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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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546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7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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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瑤華宮的秋天

  「老夫警告你,在陛下未曾轉醒之前,你要在家閉門謝客,不許踏出家門一步,聽清楚沒有?」
  蘇頌大聲斥喝之下,楊逸醒過神來,連忙應下。
  蘇頌也不和他多說,憂心忡忡地擺手道:「老夫就不留你了,回去吧!有什麼事老夫會另行通知你,切記!切記!莫要再出門招惹是非,特別是章家此時也不能去,明白了嗎?」。
  「是,岳父大人,小婿一定謹遵教誨。」楊逸躬身施禮,默默退出花廳。
  其實也不用閉門謝客,這次被招回京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楊逸此行極為低調,只要他不出門,別人也不知道他已經回京。
  回到家中後,楊逸把自己鎖進了書房裡,這回事情真是大條了,康國長公主這一鬧,等於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恐怕就連以章惇為首的新黨,對此事也大多不以為然,畢竟自己是有婦之夫,與康國長公主這樣糾纏不清,誰都會看不慣。
  一但事情的麻煩程度超過了自身的價值,新黨很可能會將自己拋棄,到那時自己被孤立起來,那可就危險了,就算章惇念及舊日交情,恐怕也無能無力。

  楊逸明白,蘇頌不讓自己去找章惇,主要是怕章惇把自己拉入宮中給趙煦診治,此時再入宮確實是步步殺機,趙煦的身體若是藥石能愈,早就被治好了,拖了一整年無法上朝,大家心裡其實早都有了底。今年端午,趙煦的母弟普寧郡王趙似突然升了親王爵,這就是新黨為保萬全的一個伏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盼趙煦能早點好起來吧!楊逸在房中踱了一會兒步,漸漸冷靜下來,開始細細思索如何應對這次天大的風波。
  「來人啊!」
  楊逸打開書房喊了一聲,韓碧兒彷彿早就在對面的廂房等著,聽到聲音立即走出來問道:「楊郎,何事?」
  楊逸沉聲說道:「吩咐家裡人,不得向外提及我已回京的消息,否則逐出府去!」
  韓碧兒聽了神色一凜,不敢多問,正要轉身去辦此事,楊逸已接著說道:「碧兒等等,讓青葉親自去李一忠家,把李一忠給我叫來,此事也不可讓人知曉。」
  「奴家曉得了!」韓碧兒盈盈一福,立即快步出去。

  楊逸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長長舒了一口氣,由於趙煦昏厥這麼久不醒,朝局極有可能出現大變,現在別人尚未知曉自己已經返京,這就等於隱身暗處一般,對自己倒是比較有利。
  李一忠隨自己出生入死,是可託付性命之人,現在,關鍵就要靠他了。
  李一忠家住廣福坊,因跟隨楊逸出使遼國時立下戰功,升為御龍直副都知。皇宮班直雖然是精選武藝高強之人充任,但通常不上戰場,因此陞官不是看戰功,而是看人脈及忠誠度。象李一忠這樣憑戰功升上來的只此一家,因此他在班直中威望很高。
  然而不管他威望多高,青葉一傳,他二話沒說就跟著上車直奔楊家而來。
  「大人,您回京了!太好了!」一進書房,李一忠便滿臉欣喜的嚷嚷。
  「嚷什麼嚷?我回京的事不可讓外人知道,快坐吧,找你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
  「什麼事大人儘管吩咐下來,刀山火海屬下絕不皺眉。」
  楊逸聽他說得這麼鄭重,眉頭到皺了起來,他沉聲問道:「李一忠,你是不是聽到了有關陛下的什麼消息。」…!
  李一忠站了起來,謹慎地說道「想必大人找我來,也正是為了此事吧?大人,自昨日起,陛下養病的亁寧宮被嚴密封鎖,便是我等也不得靠近,我隱約聽說,陛下昨日昏厥至今未醒,此事未經證實,但我懷疑很可能是真的。」
  「不用懷疑了,此事不假。這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楊逸皺眉的原因就在於此,劉清菁很可能是欲蓋彌彰了,現在連李一忠這些宿值皇宮的中下層軍官,都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見劉清菁的手腕還是不夠高明啊!
  「大人,屬下還是那句話,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用不著你去闖刀山火海,我這裡有兩封信,一封交給康國長公主,一封交給劉皇后身邊的小菊。記住,你一定要親手交給她們,切莫讓他人知曉。」
  「小菊?」李一忠脫口問道,問完他立即知道問了不該問的話,連忙表態道:「大人放心,小的以性命擔保,絕不會出差錯,否則提頭來見。」
  「我也不瞞你,當日我在宮中為陛下治病,那是提著腦袋在幹活,小菊是我當初為防萬一,好不容易買通的一個耳目。今後她若有什麼消息,會第一時間找你,李一忠,我再一次把身家性命托給你了,別的我就不多說了!」

  楊逸這麼解釋,李一忠倒是信了十成,接觸到了這種機密,李一忠單腿一跪,毅然說道:「我李一忠與大人一同殺出涿州城,一同走過漠北,一同橫穿毛烏素沙漠,大人以性命相托,一忠必肝腦塗地以報!」
  「起來了,一個好漢三個幫,我楊逸能走到今天,少不了你們這幫可托生死的兄弟,我家你如今不宜久留,去吧!咱們來日方長。」
  「喏!」
  送完李一忠,楊逸整個人才真正鬆弛下來,趙煦昏迷不醒,朝局一下子又充滿了未知的變數,但無論如何,對於楊逸來說,目前首要之事是先安撫好康國長公主這個無知、倔強、又痴情、瘋狂的臭丫頭,不讓倆人間的事再成為焦點。再者就是和劉清菁建立起溝通渠道。
  這樣一來,不管情況如何變化,楊逸都可以暫時隱於暗處搖控了。
  大宋的皇城共有六門。
  皇城南面三門,正門為宣德門,左右各有左掖門和右掖門;
  皇城西面為西華門;
  皇城北面為拱宸門,但通常人們習慣稱之為玄武門;

  皇城東面為東華門。
  沿著宣德門外的大街往東走,過了皇城東牆,左手邊便是楊逸家所在的景明坊。而東華門外南北走向的大街,也就是皇城東牆與景明坊之間的大街叫東華門大街。
  沿著東華門大街往北走,可直通外城的封丘門,封丘門與皇城北牆之間距離約有九里,東面有前孟皇后家所在的廣福坊,西面有軍營,以及眾多的寺廟道觀。而瑤華宮也就坐落在這裡,離皇城北牆不到一里遠,蜿蜒的景龍江便從這裡流過。
  瑤華宮的秋天似乎來得特別早,清晨的露水濕潤了石階,階上的青苔已經開始乾枯,孟忠厚一腳踏上去,乾枯的青苔便剝落一大片。
  就連瑤華宮裡傳出的鐘聲,也顯得冷冷清清,還沒走進大門,就能感到一股落索之意。
  孟忠厚是左廂禁軍的一個都頭,和守衛瑤華宮的士卒也算相熟,遞上兩弔錢之後,守門的士卒便放他進去了。…!
  也不光是錢的問題,其實大多數人對孟皇后都抱有同情之心,孟皇后在宮中稱得上賢良淑德,與世無爭,因巫蠱案被廢時,大部分新黨成員都去找趙煦擺事實、說道理,為孟皇后辯護過。

  正因為如此,孟皇后雖然被廢,但孟家的人都得以保全,孟皇后的姐姐只是奪回了夫人的誥命,他弟弟孟忠厚的軍職連動都沒動,當然,孟忠厚的軍職太低也是一個緣故,一個小小的都頭而已,沒有幾個人會去在意。
  走到裡面,幾個女冠正在打掃庭院,這些女冠大多面容姣好,身材勻婷,因為她們原來大多是宮女。
  孟忠厚今天沒有去找她的姐姐,而是拐到了後面的清心殿。
  「小人孟忠厚拜見太后,太后聖躬萬福!」
  清心殿裡同樣是冷冷清清,裊裊的檀香從鶴裡吐出來,在殿內輕輕繚繞著;
  殿中央擺著一個蒲團,向太后頭戴四角道冠,身穿一襲寬大的道袍,盤坐在蒲團上。
  奇怪的是,出居瑤華宮後,她看上去不但沒有顯得蒼老,似乎反而比以前更加容光煥發了。
  「無量壽福!」向太后輕誦一聲道號,抬起目光打量起孟忠厚來,這座碧華宮能進來的人不多,老實本份的孟家姐弟是這唯數不多的人之一,向太后曾試圖遊說過孟忠厚,可惜沒有成功,這次孟忠厚主動來找,倒讓向太后好生奇怪。

  孟忠厚再拜道:「太后果然是老神仙,所言之事如今已經應驗,小人願聽從太后吩咐。」
  向太后身形輕輕動了動,隨即又恢復了抱元守虛的靜態,但心中的狂喜還是讓她的嘴角不露痕跡的向上翹了翹。
  「無量壽福!請孟都頭把宮中情形道來,也好讓老身再作計較。」
  「是,太后,和當初太后預料的差不多,官家從昨日昏厥,已經一天一夜,太醫皆束手無策。」
  向太后再難抑制心中的激動,連連頷首,當初她說服不了孟忠厚,只能斷言趙煦身體撐不過半年,現在沒想到真的靈驗了,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說服力呢?難怪謹小慎微的孟忠厚會自己找來。
  「你是願意按老身說的去做了?」
  「是,小人任憑在太后吩咐。」
  清心殿外,一隻狸貓躍落臀脊,迅速隱沒於牆邊的草叢中,一陣風來,樹下又飄落幾片葉子,秋天來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7 23:32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11-26 00:34 編輯

第202章 名琴.佳人

  楊家的後院非常寬廣,花木扶蘇,曲徑通幽,池台亭閣散落其間,在清晨的霧氣掩映下,有如仙境一般。
  一株青松擎霜更綠,斜斜的長於八角涼亭外,松下的石板上,楊逸盤腿而坐,雙手自然下垂於膝上,雙目微閉,氣息悠長;
  青雲老道教的吐吶之法,目前雖然沒有裂石開碑的顯著效果,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楊逸發現練了這心法之後,韓碧兒更是大呼招架不住了,僅此一條,已足夠他堅持勤練不輟了。
  清晨的第一線陽光照在他身上時,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感覺渾身神清氣爽,起來繞堤而行,池中蓮子始結,殘花仍有餘香,水中錦鯉翻輕漣,楊逸一邊負手徐行,一邊細吟:「艮作清鳴七月舞,祥云聚雨共江渚。采得珠璣入胸懷,琴作伴王侯府。」
  好在青雲老道不在近前,否則很可能被他扔到池裡去了,這沒頭沒尾的四句,應該是謁語,但楊逸反覆思索,依然不得其所。
  從以前的接觸中,隱隱感覺青雲老道有幾分道行,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送自己幾句屁詩。
  第一句艮作清鳴想不明白,七月舞若是指這個七月有事,倒有些通了;至於第二句,似乎是禍福相依之意;第三句珠璣是什麼,不明白;第四句表面不難理解。

  總之四句一連起來,就發現他娘的等於什麼也沒說。至少楊逸認為想靠這四句謁語化險為夷。那是痴心妄想。
  佛道兩家本就愛裝神弄鬼,故弄玄虛;若真是事涉宮帷,恐怕就算青雲老道算出些什麼,也不會明著說出來。
  青雲老道啊!你若是想憑這幾句屁詩就來混飯吃。沒門!反正老子不領你的情!楊逸暗暗在心裡下了決定,心情也隨之舒展開來。
  池塘對面的水榭裡,突然傳來一串明淨的琴聲,就像月下流過碧山頭的清泉,或者清風白雲流蕩於寂靜楓林間的天籟之音,明淨,淡遠,一切歸於四季節序、山水田園般的自然。
  楊逸立於疊石邊靜靜地聽著。他自己的操琴技藝馬馬虎虎,但品琴卻還算在行,前後認識的幾個女人當中,李湘弦的琴藝算是很高明的。十三娘與清娘也很不錯,但和對面水榭中人比起來,皆有差距。
  楊逸能猜到是誰在彈琴,琴操,琴操。果然是琴如其人,從韓碧兒口中,楊逸聽說了一些關於她的事。
  此女本是官宦之女,13歲被抄家。父親入獄,她被籍沒為伎。從此以琴操為名。「琴操」二字出自蔡邕所撰的《琴操》一,她以琴操為名。說明了她對琴是何等的喜愛。

