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冒險】無限之蒼穹怒 作者:那一抹緋色(連載中)

strikehenry 2012-8-20 18:18:0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160790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08
第230集:徹底決裂
   

       夙瑤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聽著玄霄已形同威脅的話語,心中氣苦,眼前一陣發黑。旁邊人群中忽然擠出來一個嬌小的女弟子,跑到她跟前,驚叫道:「掌門!」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人一身月白色單衣,竟是璇璣。她道行甚弱,夙瑤點名來此除妖的弟子中原本無她,只是她少年心性,生平最是愛湊熱鬧,好奇心上來,也不管有何凶險,便偷偷跟在眾人身後,剛到這卷雲台上,便聽見玄霄對夙瑤的怒罵聲,心中不勝驚駭。眼見掌門摔倒在地,旁邊弟子竟然無一人出手相扶,極是不解:「玄霄前輩為什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還要對掌門動手?這些師兄們怎麼不勸勸他們兩位,還眼睜睜看著掌門摔倒,也不扶一扶?他們究竟是怎麼了?」不顧各人臉上怪異的表情,急匆匆地奔過來扶著夙瑤,想幫她站起身來。

    菱紗等人看見璇璣,想到懷朔之死,心中又是一陣劇痛。玄霄望她一眼,神情中微有不豫,夙瑤被璇璣攙扶著,勉強站起來。玄霄轉向蕭雲飛,從懷中取出一個淡藍色的寶珠,微微笑道:「雲飛,你說過想找夙瑤要水靈珠,她卻不允,你的事,大哥一定替你作主!我如今把它取了出來,便送予你吧。」

    手指輕彈,水靈珠緩緩飛到天河面前,落入他的掌心。蕭雲飛低頭看去,只見水靈珠澄澈得如水晶一般,真是不可多得的神物。但在今日這般情況之下,卻平白沾染了幾分如山嶽般沉重的殘酷感。

    一旁夙瑤氣得全身發抖,大喊道:「不可!玄霄,你瘋了?本派寶物豈容你如此糟蹋?!」她明知道此刻玄霄已掌控大局,自己徒擔著一個掌門的虛名,已是無力抗爭,但畢竟這十幾年來一直在派中掌權。現下眼睜睜看著派中至寶就這樣被拱手送人,仍是禁不住大為惱火。

    玄霄冷目射來,眼神中充滿了凶狠:「多話!給我滾!」他此時此刻。已經是入魔至深,莫說是劍仙,就連人也算不上。只要他再往前踏出一步,便是墮化成魔的結果。

    「你!」夙瑤被他目光一視,立時感到一股刻骨的寒意,饒是她這些年來大風大浪經過無數,當此情境,心中仍是湧起一股無法抵擋的恐懼,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玄霄的修為之強,在她看來,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根本不是她可以力敵的。是以,雖然她此時極是憤怒,卻不敢再說出半句話來。急低下頭,又連退了幾步,退後時腳步不穩。險些又是一個趔趄,多虧一旁的璇璣及時扶住了她。

    玄霄見夙瑤害怕情形,面上神色又是得意、又是憤恨,咬牙切齒地道:「夙瑤,昔日你將我冰封,令我日夜痛苦煎熬。時常想將你千刀萬剮!如今我破冰而出,礙於情勢,要與你共使雙劍,但你最好識相,凡事只管點頭去做,不然我連你都殺!」他原本神態十分鎮靜從容,便是方才與歸邪那等妖界高手相拼時,仍是優容灑脫,談笑間破敵制勝。然而此時說到憤怒處,不覺勾起往日痛苦回憶,雙手憤怒地在空中揮動著,俊目中殺氣四溢,全身上下如沐火中,迸發出暴烈炙人的聲勢。

    身後眾弟子看到玄霄這般憤怒情狀,只嚇得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夙瑤遠遠地避在一邊,默默不語,一雙鳳眼黯然垂下,面容中流露出不甘之色。玄霄掃視場上眾人,見他們畏懼神情,又是一陣仰天狂笑,伴著呼嘯山風,遠遠傳去。

    此刻已是殘陽夕照,落日的餘輝斜照在眾人臉上,人人面上的神色都是昏暗無比,平日裡的種種偽飾猛然間消散開去,各人心底不可告人的陰私霎時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天地間一片灰黃,說不出的蒼涼悲烈。紫英望著狂怒的師叔,畏縮的掌門,惶恐的眾師兄師弟,心裡只覺無比的憤懣,他轉向璇璣,大聲道:「璇璣,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璇璣抬頭看去,驚喜道:「紫英師叔?!」剛想奔跑過去,忽地手腕一緊,被人硬生生扯住,璇璣一驚轉頭,只見掌門陰沉地望著自己,一股惶恐驀然間湧上心頭,失聲道:「掌門……」夙瑤面上冷冷的,一言不發。

    紫英憤恨地看著瓊華派眾人,揚聲高叫道:「璇璣,你可知道,懷朔他已經死了!就是死在你們身旁那些同門的劍下!」

    霎時間,璇璣像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可怕、最不可置信的事情,嬌小的身軀如遭雷震電擊一般,便如一個去了線的木偶,死死地僵立在當場!

    「師叔,你——說——什——麼?!」

    璇璣的耳邊轟鳴著慕容紫英悲憤的聲音:「懷朔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死了!!!……」她緊緊摀住兩耳,那聲音卻已深深地刻入腦海,刻入靈魂。心底一聲清脆的音響,如珠零玉碎,震撼而傷痛。「不,為什麼——?!」

    璇璣全身發抖,看著紫英和蕭雲飛沉痛面容,驀地尖叫一聲,兩眼一黑,昏倒在夙瑤身上。夙瑤眉頭一皺,將她隨手推給身旁一名弟子,望著紫英,輕聲哼道:「慕容紫英,你今天的話未免太多了些。」

    玄霄不知何時停止了狂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轉向蕭雲飛,臉上又恢復了方纔的親切,溫言道:「雲飛,你要用水靈珠救人,大哥已經給你了。還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待那些俗事了卻之後,便與我一同飛昇吧!」

    蕭雲飛望著玄霄親和的面容,心中忽又燃起一線希望,「玄霄,他不該是這樣的啊!」口中淒然道:「你知道嗎?當初我娘她……她最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啊!」

    玄霄面容一緊,忽然間神情又舒展開來,悠悠道:「罷了,過往之事,何必再提……」蕭雲飛猛然出聲截斷了他:「不對!那天在禁地裡,你明明說過的,你說很後悔傷了一個人的心,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再也沒有機會說對不起,那個人……就是我娘吧?!」

    玄霄暴喝一聲:「雲飛!你煩是不煩!」蕭雲飛身子一震,如同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怔怔地看著他,玄霄喝道:「我邀你一同飛昇成仙,你卻盡提些前塵舊事,令人不快!」

    蕭雲飛心中最後一絲幻想終於湮滅,緩緩搖了搖頭,悲聲說道:「……我當初不該幫你……這是我最後一次相勸了……」

    玄霄勃然變色:「你?!」

    蕭雲飛黯然歎道:「你說,你已經控制了羲和劍的力量,我卻覺得,你這個樣子,卻已經是心魔深種,已經完全不是你了……」咬了咬牙,大聲道:「你我從此再無關係!把劍還給我,解除望舒劍的宿困,我不能讓你再害菱紗!」

    玄霄臉色鐵青,怒喝道:「你說什麼?!」蕭雲飛斬釘截鐵地道:「把望舒劍還來,我不想借你!就這麼簡單!」

    玄霄雙目陡然睜圓,蕭雲飛感到方纔那股凶烈的殺氣竟已向自己湧來,又是悲傷、又是憤恨,仍是放聲大叫道:「把望舒劍還給我!不要逼我出手!」

    霎那之間,兩人的氣勢迸爆,中間的虛空頓時破碎,無盡的狂暴能量洶湧著,宛如天河倒傾,生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玄霄感覺到蕭雲飛的修為深厚,委實不可測度,心下憤恨苦悶已極,驀地怒極反笑,恨聲道:「哈哈哈!好、好!蕭雲飛,你修為高深,我不是對手,你要殺我儘管殺就是,但想要望舒劍卻是萬萬不可能,大不了同歸於盡便是。你助我良多,玄霄永誌難忘。如今紫晶石既已足夠,我就再讓你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現在妖界束縛已除,妖界之主的命也送給你吧!」猛地一抬手,遠處空中懸浮著的羲和劍飛回手中,用力一揮,蕭雲飛二人腳下的光橋登時緩緩消失起來。

    玄霄看著蕭雲飛兩人,冷笑道:「請便吧!」憤然轉身,長笑聲中,身形漸漸遠去,一旁的夙瑤強打精神,緩緩隨在他身後,眾弟子也跟在兩人後面,魚貫而去。望舒劍握在夙瑤手中,搖搖晃晃,漸行漸遠。蕭雲飛眼睜睜看著他們遠去,眼前一陣模糊,遠遠望去,但覺望舒劍淡藍無瑕的劍身上,竟似蒙了一層鮮紅,幻作鮮血滴滴滑落。

    那是菱紗的性命啊!

    但他卻不能去取,就算拿到了望舒劍又如何,依舊救不了菱紗的性命。

    想要解開望舒劍的宿困,唯有羲和劍主才能辦到。

    這個世上,唯有玄霄才能夠解開菱紗的宿困,自己若是這時候與玄霄動手,必然會引起玄霄的魔性爆發,到時候,他一但生起玉石俱焚的心思,那結果,是蕭雲飛想也不敢想的。

    心中越想越是憤恨,蕭雲飛忍不住仰天一聲大吼出聲:「啊——」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11
第231集:一生的誓言,最好的朋友

    「啊——」

    一聲長嘯驚破長空,夾雜著蕭雲飛心中的憤怒與無奈,呼嘯著直衝九天雲霄,霎那之間,無盡的天地風雲俱都為之變色,一蓬粗大的雷電齊齊劃破虛空,在蕭雲飛的身後猛然炸開,在這淒茫的環境之下,卻是那般的耀眼!

    蕭雲飛雙目之中滿是怒火,心中更是充滿了不甘,他歸還望舒劍,本事想借此竊取羲和劍的烈陽之力,卻不想對方竟然使用雙劍來強行束縛一個世界,致使雙劍的力量大量消耗,根本沒有多餘的烈陽之力供他竊取,他的算計完全被對方打破。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伸來一條溫軟的手臂,輕輕地拉住了他。不知何時,柳夢璃已經從幻瞑界中走了出來。

    「雲大哥,別打了。」夢璃哀聲道:「我們快走,雙劍的束縛已經除去,幻瞑界入口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旁的紫英長歎一聲,微閉雙目,向他黯然點了點頭。

    蕭雲飛望著遠去的玄霄和夙瑤,憤怒而痛苦地轉過身去,只覺得兩條腿分外沉重,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在剛才的一聲怒吼之中耗盡了,被夢璃和紫英攙扶著,慢慢向幻瞑界中走去。暮日沉沉,昏黃慘淡的天幕下,三個傷痛的身影在殘陽的餘暉中,緩緩消失。

    身上好累、又好冷,全身的骨頭好像都散了架……眼前的景像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

    我的病,又犯了嗎?……

    不。我不能倒下,雲飛他們已經見到玄霄了,也許很快就能結束這場戰爭了,夢璃和她的族人也能平安生活下去……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分了他們的心……

    可是,我的身子好沒力氣,我快站不住了……我好沒用……

    「菱紗!菱紗!」好熟悉的聲音。是夢璃?

    韓菱紗輕睜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夢璃那張雖然沾染了些許風塵,卻依舊秀美絕倫的面龐。只是,她看上去好憂傷,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難過的表情……為什麼?是因為自己嗎?

