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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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53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6 00:11
第160章 橫山烽煙(四)

    這次宋軍突然越過橫山,大肆殺戮,受創最為嚴重的是野利族,而且野利傑哥聽說他的弟弟野利樂哥在蛤蟆寨身受重傷,蛤蟆寨被攻破時,野利樂哥由幾個手下抬著逃出生天,但由於傷勢過重,至今生死未卜。

    因此野利傑哥一心想趕回野利族收拾殘局,聽了妹勒的話,他嗡嗡地哼道:「統軍大人,宋軍不是有一支人馬攻到耀德城一帶,尚未回撤嗎?請統軍給我五千人馬,末將一定將這支宋軍砍盡殺絕,把他們的頭顱擰下來,堆到環州城下去讓宋人看看,敢犯我大夏者,必誅之!」

    部將嵬名山存不屑地說道:「區區五百宋軍,自有鹽州等地的兵馬圍剿,何須我等再分兵前去,簡直是多此一舉,統軍大人,末將建議,由末將帶一萬人馬,走歸德川南下攻擊環州,把宋軍注意力吸引過來,統軍大人再率四萬大軍突然殺入涇原路,若能打涇原路一個措手不及最好,若是章楶有防備,統軍大人佯攻一翻之後,再從涇源路突然向東,攻入環慶路,到時環慶路兵馬被末將吸引到北面,環州城兵力必定空虛,統軍大人率軍從西面殺入,環州還不是手到擒來?環州一下,被末將吸引到橫山一線的環州軍便背腹受敵,兵無戰心,只能等著咱們甕中捉鱉。」

    嵬名山存這套戰術虛虛實實,實中有虛,虛在有實,隨機應變,層層誘敵,妹勒明知嵬名山存建議由他自己帶一萬人馬走歸德川,動機不是那麼純良,分明是一石二鳥,同時沖野利族而去,但這個作戰計劃對妹勒確實有著足夠的吸引力。

    妹勒正想點頭同意,野利傑哥卻急著說道:「統軍大人,蛤蟆寨北面本是我野利族聚居地,末將對那邊的地形更為熟悉,請統軍大人允許末將來率軍,末將一定不負統軍大人所托,把環慶路兵馬盡數吸引到北面橫山邊界來。」

    妹勒見這個時候野利傑哥和嵬名山存還各自打著小算盤,心中暗怒,他不動聲色地望了阿骨錄一眼,說道:「爾等不必再爭,這一萬人馬就由阿骨錄來率領吧,阿骨錄,你記住,本將不求你大勝宋軍,但你必須打得狠些,把環慶路的兵馬吸引到橫山邊界去。」

    「末將尊遵令!」阿骨錄領下軍令,習慣性的摸摸自己那鋥亮的禿頭,滿含深意地掃了野利傑哥和嵬名山存一眼,才快步出帳而去。

    野利傑哥心裡一咯噔,阿骨錄雖然不是嵬名族人,但同樣不是什麼好路數,自己與嵬名山存鶴蚌相爭,別讓阿骨錄來個漁翁得利才好。

    「傳本將令,全軍做好隨時出戰的準備。」

    梁家本是漢人,主宰西夏後,非常明白自己在党項人眼中只是個外來戶,為了鞏固手中的權力,梁家對党項各部極盡排擠、打壓、分化之能事,常常刻意在各部之間製造矛盾,弄得各部相互仇視、相互蠶食,不斷傾軋。

    嵬名氏是皇族,對梁家長期控制西夏皇權極為不滿,而野利氏為了本部利益,接受梁家拉攏,和梁家狼狽為奸,因此嵬名家一有機會,絕不放過對野利家的蠶食,反之,野利氏也一樣不會放過嵬名氏,這種狀況早已存在,妹勒作為統兵將領,很無奈,也只能儘量調和。

    派阿骨錄率領偏師,絕不是妹勒特別相信阿骨裡,也不是妹勒因怒而為之,若是派野利傑哥和嵬名山存之中任何一人率領偏師,另一人必對自己這個主帥心生怨恨,進軍之後恐怕就會陽奉陰違。

    現在把野利傑哥和嵬名山存都留在身邊,可以讓兩人覺得自己沒有明顯偏向哪邊,對倆人間的嫌隙,只要稍加利用,就能激起他們互不服輸的心裡,對作戰形成有利的一面。

    天都山上,一時旌旗如去,人吼馬嘶,一個時辰後,阿骨錄率領一萬鐵騎呼嘯而去,揚起的煙塵與天邊的云靄交織在一起,場面壯觀之極。

    阿骨錄一去,山上軍寨之中同樣是枕戈待旦,各級將領各歸各位,傳令兵奔騰不息,處處透著臨戰的緊張氣氛,士卒之中,有的磨刀霍霍,有高臥養精蓄銳,有的交頭接耳……

    妹勒的帥帳外,蹄聲如雷,各路細作進進出出,傳令兵行色匆匆,將偵知的宋軍動靜匯到這裡,再把妹勒的命令各到各處……

    原州,涇原路帥司。

    這裡同樣是傳令兵來往頻繁,蹄聲敲打著青石板路面,震得人心頭發麻。

    事實上,涇原路有著西北目前最完善的情報系統,知己知彼,不戰不殆,章楶作為西北最傑出的軍事人物,他的每一項軍事決策都不是盲目的,要想做到知己知彼,就需要一張高效的情報網提供支持,因此章楶對情報網的建設尤為重視。

