就發現李潔瓊那小姑娘還粘在薛紅旗的馬背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薛紅旗的腰不肯放開。

    “把這姑娘留在華縣吧……”朱元璋淡淡地說了一句。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這女孩是從賊軍中逃出來的,真的是十分可憐,若是再讓她跟著薛紅旗回去,過得一陣子發現自己跟的又是一個賊,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崩潰掉。最好的辦法還是將她扔在華縣,那裡不是賊人的地盤,她就算是棄暗投明了。

    薛紅旗就回過頭去,對著李潔瓊低聲說了幾句,沒想到李潔瓊居然搖搖頭,雙手抱得更緊了。

    “這……”

    薛紅旗無奈地道:“讓她跟著吧,怪可憐的孩子,我會好好待她。”

    “我……我要跟著姐姐學騎馬,學揮刀……”小姑娘怯生生地說了一句:“我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不要吧,女孩子玩這些東西不好,會嫁不掉的。”薛紅旗語重心長,以身作則,以已度人:“像你這樣就挺好,學些詩畫琴旗,多有女人味兒……”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裡面居然帶上了一抹嫉妒羨慕恨。

    這李潔瓊確實長得漂亮,瓜子小臉,清純可愛,那種柔弱無力的樣子,與朱八大哥的妻子張櫻仙倒有幾分神似,薛紅旗雖然同為女人也忍不住為之傾倒。要是老天爺給薛紅旗一次投胎再世為人的機會,她一定會選擇投成這樣,再也不玩騎馬,玩彎刀,玩弓箭這些亂七八糟嚇跑男人的東西。

    “我不要嫁人,我要學會騎馬、學會用刀、學會射箭,我要殺光那些混蛋賊人,我要給家人報仇……”李潔瓊的眼角又掛起了兩行淚珠。

    “不是吧?我的老天爺!”薛紅旗忍不住淚如雨下,能換不?老天爺,讓我和她換換成不?我把騎馬、刀術、射箭都換給她,讓她把瓜子臉、琴旗書畫換給我……老天爺啊,你不公平啊,人家不想要什麼你就給人家甚麼,不帶這麼折騰的。

    這時,許人傑又從不遠處走過來了,他看著薛紅旗沮喪的臉,突然貼到薛紅旗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話,這話一說,薛紅旗原本就難看的臉,頓時就變成了死灰色。

    過了許多年,大夥兒才知道許人傑當時說的是什麼,他說:“薛紅旗妹子,你和這個李潔瓊妹子一起出雙入對的話,你就成了襯托紅花的綠葉,更別想嫁掉了,男人全都看她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14 15:23
三五六、妹子好刀法   


    崇禎七年的春天來得有點晚,由於小冰河氣候的影響,遲來的春天氣溫依然低得可怕,經驗豐富的老農們看著這樣的天候,都不禁搖了搖頭,用乾癟的嘴唇苦澀地道: “今年……又要旱了……”

    百姓們為了旱災和官府的盤剝焦頭爛額,只好起義造反。同一時間,朝廷也在為了百姓們層出不窮的起義造反而焦頭爛額,愚蠢的朝廷就是不懂,如果他們不把百姓逼得焦頭爛額,他們也就不需要焦頭爛額了……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崇禎七年初,闖王高迎祥、闖將李自成、老回回馬守應、西營八大王張獻忠四部匯合,雖然他們已經生出了一些小矛盾,但臨時合在一起打打仗還是必要的,大家都是梟雄級的人物,拿得起來,放得下去,必要時抹乾淨臉皮,想笑就能笑,想抱就能抱。

    這只義軍經小路抵河南內鄉,然後經鄧州、淅水南下湖廣的鄖陽、襄陽地區。雖然他們沒有力量攻克襄陽這種超級巨城,但也嚇得城裡的官兵出了一身毛毛汗。

    一斗穀、橫行狼、滿天星、太平王、掃地王鑽進了四川和湖南兩地大鬧特鬧。

    義軍四處擴散,中原腹心地區、西北苦寒之地、西南山川河流、湖廣通衢之地,全都打得亂成一團,縣州府之間交通完全癱瘓,商品停止流通,各地守軍各自為戰,完全湊不到一塊兒。