  此女不但琴技一絕,且極有才華,秦觀有首很出名的詞《滿庭芳》:山抹亂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樽。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漫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這首詞用的是「門」字韻,是寫給蘇軾所眷戀的某歌妓的。有一天,西湖邊上有人唱這首《滿庭芳》,偶然唱錯了一個韻,把「畫角聲斷譙門」唱成了「畫角聲斷斜陽」。剛好琴操遊湖聽到了,便說:「是譙門,不是斜陽。」
  那人戲道:「你能改韻嗎?」…!
  琴操當即將這首詞改成陽字韻,成了面貌一新的詞:山抹微云,天邊衰草,畫角聲斷斜陽。暫停徵轡,聊共引離觴。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靄茫茫。孤村裡,寒鴉數點,流水繞紅牆。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漫贏得青樓薄倖名狂。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有餘香。傷心處,高城望斷,燈火已昏黃。
  經琴操一改,換了不少文字,但卻能保持原詞的意境風格,絲毫無損原詞的藝術成就,她的才華由此可見一斑。

  水榭那邊的倩影低著頭,輕抹細挑,琴絃上發出來的音符在水面上流動,就像蝴蝶的翅膀搧動的清風,楊逸聽出一份淡淡的感傷、和深深的落寞,是在感傷命運的無憑,是釋放高城望斷的落寞……
  數年前一見蘇軾而傾心,可惜蘇軾才絕天下,身邊美女如雲,整日攜群芳游治,負她一片深情。
  琴操絕望之下遁入空門,五年過去了,楊逸從她的琴聲中,卻依然能聽一絲愛與放棄之間的僵持。或許,她這次入秦也不是偶然的!
  自古才子多風流,不光是蘇軾,杜牧、白居易、歐陽修,誰不是贏得青樓薄倖名的人物,就連最具君子之風的范仲淹,都曾和青樓名妓有過風流韻事。
  這年頭,又想嫁才子,又指望他專情,那你就注定是個悲劇!
  楊逸淡淡一笑,轉身離開。
  剛走十來步,韓碧兒突然從花木間輕盈地跳出來,玉臂圈住楊逸的腰,仰起一張嬌滴滴的粉臉,含笑看著他道:「楊郎!今日左右無事,咱們何不一起去聽妹妹彈琴呢?」
  楊逸左手攬著她的腰,右手在她瓊鼻上輕輕一點笑道:「不了,你自己去,我回房練練字,練字能讓人平心靜氣。」
  韓碧兒皺了皺小鼻子,嘟著嘴兒不依:「不嘛!楊郎,一起去嘛!奴奴好不容易能和楊郎呆幾天,你就當陪陪奴奴嘛!再說了,聽琴不一樣能讓人心平氣和嘛!」

  之前把她丟在京裡,楊逸確實覺得對她有些虧欠,只得依了她。
  水榭中琴操穿著素色心字羅衣坐在瑤琴後,十指纖纖如玉。臉上不施胭脂,亭外的水面反射過來的天光流動在她柔美的臉上,隱隱如仙氣盈體,她專注撫琴的樣子。充滿了空寂如蘭的素雅之美。
  見到楊逸兩人走來,琴操停下琴聲,起身斂衽一福,綽約的身姿纖纖如月。
  「妹妹不必客氣,楊郎他也不是外人。」韓碧兒連忙過去挽起她。
  楊逸心裡好笑的同時,也挺佩服韓碧兒細微處的精明,她不說琴操不是外人,反而說自己不是外人。不但強調了大家是「一家人」,還無形中讓琴操覺得她與韓碧兒之間更為親近。
  「琴操姑娘果然是人如其名!」楊逸對她微微一頷首,然後轉頭對一旁打坐的林縹緲說道:「林道長,有時間咱們切磋一下如何?我這清風心法進境實在是太慢了。」
  一提到這門洞霄宮的不傳法門。林縹緲臉上立即露出不愉之色,她和馬漢卿一樣,都沒能學到這門心法,結果卻被楊逸這樣一個無良之人學去了,怎不教她心氣難平?
  林縹緲一舒那身寬鬆的道袍。站起身來不滿的橫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竟就此離去。

  楊逸為之愕然,這也太囂張了?感情把這兒當你們洞霄宮了!
  「林道長,我將那清風心法傳授予你如何?」…!
  「當真!」林縹緲立即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圓溜熘地瞪著楊逸,這模樣。唉!哪裡還有一點仙風道骨的樣子?
  「咳咳!林道長,三清祖師要隨時放心頭呀!三清祖為什麼叫三清祖師……」
  「廢話少說。你到底是傳與不傳?」
  「當然,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要求。」
  「快說。」
  「傳你這門心法不難,但以後我娘的香油錢你可要少收點?本官就那麼點俸祿,而且為官向來是兩袖青風拂山崗,心如明月照大江。唉,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哼!不傳還當我求你呢!」林縹緲說完,很驕傲地走了。
  楊逸灑然一笑,他發覺這假道士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琴操一雙秀眉不著痕跡地蹙了蹙,或許是感覺楊逸這樣子、離她心中的才子形象相去甚遠。
  楊逸留意到了她表情的細微變化,不禁又是灑然一笑,我不是才子,是粗人!很粗!很粗!嘿嘿!
  韓碧兒不知有意無意,毫無避嫌的過來挽著楊逸的手臂,把他拉到亭中竹簟上就坐,一臉幸福的膩在他身邊,溫婉地說道:「楊郎,妹妹迷琴若痴,上次遼主相贈的禮物中,不是剛好有一把焦尾琴嗎?不如贈與琴操妹妹,如此一來,琴操妹妹也算名至實歸了!」

  焦尾琴為東漢蔡邕所制,《琴操》一也為蔡邕所注,若將琴贈與琴操,到真是名至實歸了!
  相傳蔡邕到一戶人家,主人正用桐木煮飯,蔡邕發現灶中一截的桐木在燃燒時發出的聲音很特別,連忙搶出,後來用這段桐木製成一張七絃琴,果然聲音不凡,極為悅耳,因琴尾尚留有焦痕,故名焦尾。
  琴操是愛琴之人,聽說這把名琴就在楊家,心性恬淡如她,也不禁流露出嚮往的神情。
  楊逸本身操琴技藝不行,對這些身外之物向來也不在意,但是清娘喜歡玩收藏,這琴等於是讓清娘收藏了的。在他心裡,水一般的清娘就是心裡最柔軟的角落;但當場駁韓碧兒的面子也不好,因此楊逸一時有些為難起來。
  「名琴贈佳人,這本是好事,不過此琴我已讓清娘收藏,這樣,碧兒你去找紙筆來,我立即寫信跟清娘說說,以清娘的性子,必定會同意將琴贈與琴操姑娘的,還請琴操姑娘莫要介意。」
  琴操連忙阻止,語出真誠地說道:「楊使君心意琴操心領了,此等名琴,琴操何德何能,豈敢受之?若能一觀,琴操已心滿意足了!」
  楊逸微微一笑,對韓碧兒說道:「碧兒,還不快去取紙筆,順便把琴也取來。」

  「嘻嘻,妹妹與楊郎且聊著!」韓碧兒笑得柔情萬種,盈盈起身去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7 23:36
第203章 伽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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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寧宮。
  趙煦不省人事的躺在那張巨大的龍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微弱幾不可聞,他原本就消瘦的臉頰,此刻更是只剩皮包骨頭了。
  由於氣血兩虧,這一年來趙煦也時有昏厥的現象,大家起初還以為還像以往一樣,不久就能轉醒過來,但這次一天一夜過去了,趙煦仍未有醒轉的跡象,這下大家都真的慌了。
  宮裡的太醫日夜守在床邊,但個個束手無策,整個大殿中氣氛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請佛祖保佑官家快點好起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劉皇后跪在側殿,對著一座玉佛艱難地下拜,現在無法大張旗鼓地為趙煦祈福,劉皇后只得把玉佛請到側殿來親自祈拜。
  雖然這一年來,由於趙煦身體虛弱,她也幫著處理些奏章的事,整個人歷練得幹練了許多,但面對這樣的困局,她仍然是六神無主,趙煦若真在這個時候駕崩,對她而言就跟天塌下來差不多。

  宮女們膽顫心驚地把她扶起來,她額上已滿是細汗。
  她現在身懷六甲,下個月就到預產期了,挺著一個大肚子,下拜這原本簡單的事,對她來說變成異常艱難,但她還是堅持拜了。
  茉莉小心地幫她擦著細汗,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劉皇后輕輕撫著自己凸起的大肚子。黯然地長聲了一嘆。
  還有一個月,還有一個月啊!
  若是在趙煦在這骨節眼上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若是她能在趙煦駕崩之前產子。還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可一但趙煦先行駕崩了,即便他一個月後能產下子嗣又能怎麼樣?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宋的皇位不可能虛懸到那個時候。誰能確定劉皇后一月之後,產下的一定是男嬰?因此想讓皇位虛懸著等她未出生的孩子來繼承。這無異是痴人說夢。那就只能期望趙煦能撐過這一關了。
  稍稍歇息一下後,劉皇后又強撐著回到正殿看望趙煦,龍床上氣若游縷的趙煦讓她滿眼婆娑。心腸若斷。
  茉莉憂心忡忡地勸道:「聖人。您先歇一會兒吧!再這樣可怎麼生得了,不為別的,您也該為肚裡的孩子想想呀!」

  劉皇后淚水掉得更急,心亂如麻,也為難她了,她真實年齡還未滿十八歲。面對這大廈將傾、紛繁複雜的情形,她能把局面掌控到這個程度。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在眾人勸說下,劉皇后退到側殿來休息,這時小菊匆匆走了進來,立即就對伺候在側的太監宮女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
  現在小菊是劉皇后身邊的紅人,坤寧宮中的大小事務,都由她和茉莉掌管,她的話就跟劉皇后的話差不多,太監宮女們紛紛退了出去。
  「小菊,怎麼了?」
  「聖人莫急,茉莉你先到殿門守著。」
  等茉莉守住了門口,小菊才從懷裡抽出一封信,劉皇后連忙接過打開,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她閉上眼睛,緩緩仰起頭舒了一口大氣,才重新把信細看。
  看完信劉皇后又長長吐了一口長氣,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把信遞給小菊,難抑激動之情:「小菊,這個冤家可算回京了,咱們有救了!咱們有救了!你快去傳他進宮給官家診治,快去……」…!
  「聖人!你千萬不能亂,楊學士信上不是說了嗎?他此時不方便明著進宮,就算聖人想請楊學士進來,也得晚上安排妥當才行。」
  「好,小菊你快去安排。」
  「是,聖人,楊學士信上所說你都記下了嗎?」
  劉皇后拿過信又看了一遍,確認記全了,小菊這才把信燒掉,劉皇后看著信在火苗中化為灰燼,眼中露出不捨的神色,彷彿被燒掉的是她的希望。
  楊逸在信中作了許多安排,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讓劉皇后根據趙煦的病情,選擇恰當的時機先試探一下蔡京和林希幾人,這些人把持朝中要職,性格相對圓滑,比較容易拉攏。
  若能取得他們的支持,再跟章惇溝通,這樣劉皇后就有更大的機會搶到攝政權。
  楊逸在信中反覆強調,一定要把握好時機,確定趙煦有無恢復的可能後再去做,否則趙煦一但轉醒,反而弄巧成拙。
  如何把握時機呢?劉皇后蹙眉不已,她忍不住又把太醫傳了過來……
  就楊逸而言,能做的他都做了,其它的都要等到趙煦的病情有了定論再說,急不得。因此目前他個人的心境還是比較平靜的。

  韓碧兒把紙筆和琴取來,又幫磨好墨,楊逸提筆寫好信後,她便說道:「妹妹與楊郎都未用早膳,我去廚下讓他們送些茶點果酒過來,順便差人把信送出去,楊郎,你就安心在此聽琴吧!」
  琴操撫著那張名琴,愛不釋手,聽了韓碧兒的話,匆忙起身輕福道:「姐姐不必費心了!」
  琴操明明是指發信問琴之事,韓碧兒卻偏偏說道:「妹妹坐著吧!楊郎也沒吃呢,不瞞妹妹,能為楊郎費些心,是姐姐的福氣哩。」
  酸!楊逸微微咧嘴,回頭狠狠地瞪了韓狐狸一眼。
  等韓碧兒去遠,琴操由衷地感嘆道:「姐姐真是有福之人,不知羨煞幾多人。」
  楊逸隨意地答道:「幸福不是靠別人給的,全憑自己感覺,她感覺是幸福了,那就是幸福了。」
  琴操淡然一笑,也不爭辯,轉而說道:「我聽姐姐說楊使君在環州新創了一首鷗鷺忘機,淡泊清雅。能讓人忘卻凡塵,不知使君可願傳授與琴操?」
  這首曲楊逸一時興起譜給了清娘。清娘竟沒聽過。但非常喜歡,如今楊逸把它當成了清娘的東西,是清娘的,都是值得珍惜的。因此不想再隨意說與他人。

  「琴操姑娘莫聽碧兒胡說,那只是在下一時遊戲之作。琴操姑娘天縱之才,在下實不敢有污琴操姑娘尊耳。」
  琴操顯然沒想到楊逸會拒人千里之外,不免有些失望。加上之前在送琴時楊逸分明是在找藉口。琴操心裡感覺很是尷尬,雖然她從未算打要過這張名琴。
  「是琴操冒昧了!」
  亭外晨光如許,水面的浮萍蕩來蕩去,靜靜的院落中處處透著寧靜的氣息。
  楊逸並不看她,彷彿她說什麼都瞭然無礙於心,沒有作為主人的客氣。完全是一副自然隨意的樣子,提起筆來。在硯台上一沾濃墨,流暢的於紙上落筆。
  「琴操姑娘,這也是一時遊戲之作,琴操姑娘若不是嫌棄,可以隨便看看,莫當真就是。」
  琴操這才有些恍然,楊逸這種淡然處之、彷彿對花對草而語的態度,不知為什麼,突然讓她感覺很放鬆,晨風吹過琴絃,恍若有聲,她斂起素色的衣裙,輕輕走過來,楊逸筆下的文字還在暢然地流淌著:…!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又幾本?