    「菱紗。你終於醒了!」夢璃的聲音中帶了些許欣悅,可臉上的神情,還是止不住的難過。菱紗向四周看去,只見自己正躺在一張紫晶製成的床上,身下鬆鬆軟軟的,像是墊了什麼東西,夢璃就站在床前,關心地看著自己。菱紗緩緩坐了起來,輕輕晃了晃胳膊,還好。體力好像已恢復了小半,全身也不像先前那麼冷了。她向夢璃笑了笑,道:「真對不住你們,剛才,我的病。好像又犯了……玄霄他們答應中止這場瓊華派和妖界的爭鬥了吧?」

    夢璃眼中淚光閃爍,輕輕點了點頭。菱紗鬆了一口氣,見夢璃神情,有些奇怪,轉頭看到房間中只有自已和夢璃兩人,不覺問道:「雲飛呢?還有紫英。他們在哪裡?」

    夢璃輕聲道:「大家都還在幻瞑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懷朔可能沒死,雲大哥用九轉金丹救了他,不過他還要沉睡好長一段時間,紫英去安置他了雲大哥他有些勞累,去休息了」語音漸轉悲慟,淒然道:「菱紗,你體內的冰寒之氣很重,他方才一直在運功替你驅寒,好不容易見你有些起色之後,就讓我把你送到這裡休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此時此刻,蕭雲飛默默地站在一塊巨大的紫晶石前,紫晶上倒映出一張痛苦得近乎扭曲的面容。他緊緊地攥著從玄霄那裡得到的水靈珠,臉上滿是凝重與陰鬱。

    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寧肯害了菱紗、寧肯讓我們兄弟情絕也要飛昇?為什麼?!她欠了你什麼,你又有什麼權力傷害她?!

    青鸞峰……石沉溪洞……望舒劍……瓊華派……禁地……玄霄……菱紗,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原來……是這麼回事……」菱紗的臉上竟是一副平靜淡然的神情,輕輕地笑了笑:「傻瓜,他真是個傻瓜……」

    夢璃悲傷道:「菱紗,你的身體……」菱紗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沒事的,別擔心我,我剛才不是都告訴你了,我們韓家人注定都是短命的,所以對生死之事,已經看的開了。雖然,臨到自己頭上,還是有點難過,但是真的沒什麼……」手扶著夢璃,站起身來,小聲道:「好夢璃,帶我去看看雲飛吧,我不希望他因為我,一直難受下去……」

    夢璃苦澀地點了點頭,攙扶著她,向門外走去。剛出房門,菱紗一眼便望見了大廳中那個悲傷的背影,見他苦楚神情,心中感到一絲難言的痛意,輕輕擺脫夢璃的攙扶,高聲喊道:「喂,雲飛!」

    蕭雲飛垂首而立,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那裡,菱紗微微一愣,又提高了幾分音調喊道:「雲飛!」見蕭雲飛仍是一動不動,菱紗眉頭一皺,火氣上來,蹬蹬蹬跑到他背後,狠狠地痛擊一拳:「雲——飛!!」

    蕭雲飛痛得一咧嘴,轉過身來,看見菱紗怒氣沖沖地站在自己面前,全身微微一顫:「菱紗……好痛啊!」菱紗狠狠瞪他一眼,怒道:「怕痛就應該早點回答我!叫你那麼多聲都不答應,真沒禮貌!」

    蕭雲飛呆怔地看著她,見她不悅神情,想勉強笑笑,臉上卻是哀痛不勝,哪裡能擠出半點笑意?菱紗盯著他的臉龐,秀眉顰起,哼了一聲,生氣地道:「幹什麼一臉哀怨的樣子,我長得有這麼不堪入目嗎?!哼,我在其他人面前好歹也是人見人愛,可是遇上你這野人,總是一肚子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很愛生氣呢,真是……」

    蕭雲飛傷痛難抑,低聲歎道:「菱紗,我、我對不起你……」菱紗快語打斷了他:「有什麼對不起的?望舒劍的事,夢璃都跟我說了,最初的原因還不是我自己?我要是不進你爹娘的墓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一副苦瓜臉幹什麼!」她輕鬆地擺著手,臉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彷彿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蕭雲飛心痛如絞,悲聲道:「不,如果那天我沒把劍交給玄霄,如果我不去幫他找那三件寒器,如果我一開始就沒有入瓊華派……事情又怎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又怎麼會病得這麼重,受這麼多的痛苦?!是我、是我害了你!我真沒用!還說要保護你,讓你活得長長久久,結果什麼都做不到!我……」心中悔恨翻湧,痛苦地搖著頭,那雙明亮的眸子中,淚水滾來滾去,泫然欲滴。

    菱紗看著他悲傷之情,輕輕搖了搖頭,眼圈也有些紅了,輕聲道:「你啊,平時不想事情,一想事情腦子就打結……告訴你吧,雲飛,人根本改變不了所謂的命。你聽說過嗎?每個人的命運總是按既定的方向在前進,即使你改變了過程,也改不了結果……」

    蕭雲飛面色猛地一震,直直地望著菱紗雙眼,口唇微張,心中對菱紗的這番話縱有千萬種想法,卻是說不出來一個字。菱紗的目光沒有閃躲,平靜地注視著他,輕輕道:「雲飛,你也許以為,要是你沒有遇見我,沒有去崑崙山就好了,但是,我們可能會以另外的方式相遇吧?你可能還想,要是你不幫玄霄就好了,但或許我會很想幫他,我們還是會去找三寒器……人的命運就是這個樣子,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前我也很相信呢,所以我不信邪,一直在找可以令人長生的法子,我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勝過這個所謂的天命……直到在鬼界遇見伯父,我才明白,原來人可以做的努力是那樣微小,人不能勝天,這是很平常的啊……」

    蕭雲飛頭腦中隆隆作響,菱紗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那般真實、又那般沉重,沉重得好像心頭的數千鈞巨石,壓碎了夢想,壓滅了希望,直將自己的所有信念在一瞬間一齊壓干搾盡。可他不相信、不願相信!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打破這無盡命運的束縛……」

    蕭雲飛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猙獰,口中更是低沉的嘶吼出聲,一切的一切,雖然如此的無奈,如此的殘酷,但是,卻只會令他更加執著,堅定自己的所想,總有一天,衝破這無盡的大道。

    菱紗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道:「好啦!不管是哪樣的,反正我也沒指望真能說服你這顆木魚腦袋。但是至少……你不要像現在這樣好不好?你啊,怎麼說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想看見好朋友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得我自己都好累……」說著說著,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雲飛,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說是吧?不管我還能活多久,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永遠永遠都是……」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15
第232集:生離死別

    「雲飛,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說是吧?不管我還能活多久,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永遠永遠都是……」

    說話間,菱紗的心神一陣恍惚,忽然回憶起了兩人在封神陵裡的一幕幕,淡紅的面頰上浮現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低著頭,輕聲絮絮地說完這些話,頓了片刻,抬眼看去,卻見蕭雲飛仍然木然地站在身前,失神的雙眼呆呆地看著自己,交織著傷痛與悔怨的神情僵在臉上。菱紗有些羞赧,又有些生氣,哼道:「喂!人家難得下定決心講這麼噁心的話,你這個死木頭,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真不給面子……」

    話沒說完,身子忽然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被蕭雲飛緊緊地抱在懷裡。菱紗微微一驚,俏臉緋紅,卻沒有動彈,將頭輕輕地靠在蕭雲飛那堅實的肩膀上,兩條手臂也輕輕回抱在他身上,一顆芳心盡被繾綣的情絲纏繞,生命中所有的傷痛都驀然間消失散盡,只餘下一絲絲刻骨銘心的幸福。

    如果一生一世都能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蕭雲飛兩隻手緊緊地抱著她,彷彿一鬆手,菱紗就會離自己而去,兩滴清亮的淚珠無聲地滴在菱紗背上,努力壓低了聲音,不讓菱紗聽到自己的抽泣:「菱紗……你說的對,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菱紗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柔聲道:「雲飛……你可還記得?我說過,想找個像青鸞峰那樣的地方隱。過不理世事的日子。不如……等瓊華派的事了結之後,我再去看過族人,我們就回青鸞峰吧,要是你想的話,也叫上夢璃、紫英……我希望,不管自己還能活多久,半年、幾個月、幾十天都沒有關係。只要大家能夠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不要想傷心的事……」

    蕭雲飛心痛之極,猛然出聲道:「菱紗。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去找玄霄,這一次。就算是毀了整個瓊華派,我也要逼他為你解開望舒劍的宿困,不能讓他再害你了!我一定能拿回望舒劍,讓你好好地活下去!我一定能的!」菱紗靠著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感到他的心跳的是那麼快、那麼急,眼中也微微泛起了淚光,嗔道:「傻瓜,我都說了,凡是自用天意,你不用太勉強的……」勉強笑了一笑。輕撫著蕭雲飛的後背,小聲道:「其實,這樣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柳夢璃怔怔地站在大廳門口,眼望著遠處緊緊相擁的兩人。陡然間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面頰上滾落下來。

    忽然,旁邊遞來一方潔白的帕巾,夢璃忍不住為之一怔,輕輕轉過頭來,只見奚仲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袍袖委地,氣度淵沉,兩眼直視著自己,目光中略有喟歎之意。

    夢璃望他一眼,頓時低下頭去。奚仲輕聲道:「少主,這是你落在臥室中的手帕。」夢璃茫然接過來,擦了擦眼睛,奚仲歎道:「少主,我們妖是沒有眼淚的,只是少主在人界生活了太久,也染上了他們的情感。嬋幽大人不喜歡少主用這些從人界帶來的東西,便是不希望少主留戀舊日情懷,凡事當以幻瞑界利益為重。末將本來還以為少主回來這些日子,已經淡忘了這些……」

    夢璃淒然地搖搖頭,低聲道:「將軍,我知道娘的意思,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奚仲歎了口氣,道:「少主,儀式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嬋幽大人請您即刻到幻瞑宮去。」

    夢璃黯然點了點頭,沉重地道:「我知道了,將軍,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勉強止住淚水,擦乾臉上的淚痕,緩緩地向蕭雲飛兩人走去。身後奚仲一聲輕歎,深深看著她的背影,縱然有再多的不情願,可是,還是必須有人去做。

    那邊菱紗緊緊地靠在蕭雲飛懷中,正情懷激盪時,眼前忽然瞥見夢璃的身影,心裡沒來由的一慌,身體急忙用力一掙,脫開了蕭雲飛的擁抱,小退一步。蕭雲飛一怔,轉眼間也看見離二人只有數步遠的夢璃,連忙尷尬地收回手來,兩人臉上都是羞得通紅,不敢正視夢璃面容。

    夢璃憂傷地望了望菱紗,又望了望蕭雲飛,輕聲說道:「雲大哥、菱紗,我娘在剛才結界被破時遭受重創,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她要我現在就接替她擔任幻瞑界之主……你們陪我去參加這個儀式吧,我也派人去喊紫英了,我希望,那個時刻來臨時,我的朋友都能在身邊……」

    蕭雲飛和菱紗臉上都是一驚,蕭雲飛呆了一呆,心中恍然若失,脫口問道:「夢璃,你做了妖界的主人,那……跟以前會有不一樣嗎?」

    夢璃癡癡地望著蕭雲飛的臉,神情中儘是苦澀,過了許久,才幽幽地道:「我還是我,不一樣的是其他事情吧……」扭過頭去,輕聲道:「你們……隨我一起去幻瞑宮吧1,。」

    幻瞑宮中,嬋幽儼然安坐在殿中寶座上,揚首直視前方,威嚴之勢絲毫不減,然而面容中卻終究顯現出了一份難以掩飾的疲倦和虛弱感。宮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夢璃微低著頭,走到母親身前,低聲道:「娘,我來了……」

    嬋幽點了點頭,奚仲上前施禮道:「嬋幽大人,您的身體如何了?」嬋幽一擺手:「無妨。」說話間,慕容紫英也已前來,與蕭雲飛兩人站在一起。嬋幽淡淡地掃了三人一眼,朗聲道:「你們三個,都過來吧。」