    面對這種複雜的局勢,朝廷大臣們再次提出了統一指揮權的問題,他們認為義軍之所以能“流突無定”,是因為“各鎮、撫事權不一,互相觀望。宜以重臣開督府,統攝諸道兵討賊”。

    崇禎皇帝到這個時候,也終於點頭同意了這個意見,陳橋兵變什麼的忌諱雖然依然存在,但是再忌諱下去,不用陳橋兵變。他就得被民變給弄死,反正都派了太監做監軍,崇禎也只好光棍一把,把軍權試著交給一個總頭兒來掌控了。

    人選問題……

    眾臣推舉洪承疇!

    但是眾臣推舉的,崇禎就絕對不能用。你們都推他。就說明他人緣廣,要是他造反,你們全幫他了,誰來幫我這個皇帝?崇禎打著小算盤。揚言道:陝西三邊同蒙古部落相鄰,洪承疇肩負邊防重任,未可輕易……

    於是聖旨就變成了:進延綏巡撫陳奇瑜為兵部右侍郎,總督陝西、山西、河南、湖廣、四川軍務,視賊所向。隨方剿撫。 ”

    這個陳奇瑜是什麼人呢?

    陳奇瑜,山西保德人,字玉鉉。萬曆年間進士。崇禎五年(公元1632年),任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鎮壓農民起義軍甚力,名噪關陝。

    現在就列出他鎮壓過的義軍首領名字吧:截山虎、柳盜跖、金翅鵬、薛仁貴、一條龍、金剛鑽、開山鷂、黑煞神、人中虎、五閻王、馬上飛、馬紅狼、滿天飛、滿鵝、黃參耀、隔溝飛、張聰、樊登科、樊計榮、一塊鐵、青背狼、穿山甲、老將軍、二將軍、滿天星、上山虎、掃地虎、扒地虎、括天飛、跳山虎、新來將、就地滾、小黃鶯、房日兔、賈總管、逼上天、小紅旗、草上飛、一隻虎、一翅飛、雲里手、四天王、獨尾狼……

    不用懷疑,這些名字並非作者杜撰出來的,而是史書上真實記錄下來的名字!

    (三十二變注:在原史中,薛紅旗其實已經死於陳奇瑜之手。因朱元璋出現在這個時空,所以薛紅旗的命運發生了改變。另註,名單中出現了滿天星,與前面幾章攻打華縣的滿天星並不是同一個人,而是外號取重複了的義軍首領。)

    殺了這麼多義軍首領。這個陳奇瑜一定很牛逼吧?為何本書前面一直沒提到過呢?咳……只因為這些義軍首領實在都太小隻了,如果李自成是一隻虎,這些義軍首領就是兔子,陳奇瑜打了幾窩兔子。名聲大嗓,但那些一直在追擊老虎沒能成功的軍人。反而名聲不顯……世界上的事就有這麼古怪!

    反正最後的最後,結果就是這位殺了無數義軍首領的“名將”陳奇瑜,成為了權傾五省的超級大總督,正式稱呼為“五省軍務總督”兼“兵部右侍郎”,比他原來的上司洪承疇還要牛逼。

    一月底,白水的鄉里鄉間一片忙碌,此時土壤剛剛化凍,農民們抓緊時間整地,澆水造墒,由於土豆播種的最佳時節是驚蟄(農曆二月開初),所以農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他們發動了全家所有的勞力,在田地裡辛勤地勞作。