  如你默認,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
  浮屠塔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痛直奔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
  容我再等,歷史轉身,等酒香醇,等你彈一曲古箏。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盤踞著老樹根。石板上迴蕩的是在等。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仍守著孤城。
  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緣分落地生根是我們……
  楊逸一邊寫,一邊隨意地哼唱著,就像在娓娓傾訴一個故事,一開始琴操無法適應他這特別的唱腔,這種粗白的詞句更是感覺怪異。
  亭外第一片秋葉隨風飄落,沾在琴操的衣裳上,她輕輕拈起,看著葉脈上被時間刻上的痕跡,耳邊是楊逸低著頭的清唱,不知為什麼,西湖上的煙雨,悄悄浮上了眼前,畫船的簷角,細細的雨絲一點一點地飄落……
  玲瓏山的樹林裡,一角道觀斑斑駁駁,鐘聲零落,清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披衣誦經卷,往事淡如煙……

  等到琴操姑娘感覺手背微涼,腮邊早已是濕漉漉的。
  如你默認,生死枯等……一陣刻骨的疼痛劃過心頭,五年了,遁入空門,殘燈暗淡了多少青春?琴操不願再聽,不敢不再聽,卻又忍不住聽下去。
  聽青春迎來笑聲,羨煞許多人。那史冊溫柔不肯、下筆都太狠。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千年後累世情深還有誰在等?而青史豈能不真魏書洛陽城。
  如你在跟,前世過門,跟著紅塵,跟隨我浪跡一生……
  當那纖纖素手上的淚水終於滴落到紙面上,楊逸愕然止筆,他沒有抬起頭來,他已意識到隨意哼出的這首歌,就像是在描述琴操的故事。
  玲瓏山的古剎不知有沒有傾塌的山門,但這麼多年,至於她始終一個人,守著一個曾經的少女的夢,一守就是五年,二十歲,對這個時代的姑娘來說,已經是老姑娘了,何況她只是一個歌伎的飄零之身。
  想到蘇東坡,楊逸也不禁輕輕一嘆!
  感情上的事,沒有太多的對錯,蘇東坡當時春風得意,身邊美女如雲,縱然琴操一時給他驚豔的感覺,也注定不會牽掛於心。

  蘇東坡談不上錯,只能說是琴操太過於認真。
  感情上的事,誰認真誰就輸了!
  「琴操姑娘,在下說過,一時遊戲之作,不必太過認真。」
  琴操已悄悄抹乾淚水,靜靜地望著水榭外的欄杆花木,高牆飛簷,和牆外的浮云。
  許久之後她才淡淡地問道:「楊使君可還有別的曲子?」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8 22:43
第204章 陰云細細

  東京城裡喧囂一如往日。
  御街邊的孫家正店門還沒開,已經有許多酒客在拍門。
  太學前的桃李巷,三三兩兩的士子剛剛離開姑娘們的被窩,打著哈欠走下青樓來。
  開封府負責收稅的小吏,正在與車船上的貨郎為五文錢的稅費爭得面紅耳赤。
  州橋下的豬肉攤上,油光滿面的張屠夫將最後一塊肉扔進對門家的小婦人籃裡,然後哼著小曲兒準備收攤。
  大相國寺二門內又擺滿各色的雜貨攤席,乞巧節用的物什最是惹大姑娘小媳婦的眼。
  從市井間看,東京城與往日確實沒有什麼不同。唯有一些高門大宅之中,才會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興國坊駙馬都尉韓嘉彥府,虛掩的側門裡,韓嘉彥正在來回踱著方步,臉色凝重如山。
  韓嘉彥是韓琦第六子,今年三十歲,比他大哥韓忠彥小了三十歲,娶的是神宗三女曹國長公主,當初因同文館文及甫案,韓家被連根拔起,盡數謫遷嶺南,趙煦看到自己姐姐的面上,唯無權無職的韓嘉彥得以保存。

  而韓家的慘淡遭遇,最終促使韓嘉彥這個富貴閒人決定鋌而走險一回。贏了,韓家將恢復往日的榮光,輸了……韓嘉沒有去想輸了會怎麼樣,不必想。
  時下家族觀念深入每個人的骨子裡,為了家族犧牲個人,這是義之所在,責無旁貸。
  門外終於傳來了車馬聲,韓嘉彥一使眼色,家丁連忙把側門打開,一輛馬車隨即駛了進來。
  車上跳下一個將近四十歲的漢子,國字臉,濃眉大眼,鼻如鷹勾,猿臂熊腰,身材非常魁梧,他穿著便服,若是李一忠在這裡,一定會認出此人,因為這正是他的上司。殿前司的指揮使之一鄧熙。
  殿前司掌管皇宮宿值事宜,原來最高長官是殿前都檢點,下設正副都指揮使,正副都虞侯。殿前都檢點是個敏感職位,當年趙匡胤就是從殿前都檢點升格為皇帝的,因此大宋早已不再設殿前都檢點一職,殿前司由正副都指揮使管理。都指揮使也就是俗稱的殿帥,再往下便是諸如鄧熙這一級的營指揮使了。
  韓嘉彥將鄧熙拉到書房,讓人嚴把外頭之後,韓嘉彥又擲重的關門閉窗,重簾深垂,一時間房裡黑如鬼域,一支蠟燭亮起,韓嘉彥的臉在燭光映照下,彷彿閻羅殿裡的判官,雙目定定地盯著鄧熙道:「子喧怎麼此刻才到,可是事情有變?」

  「駙馬莫急,我剛從宮裡出來,乾寧宮一如昨日平靜。」
  鄧熙當初曾受韓忠彥大恩,因此對韓嘉彥也非常恭敬,隨著他躬身下拜,燭光晃動之下,韓嘉彥投在壁上的影子也忽大忽小,如鬼游移。
  「子喧啊!事關重大,你絲毫不可大意!太后那邊已經發話了,事成之後,許你一個殿帥之職。」
  鄧熙聽了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免暗喜,向太后雖然出居瑤華宮,但名義上並沒有被廢,趙煦一但駕崩,迎回向太后本是合情合理之事,這樣的富貴誰不去博?
  「駙馬放心,韓家於我有大恩,就算太后不發話,只要駙馬吩咐一聲,在下同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嘉彥聽後滿意的頷了頷首,隨即沉聲吩咐起來:「子喧啊,宮裡如今被劉清菁這個妖精把持,為保萬無一失,到時首要之務就是先控制住這妖精,事急之時,生死不論……」…!
  韓嘉顏話語之間漸漸透出凜冽的煞氣,就如九幽閻羅王在判人生死,聽起來讓人脊骨生寒。
  聽到生死不論時,鄧熙也不禁暗暗心驚,劉清菁畢竟是正式冊封的皇后!而且還有孕在身,眼看就要產子了,到時可就是一屍兩命啊,夠狠!

  一場驚世的陰謀,在陰沉狠厲的語調中,慢慢地編織著……
  在這京城裡,許家豪門看似無權無職,但他們的觸角卻無處不在,幾代人經營出來的人脈就如大樹的根須,在你看不到的地下蔓延得到處都是,防不勝防,斬之不絕。
  尚書省裡,章惇拿著兩份公文,正皺眉沉思,這兩份公文中,一份是關於遼國南院大王蕭特末正向宋遼邊境增兵的奏報,一份是遼國遣宋使臣蕭望遞交的國書。
  這次阻卜部兵馬扮成遼軍,與宋軍一南一北夾擊西夏,配合得絲絲入扣,長轄底滿載而歸,大宋也取得了一座米脂城。大宋與阻卜部之間的關係已瞞不住人了。
  對此,遼夏之間有所反應也是情理之中,遼國國書上提出了三條要求,一,大宋斷絕與阻卜部聯繫;二,割讓河北狼城、當城、佛聖渦、田家四寨給遼國;三,年增十萬貫歲幣。
  否則,兵戎相見!
  可以想見,這次遼國若真起兵攻宋,西夏一定不會閒著,必定會與遼國兩面夾擊大宋。
  面對這樣的訛詐,若是往日章惇可能無動於衷,自從與阻卜部建立聯繫之後,大宋對遼國的有了更加深入的瞭解,遼國目前正在忙於撲滅大草原上的叛亂,絕不可能全力攻宋,若是光憑西、南兩京的兵力,大宋自信能夠應付。

  但是如今……
  章惇抬起頭來,目光沉沉地望向內宮方向,不禁暗暗一嘆!目前大宋必須以穩定為主,面對遼國咄咄逼人的訛詐,章惇不得不慎之又慎。
  拖!看來眼下只有使出這招拖字訣了!
  章惇立即行文禮部侍郎楊畏,著其出面招待遼使蕭望,無論如何要先穩住遼國人!
  趙煦昏厥不醒,章惇心裡極為難過,趙煦對他可用恩重如山來形容,正是由於趙煦的信任,如今的大宋不管是內政還是外事,事事雷厲風行,都處處透著章惇的鐵腕之風。
  大宋立國以來,可以說從未有哪個皇帝與首相之間的性情、行事風格如此接近、默契過。
  這樣的君臣組合,最終只會出現兩個結果,一是把大宋帶入深淵;二是把大宋帶向前所未所有繁榮。章惇堅信是後者。
  但現在,嶄新的大道才開了個頭,趙煦卻要倒下了,章惇每思及此,總是夜不能寐,心緒難平。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現在章惇除了難過,已經沒有多少驚慌了。
  朝中雖然插進了范純仁、韓維等守舊派,大局仍掌握在新黨手裡。

  宮中夠得上份量的只有朱太妃和劉皇后,這兩個女人章惇也都沒有太擔心,因為二人可以說都毫無根基,暫時對新黨不會有太好的威脅。
  五月間按照新黨的意志,普寧郡王趙似升為了親王爵,這等於是為皇位的繼承做好了準備。
  現在麻煩的是,在朱太妃與劉皇后之間,應該選擇誰?
  趙似才十二歲,而且性格和趙煦不同,很像朱太妃,柔軟懦弱,一但登基為帝,就必須要有人垂簾聽政;
  按慣例自然是朱太妃莫屬,但朱太妃這個女人死活不肯接受太后的封號,以太妃的身份攝政這於制不合。…!
  而且這個女人性子過於柔弱,根本就扶不起,一個小太監的片言隻語,唯恐也能左右她的決定,讓這樣的人來攝政,對新黨來說未見得是好事。
  倒是劉清菁,她是正宮皇后,而且是新黨扶上去的,從法理上論,她皇后的地位比朱太妃還高,而且近一年來,時常幫助趙煦批閱奏章,積累了一些理政經驗,趙煦這次出事,她應對的方法也可圈可點,不像朱太妃那樣毫無主見。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章惇才心存猶豫,劉清菁還太年輕,可以說心性未定,誰能確定她將來出於自身的利益會倒向哪邊?畢竟一但讓劉清菁垂簾聽政,她就掌握了至高的皇權。
  自古以來,每一次皇位的更迭,總是最容易引發不可預測的政治風暴。這一次,大宋又將走向何方?
  即便是心志強健如章惇,也不禁憂心忡忡。
  尚書省外的天空,又陰沉了下來,似乎正在醞釀一場暴雨。
  玄武門。
  幽暗的夜色下,皇宮後的玄武門悄悄打開了一線,郝隨帶著幾個太監和班直侍衛,迅速魚貫而入,大門隨即又無聲地合上。
  一路上行經的地方,皆是燈光幽暗,除了有燈籠照路的郝隨,身後跟隨的太監和侍衛都看不清面容。
  楊逸穿著一身侍衛的服飾,就混雜在這行人當中,他已多次夜入皇宮,但走玄武門還是第一次,首先經過的是太監宮女的居所,以及為皇宮提供服務的各個司局、如針工局、御藥局等等,直過了觀稼殿,才是嬪妃居住的宮殿。