    三人聞言,走到嬋幽身前丈餘處站定。嬋幽目光在三人面上掃視良久,臉上微露出一絲贊悅之意,徐徐說道:「雖然我一向厭惡人類,但不管怎麼說,今日之事,我都要謝謝你們幾個,感謝你們在瓊華派攻進來時,對我族施以援手。」

    紫英菱紗二人每次見到嬋幽,面對著這傳說中的妖界之主那份懾人的威勢,都是不自覺地感到一分懼意,此刻聽她向自己致謝,心下不由得輕鬆了許多。唯有蕭雲飛搖頭一聲歎息,道:「這件事本來就是瓊華派做的不對,我們又是夢璃的朋友,當然應該幫忙了,只可惜,你傷勢太重,已經破碎了靈魂意志,就算是我的九轉金丹也救不了你。」

    嬋幽微微搖頭,歎口氣道:「你們不必過謙,若沒有你們,我族今日只怕已盡數喪命在瓊華派的劍下,如今我代表夢貘一族誠心感謝你們,絕非矯情,但是……」面色微沉,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道:「我還是不贊成人與妖交朋友,幻瞑界也非你們人類久呆之地。如今事情已了,我本想立刻將你們送回人間,但璃兒她希望你們待到儀式之後……」平靜地看了夢璃一眼,緩緩道:「所以,你們之間若有什麼話,便趁此機會說完吧。」

    夢璃眼圈通紅,不捨地看著蕭雲飛,蕭雲飛聽了嬋幽的話,又見夢璃如此神情,心中竟然沒來由的生起一片慌亂,急問道:「說完?為什麼?」嬋幽望著他,肅然道:「璃兒她即將繼承幻瞑界主人之位,而你們,則會被送回人間,之後,幻冥界會被徹底封閉,隔絕六界,恐怕日後再無會面之期了。」

    蕭雲飛臉色巨變,他和菱紗等人費盡千辛萬苦,險死還生,方才來到妖界,與夢璃重逢。萬萬想不到眾人相聚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卻又不得不再次分離,而且竟是永訣!菱紗和紫英剛才聽著嬋幽的那些話語,已隱隱約約猜到這層意思,只是心裡總還或多或少存著一絲幻想,不願相信這是真的,然而此刻嬋幽終於明明白白地告訴了眾人,兩人看著夢璃,臉上都是說不出的淒楚。

    宮殿中一片寂靜,蕭雲飛直直地望著夢璃,這一天一夜中發生了太多讓人感傷的事情,頭腦中一片模糊,真如身在幻夢之中一般,他面容顫抖,悲聲問道:「夢璃,你當真……你當真要走?!你要……離開我們大家……」

    夢璃緊閉雙目,哽咽道:「是,娘剛才都已經說了……」

    「說什麼!」蕭雲飛沒來由的一陣憤怒,猛喝出聲:「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走?難道說,這世間的生離死別,就真的這麼不可抗拒?!」

    「既然妖界已經變成了這樣,為什麼不讓大家去人間生活?」菱紗眼見著蕭雲飛悲憤的摸樣,心下也是忍不住一痛,連忙出聲提議道。

    夢璃緩緩搖頭,澀聲道:「幻瞑界便是我族故鄉,我族寧可滅亡,也不會離開這裡的……對不起,我不能離開自己的族人……」

    聞言,蕭雲飛身子一顫,口中呢喃道:「可是,夢璃……你一直都對我很好……我不想你離開……」

    菱紗也悲傷地道:「夢璃,你要是永遠都留在這裡,我會很想你,又見不到你,該有多難受……」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19
第233集:夢醒時分

    蕭雲飛身子一震,緩緩回轉身來,望著夢璃迷濛的淚眼,傷痛地低聲道:「夢璃……」柳夢璃擦了擦眼角,微微強笑,用憂傷的聲調輕聲道:「雲大哥,我想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留下那麼多開心的回憶……我們一起御劍而飛,一起跋山涉水,一起在即墨看那些美麗的花燈……這些事情,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遇上了你,我才明白……什麼叫在意一個人、憂心一個人,還有……喜歡一個人……」

    蕭雲飛聽著她的話,回想起昔日大家一同度過的快活時光,眾人言笑晏晏,如在眼前轉瞬之間,往事已成天邊浮雲,自己與夢璃成永訣,從此天各一方,再難相見……想到這些,心下難過甚,不覺閉上了眼睛

    夢璃傷感地輕輕歎了口氣,幽幽道:「……我知道雲大哥的修為通天徹地,但是還請雲大哥一定要保重好自己,也請你好好照顧菱紗,你們一定要好好生活,千萬不要讓璃兒擔心……菱紗,我真的好羨慕她,如果上天能讓我選擇的話,我寧可自己是她,就算……就算……至少,我能真的陪在雲大哥的身邊……」

    蕭雲飛心中一痛,隱隱感到難過,一聲歎息出聲:「夢璃……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但我一定……一定不會忘記你,不會讓另外那個『夢璃』消失,就好像你還陪在我們身邊一樣……大家永遠一定會想著你、記住我們的情分的……」夢璃閉上眼睛,默然片刻終於鼓足了心中的勇氣,向蕭雲飛輕輕問道:「雲大哥,我……可以喊你一聲『雲飛』嗎?」

    蕭雲飛傷痛地點點頭:「當然……」夢璃悲慼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悅慰,淒然地笑了笑,半轉過身去,深情地喃喃說道:「雲飛……今生有緣無份,若有來生……若有來生我們再……再……」眼神迷離,遙遙望著遠處,語氣中卻是無比的堅定:「就算人和妖的壽命差許多你比我先入輪迴,璃兒也會努力地去找你的轉世……等到找到你的轉世,那個時候我們再像從前一樣,跋山涉水、遊歷天下……」

    蕭雲飛悲傷地搖了搖頭,出聲道:「不,夢璃,我們根本不用等到那個時候我知道的,每隔十九年,你們會再來人間我跟你約好,就十九年十九年以後,我們再在崑崙山上相見大家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我和大家都會等著你」

    夢璃微聲悲歎道:「雲飛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蕭雲飛仍在滿懷希望地喊道:「夢璃,我們可以的不過十九年而已,我們能等到——」聽見夢璃幾乎微弱不聞的聲音,忽然怔住了,話音戛然而止痛苦地搖著頭他心中又何嘗不知道,此刻雙劍網縛已去,妖界失去束縛,縱然十九年輪迴又至,也無法再與人間相接妖界中人對瓊華派懼恨入骨,縱然夢璃有辦法使妖界重至人間又有誰能同意她這麼做?她又怎能拿族人的生命冒險?

    何況,就算十九年後夢璃又回來了,那又怎麼樣呢?她難道能真的丟下族人,放棄自己肩頭的責任嗎?縱然大家一時相聚,可短暫的歡愉之後,還不是如今日一般的傷心離別?這樣的重逢,又能帶給自己幾分喜、幾分悲呢?

    不知不覺中,自己已黯然淚下夢璃背過身去,語音漸漸變得恍惚如夢,輕聲說道:「雲飛,你還記得嗎?那天,在柳府的院子裡,你說,我彈的曲子很好聽……我答應過你,以後有時間要為你單獨演奏一曲,可是沒想到,上天給我們的時間這麼少……今天,也許是最後一個機會了……雲飛,你要聽嗎?」

    蕭雲飛黯然的擦去眼角的雷光,重重地點了點頭夢璃輕輕伸出一隻手,那具青玉製成的箜篌在空中慢慢幻出,悄然落在她手中夢璃低泣一聲,攏了攏肩頭的秀髮,凝神肅立驀然間,只聽錚然一聲,宛如裂帛之音,又似美玉初碎,那華麗而令人心碎的聲響

    蕭雲飛心神一蕩,靜靜地聽著夢璃彈奏下去卻聽箜篌上高音一顫,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極低的音符,低旋緩轉,慢纏輕和,彈奏的雖是箜篌,發出的音響卻如同洞簫一般,如泣如訴,哀轉淒涼蕭雲飛聽著聽著,忽然面色一震,心中驚道:「這、這不是那天夜裡……琴姬姑娘演奏的樂曲麼」他對音律所知甚少,其實這首曲子與琴姬當日所彈奏的樂曲,於音韻上並無什麼相似之處,甚至可說是毫無關聯,但夢璃於此分別之時彈奏此曲,心中的哀痛悲苦,盡皆融入了這一曲之中比之當日的琴姬,兩人的傷情卻只有加相似

    箜篌發出的音調於極低之際,忽然盤旋而上,幾聲清亮的聲響劃過,忽又低沉下去,似此回轉不止,音調或高或低,高如九天鳳嘯,低似海內龍吟,但無論高低,俱皆恰到好處,美若天成幾個盤旋之後,曲調終於漸漸高揚,箜篌上發出的音響也愈顯紛繁,一片亮音中如有珠玉跳躍,此起彼伏細細聽來,樂曲中美態萬象,應有盡有,若群芳爭艷、花團錦簇,又如鶴鳴鵲啼、眾鳥競歌蕭雲飛聽得呆呆出神,心中難受之情稍減,不覺沉浸在這支優美的樂曲之中

    然而這份美好的感覺在人心中也不過僅僅縈繞了片刻而已,不知不覺中,樂曲的音調又緩緩降落下來,眾多美景漸漸消散湮滅,滿園繁花紛紛凋零殘敗,百鳥亦各自投林而去,一片蕭殺的氣氛中,但聞雨聲綿綿,若有若無,漸漸遠去,又過了少頃,終於萬籟俱靜空曠的大殿中無一絲聲響,唯聽見夢璃身前,幾滴淚珠墜地之音

    「……誰言別後終無悔,寒月清宵綺夢迴深知身在情長在,前塵不共彩雲飛……」夢璃一曲奏罷,垂首悲泣,淚如雨下,衣襟盡濕,口中喃喃地低吟著

    蕭雲飛癡癡地聽著這首詩,心中覺悲不能勝,傷痛之餘,不覺之間已經是是淚流滿面,眼前一片模糊,恍惚中感到自己被人拉著,只望見夢璃的身影漸漸飄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渺遠……

    恍然間,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眼前閃過一幕幕紫色的幻境,混若迷夢忽然間面前白光一閃,那些迷幻而奇麗的景象驀地消失,朦朦朧朧的視野中忽隱約現出一道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倩影,蕭雲飛一見之下,驚喜交迸,失聲道:「夢璃你沒走?」

    忽然腳下一滑,足底竟是沙地,蕭雲飛身子一斜,險些摔倒,手臂驀地一緊,被身旁的紫英拉住蕭雲飛見他神情黯淡,向自己微微搖首,心中一片茫然,又向那道倩影凝目望去,卻見那「夢璃」悄然凝立在身前不遠處,臉上仍是淡淡的微笑,一雙秀目中殊無悲喜之色,只是默默地望著一旁蕭雲飛望著那淡漠的身影,胸口一痛,惘然自失,夢璃的身影就在眼前,可她的人,卻離自己那麼遙遠……

    菱紗轉身四顧,望了片刻,忽地神情一詫,叫道:「這兒是……月牙村?」紫英輕輕點頭,菱紗見原來立在地上的十幾棵死樹中又倒下不少,許多樹身已被沙土掩埋,遠遠望去,滿眼儘是黃沙飛礫,比上次來時愈發荒涼,不由暗暗悲歎蕭雲飛怔然望著「夢璃」的身影,又仰首望著空曠的蒼天,悲聲道:「夢璃她……真的走了……」

    菱紗和紫英與夢璃分別,心中也是十分難受,見蕭雲飛這樣,是傷感,菱紗低聲勸道:「雲飛,你別難過了,也許這就是命……」蕭雲飛雙目無神,喃喃地說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我只知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將這一切都打破」