    朱元璋預先讓人到處打下的深井現在起了一點作用,雖然今年是個大旱災年,但只要農民們勤勞一點,沒事就去井裡多提幾桶水出來存著,養活幾畝地的土豆還是沒問題的。

    朱元璋巡視了一遍鄉里之後,又來到了練兵場上,遠遠地就听到大群士兵正在向著跑馬場上大聲吆喝,吹口哨,有人還在大聲喝彩。

    “這是在做啥?”朱元璋好奇地走了過去,探頭一看,楞住了。

    只見跑馬場上有一匹棗紅馬正在慢吞吞地小跑著,它的速度非常慢,至少朱元璋的眼裡看來,這速度就是戰馬在做飯後消食的散步,馬上一名女騎士,穿著紅色的勁裝,腰間掛著一把彎刀,雙手拉著馬韁,乍眼一看,很像是薛紅旗,但仔細一看,雖然穿著打扮髮型都幾乎一樣,這女人卻比薛紅旗小了一圈,沒有薛紅旗那麼豐滿,也不如薛紅旗那麼矯健……

    她是李潔瓊!

    她正滿臉驚恐地騎在馬背上,對戰馬的“高速”提出意見:“乖馬兒,慢點……再慢點……我要坐不穩了……”

    她雖然表現得如此的差勁,但附近圍觀的士兵們卻大聲叫著好,一些稍有點身份的小隊長、十夫長什麼,甚至跳出來大聲鼓掌,想吸引李潔瓊的注意:“妹子,騎得好啊!”

    “妹子真是好騎術!”

    “妹子你第一次騎馬就這麼溜,真是天才……”

    一群男人沒羞沒臊地拍著她的馬屁,聽得朱元璋滿面駭然:“在這種速度的馬背上也險些摔下來的水準,居然也叫騎術好?你們是豬腦子還是腦子被豬油給蒙住了?”

    朱元璋走進人群,看到許人傑也滿臉笑意地站在旁邊,就湊過去問道:“搞什麼呢?”

    許人傑聳了聳肩:“朱八哥來得正好,看笑話唄!這小姑娘非要學薛紅旗那一套,硬是纏著薛紅旗給她弄了這身行頭,說是來學馬術……嘖嘖,就變成這樣了。”

    “我能猜到她是為什麼這樣,我問的是咱們的兵在搞什麼?”朱元璋問道。

    許人傑笑了:“這群大老粗剛剛完成了訓練,正要散場,看到人家小姑娘學騎馬,見她長得漂亮,又是知書達禮的富家小姐出身,就心動了唄,這是在爭取人家小姑娘的芳心呢。”

    朱元璋無語,雖然他是一方霸主,但是手下人想討老婆也是正常的需求,就算他上輩子當帝王時,也管不了手下的人把妹子。

    正搖了搖頭想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突然聽到旁邊的士兵們發出一陣驚恐至極的聲音,然後嘩啦啦一聲,人群像被刀子切開一樣,閃出一條道,薛紅旗身穿一身絲綢緞子的女棠,吊著兩條長長的袖子,長裙險些拖到地上,一步一搖,像千金小姐一般走了過來。她穿這身衣服,正是前幾​​天李潔瓊穿的那件。只不過穿在薛紅旗的身上略小了一圈,有些位置箍得有點緊。

    “哎呀我的媽!”許人傑以手撫胸,狂退一丈遠才拿樁站穩:“薛紅旗妹子,你……你……你咋變成這樣了?”

    薛紅旗舞了一下袖子,故意半低頭,羞答答地道:“潔瓊妹妹想學騎馬,穿著這身衣服不好行動,使和妾身換了一下。”

    “你居然自稱妾身?”許人傑蹬蹬蹬又退了一丈遠,雙腿打閃。

    朱元璋哭笑不得:“好啦,別玩了!不就是換了個衣服麼?怎麼連稱呼也全換了。”

    薛紅旗見兩人這般說法,便不再扮那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模樣,而是雙手一叉腰,對著許人傑怒道:“死猴子,你這表情什麼意思?老娘就文雅不得麼?”

    許人傑抹汗。

    朱元璋也抹汗。

    圍觀的士兵一起抹汗。

    這時李潔瓊還在跑馬場上練著馬術,她騎得真是爛,爛得無以復加,戰馬稍稍加點速,她就要抱著馬脖子哭鼻子,只好拿蝸牛般速度向前挪。

    但是觀眾們卻絲毫不以為意,個個都聲嘶力竭地叫:“妹子好騎術!”

    “好!”