    他一到西北,就派出大量細作深入西夏境內,一邊斥探消息,一邊搞破壞,涇原軍的破壞相對環州的特戰隊來說,更有針對性,章楶對楊逸無差別的殺戮方式也不認同,涇原軍的細作和硬探(武裝偵察人員)搞破壞時,重點在西夏軍政方面。對党項民眾大多也只是殺其青壯,放過老弱。

    楊逸的環州軍突然發動,橫掃韋州以東的兩百里地,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有些出乎章楶的意料之外;

    但元祐九年間,由於舊黨對西夏一直採取綏靖的政策,大宋的邊防同樣不咋樣,而且他之前到環州,與楊逸商定了一系列的對夏策略,楊逸的這次行動,使得商定的策略不得不作出重大調整,因此章楶認為有些倉促了,有打草驚蛇之嫌。

    但事情已經做下,而且戰果出乎意料的好,章楶也只能默認了。

    妹勒在天都山集結大軍,這一點自然瞞不過章楶,西夏向來睚眥必報,就算沒有情報,章楶也能猜到夏軍必有軍事報復,只是沒料到夏軍不沖環慶路去,卻集結於天都山。

    天都山俯控涇原路、秦鳳路,妹勒在天都山集大軍,涇原路首當其衝,現在瞧這樣子,楊逸的環州軍吃了肉,涇原軍卻要幫著洗鍋涮碗。

    章楶望著齊聚帥司的涇原眾將,折可適、寇士元、李忠傑、種建中(即种師道)、郭成、額芬、張澤,從這些狠人眼中看不一絲埋怨的意思,有的只是對環慶軍的羨慕,和即將到來的大戰的期待。

    士氣可鼓不可洩啊!這是章楶從涇原眾將眼中得出的感嘆。

    涇原路正對葫蘆河這條南北要沖,擁兵七萬八,刨除廂軍、羌兵、鄉兵,實際可戰之兵三萬三千人馬。妹勒在都天山號稱集兵十萬,但這滲水的「號稱」瞞不過章楶,倉促之間,西夏絕不可能集結起十萬大軍,在兵力對比上,涇原路並不懼妹勒。

    現在關鍵是妹勒是攻,涇原軍是守,在沒弄清妹勒的動向之前,涇原路在防守上不免被動些。

    折可適作為章楶的心腹愛將,首先說道:「章公,之前楊知州曾行文鎮戎軍,請求我鎮戎軍協同作戰,如今夏軍集結於天都山,我涇原路首當其衝,調兵環州之事只能作罷,但目前尚未確定環州方面會不會有夏軍攻伐,因此下官認為,應立即告知楊知州鎮戎軍無法調兵之原委,以便楊知州及時調整。」

    這是應該的,答應了人家,現在無法兌現,自然要通知一聲,否則豈不是坑人?章楶點點頭說道:「妹勒集兵天都山,何時來攻,最可能攻擊哪裡,各位不妨直抒己見!」

    種建中今年四十出頭,出身多智若妖的種家,從种放一輩起,西北種家人才輩出,特別是在軍事方面,功績難數,種建中和環州的種朴是堂兄弟;四十歲已經過了衝動的年齡,因此他沉穩地說道:「章公,夏軍集結天都山,從以往的情形來看,如此規模的兵力,進軍路線要嘛走六盤山西麓,攻擊秦鳳路好水川一帶,要嘛沿葫蘆河南下,走沒煙峽攻擊我涇原路鎮戎軍、渭州,下官以為,這次妹勒十有**會走沒煙峽,出兵時間當在三日之內。」

    章楶頷首不語,寇士元接口道:「妹勒是西夏名將,用兵向來詭異,相對而言,六盤山西麓防守更為薄弱,下官以為,絕不能排除妹勒攻擊好水川一帶的可能,這次雖是環州軍挑起大戰,但妹勒未必會直奔環州而去,我涇原路、秦鳳路都有可能成為其報復的目標,好水川一線雖是秦鳳路防區,但必須防備妹勒突然轉向,東來攻擊我渭州。」

    章楶依然不說話,冠士元說話不無道理,涇原路若是將兵力全壓到北面的沒煙峽一帶,到時夏軍自好水川殺入涇原路左翼渭州的話,涇原路必將損失慘重;

    涇原路後兵力不及妹勒,機動力更是不能相比,宋軍大都是步兵,而根據情報,妹勒這次集結的是全騎兵,若不能準確判斷妹勒進兵路線,涇路軍到時恐怕要疲於奔命,顧此失彼。

    章楶最後望向折可適,這是他的最倚重的心腹之將,當初在環州洪德寨大敗梁太后十萬大軍,正是折可適與他通力施為,上下緊密配合達成的戰果,折可適的意見,對章楶來說,最有份量。

    見章楶望來,折可適說道:「屬下同意種通判的判斷,妹勒走沒煙峽直攻涇原路的可能性更大,末將建議立即兵壓沒煙峽,全力阻擊妹勒大軍,目前春耕尚未結束,不可能堅壁清野,因此必須將妹勒大軍擋在邊境,否則我涇原路農桑必將欠收。」

    ps:种師道原名種建中,字彝叔,避諱徽宗建中靖國年號,改名師極,後宋徽宗賜名師道。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6 00:12
第161章 橫山烽煙(五)

    大宋,東京。

    由於趙煦身體原因,大宋已經有半年沒有舉行早朝了,所有的軍政大事,都是先匯報到尚書省,章惇不能獨斷的,再招集三省六部主官共同商討,理出章程後送入寶文閣,由趙照最後批閱用璽。