    菱紗傷感地道:「可是……至少,還有另一個『夢璃』陪著我們,就算……她也只是一場夢……如果在瓊華派和幻瞑界之間發生的那些事,也能像做夢一樣,醒來之後發覺全是假的,那該有多好……」閉上了雙眸,神情中既似悲涼、又似自傷,默然不語

    紫英極目遠眺,過了許久,慨歎一聲,道:「人生真如黃梁一夢,我們所以為的『幻境』,說不定僅是夢中之夢,生死則是一場大的夢……以前宗煉師公對我說過許多傷懷的話,我一直理解不了,直到經歷了這麼多事,才明白其中的那種無奈……」

    蕭雲飛痛苦地搖著頭,悲傷地揚聲問道:「我不懂,人活著,還分什麼真的假的?夢璃走了,我心裡難過,一定是真的,怎麼會有假?還有接下來要去做的很多事……如果這些都是夢,幹嘛還要做?」怔怔望著紫英和菱紗,道:「紫英、菱紗,你們說,如果這是夢,我們又是什麼?又在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紫英聽得悵然若失,心中驀然感到無邊的寂寥苦澀,又是一份說不出的困頓無力,只覺活在世上,空有著滿腔抱負、一身修為,竟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一時間黯然神傷,無言以對菱紗歎了口氣,輕輕走到蕭雲飛身旁,拍了他一下,輕聲道:「雲飛……你啊,還是一點都沒變,總會說出些讓人嚇一跳的話其實,是夢也好,是真真正正存在過的事也好,我們曾經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度過那一段美好的時光,也就足夠了……」(未完待續)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24
第234集:再回壽陽,物是人非

    「雲飛……你啊,還是一點都沒變,總會說出些讓人嚇一跳的話。其實,是夢也好,是真真正正存在過的事也好,我們曾經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度過那一段美好的時光,也就足夠了……」

    紫英緩緩點頭,暫壓下心中的難過,望著遠處的村舍,道:「無論如何,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一直耽於感傷……既然到了這裡,不如先把水靈珠交給月牙村的村長,解了這裡的旱災吧。」

    菱紗一拍手,喜道:「對了!夢璃是告訴過我,那個人……玄霄他把水靈珠給了蕭雲飛,這麼說來,這裡真的能再一次變成綠洲了?!」紫英道:「應該可以吧,不過我們還是要去問一問村長,看他是否知道召喚水靈的法術。」菱紗高興道:「嗯,我這就去告訴村長這個好消息!這下子月牙村有救了!」邊說著話,人已邊向遠處的房舍跑去。

    蕭雲飛望著菱紗的背影,一臉擔憂之色,紫英向他輕輕擺了擺手,低聲道:「沒事的,菱紗的病是因為過量的使用望舒劍消耗了她太多體力,現在玄霄師叔已經不再用雙劍網縛妖界,暫時不會再損耗她的體力了,剛才我又給她服了些丹藥,再加上之前你給服用的九轉金丹她的身體一時半刻之內應該不會有大礙了……」

    蕭雲飛看著紫英,輕聲道:「紫英,謝謝你……」紫英面上掠過一絲痛意,搖頭道:「謝什麼。菱紗的事我也有責任,從始至終,我都沒想到,師叔和掌門一直是在利用我……我更沒想到,他們為了飛昇,竟然連人的性命都不顧了,派中弟子都可以犧牲。更不要說是一個原本與瓊華派毫無瓜葛的菱紗了……」想到懷朔死訊傳來時,夙瑤等人臉上的冷漠神情,不由得憤懣填膺。頓了一頓,又問蕭雲飛道:「雲飛,接下來的事你如何打算?是否要去找玄霄師叔?」

    蕭雲飛毫不遲疑。冷笑一聲道:「當然!我一定要奪回望舒劍!逼迫玄霄解開菱紗的宿困,說什麼也不能讓菱紗再受苦了!」紫英看著他,有些憂心地道:「但是,以師叔的性格,只怕他寧願死,也不會……」

    正擔憂間,蕭雲飛已憤憤地說道:「那我就毀了他的飛昇夢!不然菱紗……我絕對不想再傷心一次了!我不要!」紫英暗歎了口氣,忽見一道紅影蹣跚而來,韓菱紗滿面沮喪,一步一頓地走了過來。紫英見她神情,吃了一驚,暗忖道:「莫非村長不知道使用水靈珠之法?這可麻煩了,若在數日之前,我自可去向掌門和師叔求教。可是現在……」眼神一怔,忽地神色一變,著急地走上前去,驚問道:「菱紗,你怎麼了?腳扭了嗎?」

    菱紗輕輕點點頭:「沒事,剛才跑得太急了些。不小心絆了一下……」紫英急道:「那,你疼得厲不厲害?要不要我揉揉?」說著就要蹲下身去,菱紗臉上一紅,急忙扭身閃開,尷尬地不悅道:「都說了沒事了,一個大男人,像什麼樣子——」紫英還是忍不住的擔心,微一揮袖,一團光球籠罩在菱紗腳踝處,菱紗頓感舒服了許多,感激地看著他,剛想說什麼,只聽紫英問道:「菱紗,村裡發生了什麼事?」

    菱紗微微低下頭去,黯然道:「我們……來晚了……村長、還有其他人……他們已經離開了月牙村……」紫英神色大震,問道:「他們是何時走的?!」

    蕭雲飛也是一驚,菱紗搖搖頭,低聲道:「我也不太清楚……看村長的留書,應該有一個多月了……他說他很感激我們,可是村裡人沒辦法再等下去了……以前從村裡出去的人經商賺了錢,已經帶著商隊回來,接走了他們……他們最終還是放棄了,決定穿過沙漠,去綠洲生活……」

    蕭雲飛呆呆地望著遠處荒蕪人煙的村落,澀聲道:「……他們都走了?……也好,他們能過得比以前好……」菱紗傷心地搖搖頭,哀歎道:「可是,我們費了這麼多心思,到底還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夢璃走了,月牙村的人也走了,以前那些以為能夠做成的事,到頭來一件都做不成……」

    紫英俊目含悲,悠悠長歎道:「想不到……瓊華派的所有人……身在崑崙,受人敬仰,卻無法澤被山腳下的百姓,如此大過,枉被稱為『劍仙』……」仰首望著遠處崑崙山上,半隱於雲霧之中的瓊華盛景,心底無比鄙夷與厭惡。

    蕭雲飛呆立片刻,便已無心傷感。他此刻的全副心思,盡皆在菱紗一人身上,滿心裡想著安頓好菱紗之後,如何找個機會偷偷離開,去瓊華派找玄霄奪回望舒劍,逼迫玄霄解開她的宿困——他知道,菱紗是斷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去冒險的,他也知道,兩人一旦交起手來,必然會禍及整個人間……可他還是下定了決心,也許他的心中,對玄霄還存有一絲希望,幻想著他能聽從自己的勸告,放棄為了飛昇而繼續傷害別人……更重要的是,為了挽救菱紗的生命,他已經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太多了……

    他正焦急地思慮著,忽然神情一怔,臉上現出幾分遲疑之情,心中似在做著某種取捨,忽地轉向菱紗和紫英,低聲緩緩道:「菱紗、紫英,我想起來一件事……夢璃托付我做的事,我還沒有做……我想先回壽陽一趟,把那個香囊交給柳伯父……」

    紫英想起夢璃囑托,便即點了點頭。菱紗回想起夢璃當初在壽陽與父母分別時,柳世封夫婦那種如失珍寶般的感傷失落,不知道他們得知夢璃遠去妖界,再也不能回來與他們相見,又該是多麼的傷心難過,心下亦是惆悵不已。但這件事終究不能永遠瞞著他們夫婦,既然或早或晚都是個瞭解,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他們夫婦在無盡的時光中焦急地等待女兒歸來,永遠受著思女之苦,還不如乾脆早早告知他們真相,一了百了。想到這裡,便也點頭同意了。

    三人計議已定,隨即帶上「夢璃」一同御劍飛到了壽陽。此時已是深秋,眾人但見韶華盡去,落英繽紛,全城已是草木漸凋,不時有幾片黃葉打著旋兒,從道旁的樹上飄落下來,尚未沾地,便已被蕭瑟的秋風遠遠吹去,了無蹤影。三人看著這般蕭索的景象,心中憂愁之感更添幾分,步履沉重,緩緩向柳府走去。尚未到達,菱紗望見遠處一人遙遙走來,身形頗為熟悉,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叫道:「咦?那不是裴劍、裴大哥嗎?」

    蕭雲飛一個激靈,急忙順著菱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紅衣捕快向這邊走來,細看相貌,不是裴劍是誰?正要打招呼,裴劍眼尖,一眼便望見了蕭雲飛身旁的「夢璃」,臉上又驚又喜,連忙走了過來,高興道:「小姐、雲公子,你們回來了?!」

    蕭雲飛輕輕點了點頭,身旁的「夢璃」卻是一動不動,裴劍看著小姐平靜的神情,愣了一愣,又欣慰地道:「小姐,你總算又回來了!上次你為了幫鍾老伯,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可惜沒待幾個時辰就走了,老爺和夫人這些天來又想你想得緊。這下好了,小姐你回來,老爺他們可該高興壞了!」

    「夢璃」仍是一言不發,漠然地站在那裡,裴劍高興地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裴劍臉上欣喜的神情漸轉驚訝,疑惑道:「小姐,你……」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眼前的小姐是怎麼了。

    菱紗難過地歎了口氣,輕聲向他道:「裴大哥,你帶我們去見柳大人吧,我們有事情要對他說……」裴劍聽得怔了一怔,見菱紗和蕭雲飛諸人都是一副難過的樣子,頗感奇異,又不便立刻相詢,只得道:「好吧,老爺今日正好休假,你們跟我來吧。」

    幾人隨著他來到了柳府,裴劍高高興興地走在最前面,急匆匆往正堂而去,人未進屋,激動而喜悅的聲音已傳了進來:「老爺、夫人,小姐回來了!」

    堂上傳來一聲響動,正坐著品茶的柳世封激動地將茶碗重重放在桌上,高聲道:「裴劍,你說什麼?璃兒回來了?!」他欣喜若狂,急急站起身來,旁邊的阮慈也十分高興,連聲急道:「璃兒回來了,她在哪裡?快讓娘看看——」

    話音未落,裴劍和蕭雲飛眾人已進到了堂中,柳世封猛然看見蕭雲飛身前分別數月的女兒,心中激動難抑,快步走到「夢璃」面前,驚喜地喚道:「璃兒,你可算回來了……上次你匆匆忙忙就走了,爹想你可想壞了……」他歡喜至極,眼中竟不禁流下淚來,也不顧自己縣令的身份,當著蕭雲飛等人的面便抽咽起來,拉著女兒的手,口中嗚咽著絮絮言道這些天裡的想念。旁邊的阮慈忙取出手帕幫他擦乾了淚,嗔怪道:「老爺,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一邊說,一邊歡喜地看著女兒。

    柳世封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向她尷尬地笑了笑,仍是緊緊握著「夢璃」的手不肯放開,沒口子地道:「璃兒,你這些天過得好不好?在那個什麼『瓊華派』裡生活得開心不開心?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那個師叔、還有派裡那些長輩,他們待你怎麼樣?還讓沒讓你下山除過妖?有沒有遇到危險?……璃兒?!」看著女兒淡漠的面龐,神情中猛地一陣惶然,驚恐地搖著她的手:「璃兒,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28
第235集:欲往瓊華

  「璃兒,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阮慈臉上也極是驚詫,急問道:「雲飛,璃兒她這是怎麼了?」身旁裴劍也惶惑地看著眾人,蕭雲飛看著柳世封夫婦焦急的面容,心中一陣發堵,說不出話來。菱紗淒涼地搖搖頭,歎道:「柳伯伯、柳伯母,我來跟你們解釋吧……她、她不是夢璃,只是夢璃的一個傀儡,真的夢璃在另外一個地方……」