    “把腰間的變刀抽出來,揮兩下就更好了……”

    李潔瓊聞言,一隻手拉著馬韁,另一隻手顫抖著去拔腰間的刀,抽了一下沒抽出來,再用力一抽,刀是出來了,她的人也一歪,險些從馬背上摔落下來。旁觀的士兵們全都向前了一步,似乎是想接住她,好在關鍵時候她又翻了回去,重新坐正。

    然後她拔出刀來,空揮了兩刀,刀氣刀光刀意刀勁什麼的一樣都沒出來,就是平平淡淡一個橫揮,就差點又摔下了馬。

    “對,就是這樣……”

    “妹子真是好刀法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14 15:29
三五七、母老虎與小白兔
  

    “妹子真是好刀法啊……”士兵們紛紛拍馬屁。

    還有人站得高高的,大聲叫道:“潔瓊妹子,嫁給我吧,我帶你上陣殺敵!”

    “妹子別理那黑傻,我這種人才值得嫁……”

    “喂喂,你們滾開。”

    士兵們都是些文盲,又不講究禮儀,喜歡就是喜歡,想娶就敢說出來,還真是直接得很。

    幾個士兵擠成一團,限於軍中不得私鬥的軍規,他們不敢用拳頭揍情敵,但是拿身子去擠卻沒有問題,幾個人擠呀擠的,都想把別人擠趴下,結果這一擠把周圍的人全都牽動了,於是一大堆士兵擠到東邊又擠到西邊,場面一片混亂。

    薛紅旗大驚:“就她這馬術……就這刀法?為什麼能得到這麼多喝彩?換我上去練的時候,就只有大元帥這隻猴子在旁邊冷嘲熱諷的,從來沒人誇我半句。”

    當然,她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若論相貌,我和她也差不了多少,雖然痴長了幾歲,但是我的身材比她好吧,為啥她一亮相就無數人求婚,我到了現在還嫁不出去?

    可憐的薛紅旗真是血都要吐了出來。

    結果還是只有許人傑一個人走過去搭理她,許人傑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壞就壞在太厲害了。”

    “厲害也有錯?”薛紅旗茫然。

    “你就像一母老虎,就算換了這身兔子皮,也是隻披著兔子皮的母老虎。人家那邊的是隻小白兔,就算穿著你的老虎衣服,她還是小白兔……這男人啊,喜歡白兔的多一些……”許人傑語重心長。

    薛紅旗不服,辯解道:“人家王二大哥就不喜歡小白兔!”

    “那是,他喜歡的是黑猩猩,和母老虎也不搭邊啊。”許人傑攤手。

    薛紅旗無話可說,只剩下哼哼的力氣。

    這時李潔瓊已經下了馬,一溜儿跑到了薛紅旗的面前。她比薛紅旗矮一點點,但矮得併不多,剛救到她時,她像個小孩一樣抱著薛紅旗的腰,埋在薛紅旗懷中。那時看起來非常柔弱。但站直了之後其實也是挺好一姑娘。現在她已經不方便再埋進薛紅旗懷中了,便縮在她背後,小心翼翼地問道:“紅姐姐,我剛練得如何?”

    “不成!”薛紅旗搖了搖頭道:“這哪叫練騎馬?改明兒我找個繩子。把你的雙腿捆在馬背上,然後讓馬飛奔起來,你才能體會得到真正的騎馬是什麼感覺。”

    “原來不成啊?”小姑娘的臉色黯淡了下去。

    見她不開心,薛紅旗趕緊勸道:“不過第一次就能這樣已經不錯了,別的千金小姐上馬就摔下來。你好歹能在上面呆一會兒。這說明你是有天賦的,只要好好練習,不久就能騎上飛奔中的戰馬。”

    “啊,那太好了!”李潔瓊這才把壓著的臉抬了起來:“我要盡快練會功夫,好去殺賊報仇。”

    這時周圍的士兵開始起哄了:“妹子嫁我,我幫你報仇!”