    若趙煦認為宰相報上來的備選方案不合理的,可再招集相關官員到寶文閣商討,或者乾脆乾綱獨斷,直接以自己的意見為準,頒出聖旨。

    趙煦雖然身體不好,但性格剛毅,偏激,乾綱獨斷的事他常幹,只要不是太出格的,章惇等人往往也會奉旨執行。

    尚書省裡,蘇頌皺眉不已,本以為楊逸到地方為官後,會安生一點,但事實證明,刺頭就是刺頭,到哪裡都能掀風鼓浪。

    蘇頌作為楊逸的老丈人,楊逸在環州的一舉一動,他都是十分關注的,楊逸到環州一個多月,開鹽井,報請朝廷在開中法方面對環州作些照顧,這個還可以;

    與章楶聯名上表請,在葫蘆河一線築城,這個是無事生非,往自己身上攬事;

    舉兵攻夏,與環慶路經略安撫使鬧翻,招至尹策和轉運使安定邦的彈劾,這個很臭,臭得蘇頌都不想湊上去幫他擦屁股了。

    攻夏戰事未明,又上表請在環州試點什麼參謀制度,這個簡直是……沒完沒了!

    環州太遠,蘇頌有些鞭長莫及之感,當初陛下讓這刺頭去環州,莫非……

    蘇頌還在思量趙煦把楊逸踢去環州是否別有用心,寶文閣的小太監喜兒輕步進來唱道:「官家有旨,請尚書右撲蘇頌到寶文閣議事!」

    蘇頌到寶文閣時,三省兩院的主官和六部尚書都到了,蘇頌年事已高,趙煦示意劉瑗過來將他扶到位置上坐好,事實上蘇頌雖然年過七十,但身體還挺硬朗,趙煦這麼做,完全是出於對長者的一種關愛。

    「多謝陛下!」蘇頌向趙煦長身施完禮,才正襟落坐。

    趙煦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在眾臣面前,也一如既往地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更堅強一些,等蘇頌落坐,他輕咳兩聲說道:「今日招各位大臣過來,主要是商討章楶與楊逸聯名上表請允在葫蘆河建城之事,各位大臣對此有何見解,都請道來吧!」

    吏部尚書韓維首先說道:「陛下,永樂城前車殷鑑不遠,在葫蘆河築城臣以為不可行。」

    「臣認為應該築城,葫蘆河向來是夏軍犯境主要線路,比鄜延路的無定河一線更甚,若能在此築城,不但能擋住夏軍進犯路線,對西夏天都山、興、靈一帶的耕牧區,都能起到虎視威懾之效。」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是樞密使許將,許將對內含糊不清,對外卻絕對是強硬派,這或許正是趙煦讓他出任樞密使的主要原因。

    禮部尚書范純仁說道:「陛下,目前我大宋各項新政施行過頻、過急,國內民心本已不穩,在葫蘆河這等咽喉地帶築城,必將刺激西夏,至其起舉國之兵前來攻伐,因此臣認為,即便想在葫蘆河築城,也不應急於一時,應等國內革新平穩,心民安定之後,再予以考慮不遲。」

    范純仁的話非常誠懇中允,無論身居何位,他都沒改變成內外都要緩和的政見。章惇、楊逸等人只爭朝夕的做法,一直是他無法認同的。

    「臣也認為應當緩一緩,目前國庫不豐,軍資缺乏,明知築城必與西夏起全面大戰,仍為之殊為不妥。」這是蘇頌的意見。

    在此事上,反而是蔡卞、黃履幾個新黨保持了沉默,此事關系太大,從國內狀況來看,此時蠶食一下西夏可以,但確實不宜與西夏全面開戰。

    蔡卞他們這種想法,蔡京非常清楚,但他卻有不同的想法:必須將趙煦綁在新黨的戰車上,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

    對這一點,蔡京比任何人都有更深的認知,章楶和楊逸現在隱然是新黨在軍方最直接的代表,他們提出的方案,一但被韓維這些保守派駁回,對新黨的威信將是極大的傷害,有了這個缺口,今後新黨的各項措施同樣容易受阻。

    「陛下,軍資方面,臣會盡力籌集,陛下龍體欠安,已有半年未上早朝,國內民心也確實有些不穩,此時更需要一場大勝以安天下,楊逸在河北屢戰屢勝,曾以二萬勝四萬,章楶更曾以一萬勝十萬,面對夏軍未有敗績,有這兩人通力合作,只要陛下讓他們放手施為,臣相信他們必能為陛下贏得一場大勝!」

    蔡京不愧是蔡京,這翻話直接擊在了趙煦的心坎上,他有病不能上早朝,最擔心的是什麼?這還用說嗎?

    若是軍隊能不斷的取得勝利,即便他十年不上早朝,誰敢無視他?

    韓維等人還想出言辯駁,立即被趙煦阻止,趙煦最後望向章惇,儘管之前章惇一同到寶文閣逼宮過,但趙煦的偏激性格,讓他相信一個人可以相信到死的那天,前前後後,有章惇在,他病情越來越重,但對朝堂的控制能力卻一點沒有消退,光論這一點,他對章惇的信任就不會有絲毫動搖。

    「臣以為,應該築城,無論我大宋如何退讓,西夏豺狼之邦,從未放棄侵犯我大宋過,我大宋沒有準備好,西夏同樣沒有準備好,梁乙逋之死,使得西夏軍政更為不穩,各部族爭權奪利之心更切,梁家想重新掌控西夏大局,對各党項部族必將更不擇手段,若等西夏把內部捋順再行築城,反而錯失良機,請陛下決斷!」