    柳世封全身一震,不覺放開了雙手,吃驚地望著菱紗,急道:「你說、你說這個璃兒,她是個傀儡,是假的?那真的璃兒呢?她在哪裡?為什麼不跟你們一塊回來?」

    菱紗低著頭,不忍回答,見柳世封越問越急,過了許久,才難過地道:「夢璃……她跟我們告別了……」隨即從那晚夢璃忽然離開,眾人前往鬼界尋找翳影枝,又進入妖界找到她,一同抵抗瓊華派入侵,一直到夢璃接任幻瞑界之主的位子,與眾人再次分別的事情向柳世封等人簡略敘說了一遍。菱紗說完這些,自己已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卻見柳世封夫婦臉上,也是萬分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悲痛淒苦之情。

    阮慈強忍著淚水,喃喃地道:「你說璃兒,她當了那個『妖界』的主人?她、她也是……」柳世封悲傷地搖搖頭,向她道:「夫人,不管璃兒是什麼身份,她不都是我們的女兒麼?……只可惜,璃兒啊璃兒。你當初為什麼要走啊……要是你永遠留在家裡,陪在我們的身邊,該有多好啊……」

    菱紗微微搖搖頭,哀歎道:「柳伯伯,和夢璃分別,我們都很難過。夢璃她也很難受、很捨不得離開我們……可是,她不得不那麼做。因為那裡是她的家園,他們全族的人,都需要她的守護……夢璃她也有她的責任。有她必須要做的事情,那是她的使命,就算再難過、再捨不得。也不會回頭的……」傷感地回過頭去,輕聲道:「夢璃她走的時候,還托雲飛帶給你們一件東西……」

    蕭雲飛難過地閉著眼睛,從懷裡緩緩拿出那包裝著離香草的香囊,低聲向柳世封夫婦道:「柳伯伯、柳伯母,夢璃她恐怕不能再來回來看你們了,她讓我把這個香囊交給你們,請你們原諒她沒法配在你們身邊盡孝……她還說,請裴大哥替她略盡孝道,她在那邊。也會永遠念著你們二老……」

    裴劍神情苦澀,黯然歎道:「小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老爺和夫人的……唉,可是小姐你,一個人在那邊。又怎麼能讓我們放心的下……」柳世封顫抖地接過香囊,驀地氣血上湧,身子一晃,頹然坐倒在椅中,身旁眾人見狀大驚,裴劍急忙到他身後。用力在他背上捶了幾下,急喚道:「老爺!老爺!」

    過了片刻,柳世封悠悠吐出一口氣,方才緩過神來,連聲悲歎道:「璃兒啊,你當初不是說好了,只要帶著這個香囊,總有一天,你會回到爹娘身邊的……璃兒你太狠心了,你怎麼捨得就這麼走了,讓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怎麼接受得了……」說著說著,不覺嚎啕。阮慈也是淚如雨下,兀自在一旁輕聲勸慰著柳世封。

    蕭雲飛三人看著柳氏夫婦悲狀,心中也是難過不已,彷彿夢璃又一次離大家而去一般,均是低頭不語。過了許久,柳世封方才止住悲聲,無力地向蕭雲飛等人揮了揮手,微聲道:「賢侄,你們今日就在這裡住下吧。我和夫人要回屋呆一會兒,先不能陪你們了……」在裴劍的幫助下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和阮慈互相攙扶著,一步一頓地向內室走去。

    眾人心下感傷,默默離開了正堂,在府中漫無目的地行走著,走著走著,不經意間,竟來到了那天夜裡初遇夢璃的院內。眾人眼前一亮,但見一座雅致的小亭立在前方不遠處,亭子兩旁密密地栽著幾排桃樹,花果雖已落盡,樹上的葉子還未盡數掉落,乍然一看,仍保留著幾分當日的美感。三人呼吸間,只覺園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分外熟悉,臉上不由一怔,蕭雲飛更是神情大變,失聲道:「這香味……就跟夢璃身上的一模一樣……」

    亭邊一個打掃落葉的侍女聽見蕭雲飛的話,向眾人走過來,低聲道:「公子的鼻子真靈,再過幾天,就是離香草的節祭了。以前每年這個時候,小姐都會帶著我們,到女蘿巖那裡去採離香草,今年只有我們自己去採了……小姐說,這個時候採摘下來的離香草,用來制香料是最好的……」有些傷感地望著蕭雲飛三人,輕輕問道:「公子,我聽裴捕頭說,小姐她回不來了,是真的嗎?」

    蕭雲飛黯然點點頭,那侍女幽幽道:「小姐她人很好,對我們這些下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我制香的本領還是她親手教我的……為什麼,像她這樣的好人,卻要永遠離開我們大家……」說罷傷心地低下頭去。

    蕭雲飛苦痛地搖著頭,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那些正直的、善良的朋友,一個個不是死別、就是生離……夢璃……夢璃……

    突然,他神情一震,兩眼直直地望著身旁一人,目光中傷痛之餘,又充滿了堅決的信念: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朋友了,更何況是她!

    菱紗淒然望著站在亭前的「夢璃」,人面依舊,魂魄卻已不在,喃喃地道:「離香……離香……離開故鄉……夢璃她喜歡這種香氣,那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永遠地離開這些年來生長的地方……可妖界對她來說,真的比這裡更親嗎,那裡又真的是屬於她的家園嗎……」

    慕容紫英面色蒼茫,喟然長歎:「……來如流水兮去如風,不知何處來兮何處終……道經上說,人匆匆一世,生於蒙昧,又歸於虛無。故鄉在哪裡,世上每一代的智者,都在苦苦尋覓,可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家園……我們從何處來,又到何處去,怕是個亙古難明的問題罷……」菱紗呆呆聽著他的話,恍惚地望著前方,默然不語。

    眾人心中百感交集,各自嗟歎不已。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傍晚,裴劍過來帶眾人到餐廳用飯。柳世封夫婦強打精神,陪著蕭雲飛等人一起用餐,席間各人都只是顧著自己低著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原本豐盛的一席餐宴,吃得沉悶無味之極。用過餐後,天河等人見柳氏夫婦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夢璃」,思女之情,溢於言表,便將「夢璃」留在了他們房中,才回了客房。柳氏夫婦坐在房中,久久地凝望著「女兒」,一言不發,直至心力交瘁,方才沉沉睡倒在座椅上。

    夜裡,蕭雲飛獨自一人開了房門,悄悄地來到了院內,望了望菱紗和「夢璃」的房間,不捨地閉了閉眼睛。想到夢璃對自己托付的事情已經完成,心下稍感釋然,便是今夜之後,再也回不來了,也已不辜負她的囑托了。他輕輕歎了口氣,正要悄悄離開,身後房門發出一聲輕響,蕭雲飛一驚,回頭望去,紫英身形如風,已悄然走到他身後,凝視著他,壓低了聲音,卻是很嚴肅地問道:「雲飛,你這是要……去找玄霄師叔?」

    蕭雲飛點點頭,沉重地道:「對,我要去找他,我要把望舒劍拿回來,逼他解開菱紗的宿困,我再也不要看到有人離開了!」紫英黯然歎了口氣,緩緩搖頭:「可是,你知道的,玄霄師叔他不會答應的,一但動起手來,我怕他會生起玉石俱焚之念,此去恐怕……這麼做未免太冒險了……」蕭雲飛望著他,低聲道:「我知道……所以,紫英,你讓我一個人去好不好?如果……如果……還有你能照顧菱紗……」

    紫英面色陡然一沉,怒道:「你這算什麼話!要去就大家一起去,那樣還多幾分希望,你這樣一個人跑去,跟白白送死有什麼區別?」語氣中難抑激動之情,高聲道:「你以為靠你自己一個人去拚命,就能奪回望舒劍,逼迫玄霄師叔解開宿困,救回菱紗嗎?你倒是覺得自己心安理得了,可你想過菱紗的感受沒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告而別,一個人去跟師叔拚命,她得知真相之後會怎麼樣?如果她知道你是為了救她才送命的,她還會快快樂樂地活在這個世上嗎?她還能活下去嗎?!」

    他憤憤地喘了幾口氣,大聲說道:「雲飛,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可今天的事,你怎麼這麼糊塗!」

    蕭雲飛聽著紫英生氣的責備聲,面上呆怔了一下,胸口似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紫英看著他傷痛的面容,心中的氣略略消了些,緩聲道:「雲飛,聽我一言,現在算一下時日,瓊華派應該還未以雙劍做成劍柱。我們不要貿然行事,留存實力,先好好陪菱紗幾天,等安頓好了她,我們兩個再一起想辦法,智取也罷,強奪也罷,此事未必沒有轉機……」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30
第236集:瓊華之變


    「雲飛,聽我一言,現在算一下時日,瓊華派應該還未以雙劍做成劍柱。我們不要貿然行事,留存實力,先好好陪菱紗幾天,等安頓好了她,我們兩個再一起想辦法,智取也罷,強奪也罷,此事未必沒有轉機……」

    蕭雲飛痛心地道:「可是,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誰知道玄霄他們,現在是不是又在使用雙劍?一想到菱紗難受的樣子,我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我不敢再等了、我真的不敢再等了……」憂心忡忡地轉過頭去,目光猛然瞥見什麼,整個人登時呆住了,驚詫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紫英見蕭雲飛突然停住不說話,奇怪之下,轉眼望去,面上也是大震。只見庭院門口,一襲紅影微微顫抖,雙眼定定地望著自己二人,神情中是萬分的傷心難過,紫英忍不住失聲道:「菱紗……」

    菱紗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緊抿著嘴,慢慢走到兩人身旁,蕭雲飛驚詫道:「菱紗,你怎麼……」菱紗驀地仰起頭來,柳眉斜挑,忿忿地大聲說道:「我當然知道,今天下午,你看人的神色都不對勁,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雲飛,你當初不是答應過我,要帶我一起回青鸞峰嗎?難道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為什麼還要一個人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蕭雲飛看著她驚怒的面龐,一時語塞,過了許久,才澀聲道:「菱紗,你放心。我說話算話,答應你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忘……可是,我一定要先搶回望舒劍,玄霄他們再用那把劍,你會沒命的……」

    菱紗猛地截斷了他,尖聲喊道:「不可以!你別去!我早就說了。不稀罕什麼命長命短,你別去!」忽地撲到蕭雲飛懷裡,頭靠著他的肩膀。悲泣道:「雲飛,你以為能活久一點,我就一定會高興嗎?就算真的奪回了望舒劍。萬一你和紫英有什麼……我、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算我求你……不要讓我這麼難過好不好……」

    蕭雲飛怔怔地癡立著,看著懷中隨時都有可能香消玉殞的女孩,心中傷痛欲狂。可望著菱紗臉上那擔心難受到了極點的表情,卻是說什麼也沒有辦法拒絕她,口中只是不住地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菱紗見他不再堅持,這才破涕為笑,嗔道:「……豬頭……每次出了事就會說對不起,下一次還不是讓我擔心個半死……那說好了,以後再也不許做讓我擔心的事,聽見沒有?」

    蕭雲飛默默點頭。菱紗欣慰地笑了,抬頭看著雲飛近在咫尺的面龐,突然反應過來,急忙退開兩步,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幸好是在夜裡,旁人看不到她臉上的紅暈。蕭雲飛猶豫地望著紫英,眼中是詢問之意,紫英微微皺眉思索,過了片刻。突然喜道:「對了,現今之計,我們不如先去清風澗尋兩位長老,問問他們有無他法……」

    蕭雲飛聽見「清風澗」三字,臉上怒火騰地湧起,憤然大喊道:「不行!我不去!」他這一聲叫喊大的驚人,在這萬籟俱靜的深夜裡,遠遠地傳了出去,幾乎整個柳府都聽得見。紫英不知他為何如此憤怒,微微一愣,菱紗也是神色微驚,低聲怪道:「雲飛,你小點聲,別驚了其他人的美夢……」