    “不就是橫行狼麼?咱們打得他滿頭包,管教他見咱們一次叫一次爹。”

    薛紅旗聽著這些起哄聲,心裡無比惆悵,忍不住酸酸地道:“你這下風頭出夠了。有這麼多好漢看上了你,要不要挑個嫁了?”

    “不要!”李潔瓊用無比認真的語氣道:“男人都是些惡棍,淫賊,混蛋……我這輩子也不嫁人,就跟著姐姐上陣殺敵。”

    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薛紅旗柔腸寸斷。你這話裡的意思,難道是說我一輩子都嫁不掉,只有拿刀子砍人的命麼?

    她實在是拿這小姑娘無話可說,那就不和她說了。牽著她的手走到朱元璋面前,扯個別的話題來說:“朱八哥。大荔那邊的鐵不夠了,新招了幾百士兵,不夠鐵給他們做矛尖,現在他們都在玩木棍兒呢,您這邊還有多的麼?”

    朱元璋搖了搖頭,大明朝實行鹽鐵官辦的制度,他們雖然靠著控制的縣城能獲得不少的官鐵,但是只靠這點供應量,想大量武裝軍隊是不現實的。實際上朝廷對每一個縣、每一個府的鐵供應量都計算得很死,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造反起事時用來打造武器和甲胄。朱元璋雖然還聯絡著當年那一群私鹽和私鐵販子,但是他們用手推車運來的那點鐵,也是遠遠不夠的。

    朱元璋忍不住嘆道:“也是時候想想辦法解決鐵的問題了,一直這樣下去,我們是無法壯大的,得趁著……”他本想說得趁著朝廷對付三十門營的寶貴時間,盡快發展自軍的實力,但是這話可不能對著李潔瓊說,這剛剛從賊窩裡逃出來的小姑娘心裡有著嚴重的傷痕,她要知道了身邊這些全是賊,只怕直接就給嚇死掉了。

    “得趁著什麼?”小姑娘偏要來問。

    朱元璋只好道:“得趁著賊軍到來之前,盡量提高咱們民團的戰鬥力,以後才能殺賊保家。”

    “那就找官府要鐵啊!”小姑娘天真地道:“咱們不是殺賊的民團麼?官府應該支持咱們才對。”

    眾人都笑,這小女孩實在天真。

    小姑娘雖然不太懂,但是從三人的表情上看出來自己說錯了話,她歪了歪頭,仔細想了想,然後低聲道:“如果不通過官府弄鐵,我有辦法。 ”

    “咦?”朱元璋、薛紅旗、許人傑三人同時動容。

    小姑娘小聲小氣地道:“我老家,也就​​是豫靈鎮的南方,就是盧氏山區,山裡多有'礦盜'出沒,這些'礦盜'經常成群結隊地從山裡出來,向鎮民們兜售私鐵,咱們可以向他們買。”

    “盧氏山區?”朱元璋猛地一醒,想了起來,盧氏山區其實距離這裡並不遠,它就在潼關的對面,豫靈鎮向南鑽入大山。 (也就是後世的盧氏縣位置)這裡“崇山造天,牙距趾錯”,地勢非常險要。

    通常,地勢險要的山裡都會有一股山匪。盧氏山區也不例外,那裡面一直生活著一寨子喪失了土地的農民,他們靠著私自開礦為生,經常從山裡帶礦出來私賣,換取油鹽醬醋,朝廷給他們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礦盜”。由於這群“礦盜”比較低調,從不打家劫舍,所以官府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處理,他們就在盧氏山區裡扎了幾代的根了。

    縱觀過歷史的朱元璋知道,這群礦盜其實一直都沒有被人們納入視野,不見於任何記載,直到李自成、張獻忠被官兵追入盧氏山區之後,青史才終於給這些“礦盜”記了一筆,咋記的呢?其實就是說這些礦盜見到義軍來了,便積極加入義軍,充當嚮導,帶著李自成和張獻忠穿過盧氏山區,甩掉朝廷的包圍,打了朝廷一個滿頭包。

    想到這裡,朱元璋忍不住微笑了起來,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李自成啊,礦盜不是用來帶路的,你的用法錯了啊!”