  乾寧宮裡,郝隨等人才退出去,劉清菁已是眼淚汪汪,若不是身子不便,早已撲進楊逸懷裡了。
  「楊逸,你可算來了,這兩天你可知道,我這心裡像壓著一座大山似的,我都快支撐不住了……」這兩天一夜,對於劉清菁來說就像惡夢一樣,心中患得患失,惶惶不安,此刻見到楊逸立即哭訴了起來。
  「請皇后稍等,臣先給陛下診斷病情再說。」
  楊逸向小菊一示意,小菊便輕聲說道:「裡面只有茉莉一個人守著,楊學士可放心進去。」
  內殿燈火通明,空氣裡的龍涎香混雜著濃濃的草藥味,寬大的龍床上,趙煦瘦骨嶙峋,形若枯蒿,見他這副形態,楊逸心裡莫名的難過起來,趙煦算得上是個好皇帝,原來的歷史上,他還能活三四年,但現在……
  楊逸抽出趙煦外邊那隻手,二指一齊搭到了他的脈搏上,茉莉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楊逸臉上不動神色,心中的寒氣卻越來越濃……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9 22:50
第205章 靜觀其變

  趙煦現在的身體情況可用氣若游縷來形容,想要恢復過來除非出現奇蹟。
  只是楊逸一時也不能確定他的生命能拖延多久。這種事情不好說,說不定趙煦的生命之燭下一刻就會息來,說不定拖個十天半月,甚至三兩個月也不奇怪。
  這個結果讓人心裡很沉重。
  劉清菁早已眼巴巴地等著。楊逸一回到側殿她立即問道:「如何?官家他可還有希望恢復過來?」
  楊逸搖搖頭,劉清菁一口氣接不上來,差點昏厥過去。
  「皇后娘娘冷靜,此時你更不能亂。」
  「你要我如何冷靜?官家若是這個時候走了,我肚裡的孩子怎麼辦?怎麼辦?你說呀!楊逸你說呀!」在楊逸面前,劉清菁所有堅強的外壺都已不在,徹底變回了不知所措的小女人。
  「陛下如今已經是藥石難調,能不能撐到你生產全看天意了,若是撐不到,你將來若是生女,便也是個公主,若是生男,就讓他做個清閒的藩王吧。」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有一個月了,楊郎,你不是醫術高明嗎?你一定要救救官家…..」

  「皇后娘娘!你別這樣!若是能救我何須你說,現在只能看天意了!」
  楊逸扶住激動的劉清菁,好聲安撫著,只望她能快些冷靜下來,側殿裡燭火有些暗,沒有一絲風,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
  「官家若是真有萬一,要不……咱們密不發喪,拖到奴家分娩再說!」劉清菁的聲音微微地打著顫,可見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裡是何等的忐忑難安。
  楊逸連忙勸道:「你千萬別做傻事,我敢確定,縱然你費盡心機也絕對瞞不過三天,到時事情一但傳出,你反而會陷入絕境。」
  聽了楊逸這話,劉清菁臉上浮現出深深的絕望,她無助地拉著楊逸的手,飲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楊郎,那你說該怎麼辦?只要能讓我這肚裡的孩子登上皇位,你讓我怎麼做我都依你。」
  「你聽我說,即便你不甘心,這事情也得一步一步來,記住,你現在首要之務是控制好這座皇宮,李一忠此人曾隨我出生入死,可以信賴,有什麼風吹草動,你要讓他迅速通知我。還有,明日你立即讓郝隨先聯絡蔡京等人,從你的角度先爭取他們的支持,這個應該不難。至於章相那裡,你只須向他表態自己會一如既往的支持新政,支持他就行了,剩下的事到時我自會料理。」

  事情要一步一步來。這句話被劉清菁放在心裡反覆琢磨起來,不知她想到了什麼,整個人漸漸冷靜了下來,不錯,現在首要之事是要拿到攝政權,攝政大權在手,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看著楊逸,劉清菁又莫名輕鬆了許多,有這冤家幫著謀劃,自己照做便是,何須過於擔心呢。
  倆人細細地商議了一陣,安排好各項行動步驟後,楊逸不宜在宮中久留,便匆匆出宮而去。
  第二天一早,一輛馬車駛到楊家門前停了下來,李憐兒由丫環攙扶著走下車來,年紀越長她倒是越發清麗了,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
  自楊逸外放環州後,她一般不會超過三天,必定會來楊家探視楊氏一回,楊家下人對她早已非常熟絡,直接就將她引了進去。
  楊逸聽說李憐兒來串門後,心念一動,回書房磨墨寫了封信。…!
  「四哥?」李憐兒被喚到書房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半張著都忘了合上,「四哥!你什麼時候回京的?不怎麼也不說一聲?阿翁老念叨著你呢。」

  「十六了吧,大姑娘家了,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李憐兒臉蛋一時全紅了,大概也知道自己剛才那副樣子糗大了,她捏著裙帶窘迫地說道:「四哥,我剛才只是太意外了,才那樣……」
  「有沒有管我娘叫二娘?」
  「嗯?」李憐兒又一次沒反應過來。
  「沒有!沒有!阿翁讓我聽四哥的話,小妹沒敢再叫二娘!」這丫頭總算反應過來了。
  楊逸淡淡一笑,也懶得再計較她叫自己四哥的事了,和聲說道:「坐吧,你阿翁身體還好吧?」
  「阿翁身體還好,四哥不用擔心。」李憐兒沒坐下,反而婷婷移步到他的書案前,她身量高挑,身上帶有一縷淡淡的桂花香味兒,「四哥,你還沒說你為何回京來呢?怎麼連阿翁也不知道?」
  「是陛下招我回京的,此行保密,你出去要謹記不可向人提及,家裡人也不行,知道了嗎?」
  李憐兒才不會去管皇帝為何要招他回京,她只知道楊逸這麼做,等於是對她很信任,於是高興地說道:「四哥你放心吧,小妹一定守口如瓶,保證不向其他人提及四哥回京的事,四哥若是不信,人家發誓……」

  「行了,行了,記在心裡就好,大姑娘家不要學得那麼囉嗦,免得將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我陪著阿翁一輩子……」
  李憐兒還待再說,楊逸卻打斷她說道:「我這有一封信,你帶回去,親手交給你阿翁,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你阿翁。」
  「四哥你怎麼這樣?老是不讓人家把話說完,求人家辦事還這麼霸道,一點不像嬸嬸!」久而久之,李憐兒也不那麼怕這個「四哥」了,噘著嘴頂了一句。
  「你若是像你娘,或者像你大媽媽,我也不讓你登門。」
  「四哥!你……」
  「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愛幫不幫!」
  「我幫!我幫!」李憐兒連忙把信搶過,塞進自已懷裡,「四哥的事,就是小妹的事,以後四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
  這丫頭,還真把我當他四哥了,當著面就往懷裡塞東西,也不知避點男女之嫌,楊逸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好了,去吧!」
  章惇府上楊逸覺得還是先不去為好,現在先由劉清菁去與他們溝通,若是自己這時侯去為劉清菁的攝政權奔走,只怕別人難免會對自己與劉清菁之間的關係起疑。

  遇事要有靜氣!
  楊逸添好墨後,獨自在書房的後窗下練起字來,窗外是靜靜的院落,亭台竹柳倒映在池塘裡,日影悠悠……
  這身體原來留下的功底不錯,全神貫注之下,一行行流暢的行體從筆尖流淌出來,原本潔白的宣紙上,儘是墨韻流香。
  韓碧兒進來給他點上檀香後看了看,也沒再打擾他,便悄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見她帶琴操過來,與韓碧兒妖嬈的姿態不同,琴操身上仍是素雅的衣裙,娉娉婷婷行於花木間,恬淡的姿態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手上托著一壺茶,到了書房門口,見到楊逸正在後窗下練字,便要出聲,卻見韓碧兒示意她別出聲打擾了楊逸,然後向室內的茶几指了指,琴操只得將茶端進去。…!
  又聽到有腳步聲進房來,楊逸連頭懶得回,十三娘和清娘都不在,目前這個家裡敢隨意出入他書房的,也只有韓碧兒一個人了。
  琴操將茶輕輕的放在茶几上,楊逸左手邊放著好幾張練筆的稿紙,她隨意看了一眼,卻立即被吸引了過去,楊逸的行書談不上大家風範,吸引琴操的是紙上的詩詞,讓她不禁一張張的默誦起來: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這樣的小令,一看之下就讓人沉醉其間,雖然琴操還沒見過這種詞牌,但那種刻骨的淒美,一下子就隨那西風瘦馬上的身影印入腦海之中。
  再看另一張,寫的是一曲《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貫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令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首臨江仙與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近似,都是大氣磅礴,卻又所不同,蘇東坡的《念奴嬌》成就或許更高一些,但到全詞的最後,個人的感情卻還在激盪之中;
  而這首臨江仙卻是將千秋功業,都付於笑談之中,全詞從下闕起,已經從激盪起伏的歷史大潮,回歸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自在,顯得更為豁達,或者說更多了一份看破紅塵世事瞭然。
  琴操看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楊逸隨意地擱下筆,習慣地伸手將身邊的麗人一攬:「碧兒,既然把茶拿來了,還不快倒一杯來……你?」

  楊逸愣了一愣,連忙縮手,啪的一聲,一硯濃墨被撞落地上,濺出一幅「山水畫」,也濺了楊逸一身墨黑。
  琴操則是一臉羞紅,楊逸那壞手在將她攬入懷中時,熟練的滑到香臀上抓了一把,此刻香臀上還有微痛酥麻的感覺。
  「呃……琴操姑娘,你怎麼來了?我……我還以為是碧兒送杯來呢。」
  看到楊逸訕訕然的樣子,琴操自己反而平靜了一些,望著楊逸一襟的墨汁,說不出狼狽樣子,琴操低下頭輕聲說道:「對不起,琴操冒昧進大人的書房,是琴操不對。」
  「不不不,這個……只是誤會,只是誤會……」楊使君練了半天字積攢下的那點靜氣,眼看就要全跑光了。
  遇到這種尷尬事,當你發現別人比你還尷尬時,心裡就彷彿有了份優勢感,能很快平靜下來,此刻的琴操就是這樣,見楊逸有些手足無措,她忍不住低頭羞笑道:「大人還是先去換衣裳吧,這裡奴家先幫著收拾。」
  「哦,那好,麻煩琴操姑娘了。」
  楊逸逃也的退了出去,換好衣裳回來時,琴操已經將地上的墨汁擦乾淨。

  她彷彿怕楊逸再提剛才的尷尬事,當先說道:「大人,這些詩稿可否贈與琴操?」
  說話間琴操擺開兩個杯子,提起茶壺往裡注茶,動作輕靈嫻熟,半滴不漏,倒茶時她左手挽著右手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柔荑,纖細而長的手指溫潤透明,宛如美玉;淡淡蛾眉半舒著,不著脂粉的臉頰,線條柔美,肌膚白膩水潤,自然散發著的淡雅氣息襯得她更加清麗若仙。
  「琴操姑娘若是喜歡,拿去便是,不過不必向外道及是出自我手。」
  琴操有些疑惑,抬起頭來瞄了他一眼,微笑道:「使君進京趕考時,以一曲雁丘詞,為當時的李湘弦姑娘奪得行首之事,至今傳為天下美談,今日何故卻不願將這絕世佳作流傳世上?」…!
  「琴操姑娘誤會了,我是個粗人非雅人,當初之所以幫李湘弦,完全是為了那筆銀子。」
  想起驪山時他也說自己是粗人,但那撐著油紙傘攜美踏雨而來的畫面,分明是神仙中人,琴操不禁宛然一笑,輕輕地茶遞給楊逸後說道:「世人都在傳說,李湘弦奪得行首後便身退,是跟大人作了神仙眷侶,奴家卻聽姐姐說並非如此,這倒好生奇怪。」

  提到李湘弦,楊逸心情有些複雜,沉默了一下輕嘆道:「她是一隻隨季節遷徙的雁兒!」
  琴操恍惚間在楊逸眼中看到了一絲落寞,很淡很淡,卻莫名地讓人想起了夜半那孤單的雁鳴聲。
  或許每個人總會守著一段不願提起秘密,琴操沒敢再去提李湘弦,轉過了身子,去將桌上那些詩稿仔細的疊起,每拿起一張,她又細細品味了一回,雖然只有幾首,但首首是極品佳作,琴操掩卷撫嘆,愛不釋手。
  「若是大人不嫌棄琴操才疏學淺,琴操拿去譜上曲後,再請大人指教!」
  像那首天淨沙.秋思是元曲,目前還沒有適合的詞牌,是以琴操姑娘才有此一說,楊逸微笑說道:「琴操姑娘儘管拿出,曲成之時,我必洗耳恭聽。」
  琴操難得地露出歡欣的表情,斂衽向楊逸福了一福,輕移蓮步轉身而去,她走路的姿態極為優美,恍若洛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楊逸感覺她有些變了,究竟哪裡變了,嗯?眼神中似乎少了一絲看破紅塵的寂寞。
  楊逸的目光下意識的往她的香臀看去,直到琴操消失在門外,他才收回目光,一口將杯中茶喝光之後,喝道:「碧兒,你給我滾出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11 21:22
第206章 黑云遮月