    蕭雲飛連喘粗氣,強行壓低了聲調,話語中的憤怒之意卻是絲毫未減:「那兩個老頭,他們根本就是幫著玄霄的!他們明明知道不可以用望舒劍,對菱紗不好,卻一直瞞著我們!到現在他們還會管菱紗的死活嗎?說不定已經去瓊華派找玄霄,一起飛昇去了!」

    紫英搖了搖頭,歎口氣道:「雲飛,不能這麼說,那天在幻瞑界,師叔的夢,你也看見了……兩位長老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們十九年來因為冰封師叔一事,始終愧疚難安。尤其是重光長老,這些年來更是一心要助師叔破冰,來贖清心中的罪孽感。他們二位有此心結,所以才會……」頓了一頓,又溫言說道:「再說,雲飛你想想,假若他們二位長老真的是心如鐵石、是非不分之人,那當初他們為何要傳授菱紗心法,又為什麼要將『紅魄』交給菱紗,還在我們欲往幻瞑界時多番指點?」

    蕭雲飛的面上仍是憤憤不平,沉著嗓子,恨恨地道:「那又怎麼樣?難道對不起一個人,就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為了他不顧別人的性命嗎?玄霄重要,菱紗就什麼都不是?他們這麼做,不是害人是什麼?」

    紫英眉頭緊皺,看著蕭雲飛悲憤神情,暗暗搖頭歎息,一時卻又找不出什麼話來勸服他。菱紗望著二人,秀目漸漸紅了,輕聲道:「雲飛、紫英,你們都別再說了……哪裡也不用去,大家就這樣一起回青鸞峰不好嗎?」轉頭直視著蕭雲飛雙眸,幽幽道:「雲飛,你沒有必要為了我,生他們的氣……就像你講的,在青陽長老、重光長老的心裡,玄霄的份量遠遠勝過我,你氣他們心有偏袒,一定要把人命分個孰重孰輕……可是,既然人命無貴賤,我一條命,你一條命,那又為什麼還要去找玄霄……」

    蕭雲飛怔然聽著她的話,心中忽感到一陣茫然失神,本來十分憤慨的臉上,不知不覺間竟是呆住了。其實,在他心中,又何嘗不喜愛那個曾經的大哥,何嘗不希望他早日破冰而出,結束這無休無止的禁錮。否則,當初又何必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玄霄走遍天下,費盡心力地尋找那三件寒器。只是他當時又怎能想到,這樣做的結果,竟會是害了菱紗。而現在的自己,又何嘗不像青陽和重光一樣,為了救人而不顧一切……他不甘地搖著頭,心頭是一股無邊的蒼涼。紫英和菱紗傷感地看著他,默默無語。

    過了許久,蕭雲飛終於緩緩向菱紗點了點頭,低聲道:「好,菱紗,我不怪他們……不過,我還是要想辦法救你。紫英既然說兩位長老也許會有辦法,那我們就去問問他們,明天就去。」

    紫英舒了口氣,點頭道:「如此最好,我看兩位長老都是淡泊之人,對飛昇之事沒有什麼興趣,應該還留在清風澗。我們明日就去,當能見到他們二位……」望著菱紗,輕聲道:「菱紗,你的身體很弱,需要靜養,快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向柳大人他們辭行。」菱紗輕輕點頭。

    天空中孤月高懸,眼看已近三更,三人心神俱疲,無言散去,各自回房不提。

    第二天用過早飯,蕭雲飛三人便向柳世封夫婦辭行,柳世封甚是不捨,問及三人匆忙離開的緣故,幾人只是含糊應對。蕭雲飛見他們夫婦神情中對「夢璃」極是留戀,本想將她留在父母身旁。柳世封也頗想留下「女兒」,阮慈卻向他搖了搖頭,微聲道:「老爺,讓璃兒和他們在一起,不是很好麼……璃兒她留給蕭雲飛他們這個傀儡,也一定希望她能一直和他們在一起,我們就不要拆散他們了……」

    柳世封怔了怔,默然良久,終於長歎一聲,頹喪地點了點頭。阮慈又轉向天河,柔聲道:「孩子,這個『璃兒』還是跟你們一起走吧……唉,要是能看見真的璃兒和你們在一起,那該有多好……」轉過身去擦著眼睛。

    蕭雲飛望著他們夫婦,忍住心中的傷感,堅定地低聲道:「柳伯伯、柳伯母,你們放心……我有一種預感,總有一天,夢璃她還會回來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定帶著她回來,和你們團聚……」

    柳世封擺了擺手,難過地緩緩道:「賢侄,你們……走吧。」說著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女兒」。蕭雲飛等人黯然向他們夫婦道了別,隨即便離開了。柳世封悵然望著蕭雲飛御劍而飛的身影,心頭猛然浮起十九年前,雲天青與自己辭別時的情景,想到自己與這一父一子,俱是情誼極深而緣分極淺,不由得心下痛惜哀歎,呆呆地目送著他們遠去……

    瓊華派中,原本四季如春的景象竟忽然間一天天寒冷肅殺下去,地上的草坪漸漸枯萎,覆蓋在上面的,是一日比一日更厚的嚴霜,池中泉水上竟浮起了點點冰凌,夏鳴蟲悅耳的叫聲更是早已絕跡。瓊華宮前,原先眾弟子修劍練功、嬉鬧交談的偌大場地上,竟已是空無一人。派中的眾多道觀也已緊閉了門,只在各屋門口留下了一兩個手執長劍、全神戒備的弟子。浩大的瓊華派於空曠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沉寂,只有隱在雲端一角的卷雲台上,還隱隱有人活動的痕跡。

    明塵又一次被派遣到山門處站崗,他看著這些天來派中的詭異景象,心底的惶恐之情日勝一日,站在瓊華派的山門前,心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興奮和自豪感,反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害怕。他隱約聽說,似乎派中又出了叛徒,還有人死了……

    突然,一絲極微弱的話音朦朦朧朧地傳入他的耳中:「師兄,你快看啊,我捉到了,好大的一隻……」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34
第237集:重光之死
   

    「師兄,你快看啊,我捉到了,好大的一隻……」

    那聲音甚是嬌怯,明塵聽得面上一驚,這話音他以前似乎聽過,好像是派中的某個女弟子……這些天來,派中的弟子忽然走掉了不少,剩下的一個個都似轉了性一般,整日陰沉著臉,人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連話也不多說一句——/——/——記住哦!此刻突然聽到這如同撒嬌一般的聲調,心中沒來由一寒,不覺循著聲音來處,悄悄向那邊走去。

    突然,身後一個陰冷的聲音猛喝道:「明塵,掌門派你守門,誰讓你到處亂走的?」

    明塵聽見這嚴厲的話音,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急忙轉過身來,低著頭,不敢直視面前之人,害怕地道:「元越師叔,我、我聽見……」右手微微顫抖,向遠方聲音傳來處的劍舞坪那邊指了指,害怕道:「師叔,這、這聲音是……是不是我們派中的弟子……」

    元越不耐煩地向那邊瞥了一眼,厲聲道:「一個瘋子罷了!理她做什麼!」明塵臉上全是懼怕與惶惑,近乎自言自語地微聲道:「瘋、瘋子……」他全身發抖,兩條腿哆嗦個不停,也不知是因為抗不住派中凜冽的寒風,還是因為難以抵擋內心中那份深深的恐懼。

    元越面容極是威煞,兩眼直瞪著他,厲喝道:「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師叔和掌門有令,凡玩忽職守、出了紕漏。阻礙本派飛昇大計者,以叛逆論處!還不快快回去守門!」冷笑了一聲,威脅道:「你最好把眼睛睜大一點,要是不留神讓那幾個叛徒溜了進來,小心你這十幾年的修為!」

    明塵顫聲問道:「師叔,這幾天……這幾天派裡總說有什麼叛徒,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元越目露殺機,森然道:「告訴你也無妨,叛徒就是慕容紫英、雲飛、韓菱紗他們三個!這三個逆徒勾結妖界,害死我派不少弟子。現在又妄圖破壞本派百年來夢寐以求的飛昇大計!是可忍孰不可忍,掌門已經下令,絕不允許他們再進瓊華派一步!」

    明塵大驚失色,顫聲道:「不、不可能,紫英師叔怎麼會是……」忽然見元越凶狠的目光瞪來,如同被當頭潑了一桶冰水,徹骨寒透,話音登時啞了。當即噤若寒蟬。拖著倉惶的步子回到門口,一隻手扶著山門,身子哆嗦著靠在上面,眼睛卻是一眨也不敢眨地盯著外面——記住哦!元越見他回歸本位,冷哼了一聲,轉身向其它守衛的弟子走去。

    明塵眼望著門外。那個稚嫩的女聲又一次遠遠傳來,聲音中充滿了淒傷與無助,刺得他心驚肉跳,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師兄,這只蟲子怎麼不動了?……它死了?它怎麼死了?!」

    「師兄。你騙人!你說的,用這個法子抓蟲,夏鳴蟲不會死的……嗚,這可怎麼辦,紫英師叔不會喜歡死了的蟲子的……」

    「咦,師兄。你到哪裡去了?……我怎麼看不見你了?!」

    「師兄、師兄!你不要走啊——」

    蕭雲飛、菱紗、紫英三人別了柳世封夫婦,隨即御劍向清風澗飛去。三人憂心如焚,在天上飛得快極,轉眼之間,眼前瀑流縱橫,已然身入清風澗內,三人落到地上,蕭雲飛遠遠地便望見青陽和重光居住的木屋所在。當先急急奔了過去,菱紗和紫英也快步向前走去,只有「夢璃」依舊神情平靜如故,一雙秀目淡淡望著眾人的背影,不緊不慢地跟在眾人後面走著。

    菱紗緊緊望著蕭雲飛,見他剛剛飛奔到屋前,忽然間身子一晃,停步站住,面上神色大是震憾,似乎看見了什麼極為駭人的事情,張了張口,失聲驚呼道:「這、這是怎麼回事?」菱紗素知天河最是膽大,尋常之事斷不能讓他如此吃驚,不由得心中陡然一緊,旁邊紫英也是面色微變,兩人急跑過來,卻見房前空地上,一人仆倒在地,一動不動,一張臉為泥土遮住。眾人看他身材服飾,依稀竟是重光長老!