    “嗯?朱八哥您在念叨什麼?”薛紅旗問道。

    “哦,沒啥!”朱元璋精神一振:“潔瓊小妹子,你提供的這個情報非常之好,咱們的鐵礦就著落在那裡了。”

    “啊?我的話能幫上忙?”李潔瓊大喜,她一心想為“殺賊”這件事出力,總想幫忙做點什麼,現在提供了有用的情報,心情頓時大好。

    朱元璋在腦子裡仔細回想了一下山河地理圖,大至摸準了盧氏山區在哪個位置,於是下令道:“大元帥,你去通知一下李初九,從庫裡劃點存糧出來,我要帶糧去換鐵……”

    “要準備多少糧食?”許人傑問題。

    “嗯……先弄個幾千石吧,路子打通了再準備第二批。”朱元璋隨口下令道:“順便派個人去通知拼命三郎,準備點船,咱們的糧食從澄城下水,船運到豫靈鎮附近去。”

    許人傑領命而去。

    朱元璋心情大好,如果早一年有人提醒他盧氏山區有鐵礦,那時的他也只能聽著,乾瞪著,沒有多餘的糧食可以拿去當交換物,但是去歲種植土豆大獲豐收,以後年年都會有大量土豆種出來,糧食問題解決掉之後,多餘的糧食就可以用來換取戰略資源了,這才終於像是走上了正道。

    這時小姑娘李潔瓊突然開口道:“朱總教頭,這次去買鐵,麻煩您把我帶上吧。”

    “嗯?你去做啥?”

    “我……我想去看看豫靈鎮……的家……”小姑娘的表情頗有點黯淡。

    朱元璋的臉色沉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同意了小姑娘的請求。

    李潔瓊大喜,趕緊轉身把薛紅旗拉住道:“姐姐陪我一起去。”

    “啥?姐姐忙著呢……不去了。”薛紅旗並不喜歡爬山,其實天下就沒有喜​​歡爬山的騎兵,尤其是和李潔瓊這種大受男人歡迎的小白兔走在一起,她感覺壓力很大。

    但是小白兔急需母老虎的保護,苦苦地哀求道:“姐姐就放心把我扔進一大群恐怖的男人中間麼?”

    “這……”

    “姐姐一起去嘛……去嘛……”小姑娘的撒嬌比敵人的刀槍還要難以應付。

    薛紅旗最終敗下陣來:“好吧,我也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5-14 16:13
三五八、豫靈廢墟
  

    糧食很快就準備充足了,這次他們帶的糧食並不多,也就一千石左右,這是考慮到初次交易不宜大手筆,所以才這樣準備的。這一千石糧食中有六成是糙米,只有四成是土豆,因為土豆這種糧食還不能普遍受到認同,如果拿出去當錢用的話,遠不如糙米好使。

    朱元璋的打算是慢慢來,先把土豆用低價甩一些給對方,等他們嚐到了土豆的味道,以後就自然不需要用糙米來當引子了。

    糧食不多帶,士兵當然也不宜多帶,朱元璋照例點上了老一隊和老二隊,然後又點了三百個說精不精,說新不新的普通士兵。當然,在朱元璋軍中算是普通士兵的人,放出去也比衛所兵要厲害得多了。

    五百士兵加上朱元璋和他的三十五個親衛,談生意必須要用上的許人傑,然後是回家鄉看一眼的豫靈鎮千金小姐李潔瓊,最後還有保護小白兔的母老虎薛紅旗,這樣的組合怪怪的。

    大夥兒先來到澄城,拼命三郎已經在黃河邊上準備了許多艘船,將糧食搬上船放好之後,朱元璋命令大家都略作喬裝打扮,如果被官兵的水上卡哨盤問,就讓許人傑出面應付。

    這些細節上的東西都佈置好之後,船隊才順水而下,向著豫靈而去。

    一路行船,居然沒見半個人影……

    原來,這一段黃河的兩岸,都已經成了無人煙之地了。先說河岸東北吧,東北邊其實是山西蒲州。也就是當初朱元璋第一個攻下的州城,自從三十六營、朱元璋連續在這個州城鬧騰之後,蒲州人全都縮回了城中,城外的郊區已經被良民百姓們放棄,變成了一片荒蕪之所在。