  ***
  蔡京素知郝隨是劉皇后身邊的紅人,特別是一年來,劉皇后成了後宮第一人,郝隨是水漲船高,在宮中地位已儼然不輸焦守等人。聽到下人來報郝隨到府,哪肯怠慢,連忙親自出迎。
  兩人到了書房落坐後,蔡京含笑說道:「郝總管多時不曾光臨敝府,想是辛勞得很。」
  郝隨端起茶細飲一口,淡然答道:「宮裡也沒什麼事,倒也閒著,只是蔡尚書為國憂勤,匆匆無須臾空閒,咱家沒事不敢冒然前來造訪,擾攪蔡尚書清神。」
  無事不敢冒然前來造訪,那也就是說這回定然有事,蔡京聽出弦外之音,立即揮揮手讓侍候在旁的丫環退了出去。
  「好說,好說,郝總管肯垂教時,就是一日來百遍,蔡某又豈敢憚煩?畢竟是郝總管不肯垂教是真。」
  得蔡京這一捧,郝隨笑得臉上菊花綻放:「得哪,得哪,別客套了,正好有一件事奉商,還要多多借重蔡尚書哩。」
  蔡京立即拱拱手答道:「好說,好說,郝總管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郝隨不語,再次端起茶來,似是無意地打量起蔡京的書房來。蔡京微微一笑道:「郝總管有話但說無妨,此處書房,未經招喚,府中下人不敢接近二十步內。今日總管到來,蔡某就想著當有要事見教,所以特請郝總管到書房來。」

  「人說蔡尚書最是知機,果然名不虛傳」郝隨臉上的菊花加燦爛了。
  「不敢。」蔡京卻正色地說道,「總管請說。」
  郝隨也收起笑意。鄭重其事地說道:「蔡尚書是想鞏固權位呢?還是想丟了這個好官兒?」
  對這種套路,蔡京早已司空見慣他故作吃驚地說道:「可是有人彈劾蔡某?」
  「不是。」
  「然則陛下將要罪責蔡某嗎?」
  「也不是,蔡尚書勿須亂猜了,且聽咱家細細道來,蔡尚書可曾聽說官家昏厥之事?」
  蔡京知道該入巷了,他訝然答道:「蔡某原聽到一些傳言,本待不信,不想此事竟然是真?」
  「確有其事。」郝隨目光沉沉地落在蔡京面上嚴肅地說道,「蔡尚書,到了此時,咱們不妨推開天窗說亮話,官家一向氣虛體弱,此次昏厥已經兩天兩夜尚未見轉醒。太醫皆束手無策,若是萬一……簡王年方十二,勢必未能親政,朱太妃向來不問世事,也難作攝政。年來官家體弱,奏章大都交由劉皇后批閱,劉皇后處理得井井有條。當那時由劉皇后垂簾再適合不過,此事到時蔡尚書尚能帶頭首倡,劉皇后一但垂簾,蔡尚書必定官上加官,爵上加爵,這等鞏固權位的辦法,唾手可得,不知蔡尚書以為如何?」

  蔡京未立即作答。心裡細作思量起來,拋開枝枝節節直論當前宮中有資格垂簾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朱太妃。但得她答應接受太后之位後才行,否則以太妃名議攝政於制不合,但朱太妃這個婦人……
  餘下一個有資格的便是劉皇后了,若是她在趙煦駕崩之前產子,則其子理所當然的是第一皇位繼承人,她也理所當然的升為太后,垂簾聽政就再順當不過,就算趙煦駕崩在先,趙似年紀太小,由劉皇后垂簾聽政也是說得過去。
  最重要的一點,劉皇后是新黨扶上去的,而當初朱太妃卻是嚴詞拒絕了黨的請封,與新黨之間便有了嫌隙,若要在兩者之間做選擇,把持朝堂的新黨成員很大一部分會趨向選擇劉皇后…!
  郝隨見他久久不語,有些不樂地說道:「蔡尚書,此事有何好遲疑的?蔡尚書不願意,儘管不答應,不過咱家在蔡尚書面上的情是盡過了,日後可別怪咱家沒給相公留情面。」
  郝隨說完當即起身,便要離去,蔡京連忙陪笑道:「郝總管切莫誤會,郝總管瞧得上蔡某,特意來替蔡某設法,就是天大的事情,蔡某也當勉為其難,豈有不答應之理?」

  辦妥此事,郝隨也暗鬆了一口氣,從換上笑容說道:「好說,咱家就知道蔡尚書是個知機之人,這樣的富貴斷不會眼瞧著人家取了去,自己卻冒著丟官之險來得罪人,才特意跑貴府一趟,如今算來咱家倒沒看走眼,蔡尚書啊,做成此事,陞官加爵必定少不了,從實際講起來,蔡尚書倒不是在幫別人,正是幫著自己咧。」
  「當得效力,當得效力。」蔡京放低姿態,連連應是,當即還要吩咐下人準備酒菜,盡心款待郝隨。
  郝隨卻是推辭道:「咱家出宮也好一陣了,怕是皇后娘娘需要侍奉,這酒就改日再來叨擾。」
  蔡京強留不住,客氣一陣將他送出府去。
  郝隨出了蔡府,轉了兩條街,便又對趕車的小太監說道:「向南,去中書舍人林希府。」
  隱沒在東京喧囂的市井下的暗流無數,郝隨這裡或許不過是一個縮影,除此之外,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地謀劃著、觀望著、作著艱難的選擇。
  歷朝歷代的皇權迭,即便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底下也必定是暗流洶湧,站在權力頂端的人希望保住手中的權力,站在中層的人希望借此機會進一步,站在下層的人希望一飛衝天……

  而作為這次風波的起源地,凝芳殿反而漸漸平靜下來了。
  凝芳殿只是宣和殿東側的一座小殿,今年才成為康國長公主的居所,今天是七夕,本應是康國長公主呼朋引伴,和小姐妹們玩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但今年凝芳殿中靜靜寂寂;康國長公主一直不曾知道趙煦急怒攻心昏厥的事,昨天還一心想著出家,連宋貴妃也勸不住。
  今天卻突然安靜了,康國長公主一身白衣坐在佛像前,往日的一頭青絲已經剪落,只餘一些發腳卷在佛帽裡,玉體顯得加纖弱了。
  一旁的慶國公主有一聲沒一聲地敲著木魚,聽得康國長公主有些心煩意亂。
  「十姐兒,別敲了。」
  慶國長公主今年只有十一歲,無論是長相還是格都有些像朱太妃,但畢竟小孩子的心未脫,聽了康國長公主的話,她也不停手,眉眼彎彎地笑道:「四姐,人家才敲一下子,你就嫌煩了,將來你一個人敲一輩子,那可怎麼辦?」
  康國公主彷彿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惱羞成怒地說道:「好啦。那是我的事,要你管沒事玩你的去,少來煩我。」

  慶國公主將木椎一丟,跑過去從背後摟著康國公主的脖子,嘻嘻地笑道:「這才像四姐哩。四姐,你忘了嗎?今天可是七夕,等下比賽穿針乞巧兒,人家今年一定要贏了四姐。」
  七夕之夜,按風俗家中有書讀的男子晚上就要對月裁詩,女孩子焚香列拜過後,就要望著月亮把線穿過針眼,誰要是穿得快,就表示誰乞到多巧兒,男孩自是誰裁的詩好便代表聰明伶俐。家裡大人通常都會有所賞賜,表示讚許,即使是皇家也不例外。
  康國公主雖然不會做針線,但往年宮裡穿針最快大都是機靈好動的她,得到讚許最多自然也是她,常讓姐妹們羨慕不已…!
  想起往年的情景,康國公主裡心有些難受,但她一向很喜歡這個漂亮懂事的妹妹,被她纏著一時也不好真使臉色,便說道:「十姐兒,我不會再跟你爭了,你去讓姐姐一個人靜一靜。」
  慶國公主哪裡肯,摟著她的脖子撒嬌道:「不呢四姐不去,人家一個人都不好玩,四姐,一起去嘛。」
  「姐姐現在是出家人了,出家人與世無爭,十姐兒,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姐姐的心思,你長大後才能明白,去。」

  「不哩,四姐不去,人家也不去,人家就留在這兒陪著四姐。」不管怎麼說,慶國公主就是賴著不走,勸不動自家姐姐,她也不勸了,嘟著小嘴坐回木魚邊,撿起木椎又是左一下、右一下的敲起來。
  那模樣哪裡是在敲木魚啊,分明像在一個光頭上撒氣兒。
  康國公主心裡清楚,是自己母妃讓這丫頭來勸自己的。
  康國長公主忍受著那亂七八糟的木魚聲,姐妹倆就這麼耗著,月亮起上了東窗上,殿中帷幔被夜風吹起,寂寞地飄動著。
  軒窗下,涼涼的月光照在慶國公主的小臉上,臉上肌膚晶瑩如玉,蛾眉微蹙,小嘴還嘟著。看看這個終於累得睡過去的妹妹,康國公主輕輕一嘆,起身將她抱到床上,細心地幫她蓋好羅衾。
  她自己披衣走到窗前,靜靜地望著天上的半輪明月,記得在沙漠裡的月色似乎為皎潔……
  想起往日的種種,康國公主心潮久久難平,就那麼一個人靜靜地站著,二過後,西天突然劃開一道閃電,烏云漸漸覆蓋過來,遮住了月色,遮住了天空,閃電越來越密,一道道劃下彷彿要將天地劈開一般。

  沒過多久,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
  乾寧殿方向突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有人在大聲呼喝,還有宮女太監的驚叫,還有器物倒地、瓦片墜落等聲音。
  康國長公主心裡大為驚訝,這皇宮內院,半夜裡誰敢如此大聲喧嘩?莫非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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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兩天頭疼,昏昏沉沉的,碼不出字來,抱歉(未完待續) !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12 21:15
第207章 皇帝駕崩

  大宋帝國的第七任皇帝,身體病弱,精神卻無比強健的趙煦,在七夕夜的二更時分,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在位十一年,只有兩年的親政時間,但就是這短短的兩年,大宋北敗遼國,一舉扭轉了宋軍對遼軍心裡上的弱勢。喊出了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脅的最強音!
  同時停賜西夏歲幣、關閉榷場、制定淺攻蠶食之策。兩年間,取得了蒙云谷大捷、攻陷西夏應理城,收復米脂,消滅西夏近十萬大軍,把西夏打得心驚膽顫,一改元祐年間被動挨打的局面。
  內政方面,任用了章惇這個鐵血人物為相,轟轟烈烈地拉開了紹述先聖的改革大幕,統一稅賦,官紳一體納糧,敢開天下先,敢向天下所有的官紳叫板。即便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未必有這樣的魄力。
  差役法、保甲法、農田水利法、將兵法、科舉法、一條條的法令改良重施,政、軍、財、科舉等等方面一齊入手,引領著大宋闊步前進。
  短短兩年時間,大宋深深的打上了他年青、剛毅、奮發、強硬、偏激、絕不妥協的烙印,他是一個大有為的君主,別說再給他五百年,只要十年,他的成就或許就會超越大宋開國以來的所有皇帝。

  但他卻就這麼走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巾。
  劉皇后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心裡準備,但當趙煦真的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還是渾身冰冷,哀慟之下幾欲昏厥過去,驚慌失措的小菊茉莉將她扶到側殿,所有的太醫都圍了過來,手忙腳亂的診治,金針渡穴、安神劑藥一齊施為。
  殿外驚雷交加,閃電一道道劃下,把乾寧殿照得忽明忽暗,嘩啦啦的雨點傾洩而下,彷彿上天在慟哭,夜風吹進殿,帳幔飛舞,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也低聲地哭泣著……
  好不容易等劉皇后的情形穩定下來,淚流滿面的小菊泣聲道:「聖人!官家已大行,眼下你更要保重自己呀,聖人若是亂了分寸,婢子等如何是好?」
  劉皇后柔腸寸斷,抱著小菊慟哭不已,小菊一邊陪著哭,一邊勸慰,郝隨看著心急如焚,這眼看半個時辰過去了,有些事必須立即安排,否則遲則生變。
  他伏身勸道:「官家大行,身後之後急需料理,還請聖人節哀順變,打起精神來,否則有些事一但遲了,只怕不妥,聖人……」