    章惇話聲剛落,有太監高喊著八百里加急,奔進了寶文閣。

    夏將阿骨錄號稱三萬人進逼環州,妹勒號稱七萬大軍沿葫蘆河南下,直撲鎮戎軍,西北大戰再起。

    邊將為了得到更多的糧餉和支持,通常都是按敵方虛稱的兵力數量上奏,這一點寶文閣裡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但就算刨去幾成虛報的人數,這次入侵的夏軍兵力也有五六萬,一種凝重的氣氛頓時在寶文閣裡瀰漫開來。

    但西北的這份加急奏報並沒有直接催要軍資,而是以為了更好地抗擊夏軍為由,催促朝廷通過葫蘆河的築城計劃。

    這其中的意味非常巧妙。

    一來,夏軍十萬大軍來襲,章楶和楊逸沒有直接催要糧餉軍械,會給朝廷一個感覺:他們對作戰非常有信心,等於是給朝廷吃了一棵定心丸。

    但事實上,他們催促通過築城計劃,只要朝廷通過,就必定要撥下大量軍資,同時將西北各路的兵力集到兩人手中,供兩人統一調度,以保證築城計劃順利實施。

    這份急奏,連老於權謀的許將,溜滑如油的蔡京都不拍案叫絕。

    戰爭是楊逸挑起的,若是在朝會上,楊逸必定會被群起而攻之,但現在寶文閣裡的這些重臣誰都不傻,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提這一茬。

    一切以戰事為重,理智的做法是等大戰落幕後,再追究各人的是非功過,因此連尹策和安定邦彈劾楊逸的奏章,都被暫時壓了下來。

    不容再多爭議,趙煦悍然拍板通過了葫蘆河的築城計劃,經蔡京一提醒,現在沒有人比他更渴望一場勝利。

    君主的威望一來自於文治,二來自於武功。

    文治非短時間內可達成,但趙煦的身體狀況,又決定了他急於不斷地加強個人的威望,那麼只能寄望武功方面了,如蔡京所言,章楶與楊逸的以往戰績,確實給了趙煦足夠的信心和底氣。

    趙煦的乾綱獨斷,讓蘇頌更加確定,趙煦當初把楊逸這個刺頭踢到環州,不久之後又同意增加楊逸環慶路兵馬都鈐轄的官職,是另有用意,而楊逸同樣摸準了趙煦急需增加個人威望的心裡,一到環州就興風作浪,為所欲為,悍然挑起宋夏大戰,君臣之間一唱一和,如水過荷面,了無痕跡。

    蘇頌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兩個同樣是十九歲的君臣,趙煦乾綱獨斷通過葫蘆河築城計劃,真是被戰事所逼嗎?楊逸到西北才一個多月,就挑起宋夏大戰,真如表面上那麼莽撞嗎?

    或許,寶文閣裡的這幫老傢伙,都被這君臣二人糊弄了、綁架了!

    章惇就在蘇頌身邊,見到了他目光中一閃而逝的狐疑,心裡暗暗好笑,其實,何止趙煦需要勝利來加強自己的威望,現在國內各項新政如火如荼的鋪開,各種反對的聲浪一直沒有平息過,新黨同樣需要軍事上不斷的勝利來增加威望,以證明自己執政的正確性、合理性,同時把內國民眾的視線轉移出去,多關注關注宋夏之間的戰事吧,別老在內政的問題上糾結了。

    以軍事的擴張來轉移國內新政的阻力,非常高明的做法。

    但前提是,軍事上能保證取得勝利才行,否則就適得其反,讓新黨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

    為了保證勝利,光是一個章楶,還不足以讓人放心,於是,加上一個剛剛在河北大敗遼軍的楊逸,這是新黨所能拿出的,最鋒利的兩把劍了!

    一把置於涇原路,一把置於環慶路,兩路緊鄰,互為依託,兩兩配合,作為勝利的最大保障。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6 21:49
第162章 橫山烽煙(六)

  阿骨錄果然不是什麼好鳥,他一馬號稱三萬,一面攻擊環州軍的同時,還不忘蠶食野利氏。
  野利氏在西夏曾經是僅次於嵬名氏的勢力,在李元昊時代,野利旺榮和野利遇乞兄弟倆,一個稱野利王,一個稱天都王,勇猛善戰,計謀出眾,加上妹妹野利氏是李元昊的正宮皇后,野利一族的威勢直逼嵬名氏,連李元昊都不得不心生忌憚。
  最後李元昊殺了野利旺榮兄弟,對野利一族大加清洗,使得野利一族元氣大傷,這也埋下了野利氏與嵬名氏不和的禍根。
  梁家作為漢人,入主西夏後,野利一族第一個倒向了梁家,對其他部族大加打壓,阿骨錄的部族也在被打壓之列;
  風水輪流轉,這時候怎麼收拾野利家,都可以推到宋軍身上,機會千載難逢啊!阿骨錄豈會錯失良機?
  可憐的野利族,剛剛被宋軍殺得哀鴻遍野,馬上又迎來阿骨錄溫柔的撫摸,女人們被撫過,瑟瑟輕顫;雞鴨牛羊被撫過,雞犬升天;男人們被撫過,呃……這個兒童不宜,免提!