    而在黃河的西南兩邊,則是潼關,三十六營十萬賊兵不久前還在這裡鬧騰,這裡還能有活人那真奇蹟。

    兩岸都沒人住,水上自然也不會有人,這一趟行船還真是無比順利。連官兵的水上卡哨都沒碰上半個,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朝廷對整個天下的控制能力已經減弱了許多,官府掌控不了的真空地帶開始出現了,照這樣下去,國家必定會越來越亂,而賊軍的活動也會越來越容易。

    船隊很快就拐過了黃河的九十度大彎,從向南航行變成了向東航行,這時黃河南岸的地界便已經是潼關地界了。大夥兒都忍不住向南岸眺望,想看看三十六營肆虐過的潼關究竟變成了啥樣子。但是視野無法及遠,從河上能看到的只是岸邊的枯樹。

    直到向東航行了二十來里路之後,朱元璋才道:“差不多了,靠岸吧……豫靈鎮要到了。”

    李潔瓊睜大了美麗的眼睛看著朱元璋:“朱總教頭,您以前來過豫靈鎮?”

    “沒有!”朱元璋搖頭道。

    “那你怎麼好似比我還熟?”李潔瓊不好意思地道:“我以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真不知道快到豫靈鎮了。”

    朱元璋笑了笑,不答她的話。前一世做皇帝時,他的案桌上就常年累月地放著天下山河地理圖,不論哪個小城小鎮的官員給他上了奏章。他都會在地圖上找到那個城鎮究竟在哪裡,才能將自己的天下發生了些什麼事了然於胸。古人有句話說得好:“左手史,右手圖。”

    想要掌握天下,不看地圖是不成的。

    像一些偏遠小鎮,朱元璋也許記憶模糊了,但像潼關這種重要戰略地帶附近的村鎮,他怎麼可能淡忘?

    五百士兵上了岸。把糧食重新裝車,然後離了河岸,小心翼翼地向南行去。他們絕對不能被官兵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不僅僅是自己的生命安危問題,還存在著暴露白水、澄城、大荔這三個根據地的風險,一旦暴露,惹來朝廷的大軍,除了退回黃龍山,就無路可走了。

    好在這裡簡直是一片焦土,方圓幾十里都沒有人煙,大夥兒走了十來里,就看到了豫靈鎮,準確來說,是豫靈鎮的殘骸……

    這個鎮子在完好的時候,應該有近千人口,但此時已經變成一個燒得烏黑的死鎮,鎮中的房屋全都沒了蓋子,木牆木窗都燒沒了,只有用泥石砌成的牆壁還以焦黑的姿態屹立著。偶爾在一些土牆下面還能看到燒焦的屍體,正在腐爛……

    李潔瓊只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暈了過去,倒是省掉了許多麻煩,若她不暈過去,而是跪在一堆殘骸中,抱著一具焦屍痛哭叫爹,那才真的讓人頭痛。

    薛紅旗把暈過去的小白兔背在背上,苦笑道:“她非要來看,又受不了這打擊,這是何苦要來看一眼?”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般灑脫,心裡的坎兒必須得親眼看了才能邁得過去,說不定她醒了之後化身為女魔頭,比你還狠。”許人傑笑了笑,突然左顧而言他:“朱八哥,我發現三十門營把這個鎮子的鎮牆推倒了,你看……那邊就是,倒下的鎮牆也被燒黑了,所以剛才沒注意到… …”

    “嗯!”朱元璋點了點頭:“你的注意力比以前提高了不少。”

    許人傑得了一句誇,頓時大喜:“嘿嘿……那是!”隨後他又虛心求教道:“朱八哥,賊軍為什麼要把鎮牆推倒呢?他們搶完東西放把火就走,多省事,推牆又吃力又不討好,不是浪費自己的力氣麼?”