  劉皇后聽了收住哭聲,咬了咬牙說道:「敲鐘!」
  就在這時,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殿內外一片慘白,只見一個滿身濕透的小太監倉惶地衝進來,張口就喊:「聖人,大……大……事不好,有禁中侍衛作亂,如今已經糾……糾集兩三百人,殺奔乾寧殿來……來了……」
  「什麼?」劉皇后大驚失色,幾乎又昏厥過去。
  郝隨尾椎一陣發涼,一下子躍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惶聲大喊:「護駕!護駕!有亂臣賊子作亂,護駕!護駕呀……」
  隨著雷聲落去,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雨中傳來,隨即刀劍的撞擊聲、花瓶落地的碎裂聲,殺伐的怒喝聲,死亡的慘叫聲紛紛傳來,驚得殿中的太監宮女大喊尖叫不斷,便是劉皇后也是六神無主,倉惶失措。
  這時半身是血的謝東昇衝了進來,也顧不得行禮,急聲吼道:「聖人,殿前司指揮使鄧熙作亂,亂兵人多,我等恐怕支撐不了多久,請聖人立即退避,同時火速傳旨,召侍衛都知李一忠萬急領兵入宮,護駕平亂,要緊要緊!」…!
  劉皇后惶急之下哪裡還有主見,謝東昇怎麼說她只能怎麼做了,郝隨得了旨意,在幾個侍衛的護送下從後面飛奔而去,謝東昇將殿中一張小軟榻整個抬了過來,連聲催促道:「快快快!將聖人扶上去,聖人放心,小人等拼著一死,也誓必護得聖人周全。」
  誰知劉皇后此時卻說道:「我哪也不去,官家剛剛大行,我要守著官家,就算死我也要守著官家!」
  無論小菊等人怎麼勸,劉皇后就是不為所動,謝東昇見她挺著個大肚子,也怕劇烈的奔跑之下出什麼意外,不敢再勸,只得再次衝出乾寧宮。
  傾盆大雨之下,守衛乾寧宮的侍衛正與鄧熙的亂兵殊死拚殺著,亂軍不下三百人,同樣是皇宮侍衛,在鄧熙的帶領下,漸漸將乾寧宮圍住,步步逼殺進來,謝東昇帶領的侍衛只有幾十人,此刻已經結成小陣,拚死守住門窗等位置,但形勢仍是岌岌可危。
  謝東昇看得心如火焚,提著長刀狂衝而出,咆哮如雷地向一個亂兵的腦袋砍飛,雨水血水漫天飛濺,他一邊砍一邊大吼不止:「爾等身為殿前侍衛,竟敢犯上作亂,此仍誅九族的大罪,識相的還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將來朝廷念你們一時受人矇蔽,還能從輕發落,否則……」

  -「否則怎麼樣?」
  鄧熙桀桀而笑,高大的身軀在閃電一明一暗的照映下,就像撲人的雄獅猛虎,他狂吼駁斥道:「兄弟們別聽他的,陛下大行已經兩天了,他們竟然秘不發喪,其心可誅,這分明是想掩蓋他們謀逆害主之行,竊居國器,禍亂朝綱,我今奉太后懿旨,誅殺此等亂臣賊子,兄弟們,殺啊!今夜奮勇殺賊者,太后回宮之時,必有重賞!子孫後代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向太后出居瑤華宮,根本沒有資格再幹涉國事,宮中當以劉皇后為尊,陛下剛剛大行,屍骨未寒,爾等便行此犯上謀逆之舉,天理昭昭,即便今夜讓爾等僥倖得逞,明日也必被滿門誅戮……」
  謝東昇每劈出一刀,都會揮灑出大量的雨水,一身鎧甲沾滿了鮮血,很快又被雨水沖去,雙方不但要殊死拚殺,還要唇槍舌劍的怒斥對方為亂臣賊子,只有佔據了道義的制高點,才能鼓舞起己方的士氣。
  但鄧熙一方畢竟人數佔優,漸漸將謝東昇等人逼到了殿門口。身邊的同袍一個個的倒下,幫手越來越少!

  噗的一聲,謝東昇大腳上也挨了一槍,他不等對方抽槍,咆哮如虎的橫揮一刀,一個碩大的頭顱飛沖而起,滾燙的鮮血噴了他一臉。
  鄧熙一見謝東昇受傷,更是大吼:「殺啊!兄弟們!殺了這些謀害陛下的奸賊,鎮國安邦之大功便是你們的了!殺……」
  在鄧熙的激勵下,亂兵更是瘋狂,前赴後繼的洶湧而上,刀斧槍戟揮舞劈刺!轟轟的驚雷聲夾雜著武器的撞擊聲,電光閃閃,火花飛濺……
  眼看謝東昇就要守不住了,就在此時,一聲嬌喝響起:「住手!爾等竟敢在皇宮作亂!就不怕誅九族嗎?」
  轟!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只見迴廊那邊康國長公主頭戴僧帽,身穿一襲白衣冉冉而來,為她提燈籠的兩個宮女已被眼前的血腥場面嚇得手麻腳軟,渾身瑟瑟發抖,康國長公主卻不甚畏懼。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畢竟經歷了西夏的千里逃亡,比這更血腥、更浩大的撕殺場她見了不少,還都是隨在楊逸的馬背後真真切切衝入敵陣的,從最初的懼怕到後來的麻木,膽量自然也就練出來了。…!
  正在撕殺的雙方幾乎都認識這個長公主,她是宮中最頑皮的公主,也是各種傳言最多的公主,見她搶過宮女手上的燈籠,硬是向撕殺的場中走過來,雙方都不禁停下手來。
  目前雙方士卒都認為自己是在平亂,是在維護皇權,誰若是對康國長公主下手,那就等於承認自己是亂臣賊子了。
  謝東昇不失時機地大喊起來:「長公主,小人是謝東昇!謝東昇啊!長公主,陛下剛剛大行,這些人竟然立即作亂,簡直是罪大惡極……」
  鄧熙心中大急,時間多拖一秒,對自己多一分不利,一但宮外反應過來,自己只有一死,但康國長公主身份在那裡擺著,若不管不顧,恐怕手下就會心生疑慮,他一下子衝過去大吼道:「長公主,陛下已經大行兩天了,謝東昇一干賊子秘不發喪,圖謀不軌,本將奉太后之命,前來擒賊,亂臣賊子已被本將困於殿中,此處刀劍無眼,長公主速退!」
  聽到謝東昇道出「陛下大行」四個字,康國長公主早已驚呆過去,再也不知道雙方在說什麼。

  「六哥!」她突然悲愴地大喊一聲,對前面的刀斧視若無睹,直奔乾寧宮大門跑過去,手上的燈籠墜落在地上的積水裡,很快息滅!
  「長公主!危險!快保護長公主!」鄧熙對身邊幾個心腹一使眼色,一齊迎上來,挾著康國長公向別處跑,任由康國長公主如何踢咬喝斥都無用。
  「快!立即給我拿下乾寧宮,盡戮這些謀逆作亂的賊人。!」鄧熙提著刀回頭,第一個向殿門衝了上去,雙方的生死拚殺再次開始。
  七夕,本來東京城的百姓是徹夜遊玩,燈火不息的,但一場忽如其來的大雨,使得街頭變得空空蕩蕩,人們大多躲回了家裡。
  然而就在此時,一隊隊兵馬奔過夜雨滂沱的街道,鐵蹄聲急如鼓點,濺起水花四射,很快,章惇、李清臣、蔡京、等新黨要員的府邸就被兵馬堵住,嚴禁進出……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13 16:41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11-26 01:08 編輯

第208章 暴雨.暴亂

  包毅不斷抽打著戰馬,冒著大雨狂奔向景明坊楊家,好在大雨中街面已無行人,可以讓他飛馳而過,一道道閃電在前方炸開,彷彿要為包毅劈開路一般。
  景明坊緊挨著皇城東牆,包毅衝到楊家門前,猛然一勒戰馬,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還未等它高高揚起的前蹄踏下,包毅已經奔上台階,手腳並用急擂大門。
  楊逸今夜心裡有些煩悶,此時還未睡下,一見包毅奔在家裡的門房前面,一臉惶急的衝進來,心裡咯噔一下便知出事了!
  「大人,不好了!陛下大行!殿前軍指揮使鄧熙在宮中叛亂……」
  「碧兒!取本官的官袍來!」楊逸不等包毅說完,立即對韓碧兒大聲吩咐。
  換上官袍後他復又吩咐道:「你們一起到娘親房裡去,家中大門緊閉,除非我叫們,否則不得開啟,通知林縹緲,以及家中護院,守好門戶!」
  等最後一句話聲落下,楊逸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風雨裡。
  兩匹快馬再次衝出景明坊,一路上從包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更要,楊逸心中也驚急萬分。

  大宋地方上雖然時有叛亂發生,但京城一向平靜,京中皇親國戚、權貴豪門少有實權,各軍駐防制度更是嚴苛,且層層細分,太宗年間京城發生大火,三衙未得樞密院調兵令,擅自調兵救火,事後三衙主官差點全部被斬首。
  在這種嚴苛的制度下,京中即便有人想作亂,也不可能調動太多軍隊,慶歷八年時,宮中禁衛也曾發生過一次叛亂,亂軍將仁宗與曹皇后困於寢宮之中,情況也是萬分危急,但當時叛軍頭目顏秀能糾集起來的也不過幾十人。
  但現在從包毅口中得知,不但宮裡有叛亂,似乎城中也出了問題,包括首相章惇、樞密使許將的府邸,都已被圍困,而李一忠雖有旨意在身,倉促之間能調集的兵力也不過兩百來人,正從宣德門拚死攻打入宮。
  李一忠的發力方向沒有錯,現在關鍵是先控制皇宮,但很顯然這不是一次軍中士卒臨時起意的叛亂,而是一場精心策劃,有序實施的陰謀,從他們圍困章惇等人府邸、卻沒有立即破門殺戮便可得知。

  楊逸與包毅衝到宣德門時,整個宣德門已經洞開,喊殺聲從裡面大慶殿兩側的左右升龍門傳來,滂沱大雨之中,李一忠身先士卒,衝開了右升龍門,裡面的叛軍以血肉之軀拚命阻擋,雙方在右升龍門反覆搶奪,李一忠一方雖然兵力佔優,奈何右升龍門不算寬,無法發揮出兵力優勢來,一時竟僵持不下。
  「亂臣賊子,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李一忠咆哮如雷,他擅長的弓箭在雨中無法使用,提著一把大刀狂砍而進,鏘!剛剛橫砍開一支刺來的槍頭,便見頭上一物呼嘯砸來,李一忠一邊疾退一邊揮刀狂砍。
  嘭的一聲,一個箱子被他砍得木塊紛紛飛,但裡面隨即飛出更多的物什,桌子、椅子、花架之類的哐啷不斷,一時間塞滿了右升龍門,使得李一忠一方的進攻更為艱難。
  楊逸踏著一地的血水沖到右升龍門,大喝一聲:「李一忠!」
  「喏!」李一忠條件反射般轟然應了一聲,待看清來人後,不禁衝將上來激動地喊道:「大人,您可來了!叛軍死守升龍門,我等……

  楊逸狂暴地打斷他道:「給你的調兵聖旨何在?」…!
  「在此!」李一忠剛剛把聖旨掏出,楊逸一把抓過塞入懷中,「有聖旨在,不管誰出面阻攔,給我殺!無論如何救出劉皇后與朱太妃。」
  「屬下明白。」
  「包毅,帶幾個人跟我來!」
  包毅立即招呼十名士卒,躍上戰馬隨楊逸衝出宣德門,李一忠不明就理,但楊逸的命令很明確,他顧不得多想,回身又殺進升龍門。
  楊逸帶著十來騎出了宣德門向東,過了皇城東牆再向北一折,沖上了東華門大街,閃電交加,蹄聲如雷,暴雨紛飛,十二騎衝開層層雨幕,疾衝向北!
  千鈞一髮!千均一發!眼前就如同一場膠著的大戰,誰能先斬將奪旗,誰就贏了!或許只差一分,或許只差一秒,整個大宋的格局就要大改!
  狂奔的戰馬上,包毅大聲問道:「大人!咱們這是要往何處去?」
  「瑤華宮!」
  「瑤華宮?」
  「不錯!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不管是誰策劃的,如何實施的,最後都必須把瑤華宮那位不安生的主抬出來,少了那位主,即便他們控制住了皇宮,也只能淪為一群人人得而誅之的叛逆,現在,咱們就是要先將這位主控制住。」

  包毅聽了心裡一激靈,不復再言,抽打著戰馬緊緊跟隨楊逸身後向北疾奔…..
  章惇的府邸被圍困時,他已經就寢,幕僚余滔直衝他的臥室門大喊:「相公!大事不好,府門被一隊禁軍圍住了!相公快起來!」
  章惇立即坐起,很快他就想明白,必是宮中起了變故,否則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兵圍首相府?
  「來人!更衣!」章惇冷冷的沉喝一聲。
  轟!一道閃電把大院照得通明,臥室門霍然打開,章惇一身一品宰相官袍,從房走出來,棱角分明的臉上猶如千年寒冰一般,他沉聲問道:「除此之外,還有其它消息嗎?」
  余滔連忙答道:「相府剛剛被圍,不許進出,外間有何變故尚不得而知。」
  「府外來了多少人馬?」
  「五十人上下。」
  「招集家中護衛,隨本官出府!」章惇冷冷一笑道,「看來有人是欺負老夫老了!」
  余滔一下子有些恍惚,二十年了!掀開章惇塵封的履歷,卻依然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兒,想當年,自大宋立國就叛亂不休的山蠻,被章惇一路殺過去,從洞庭湖南岸殺到大理國邊上,殺得作亂的山蠻至今不敢再輕言叛亂。章惇,可不是那些只知婉轉承歡的主兒!