  環州,出戰的五千人馬回來了三千八百人,有七百多人是戰歿,而劉老虎的那五百人馬乾脆不見蹤影,根據特戰隊傳回的消息,曾在耀德城附近見過這營人馬,之後就再沒消息。
  種朴作這次出戰的主將,正擔心楊逸會因此怪罪,畢竟當初楊逸的軍令,是不得深入超過兩百里,而耀德城離邊境四百里都不止,這也罷了,現在劉武還一去不歸,為此種朴憂心忡忡。
  誰知楊逸對此隻字不提,彷彿根本沒有劉老虎這營人馬一般,反而對這次取得的戰果大加褒獎,然後一心投入到備戰中去。
  慶州方面,楊逸沒有去觸那個霉頭,但卻以環慶路兵馬都鈐轄的職權,強行接管了定邊軍的兩千人馬。這樣一來,楊逸手上掌握的可戰之兵就達一萬五千人,其他的鄉兵、羌兵雖不適合作正兵使用,但用於防守各處寨堡卻不成問題。
  被動防守,坐等敵人上門一向不是楊逸的風格,阿骨錄的九千人馬一過蛤蟆寨(一千人撫摸野利族去了),楊逸立即命種朴率五千人馬迎戰,命令只有一條,不讓阿骨錄越過歸德堡一步。

  而他留下一馬,還在悄悄搞著他的小動作。
  歸德川寬五、六丈,蜿蜒南流,兩岸青山起伏,景色秀美,但在這秀美的景色之下,卻步步隱含著殺機,阿骨錄的九千人馬滿帶報復的**,正快速向南奔馳著。
  轟隆!
  經過一處斷崖時,山上突然滾下一塊巨石,砸在夏軍人馬當中,損失不大,死了三個,傷了一個,派人上山搜過,毛都不見一根。
  轟隆!
  經過一片疏林邊時,路上又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損失不大,死了五匹馬,傷了三個兵,這回看到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樹林裡跑得比兔子還快,三閃兩閃沒了蹤影,為這麼個搗蛋鬼,不值得讓大軍停下,於是,阿骨錄下令大軍繼續前行。
  噗!
  夏軍行近河邊時,河對面的草叢裡射出一支勁箭,和前兩次相比,這次的動靜跟蚊子叫沒什麼差別,但倒在馬下的,卻是阿骨錄的副將仁多馬乞,對方用的是神臂弓,這二、三十步的距離,仁多馬乞身上的盔甲再好,也阻擋不了神臂弓強勁的穿透力。…。
  歸德川雖然寬不過五、六丈,但水流湍急,夏軍想衝過去抓暗箭傷人的傢伙,你得先脫光,游過去,水有些涼,很好,到了,人家剛才蹲的草窩還熱,正好暖暖身子。
  啊!
  這回發出聲音的,是夏軍前鋒的幾個倒霉蛋,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傢伙,在空地上挖了幾個小坑,裡面裝上了倒刺,上面再撒了乾草腐葉,大股奇兵通過,總會有那麼幾隻馬蹄踏上去,就看誰倒霉了,這回沒人死亡,傷了四匹馬,外加幾個鼻青臉腫的倒霉蛋,如此而已。
  呼呼!
  夏軍過後的樹林突然濃煙滾滾,大火竄上樹梢,這回沒人受傷,起火的地方離夏軍後隊已經有兩里遠,但阿骨錄卻不得不下令全軍停下,派人回頭一探究竟,這萬一被人抄了後路,怎生得了?
  回頭查探的人除了大火,依然是毛也沒看到一根,有毛也早被燒光了。
  停停走走,不知不覺之間,九千夏軍便成了驚弓之鳥,路邊偶爾有只野雞受驚逃竄,也能引來漫天的箭矢,野雞死不瞑目:至於嗎?俺就一隻野雞,至於讓你們萬箭齊發嗎?俺招誰惹誰了我?

  美麗的種家、兇狠的種家、詭異的種家!
  事實再一次證明,種家人打仗從來都是損招盡出,一路上夏軍雖然損失不大,但這種挨打不能還手的事情一再出現,還是讓夏軍士氣變得極為低落,等阿德錄率著九千人馬走到歸德堡外時,暖融融的暮春天氣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寒冬臘月,至少九千夏軍士卒是這麼覺得的。
  他們真不明白,歸德川這條通道曾經他們想來就來,怎麼突然間卻變得像黃泉路一樣陰森了呢?不知不覺,他們開懷無限懷念起元祐年間來,要是大宋繼續「元祐」,那該多好啊!
  連阿骨錄也覺得,「元祐」這個年號根本就是「李元昊保祐」的縮寫,可惜!歸德川一道清流,夾岸兩排楊柳,風景年年依舊,只是美好的「元祐」,隨著那流水一去不回頭!
  夕陽照在歸德堡上,一面種字大旗熠熠生輝,種朴彷彿算計好了時間,夏軍一到,五千人馬立即迎出堡來,嚴密的沖方陣擋住了夏軍去路,梁定新親押陣前,一聲令下,如林的長槍遙遙前指,堅定的步伐緩緩嚮往!