    朱元璋搖了搖頭道:“他們這樣做,是有很大好處的。你想想,流寇所過之處,如果到處都是有城牆,有箭樓,有關隘的地方,他們流竄起來容易麼?”

    “當然不容易!”許人傑答道:“如果我去流竄天下,巴不得天下的所有城池都沒有城牆。”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三十六營的流寇們在流動的時候沒有辦法停下來,也就是說他攻下的城池很快就得放棄,然後又流竄到下一個地方,這樣一來,城牆對於他們來說是沒有用的,他們根本不打防禦戰,但是城牆對於官兵和鄉勇們用處極大……”

    說到這裡,許人傑早已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三十六營走到哪裡,就拆到哪裡,只要他攻占過的地方,都折掉城牆,如此一來,當他們殺個回馬槍的時候,官兵就沒有城牆可守。三十六營就能很輕鬆地攻城掠地。”

    “沒錯!”朱元璋點了點頭。

    “真是好辦法啊,虧他們想得到。”許人杰喜道:“以後如果我們也開始流竄,也用這一招。”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搖頭道:“我們不可用這招!”

    “為啥?”

    朱元璋默然不答,他心裡有答案,但現在不能說出來。三十六營這種打到哪裡折到哪裡的做法,確實顛覆了明朝廷,但也留下了極大的問題,那就是後來清兵入關的時候,中原腹地的城牆全都拆光了,拿什麼抵擋滿清八旗兵?清兵在中原大地上勢如破竹,不得不說是李自成幫他們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人家八旗騎兵多開心啊,打到一個城,一看,咦?沒城牆,這啥情況?管他呢,騎兵一沖就拿下一城。再到第二個城池一看,咦?又沒城牆!好爽!就這麼一路突突突的,滿天下都成了辮子人。

    大夥兒穿過了燒毀的豫靈鎮,再向南走,就是秦嶺的東部了,從這裡入山,再向西南行進一段兒,就是盧氏山區,那裡就有李潔瓊說過的“礦盜”。

    薛紅旗仰頭看了看蒼茫的秦嶺,不禁有點茫然:“我們要到這麼大的山里去找一群礦盜?這可怎麼個找法?”

    “其實根本不用找,他們會找上我們的。”朱元璋笑了:“假如有人鑽進黃龍山來找咱們,你說是他們先找到黃龍山寨,還是我們的斥候先發現他?”

    薛紅旗啞然失笑:“對啊,我咋沒想到?”

    朱元璋下令全軍入山,翻過幾條溝幾個嶺之後,就讓士兵們原地休息,擺開鍋碗瓢盆,開始做飯。五百士兵做飯的陣勢還是挺大的,朱元璋又讓士兵故意弄些不容易燒著的樹枝來點火,弄得炊煙大起,在山林裡形成了許多條顯眼的煙柱。

    朱元璋軍每天都這樣誇張地做中飯和晚飯,在山里沒目的地亂走。就像閑庭信步似的,偶爾找個黑乎乎的山洞窩一窩,偶爾在一條山溝裡湊合著休息,偶爾又爬到比較高的山崖上面吆喝兩聲。

    士兵們還故意在煮飯的時候掀開鍋蓋,讓裡面的飯香飄逸出來,讓山裡的輕風將飯香帶到樹林中去,就這麼折騰了七八天之後,在外圍放哨的斥候終於傳回了好消息:他們被人盯上了,盯朱元璋軍的人並不多,也就四五人,他們不敢靠近,怕被朱軍的斥候圍住,於是隔了幾里的山路吊著。別看隔了幾里山路,經驗豐富的獵戶就算是跟踪一隻野獸都不會跟丟,更別提幾百人的軍隊了。

    朱軍的斥候在山崖上遠遠地看到過這幾個跟踪的人一眼,但看不真切就消失不見,估計他們是山中獵戶,但是普通的獵戶看到幾百人的軍隊哪有一直吊在後面的道理?可見這些獵戶來路不正。

    他們人少,也不敢和數百人的大軍硬掰,只好不遠不近地跟著,看樣子他們也在召集人手,要等人多了再動朱元璋這股子人馬的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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