  相府大門徐徐打開,章惇冷著臉走出來,向後簇擁著二三十護衛,還有幾十手拿棍棒的普通家丁。
  「退回去!我等奉旨到此,相府中人天亮之前不得出府半步,違者格殺勿論!」一個都頭拔刀上前,神色具厲地大吼著。
  「瞎了你的狗眼,難道竟認不得當朝尚書左僕射章相公嗎?撒野撒到相府來了,不知死活的東西!還不混開!」余滔上前怒斥,大袖一揮,差點揮到那都頭臉上。
  那都頭橫刀不退,強作鎮定答道:「小人上命在身,只能得罪章相公了!章相公請回,莫讓小人為難!」
  「兵圍相府!」章惇冷然逼上去,直逼得那都頭連退三步,然後指著那都頭面門怒喝,「誰給你的命令?誰給你的膽子?本相要立即前去面君,誰敢阻攔?還不給老夫混開!」
  那都頭接到命令是阻止章惇離府,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傷人,這也不奇怪,章惇身為首相,若是未經定罪,就妄然殺害,即便是向太后重新掌握皇權,也難堵天下悠悠之口,掌控朝政大權的新黨必定會誓死反撲。…!
  因為這已經超出了政治遊戲的潛規則,首相都被悍然格殺了,誰的脖子還硬得過首相?何況大宋還有不殺士大夫的祖制,而首相就是士大夫的代表。
  「來啊,請章相公回府!」
  那都頭退無可退,厲聲大吼起來,身後的士卒猶豫了一下,衝上來幾個人要押著章惇回府。
  章惇一看對方這架勢,想必無論如何喝斥對方都不會讓路了,這些人不敢把自己怎麼樣,目的只是想拖住自己。
  章惇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拖不得,一刻也拖不得!於是立即大喝道:「來啊!給本相打出去!誰敢阻止本官面君,等同謀逆,格殺勿論!」
  章惇一聲令下,身後的二三十護衛猛然撲上來,護著章惇就往外衝。雙方頓時戰在一起,那些士卒心存顧忌,不敢下死手,章惇的護衛卻沒有絲毫客氣,逼得攔路的士卒步步後退,那都頭心急如焚,一咬牙喝道:「除章相公外,其他人若敢衝出,一律格殺!」
  噗!章惇身邊一個護衛被一槍刺透肚子,鮮血飛灑而出,血!終於見血了!猩紅滿目,大雨沖之不去!

  殺!
  不知誰暴喝一聲,血腥的拚殺就像被放出鐵籠的猛虎,不斷地吞噬著人命。
  章惇的護衛身上沒有鎧甲,也沒有結陣作戰的經驗,傷亡急劇增加,一盞茶功夫被刺傷倒地十餘人,被逼回了大門內,章惇咆哮著提劍要當先衝出,被余滔死死抱住……
  「滾開!本官奉旨接管瑤華宮!敢阻攔者格殺勿論!」楊逸大喝一聲,烏云蓋雪四蹄騰空,悍烈的直衝瑤華宮大門。
  鏘!兩把長槍架來,楊逸揮刀狂劈而出,火花暴烈之間,兩把長槍被劈開,烏云蓋雪前蹄轟然踏下,兩個守著大門的士卒驚叫著滾出,險險避過當頭踏下的鐵蹄。
  「聖旨在此,本官奉旨調兵接管瑤華宮,誰敢抗旨!」楊逸暴喝不斷,孟忠厚帶著近百士卒卻恍若未聞的衝上來。
  楊逸試探完立即就退,對包毅喝道:「正主必定還在瑤華宮,我去調兵,你在此監看,儘可能拖延正主入宮!」
  楊逸吩咐完,帶著兩個士卒又沿著街道向西疾衝而去,烏云蓋雪在暴雨中昂首長嘶,快若閃閃!

  向西兩里,捧日軍大營!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14 18:05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10-14 18:09 編輯

第209章 血染玄武門

  玄武門外捧日軍大營,指揮使朱銘向楊逸一抱拳道:「請大人出示調兵虎符!」
  楊逸手持聖旨,沉聲說道:「宮中發生叛亂,本官倉促受命調兵平叛,只有聖旨,沒有虎符,朱指揮使難道打算抗旨嗎?」
  「末將不敢,但按制調兵必有虎符,大人沒有虎符,且聖旨並不是給大人的,末將不敢胡亂奉召!」
  「這麼說朱指揮使是打算抗旨了!」
  鏘!楊逸霍然而動,未等朱銘配刀拔出,他手上的長刀已經架在了朱銘的脖子上,疼痛的感覺從脖子上傳來,一線鮮血順著刀口流下!
  「立即下令營中士卒隨本官前往平亂!否則,抗旨者,殺!」
  楊逸從牙蓬裡吐出一個冷森森的殺字,大帳外又是一道閃電劈下,帳內光影明暗不定,如閻羅殿一般。楊逸殺遼國人,殺西夏人,此刻,朱銘絲毫不懷疑自己再說一個不字的話,楊逸會揮刀砍下他的首級。
  這就樣,楊逸半靠聖旨,半靠強迫,硬是從朱銘手裡奪過一營捧日軍的指揮權。

  五百金戈鐵馬一刻不停,冒著暴雨衝出大營,一個侍衛迎面狂奔而來,遠遠瞧見楊逸便大喊道:「大人,不好了,瑤華宮兵馬護著一輛車子奔玄武門去了,我等人少,擋之不住……」
  「全軍!玄武門!」楊逸長刀一指,當先縱馬向皇宮後門玄武門衝去!
  包毅帶著幾個人不顧性命的反覆衝殺,但畢竟人數太少,並不能凝滯孟忠厚的速度,若不是大雨中弓箭不能用,恐怕他們早已經被射成刺蝟了!
  楊逸帶軍趕到玄武門時,只剩下包毅一人了,且身上已數處受傷,但眼看對方就要退入玄武門,他還是不要命的沖上去!
  玄武門外是一片空曠地帶,正合騎兵衝擊,百來名叛軍見大股騎兵衝來,大為慌張,在孟忠厚的指揮下,倉促結陣,打算邊戰,邊退入玄武門。
  「包毅!」
  楊逸大吼一聲,一手提韁,一手握刀,憑藉烏云蓋雪閃電般的速度,向叛軍薄弱處猛撞進去,馬蹄狂踏而下,兩個叛軍被踢得骨骼暴裂,倒飛出去,同時長刀揮出,嘭的一聲劈在一個鐵盾上,借助戰馬無比的衝力,不但把鐵盾劈得斜向一邊,還順勢劈開了半個腦袋,血花暴濺而起。

  包毅隨他幾度出生入死,一聽到他的呼喊,立即策馬緊隨他之後,疾衝而進……
  「本官楊逸!奉旨調兵平叛!降者免死,頑抗者誅九族!」楊逸一邊大吼,一邊衝殺,身後的捧日軍也隨之殺入,瞬間把叛軍的陣形沖得崩潰。
  「太后在此!爾等衝撞太后鸞駕,是要造反嗎?」孟忠厚也疾聲大吼著,他是軍武世家出身,噪門一點不比楊逸小。同時他把向太后扶下車,一邊組織抵抗,一邊往玄武門前的台階上退。
  捧日軍有不少人認得向太后,聽了孟忠厚的大喊,許多人不禁疑慮起來,楊逸見此情形,連忙吶喊道:「叛軍挾持太后,十惡不赦!給我殺!救出太后!殺!」
  楊逸咆哮著帶頭衝殺,驚雷劈下,妖異的刀光劃過,又是一顆頭顱衝天飛起,他抻手一接,將那頭顱猛然往向太后那邊砸去。
  向太后養尊處優慣了,何曾見過這種血腥的殺戮,本就被嚇得三魂去了兩魂,此時見著一個血淋淋的頭顱飛來,滾落她裙下,鮮血沾滿了她的裙幅,那猙獰有如厲鬼的模樣嚇得她尖叫不停,兩腳癱軟難行!…!
  楊逸一看沒能嚇昏這個老太婆,有些遺憾,但她由孟忠厚架著走,看上去也像被挾持了,只要她沒時間喊話,自己帶來的捧日軍便能聽令殺敵了!
  「惡賊!休走!殺!」
  咆哮聲,劈殺聲,馬蹄聲,驚雷聲,暴雨聲在玄武門前激盪著,孟忠厚等人退上了玄武門前的石階,捧日軍的騎兵只得下馬步戰,叛軍且戰且退,玄武門也漸漸關了起來……
  門外還有十來個叛軍在拚命,孟忠厚竟然不管了,便要將大門關起,楊逸急得肝火徒升,這道門一合上,這回就徹底完了,自己完了!新黨完了!大宋要變天了!
  駕!楊逸暴喝一聲,一夾馬腹,烏云蓋雪再次狂衝而出,到了台階下四蹄一揚,騰空而起,硬是從兩個叛軍頭上躍過,沖上門前的平台!
  戰馬騰空之時,楊逸抻手往腿上的摸,拔出隱藏的匕首,揚手射出,正在關門的一個叛軍咽喉處頓時鮮血狂湧而出,倒在了兩扇門中間,其他叛軍忙著把同伴屍體搬開,準備將大門合上之時,楊逸縱馬衝到!

  轟!烏云蓋雪前蹄高高揚起,猛然踏在大門上,裡面關門的幾個叛軍被震得倒摔出去!
  「衝!」楊逸帶著捧日軍緊追著衝進玄武門。
  孟忠厚逃之不及,慌忙架著向太后避入旁邊的針工局,這是專門為皇家織造衣錦的所在,院子不小,楊逸令人把前後兩門一堵,立即對包毅喝道:「包毅!你帶三百人前往乾寧宮,快!一定要救出劉皇后與朱太妃,保護好陛下……遺體!」
  楊逸艱難地喊出最後兩個字,心裡像堵著塊牆似的,趙煦的駕崩他心裡確實非常難過,大宋眼看著闊步向前,這時候趙煦倒下了,大宋的命運再次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變數,包括自己的命運,一切都變得如此無憑!
  劉皇后與朱太妃此刻怎麼樣了?是否已經被叛軍控制?若真那樣,事情更是糟糕透頂,楊逸不是不想親自帶軍殺往乾寧宮,但向太后必須控制住,這裡缺了他,等下恐怕沒人敢拿向太后怎麼樣,他只能留下。
  楊逸洩憤一般,反身猛殺向針工局大門,一個消極作戰的捧日軍被長刀一揮,頭顱滾落地上!