  一路過來,阿骨錄受了一肚子的窩囊氣,宋軍一出堡,他二話沒說,將人馬一分為二,如同兩個勾拳向宋軍的兩翼擊去。
  數萬隻鐵蹄敲打著地面,夕陽被踏碎了一地,捲起的煙塵比天邊的晚霞還要壯觀,連幾里遠的歸德川都被震起陣陣輕滔。
  宋軍陣中鼓聲如雷,戰甲如霜,五千人齊聲高吼,匯聚成懾人的聲浪,如萬虎嘨林,氣勢!哪怕人少,也一定要製造出摧山倒海的氣勢來!
  嗡!
  宋軍的弓箭手率先發難,黑壓壓的流矢騰空而起,如烏云遮日,向衝近的夏軍罩去,閃亮的盔甲,閃亮的箭頭,碰撞出燦爛的火花,帶出妖豔的血雨,轟隆倒地的戰馬,滾地葫蘆的士卒,垂死的慘嚎,仇恨的怒火,沸騰的熱血,在這個黃昏交織著,碰撞著!
  種朴的策略是將夏軍拖在歸德堡一帶越久越好,阿骨錄的使命是打得越狠越好。雙方激戰半個時辰,暮色四合,種撲下令退回歸德堡。
  阿骨錄無奈,也只得退兵十里就地紮營。黑夜之中,他不敢冒然深入,否則被種朴斷了後路,前面再遇伏兵的話,這九千人馬恐怕就得葬送在環州境內了。…。
  而且妹勒給阿骨錄的命令是不要深入,在邊境上狠狠的打,把環州軍引到邊境線上來,讓背後的環州形成兵力真空。
  這一戰雙方各損失數百人馬,種朴未料到一路騷擾,阿骨錄還打得這麼狠,他安排的騷擾戰除了打擊夏軍士氣之外,還有拖慢夏軍速度的用意。
  現在看來,打擊夏軍士氣效果不太顯著,但拖慢夏軍速度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幾乎如他預計的一樣,夏軍到歸德堡的時間被拖到了黃昏,再經他這麼一阻,夏軍果然不敢乘夜深入,很好,今夜就看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了。
  阿骨錄征戰多年,自然想到晚上宋軍十有九會來偷營,因此他選擇了一處地勢開闊的小山包作為紮營地,九千人馬分為三班,輪流守值,外圍再撒出大派遊騎暗哨,嚴防宋軍偷營。
  阿骨錄的防守不可謂不嚴密,用飛鳥難渡來形容也不過份, 三更時分,歸德城的宋軍出來了一回,結果還沒走出兩里,就被阿骨錄佈置的警哨發現了,宋軍只得無功而反,這讓阿骨錄對自己的佈置更有信心了。

  什麼叫飛鳥渡,這就叫飛鳥難渡!
  但阿骨錄做夢也想不到,真正的危險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內部。小山包上有稀疏的幾棵樹,被夏軍的營寨圈在了裡面,四更時分,幾棵下的草皮微微動了一下,慢慢地,草皮連著下面的木板都被移開,露出了可容一人進出的小洞口。
  很快,每個洞中爬出十來個黑影,這些黑影穿著夏軍的服飾,留著夏軍的禿頭,夜色中看上去,夏軍得不能再夏軍了!只是腰間多了一些夏軍沒有的「霹靂瓜」。
  轟!轟!轟!
  飛鳥難渡的夏軍營寨,突然響起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到處是火光沖騰,硝煙瀰漫,驚得四處亂竄的夏軍如無頭的蒼蠅,在營裡跑得到處都是,可就是沒人看到一個宋軍。
  然而爆炸聲卻不斷地在營裡響起,大火引燃了營帳,熊熊燃燒著,火助風勢,風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大火照亮了半邊天,營內的戰馬也炸了群,近萬戰馬奔跑著,踐踏著……
  夏軍被燒死、被炸死、相互踐踏至死者不計其數,整個大營亂成了一鍋粥,阿骨錄也傻眼了,我飛鳥難渡的營寨啊!為什麼?為什麼外圍毫無動靜,營裡卻……慘啊!

  營外也不是毫無動靜,種朴早就算好了時間,四更一到,五千人馬就全部出動,絲毫不掩飾行蹤,也用不著了,夏軍現在哪裡還有心機管你是驢子是馬?
  五千人馬彷彿踏著風火輪一般,一陣風地殺向夏軍營寨,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宋軍或許根本不用出動軍隊,只需去些養鴨人就行了,因為他們對趕鴨子更在行!
  美麗的種家,兇狠的種家,詭異的種家。
  知道種朴為什麼一定要將阿骨錄拖到黃昏才到歸德堡了吧!夏軍入夜才去紮營,誰會看清樹下的草皮是否被人動過?
  歸德堡外圍只有兩個地方適合夏軍紮營,種朴在兩處地方都事先安排好了伏兵,挖幾個藏兵洞算什麼,土工作業天下第一的宋軍,幾天時間建起一座城也是平常事。
  這很簡單,很平常,但隨著潰兵逃回西夏的阿骨錄,大概要花費很長時間,經過多方打聽,多次研究,才能知道自己為什麼失敗!或許,他永遠也想不明白。但無論如何,今後遇到種家人,恐怕阿骨錄都會掉頭便跑!

  種家,太詭異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6 21:58
第163章 橫山烽煙(七)

  夏軍的報復心裡很強,楊逸派兵越過橫山,在韋州東面狠狠地干了一票,按以往的習性判斷,夏軍必定不會放過楊逸這個出頭鳥,這次入侵,多數會朝著環州而去。

  因此無論是折可適還是種建中,都認為妹勒的四萬大軍會走葫蘆河,進攻涇原路的鎮戎軍。

  鎮戎軍位於環州的左則,準確地說是位於西南面,環州的位置比鎮戎軍更為靠北,妹勒若走葫蘆河攻鎮戎軍不成,完全可以折道向東,攻入環州心腹。

  但折可適和種建中一個現在的名將,一個未來的名將,這次都判斷錯了,妹勒不愧是妹勒,西夏日前數一數二的將領,他率四萬大軍最先確實是沿葫蘆河南下;

  到了沒煙峽北面,當人人都以為他會攻擊涇原路,或者折道向東去找楊逸報仇時,妹勒的主力卻突然折道向西,沿著六盤山西麓殺入秦鳳路好水川一帶的順德軍。打了宋軍一個措手不及,連破得勝、隆德、中安三座寨保。