    蕭雲飛三人如遭夢魘,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紫英急忙俯下身來,正要施救,忽聽見旁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用費力了……重光他已西去了……」

    眾人一驚,抬頭望去,卻見木屋旁一個老者靠著牆壁,身形凝重,有若石雕,眼窩隱隱滲出血來,一雙瞳子已然毀了,正側耳向三人這邊聽著。他臉上肌肉盡數凹陷,焦枯的面皮下,骨骼凸了出來,樣子十分怕人。三人適才驚疑之下,只顧看著地上的重光,竟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他,這時看見這副有如枯骨般的可怕容貌,不由全身都是一哆嗦,紫英勉強穩定心神,聲音中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您、您是……青陽長老?!」

    青陽彷彿看到了三人臉上的害怕神情,頹然搖了搖頭,溫聲問他們道:「你們……可是雲飛一行人麼?」紫英急應道:「是,長老,您的容貌,還有您的眼睛……」青陽歎口氣,黯然道:「果然,我想的不錯,現下還會來清風澗的,也只有你們了……你們不必驚惶,我這副樣子,不過是功力盡散,看來垂老矣矣罷了。至於這雙招子,我這幾十年來,早已有眼如盲,如今真的瞎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蕭雲飛和菱紗驚駭之極,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以青陽、重光兩位長老的深厚修為,又有誰能將他們二人打得一死一重傷。紫英驚問道:「長老,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這樣?!」

    青陽循聲辨位,將身子慢慢轉向他們三人,腳下微微邁步。紫英見狀,急搶上去,扶著他慢慢走了過來,青陽來到他們幾個身前,吃力地緩緩道:「……玄霄才離開不久……」話沒說完,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身子一晃,紫英連忙緊緊扶住了他。蕭雲飛只聽得又驚又怒,脫口道:「什麼?玄霄!他、他來這裡幹什麼?!」

    紫英全身巨震,顫聲道:「長老。您是說,是玄霄師叔……殺了重光長老?!」青陽面皮抽動了一下,沒有回答紫英,向蕭雲飛澀聲說道:「玄霄今日一早便匆忙趕來,他來這,是為了尋一本宗煉留下的手記……宗煉生前曾寫過數本手記,上面都記載著鑄劍、養劍之秘術,如今大部分藏於瓊華派五靈劍閣之中。但其中有一本,卻是連掌門都未曾得見。玄霄來此,要找的正是那一本……」

    紫英心中掠過一絲不安,急問道:「師公的手記?師叔他為什麼要找這個?」

    青陽長歎了一口氣,道:「自然是為了雙劍飛昇之舉了……宗煉如瓊華派歷代執劍長老那樣,為鑄劍耗費一生心血。尤以羲和、望舒雙劍為甚。雙劍窮本派三代之力,至宗煉手中乃成,臨當此世,再無一人比他更瞭解雙劍種種……玄霄擔心手記中有不利於雙劍之記載,他如今正是飛昇之前的緊要關頭。何況多年修行,與羲和劍早已密不可分,自然不願手記落在他人之手……」

    蕭雲飛急問道:「那,玄霄他拿到了那本手記嗎?」

    青陽搖了搖頭,悠悠歎道:「……人生一世,經歷多少風浪起伏。但我和重光做夢也料不到,十九年後重逢玄霄,他週身熾烈無比,眉宇間儘是狂態煞氣……這已是入邪之兆、入邪之兆……他如此心性,莫說我二人並無那本手記,便是有,又怎能交付與他,讓他繼續在邪路上越走越遠?」

    蕭雲飛聽得心裡稍稍一鬆。他暗忖這本手記或許與飛昇之事有著莫大關聯,玄霄沒有拿到那本手記,也許飛昇之舉就不能繼續進行,菱紗的性命也可暫保一時……心中正憂喜交集的思量著,又聽青陽歎道:「我擔憂玄霄在此處尋覓不得,又會費盡心機四下尋找,徒然害人害己。便告訴他,宗煉於十九年前經歷妖界大戰之後,早已萬念俱灰,將那本手記毀去,他雖半信半疑,但也只得作罷。」

    紫英舒了口氣,又疑惑道:「可是,既然如此……重光長老和您又怎會……」青陽面色慘然,一隻手撫著胸口傷處,渾濁的聲調頓了一頓,喟然道:「事已至此,就算玄霄已有去意,我和重光又怎能讓他就此離開?他如今心魔深種,為了飛昇無所不為,照此行事終會釀成大禍,我二人苦苦相勸他放棄飛昇之舉,可他一意孤行,早已聽不進我們的勸諫……」

    說到這裡,青陽微微轉過頭去,向著地上重光的屍首,眼角淌下兩滴暗紅的濁淚,悲憤地道:「重光與他相交數十年,眼見他即將身入萬劫不復之境而不自知,萬念俱灰之下,向他突然發難,意欲強行奪走他手中的羲和劍,使他不能再行飛昇之事……不料玄霄此番功力,與十九年前已全然不可同日而語,僅僅一招,重光已然重傷倒地……」

    「我見狀奮力拼上,卻也不敵於他,數招之內,只覺得全身精元幾乎都要被他體內陽炎燃盡了……這時,他望了倒地的重光一眼,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困惑,忽地撤了手,一言不發,扭頭就走。我二人身負重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我見重光傷勢極重,不顧自己內息將盡,奮力運功施救於他,卻已無濟於事,自己反而因為運功過度,引動殘存的內息逆行經絡、無法遏制,才會變得現在這般模樣……」「重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來,直愣愣地望著玄霄離開的方向,長聲慘笑了一下,就氣絕了。可歎他一生孤傲,到頭來,卻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中……我望著重光的屍首,身上諸般傷痛一時迸發,兩眼猛然一痛,這雙招子也就此廢了……」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37
第238集:宗煉手記

    「重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來,直愣愣地望著玄霄離開的方向,長聲慘笑了一下,就氣絕了。可歎他一生孤傲,到頭來,卻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中……我望著重光的屍首,身上諸般傷痛一時迸發,兩眼猛然一痛,這雙招子也就此廢了……」

    紫英緊緊地攥著拳頭,咬著牙,憤聲道:「師叔,不,玄霄他竟然……」

    青陽苦笑一聲,緩緩搖頭:「唉……這也怪不得他,如今的他,已被陽炎噬心,早已不是原來那個人了……只恨我們當初利令智昏,罔顧天道,竟以為憑借雙劍之力,便能使全派人一舉飛昇,省下許多勞心費力的苦修……到頭來,害了玄霄,也害了我們自己……」

    眾人回想起當日卷雲台上,玄霄近乎走火入魔的狂態,與當初禁地中那個溫言款款、淡然親切的前輩,已是判若兩人,內心中除了滿腔憤懣之外,卻也不覺湧起一股深深的悲憐哀婉之情。青陽沉默片刻,忽然低聲問道:「雲飛、慕容紫英,老夫和重光,我們二人有一件事對不起你們……那位姓韓的姑娘,她來了嗎?」

    韓菱紗黯然走到他面前,輕聲道:「長老,我在這裡……」

    青陽聽見她的聲音,低下頭,悔恨地道:「姑娘,你們一定要阻止玄霄和瓊華派飛昇,此事關乎你的性命……老夫和重光當日一時糊塗。沒有告訴你們真相,你其實已經成為……」蕭雲飛痛心地打斷了他,悲傷道:「長老,我們已經知道了!可是、可是你們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如果我知道菱紗是望舒劍的宿體,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把劍給玄霄的!可是,你們為什麼不說?」

    青陽面色灰敗,苦痛地道:「唉,雲飛、韓姑娘。老夫知道,你們心中定然怨怪我和重光,早知望舒劍一事,卻不肯說出……我二人已不敢奢求你們原諒,我和重光此生欠玄霄太多,昔日相助於他,心中只望他破冰之後,能夠修身養性。放棄飛昇的妄念,又哪裡料到會有今日之局……便是凝冰訣與三寒器之力,卻也終究抵不過他的**……如今說什麼都已太遲,我與重光一錯再錯,自食其果,原本怨不得人。我二人死生事小。可是只恐瓊華派數代苦心,終將付諸流水,羲和、望舒雙劍再如何冠絕天下,亦是鏡花水月,一場虛空……」

    紫英聽到這裡。心底忽地湧起一陣恐懼,急聲問道:「長老,您的意思是……?」

    青陽長歎道:「飛昇成仙,雖是修道之人夢寐以求之事,但成與不成,皆看天意。現今合玄霄、夙瑤之力。或能將雙劍修成劍柱,然而即便瓊華派升起,接近崑崙山上天光所在處,玄霄如此心魔深種,又如何能夠脫去**凡胎、成為仙身?只怕此舉反成了逆天而行,後果不堪設想……」

    菱紗面容失色,低聲喃喃道:「……按神農的說法,只有心存善念。才能成仙……難道、難道玄霄他,會像……」蕭雲飛全身一抖,問道:「長老,你的意思是說,玄霄他……會死?」青陽沉重地點點頭,緩緩吐出幾個字:「死……或是墮入邪道、永不超生。」頓了片刻,又是長歎一聲,蒼然道:「而且……如此逆天之舉,恐怕到時不僅僅他一人將遭大難,瓊華派數百名弟子,也將不免……」

    蕭雲飛和菱紗聽得心神大震,面上都不自覺地現出恐慌之情,尤其是蕭雲飛,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惶急地望著青陽,他不料飛昇之舉不但會害了菱紗,更會害了玄霄自己,還會連累上瓊華派的所有人。

    他們辱罵菱紗、驅逐自己、傷害夢璃,他們甚至殺了懷朔,可他們畢竟曾經是自己的同門,更曾經是憑著手中三尺青鋒,除害助人、救濟黎民的劍俠。他們現今或許糊塗,或許執迷不悟,或許利令智昏,或許已如玄霄一般走火入魔,但平心而論,他們卻並非大奸大惡之輩。他們甚至根本不明白,瓊華派近百年來夢寐以求的飛昇,究竟是什麼,只是一群在師長的帶領下,在師門的號召下,在所謂道義的指引下,傷害著別人更傷害著自己,即將成為這場飛昇的犧牲品卻猶然不覺的可悲角色。蕭雲飛心下愈感淒涼,焦慮之餘,更堅定了阻止飛昇的念頭。

    紫英也是大為焦急,問道:「長老,您可知道,有什麼辦法能阻止瓊華派飛昇嗎?弟子等前來這裡,正是為了此事!」

    青陽微微低頭,默然思索著,紫英過了片刻,見他仍是不語,臉色漸轉黯淡,望了望重光長老的屍首,又偷眼望了望菱紗,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沒有別的辦法,自己和天河拚死也要到瓊華派一闖,為了菱紗,也為了派中的所有人,就算豁出性命,也只有與玄霄等人盡力一搏了。

    這時,青陽忽然抬起頭,轉向蕭雲飛,果斷地向他問道:「老夫想起來了……雲飛,老夫問你,天青生前,可曾交付給你一本手記?」蕭雲飛一怔,想了想,不解道:「這個……爹以前是留了些書給我,可他什麼也沒交代啊……」青陽鄭重地道:「你再想想吧,天青留給你的那些書中,或許就有宗煉的那本手記——」

    紫英問道:「長老,弟子不明……師公的手記,怎麼會在雲前輩那裡……」青陽歎道:「唉,十九年前,天青和夙玉逃出門派,還帶走了望舒劍,我和重光奉掌門之命,下山捉拿他倆……我們有好幾次都追上了他們,不知為什麼,臨到交手時,我卻總是一時心軟,放他們離去,因為這件事,重光這些年來一直怨恨於我……我今日想來,心中也是悔恨交織,若是當年能將夙玉和望舒劍帶回門派中,玄霄他萬萬不會走火入魔,更不會落到被冰封禁地的下場……」

    他悵然搖了搖頭,神情中頗有悔意,繼續說道:「後來與重光隱居在這裡之後,我還多次下山探訪,想要找回夙玉。然而輾轉數年之後,當我在青鸞峰尋到天青時,夙玉卻已去世了,那時,我自覺想救玄霄已是無望……天下之大,要去何處找一個與夙玉命格體質相合的女子,更毋論令其修習仙術,調合玄霄的陽炎之力……」

    蕭雲飛澀聲問道:「那,長老你對我爹……」

    青陽擺了擺手,歎道:「人各有志,何況下山之事,本不是天青的主意。再說,天青他得知玄霄被囚,心中亦是痛苦不堪。他當時因為給夙玉驅寒,體內的寒冰之氣已不可遏制,自己已命不久矣,卻猶然不能釋懷。他對我說,他不後悔和夙玉一起下山,也不認為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但這件事,終是自己負了玄霄師兄的性命,待陽壽盡後,一定會在陰間等著他,自己要親口向他說聲對不起……他已如此,我又如何能責怪於他?」

    蕭雲飛頭腦中一陣恍然,怪不得父親去世已有十幾年,卻一直留在鬼界之中未曾投胎,自己當初在轉輪鏡台見到他時還頗感意外,原來竟是這般緣故。

    菱紗忽然失聲問道:「長老,您說,雲飛的父親是因為為雲飛的母親驅寒,才……」

    青陽沉痛地點頭道:「不錯,唉,雙劍飛昇,不僅害了玄霄和夙玉,更害了派中無數的弟子,天青他原本與此事毫無瓜葛,卻也……罪孽,真是罪孽……」菱紗恐慌地低頭想著什麼,忽然間面色慘變,悄悄退到蕭雲飛等人身後,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