  「衝!一盞茶時間內拿不下里面的叛賊,都頭以上全部梟首!」楊逸咆哮不停,有如殺神,幾個捧日軍都頭不敢怠慢,帶頭向針工局裡猛衝,孟忠厚剩下不足五十人,拚命頂住前後兩門,雙方就在門口反覆搏殺,每一刻都有人慘叫著倒下,屍體在門前積起了半人高,血水被雨水一衝,汩汩地流向玄武門!
  工針局的一個房間內,向太后身上已被雨水打濕,外面包著一塊錦緞,不知是冷還是怕,不停地瑟瑟抖著,這一切早已超出了她的預想,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經歷這種刀兵拚殺,無比血腥的場面;
  本以為趙煦一駕崩,由鄧熙控制住劉皇后,孟忠厚迅速護送自己進宮,則大事可定了,最開始連章惇等人的府邸都沒有打算去封鎖,還是韓嘉彥為了保險起見,才建議行此策的。
  現在一切都亂了,乾寧宮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自己卻被那該死的楊逸困在了這裡,楊逸,又是楊逸!楊逸怎麼會在京中?怎麼會反應這麼快?一下子堵住了玄武門?
  一連串的問題在心頭劃過,向太后憤怒的同時,更多的是害怕,她甚至認為楊逸會不顧一切的將她殺了!…!
  除去太后的這身服飾,說來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婦人而已,不曾象高滔滔那樣執掌過國家大政,這麼多年一直籠罩在高滔滔的陰影之下,缺少獨擋一面的決斷能力。一但陷入進退維谷的困境,立即變得六神無主,惶恐不安。
  不光向太后如此,劉皇后也差不多,她同樣是六神無主,殿外的撕殺聲、慘嚎聲此起彼落,有的如夜梟長啼,加上風聲雨聲,閃電雷鳴不斷,讓整個乾寧宮變得像鬼域一般嚇人。
  謝東昇的人差不多都拼光了,他身上的傷口已不少於十處,雖然都不致命,但讓他看上去就像血人一般。
  「聖人!正殿守不住了,快!快退往側殿!你們快扶聖人避往側殿!快!」謝東昇再次衝入殿內大吼,他一身的血,嚇得殿內的宮女更是心驚膽顫。
  小菊與茉莉想要將劉皇后扶往側殿,劉皇后卻指著龍床上的趙煦大哭:「官家!官家!我要守著官家,不能讓他們傷了官家……」
  「你們,將陛下也抬入側殿,快!」謝東昇又對殿內太監大吼,那些太監連忙上去將趙煦的遺體抬起,一同退入側殿。

  十萬火急之下,謝東昇一邊用殿中的案桌屏風之類的物什封堵側殿門,一邊對裡的太監宮女大喝:「爾等各剪去一綹頭髮,以此為記,今日一同上前御賊,不可後退,明日賊平之後,聖人決不虧負爾等!憑著剪髮為記號,重重加賞!聖人!請聖人趕緊發話。」
  劉皇后定了定神,連忙說道:「不錯!爾等今日若能聽從吩咐,奮勇御賊,明日賊平之後,必重重賞賜,決不相負。」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況且若是賊人殺進來,他們也多是一死,太監宮女甚至連太醫都加入了禦敵的行列,他們在謝東昇的指揮下,有的幫著搬來家什封堵門窗,有的拿起花瓶金獸等物準備砸敵。
  準備好之後,謝東昇下令最後的十來個士卒退入側殿,賊軍隨後衝入,太監宮女們無不奮力舉起金獸壺樽等物向外砸去,噼噼啪啪聲響個不絕,許多價值萬金的物品就被這麼砸了出去,那些十多斤重的金獸砸在賊軍身上,能直接把人砸死,謝東昇帶著十幾個侍衛頂在最前面,陋著堵門的物什以槍刺殺!

  一時攻不進側殿的鄧熙心如火燎一般,宣德門方向的喊殺聲越來越近,連後邊的玄武門方向都傳來的殺聲,再不把劉皇后拿下,再不拿到御璽,一切就完了。
  爭分奪秒!生死攸關!鄧熙將心一橫,總之是一死,他豁出去的大吼道:「放火!把他們逼出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0-15 21:38
第210章 快刀斬亂麻

  啊!
  在向太后的驚叫聲中,楊逸一刀橫揮,將最後一個叛軍頭顱砍了下來,無頭的屍體上噴出的熱血灑了向太后一身,這凶暴的一幕,或許將成為向太后一生的夢魔。
  孟忠厚強忍腿傷的疼痛,以刀拄地艱難地站起來,楊逸不等他站穩,揉身撲上狠狠地飛起一腳,將他踢出門外,同時大喊一聲:「綁了,餘興陸振,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立即審出他的同謀。」
  楊逸厲聲吼完,一步步地往向太后逼上去,他是真的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不斷興風作浪的婦人,歷史已經證實,正是這個老婦人為了一己之私,扶起了趙佶那個只知吃喝玩樂的昏君。
  「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章惇振聾發聵的吼聲,都沒能阻止這個老婦人私慾,就那樣把振興大宋的最後希望給葬送了。
  楊逸緊緊握著刀柄,手指都有些發白了,他真的想,真的想一刀結束了這老太婆的性命,免得她再興風作浪。
  「你……你……要幹什麼?老身是太后,是……大宋太后,你……膽敢謀害老身……」向太后瑟瑟抖著,面無人色的步步後退,腳下踩著一幅錦緞,驚叫一聲仰天倒了下去。  

  楊逸逼上去,蹲在她面前說道:「太后誤會了,賊人挾持太后,欲圖不軌,本官救駕來遲,還望太后恕罪。外間餘賊未清,還清太后不要亂走動,否則刀槍無眼,難免為誤傷了太后。」
  理智戰勝了衝動,楊逸沒有立即殺她,但並不代表不會殺她,若是劉皇后遇害,他回頭一定會找根白綾,讓這個老太婆自縊,這不光洩私憤,還是唯一阻止這老太婆主宰大宋的手段。
  楊逸找來從宣德門帶來的那個侍衛,此二人都跟隨他轉戰過西夏,他將二人帶著屋角仔細吩咐一翻後,便帶著餘下的捧日軍直衝乾寧宮。
  整個大宋皇宮早已亂成一團,太監宮女象無頭的蒼蠅四處亂躲,撞倒的器物到處都是,待到楊逸趕到乾寧殿,李一忠與包毅已經將叛軍逼到了御花園一角,正在作最後的清剿。
  乾寧殿中有著火的痕跡,由於天降暴雨,殿內謝東昇又組織太監宮女潑救得力,大火沒有燃起。
  「大人!」
  楊逸示意謝東昇先不要說話,他脫帽上前,對趙煦的遺體恭恭敬敬的大禮參拜,這是對死者的尊重,更是對趙煦一生功跡的尊重。  

  劉皇后還在哀哀地哭泣著,殿外的危機基本解除了,但趙煦離去的悲傷更加濃烈,楊逸穩步上前道:「皇后娘娘請節哀,陛下大行,宮中賊人作亂,這些事需要從速處理,還望皇后娘娘振作起來。」
  見到楊逸,劉清菁情緒總算安定了一些,她一邊抹淚一邊說道:「我該怎麼做?請楊學士教我!」
  「一,立即敲鐘報喪。二,下旨封緊東京各門,著禁衛肅清城中治安。三,招集朝中重臣料理陛下後事;四、盡快查清今夜叛亂真相,此事要從重從速處理,否則章惇一但為山陵使,至少要離京數月,到處恐怕事情會有所反覆。」
  按宋制,皇帝駕崩之後,首相要作為山陵使主持修陵事宜,到時無法顧及京中政事,是以楊逸才有此說,劉清菁用心一一記下他的話。
  夜雨漸歇,京城外圍的百姓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皇城附近的百姓,是聽到了宣德門的喊殺聲了的,正惴惴不安躲在家裡,突然皇宮方向傳來了一聲悠揚的鐘聲,但多數百姓在聽到第一聲鐘響時,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感覺這半夜裡敲鐘有些怪異。…!
  隨著鐘聲一聲接著一聲地傳來,久久不絕,先是皇宮中四處亂躲的太監宮女停了下來,大內皇宮一下子變得寂然無聲,連簷下的點滴聲彷彿都收盡了,人們紛紛望向乾寧宮的方向……
  不知誰是第一個,很快所有人都面向乾寧宮的方向跪倒下來,伏身磕頭,一聲聲的哭泣漸漸匯成了一片,整個皇宮很快就儘是慟哭聲,接著是城中的百姓,大部分人不自覺地面向皇宮,默默跪倒,那肅穆的氣氛讓許多人不由自主的掩面飲泣起來……
  各個高門大宅的大門紛紛打開,一輛輛馬車駛上街道,匯聚成一條條流動的燈河,向皇宮方向湧來,宣德門前的血跡尚未衝去,已被無數的官靴踏過……
  楊逸著包毅親自帶人把向太后押回了瑤華宮看守,現在,沒必要再殺她了,這一次,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將她身上的太后封號廢去。
  章惇、蘇頌、許將、李清臣、范純仁、何世寬、韓維、蔡京、蔡卞、黃履等兩院六部主官來到乾寧宮時,裡面已經是一片素白,劉皇后等人都換上了一身縞素,太監宮女們正在忙著給趙煦潔體更衣、搭設靈堂、佈置宮闈!  

  事實上趙煦昏厥不久,這些人大都聽到了一些消息,只是劉皇后封鎖後宮,章惇等人也有意淡化此事,才沒早鬧起來,但對趙煦駕崩大家都還是有心裡準備的。
  只是今夜皇宮的一場叛亂,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此,除了趙煦的身後事和擁立新皇之外,徹查叛亂真相,也成了這些重臣急需面對的問題。
  對於叛亂之事,不但章惇與一干新黨成員大為惱怒,就連樞密使許將也極為不滿,因為他也是被困於家中不得出府的人之一。
  在兩院執宰與劉皇后的共議之下,一道道命令從皇宮迅速發出,一隊隊禁軍奔馳於京城各處,全面戒嚴的同時,對叛亂的幕後主謀的抓捕迅速展開。
  駙馬都尉韓嘉彥府上燈火通明,在鐘聲響起之時,韓嘉彥就已經知道事敗了,這本來就是一場豪賭,贏了,重振韓家,輸了,賠上身家性命,韓嘉彥根本沒有想過逃遁,這天下雖大,又能逃到哪裡去?
  韓嘉彥穿戴整齊,凜然高坐於自家堂上,靜靜地等待著,皇宮禁衛沒讓他等多久,轟然破門而入,刀甲生寒……  

  這場叛亂的處理,處處透著章惇的鐵腕之風,隨著韓嘉彥受審,陸安郡王、會寧侯、趙國公一個個高門府邸被禁軍撞開,凡涉入叛亂之人,立即押往刑部連夜受審。
  同時捧日軍、拱聖軍、鐵騎兵共五個揮指使被奪去兵權,暫時軟禁,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們參與叛亂,但叛亂期間他們按兵不動,很可能是先得到了某種暗示,才裝聾作啞。
  這些人本來可以過後再慢慢調離,但章惇為了更快更好的掌握京中局勢,這回是寧可殺錯,不會放過,至少也要先奪去兵權再說。
  國不可一日無君,為了迅速平衡朝局,第二天一早,百官齊聚文德殿,剛升為簡王不久的趙似由郝隨、劉瑗扶著走進了文德殿,鴻臚寺贊禮官出班大聲唱儀,章惇、蘇頌、許將等幾位重臣將十二歲的趙似扶上了龍椅。
  新皇登基,百官出列,齊施大禮參拜!
  震耳欲聾的萬歲聲讓坐在龍椅上的趙似惶惶不定,他的性格和他哥哥反差極大,絲毫沒有趙煦那樣的剛毅之風,倒是像極了朱太妃,這不免讓章惇等人心生失望。…!
  趙煦突然昏厥,到駕崩時一直未醒轉過,其實並未留下遺旨,但經昨夜各位重臣商定,還是補擬了一份,這種做法在歷朝歷代也常有,畢竟不是每位皇帝都能將自己身後事安排得妥妥噹噹才死的。
  這份遺旨主要是確定趙似繼位的合法性,同時對身後事作出一些安排,如確定近年內的施政綱領,及由劉皇后垂簾攝政、章惇、蘇頌、許將幾人輔政等。
  遺詔由章惇當殿念出,這道遺詔是各方妥協之後的結果,沒什麼意外!
  接著是宣讀新皇登基喜旨,大赦天下,當然,早就被趙煦定為遇赦不赦的呂大防、韓忠彥等元祐舊黨大臣,不在赦免之列,該在哪裡飄著還繼續在哪裡飄著。
  接著是對後宮、擁立有功之臣的犒賞,朱太妃一切待遇同太后儀,劉皇后封為紹聖皇后,朝中官員各有封賞加爵。
  這些都是遵循以往慣例,也都沒什麼,但唸到最後,章惇卻怔住了,因為恩旨上赫然多了一條:若紹聖皇后產下先帝子嗣,即立為太子。
  昨夜擬定的新皇恩旨上,並沒有這一條,章惇稍稍一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真沒想到,劉清菁會在這時候將此一軍。  

  從個人感情上來說,章惇不反對這一條,趙煦對他有知遇之恩,可以說是恩重如山,若是趙煦有子嗣,他必然堅定地擁立為帝。
  但現在孩子還沒出生,就先定為太子,未免有些兒戲,而且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變數,必將導致將來出現無數的麻煩。
  但若是不同意,如今已經定下由劉皇后攝政,這必定會讓劉皇后與新黨越走越遠,章惇一時有些猶豫不下。
  殿中眾臣聽了這一條,也不禁竊竊私語起來,吏部尚書韓維當先出列反對道:「此召於制不合,新皇年方十二,尚未大婚,豈可就此立儲?」
  戶部尚書蔡京接著出班,向御座上的趙似問道:「臣請問陛下,擬立先帝子嗣為太子,這可是陛下自己的意願?」
  御座上的趙似面色漲紅,左看看,右看看,舉止無措地答道:「是……我……朕的意願。」
  蔡京隨即朗聲說道:「先帝治道昭彰,文治武功天下有目共睹,如今擬立先帝遺孤為太子既為陛下意願,倒也無不妥之處,韓尚書說於制不合,請問於哪朝哪代禮制不合?」  

  這下還真把韓維給問住了,細想歷代禮制,還真沒有規定不得立自己侄子為儲君的。這一點在大宋更為寬鬆,因為大宋本身就有兄終弟及的先例,並非一定要自己的兒子來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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