  秦鳳路、涇原路、環慶路,三路對西夏一面的邊界呈階梯狀,環慶路的環州最靠北,涇原路的鎮戎軍比環州縮了一個階梯,而秦鳳路的順德軍又比鎮戎軍縮了一個階梯。如此一來,妹勒攻打秦鳳的順德軍,向東一轉的話,就能抄鎮戎軍的後路。

  章楶也不得不從北面抽調兵馬,回護西南面的側翼,好在秦鳳路也不全是軟蛋,同樣有狠人。

  王道,很霸氣的名字。從字面上解釋就是很厲害。很嚴厲,他的用兵風格和名字基本一致,很霸氣。

  妹勒連破三寨之後,王道帶著四千秦鳳軍趕到好水川,一言不發,立即開戰,四千對四萬,王道背水而戰。硬是扛住了妹勒整整一天的猛攻,直到天黑,王道才下令涉水渡河,退過好水川。

  而這一戰雙方的傷亡竟是一比一,同樣撂下了一千屍體。而且還給涇原路贏得了回援側翼的時間。

  夏軍連破三寨的磅礴氣勢一時象海浪拍在了礁石上,對深入秦鳳路幾乎失去了信心,好在妹勒也沒打算在秦鳳路過年,他當夜紮下大營後,只留一千人馬,冒充四萬大軍。自己帶著大軍連夜撤退,利用騎兵機動力強的優勢,再次繞過六盤山回擊鎮戎軍。

  王道雖然霸氣,但第一天大戰。算上傷者,折損近半,第二天也不可能過河再戰,隔河張望之下,只見夏軍大營森森,旌旗飄揚。人馬進進出出,直到入夜,派細作接近查探之後,才得知妹勒大軍已經離去。

  得知受騙上當後,王道大怒,一邊派人飛報涇原路,一邊揮軍過河。連夜猛攻夏軍營寨,夏將乞勒不敢逆其鋒,虛晃一槍便快速撤走。王道率兩百騎兵硬是追殺出三十里,殺得乞勒叫苦不迭。

  再說妹勒玩了一招暗渡陳倉,轉回葫蘆河後直撲鎮戎軍,涇原路兵力回調側翼後,折可適只剩下一萬多人馬防備北線,折可適是狠人沒錯,但還成不了神,他雖然曾以一萬勝十萬,但那打的是伏擊戰,夜裡趁亂收割人命。

  現在兵力一比四,正面硬碰折可適也不敢大意,他堅守各寨不出,等待後面增援,夏軍遠師而來,時間拖得越久對宋軍越有利,折可適不急!

  妹勒卻不能不急,他揮軍猛攻鎮戎軍的熙寧寨、定川寨、三川寨,希望在涇原路再來個連破三城,結果在熙寧寨又遇到了一個狠人;

  種建中,別以為這名字你不熟就可以隨便欺負,雖然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改名叫种師道了,但對他的軍事才能有什麼損害呢。

  種家,美麗的種家,兇狠的種家,詭異的種家。

  夏軍正要進攻熙寧寨時,寨門自動打開了,詭異,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夏軍竟然花了半天時間,沒有一個敢邁進敞開的寨門。

  野利傑哥接報後大怒,親自來到寨門,提著刀將幾個倒霉蛋趕了進去,進去的人很出來回報:沒人!真的沒人耶!

  野利傑哥還不放心,又派了一批人進寨仔細搜索了一翻,樑上有肉、缸中有米、籠中有雞、灶邊有柴、井裡有水,各家各戶,鍋碗瓢盤一應俱全,整個熙寧寨裡啥都有,就是沒有一個人!

  沒人就沒人吧,想來是見夏軍勢大,嚇得跑光了,正好,天色也不早了,該是吃飯歇息的時候了,這幾天人不下鞍,累了,吃了幾天乾糧,膩了,熙寧寨裡一切都是現成的,咱們也別客氣了!大老遠來作客一回容易嘛?

  野利傑哥還是很小心的,他多翻試驗之後,確定熙寧寨裡的水和糧食都沒毒之後,才讓手下士兵享用,士兵吃下後,直到二更天睡覺時,也沒什麼不良反應,這下野利傑哥終於放心了。

  可到了四更天卻出事了,一個個宋軍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老鼠洞裡鑽出來,熙寧寨本來就是他們的,一個字,熟!

  不用點燈打火把,也能熟門熟路的抓進房去,嗯,前面是禿的,兩則有髮辮,錯不了,該是瓜熟蒂落的時候了,一個字:切!

  野利傑哥讓人守在寨牆上,守衛可算森嚴,要想從外面摸進來,同樣是飛鳥難渡,殊不知寨子裡一個個大好的禿頭,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收割去。直到某個起來撒屎的傢伙,偶然發現竟然有人在夜裡大搞「夏收」,一聲嘹喨的嚎叫劃破了熙寧寨的安寧!