    又聽青陽長歎道:「……十九年前那一番慘烈的大戰之後,我與重光、宗煉痛定思痛,心中已隱約生念,瓊華派造就雙劍、和妖界之爭,是否步步皆錯……所以,宗煉在最後的幾年裡,一直在找尋一種方法,如何在宿主力量失控時,阻止他們繼續使用雙劍……」

    紫英神情十分激動,急問道:「那個辦法,師公他老人家找到了嗎?!」

    青陽遲疑道:「……我也不清楚,宗煉他離世之前,曾經來清風澗見過我一面,卻並未提過此事,只是將關於雙劍的手記托付給了我,並諄諄叮囑於我,千萬不能將這些記錄輕易示人。而我經歷了這些風波,早已心灰意冷,也不願瓊華派任何人得到這本手記,遂又來到青鸞峰將其交付給了天青……」頓了頓,語氣中又帶上了幾分希望,鄭重地向蕭雲飛等人道:「羲和、望舒雙劍乃是宗煉親鑄,世間最瞭解雙劍飛昇之法的人非他莫屬,他留下的手記中或有記載阻止飛昇之法,也未可知……」

    蕭雲飛聞言大喜,連忙道:「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回青鸞峰,一定要找到那本手記!」

    青陽點了點頭,懇切地向眾人道:「老夫在這裡懇求諸位,若是尋到辦法,定要阻止玄霄和夙瑤。一是為了韓姑娘的性命,我和重光大錯鑄成,悔之已晚……二是為了瓊華派門人的安危,如此逆天而行,必遭天譴無疑……尤其是玄霄,他如魔附身,心智早已不受控制,亦是身不由己。我十九年前無法救他,十九年後竟還要見他入邪瘋魔,縱是死了也不甘心……」

maytmay 發表於 2013-8-3 09:39
第239集:返回青鸞峰

    「老夫在這裡懇求諸位,若是尋到辦法,定要阻止玄霄和夙瑤——/——/一是為了韓姑娘的性命,我和重光大錯鑄成,悔之已晚……二是為了瓊華派門人的安危,如此逆天而行,必遭天譴無疑……尤其是玄霄,他如魔附身,心智早已不受控制,亦是身不由己。我十九年前無法救他,十九年後竟還要見他入邪瘋魔,縱是死了也不甘心……」

    蕭雲飛重重地點點頭,大聲道:「長老,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阻止他們的!」青陽歎道:「好、好!」面上神色一弛,挺直了腰桿,全身如釋重負,欣慰地連連點頭歎息著。

    一旁的紫英沉思片刻,臉上忽現出些許疑惑之情,張口問道:「長老,弟子尚有一事未明……縱然師叔已經走火入魔,可掌門卻仍是神智清明,瓊華派飛昇之事,凶吉未卜,掌門她難道不會就此罷手?」

    青陽微微慘笑,歎道:「夙瑤她一向好強,又是自尊心極重之人,既已為飛昇之舉整整準備了十九年,又豈會一旦而棄?以她性子,自是要傾盡全力,達成吾派數代以來的宏願。更何況,如今形勢,便是她肯退步,玄霄也不可能讓她罷手……而且夙瑤自身並非望舒之主,勉力施為,定要玄霄相助才能使用望舒劍,又不得不臣服於他……如今整個瓊華派,怕是繫於玄霄一念之間……」

    紫英痛苦道:「可是,玄霄已經走火入魔……那我們。還能救他嗎?」青陽喟然道:「老夫也不知道……他重創重光之後,能撤掌而退,沒有取我的性命,或許他的心中,還存著一絲善念……只可惜,重光卻……」說到傷痛處,體內氣血翻湧。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紫英急從懷中取出幾粒丹藥,道:「長老。這是派中治傷的靈藥,您快服下……」

    青陽僵硬的右手猛地一揮,撥開紫英遞來的丹藥。踉蹌退開兩步,眾人看得愕然,紫英急道:「青陽長老……」青陽恍若不聞,直退到木屋門口,蒼老的容顏上現出一絲古怪的微笑,神色中頗有釋然之意,忽地仰天長笑,聲震山谷:「三十年故交,生死兩茫;十九年恩怨,一夢成空!哈哈、哈哈!」連笑數聲。話音驀地戛然而止,身子凝立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蕭雲飛三人大驚失色,紫英急走上前,連聲喚道:「長老!長老!」伸手去探青陽鼻息。卻發覺他已無半點呼吸了。原來他與玄霄勉力相拼,身受不治之傷,全身功力盡散,已是油盡燈枯,僅僅憑著殘存的一口元氣護住心脈,才強撐到蕭雲飛等人來此。此刻自己已向他們表明這些天來的愧疚,又求得他們答應力阻瓊華派飛昇,該說的話盡已說完,心中一片空明,再無掛礙,不覺散去真元,溘然而逝。

    眾人震驚地望著兩位長老的屍首,胸中悲痛如潮水湧來,呆立半晌,誰也說不出話來。又過了一會兒,蕭雲飛終於低聲道:「我們……先把他們安葬了吧……」

    紫英沉默著,走上前去,輕輕地將青陽的屍體橫放在地上,和重光並排擺在一起。蕭雲飛和菱紗也各自默默動手,三人合力,在兩座木屋前挖好了兩個深坑,彼此之間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個時辰過去,木屋前清冽的溪流旁邊,已添上了兩座新墓。紫英佇立在青陽長老的墓前,眉間是一道道刻滿傷痛的印痕,菱紗難過地道:「兩位長老,他們都是可憐的人……十九年來沒有一點安心,現在又……」她望著兩位長老的墳墓,心中已渾然淡忘了他們對自己的傷害,只餘下無盡的傷感。蕭雲飛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一切,內心的難受更甚一層。

    紫英凝視著兩位長老的墳墓,心中默禱良久,方才轉過身來,向蕭雲飛和菱紗沉重地道:「我們走吧,回青鸞峰去……已經發生的事,不能再改變。但若是我們能阻止師叔,對兩位長老,甚至是對師公來說,定然是莫大的欣慰……他們在九泉之下,也能夠含笑瞑目了……」

    蕭雲飛傷感地點點頭:「嗯,紫英,你說的對!」走到菱紗身前,誠摯而堅決地道:「菱紗,我們回青鸞峰,按長老說的,找到那本手記……只要能救你……還有,能讓玄霄變回以前的玄霄……哪怕是一點點希望,我們都要去試!」菱紗望著他堅定的面龐,垂下頭去,默默點了一點。

    三人最後望了一眼青陽和重光的墳墓,轉身離去,耳旁轟鳴著山間飛瀑擊落在石面上的聲響,一陣強過一陣,恰似一曲悲壯的輓歌,遙遙送著三人遠去……

    天空中日已西斜,雲邊漸漸浮出了晚霞,紫紅色的雲霞一開始僅如細線一般,長長的一條浮在天盡頭,過了不多會,逐漸變得厚重濃烈起來,體積也越來越大,不經意間,已如一面絢爛的大帳,華麗地披覆下來,將一座座連綿不絕的山巒包裹得嚴嚴實實;又似橫天巨幕,遮蓋住了整個天際。夕陽發出的那暗紅如血般慘烈的光芒,透過這層雲霞,也不知不覺變得柔和瑰麗起來,從山頂的兩塊巨石間悄然穿過,斜照在山谷之中,將整座山中所有景物,都勾勒上了一層美麗的光環。

    向下望去,只見峰頂之上,草木微凋,氣象依然。空氣中已漸漸泛起了涼意,然而峰上的景色與幾月前相比,仍是未顯出絲毫頹敗荒落,林間松香如縷、鳥鳴似樂,那份欣然向上的生氣,竟不因寒冬將至而減了半分。幾棵雄偉的蒼松仍然肅穆地守候在屋前,面對著蕭瑟的秋風,傲然挺立,松枝隨著山風微微搖動,發出簌簌的聲音,似在歡迎這離開多時的少年歸來。

    青鸞峰到了。

    眾人緩緩降落在峰頂平地上。紫英四下望了望青鸞峰頂,那一處處引人注目的美景,又放眼環顧周圍諸多雄奇峻麗的山峰,再俯視遠處幽深秀美的谷間風景,但覺黃山處處,於宏博恣肆的雄渾氣勢中,又不失清新細膩之處。各種蒼虯之松、玲瓏之石,俯仰皆是,逐個仔細看去。不由得眼花繚亂,直欲奪人心目。但覺諸般美景,或大或小。無不精巧絕倫,實不似凡間風物,紫英看著看著,不禁怔怔出神。

    他素聞黃山美景,世間群山無與之爭鋒者,心內讚歎之餘,又頗有幾分不信,可惜之前一直在派中忙於修煉,始終無暇抽身來此一觀,飽一飽眼福。也釋一釋心中的疑惑。今日身臨其境,方知傳言不虛,甚或還多有不及之處,此地莫說與天下名山,便是與瓊華派所居之處已近乎仙境般的景色相比。亦是不遑多讓。「黃山歸來不看岳」,信不誣也。

    他正暗自讚歎,忽然聽見蕭雲飛驚喜的聲音:「哇!山豬!我看到你了,今天的晚餐有著落了,別跑!哈哈~」口中得意地呼喊著,身子已歡蹦亂跳地向一邊追去。紫英定睛一看,不由得微微莞爾,卻見一頭不大不小的山豬被蕭雲飛追著,驚慌地嚎叫著,向一旁的林中沒命跑去,蕭雲飛哪肯放過,身形幾個起落,離山豬已不過數丈遠,口中高叫著:「山豬!你跑不掉了~」緊緊跟在它的後面,一人一豬直衝進樹林,但見一片塵土飛揚,看不清他們的身影了,只聽見林中傳來山豬喘著粗氣的奔跑聲和蕭雲飛滿懷興奮的叫喊聲,怡然成趣。

    韓菱紗望著這風趣的一幕,適才心中的恐懼也不覺忘卻,微笑道:「野人就是野人,一回到山上,一下子就不一樣了。」輕輕歎了口氣,又有些羨慕地道:「好久沒見雲飛這樣了,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快活多了。他心裡一直最想念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這下子終於得償所願了……」

    紫英望了望遠處的木屋,又抬頭看看樹梢上的小屋,歎道:「雲飛,他一個人,在這兒待了十幾年?」菱紗點頭笑道:「是啊,山上沒人管他,這傢伙一天到晚橫行霸道,像個山大王似的。」

    紫英奇道:「山大王?」不可思議地轉頭向四周看看,笑問道:「他一個人當大王,那兵是誰?」菱紗聳聳肩,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誰知道……可能是那些豬吧……」

    紫英聽得一愣,望著林中騰起的浮塵,咧了咧嘴,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菱紗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是忍俊不禁,半掩著口,低頭嬉笑不絕。兩人笑了足有小半會,才各自停下來,菱紗望著紫英臉上難得一見的笑容,微笑道:「紫英,認識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樣開懷的笑呢~」

    紫英心內微有憾意,點點頭道:「嗯,確實……今天大概是被雲飛的心情影響了。其實世間之事,原本憂多樂少,我們又何須介懷。像天河那樣隨遇而安、自得其樂,無論何時何地,都有快樂可言,或許才是人生正道……」

    菱紗聽著他的話,心有所感,不覺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紫英,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呢?我還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紫英抬頭望著遠處,神情茫然,似在回憶往事,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六歲時候,就被送往瓊華派修行了。在家中的那些日子,只依稀記得是錦衣玉食,並不為吃穿所累……」

    菱紗欽佩地讚道:「那紫英你真是了不起!過慣了富貴日子,到了山上還能忍受粗茶淡飯……」紫英搖了搖頭,悠悠道:「這沒什麼了不起的,比起雲飛自幼失去雙親,在山林中自求生存,我所得到的,已經太多太多……初時我只覺得雲飛高傲自大,行事隨便,如今才知他過得辛苦,卻難得保持一顆赤子之心,我又有什麼資格去對他品頭論足……實在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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