  大戰隨即而起,一夜驚魂的夏軍哪裡還敢在寨中呆下去,誰知道什麼時候身後會冒出一把鐮刀啊!野利傑哥第一時間便下令撒了出去;

  宋軍乘機隨尾砍殺,殺得夏軍屁滾尿流,野利傑哥鼻樑雖然塌了,逃跑速度卻是一流。跑出城門後。他摸摸自己的禿頭,還好,還在,沒有被「夏收」去。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熙寧城上再次飄揚起宋軍大旗,種建中站在城門樓上,兩邊一字排開數百個禿頭,用血的事實證明了宋軍昨夜的「夏收」工作卓有成效。

  另一個夏將嵬名山存聽說野利傑哥在熙寧寨吃癟。桀桀而笑,然後想悶聲發大財,揮軍對定川寨猛攻,老子就堂堂正正的打進去,給你野利傑哥瞧瞧;

  結果嵬名山存在定川寨也碰了丁子,防守定川寨的是郭成,夏軍剛攻近寨牆,上面就一氣砸下二三十個土炸彈,爆炸聲連綿不絕,殺傷力還在其次。夏軍第一次面對這麼密集的轟炸,火光飛騰,彈片四射,聲勢極為嚇人。夏軍膽氣盡洩,還沒衝到寨牆下,又潮水般退了回來。

  嵬名山存在後面看到這陣仗,也嚇了一跳,一點傷亡,死者不算多。傷者近百,一個照面就傷了近百人,這仗還怎麼打?

  這還是好的了,這年頭不像熱兵器普及的年代,習慣以散兵線衝鋒,時下打仗都是以密集陣形衝鋒,又不知道臥倒躲避。若不是身上盔甲能有效地擋住彈片,恐怕這種密集轟炸之下,夏軍得如麥子一般被成片割掉。

  妹勒很快接著嵬名山存並報,仔細聽過描述後,妹勒立即放棄強攻寨堡,前進,只有繼續發揮自己騎兵的優勢,不停的轉戰,總能找到宋軍防守薄弱的地方。

  妹勒一聲令下,幾萬大軍越過外圍幾個堅固的寨堡,向南挺進,折可適無奈,他堅守不出,本意是把妹勒拖在外圍,等待章楶的大軍再度北進,可惜妹勒精似鬼、滑如油,稍稍受挫便改變策略。

  妹勒這樣不顧後路的挺進,雖然危險,但現在宋境春耕未了,若是任由幾萬夏軍一路燒殺過去,就算百姓能避得了,也必誤了農時,折可適只得集結人馬出城,準備與夏軍決一死戰。一比四,內線作戰,未必就怕了他妹勒!

  妹勒卻不與他交戰,只是悶聲向南挺進,見人就砍,遇到鞏固的寨堡就繞過,折可適這下也只能暗嘆,看來還是騎兵才是王道啊,大宋雖然去年冬得了幾萬戰馬,但並不是有了戰馬就有騎兵的。
  
  現在折可適手上騎兵就不足兩千,他一邊飛報章楶,一面帶著兩千騎兵在後面狂追,追上就砍,夏軍一回頭他就退避,夏軍走他再追,利用熟悉地形、以及內線作戰補給容易的優勢,象只惡狼一樣,死死咬在妹勒身後。

  妹勒幾次分兵來擋,都被折可適擺脫,有一次反而將兩千斷後的夏軍誘入步兵的伏擊圈,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

  另一方面,章楶也沒閒著,妹勒幾萬大軍敢於不顧後路的攻入涇原路,簡直是對他最大的蔑視,他開始玩起了人海戰術,禁軍、廂軍、鄉兵一齊出動,在夏軍可能經過的道路上挖壕溝。

  這種壕溝幾萬夏軍想通過不難,和壕溝這邊的鄉兵對射一下,然後讓人下馬把壕溝填平了就行,每次花的時間也就一盞茶功夫。

  問題是,宋軍的土工作業能力天下第一,這裡花一盞茶功夫,那裡花一盞茶功夫,漸漸地,妹勒發現自己的幾萬大軍都快成填溝的民夫了。

  章楶的目的,就是要用這些壕溝凝滯夏軍的行動速度,以完成自己的合圍佈局。

  妹勒作為西夏的名將,身經百戰,第一次遇到這麼陰險、這麼無賴的打法,前面幾道壕溝他還以為是鄉兵的在胡搞,具體到填平第九條壕溝時,妹勒立即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不行,不能再往前了,後面呢?妹勒用半邊腦子就能想到,後路必定有更多的陰招等著他,章楶這個狠人,根本沒打算放過他們一個人,原路退回,恐怕就輪到宋軍來填溝,把自己填在溝裡了。

  妹勒目光沉沉望向東面,看來,時機也到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7 21:10
第164章 橫山烽煙(八)

  妹勒剛剛決定向東殺入環慶路,就接到一個噩耗,阿骨錄的大軍在歸德堡幾乎是全軍覆沒,九千人逃回去的不到三千人。
  一時間,幾萬夏軍感覺四周陰風陣陣,連最傻的也知道,幾萬人馬已經陷入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之中;
  妹勒狠狠地將阿骨錄的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一遍,因為阿骨錄全軍覆沒,不但給他幾萬大軍的士氣造成了致命的打擊。而且他早不敗,遲不敗,偏偏這個鬼時候敗;
  早些敗,自己就不會帶幾萬大軍深入涇原路,陷入四周楚歌的困境;遲些敗,就能把環州軍拖在北線,那麼自己這時從西面殺過去,就能兩面夾擊環州軍,這場大戰就依然能達成預期的目標。
  到底去還是不去環州?自己還有選擇嗎?
  環慶路經略使尹策依然「元祐」,就一個楊逸頂在前頭,楊逸在河北也算是威名赫赫,但對於夏軍來說,楊逸的威名與章楶相比,還是差了不少,與其陷在涇原路填壕溝,還不如殺到環州,說不定還能端掉這個「罪魁禍首」。

  妹勒找來軍須官扎比艾問道:「咱們的軍糧還夠用幾天?」
  「回統軍大人,我軍所帶乾糧還夠食用三天!」
  三天!
  扎比艾的回道讓妹勒眉頭一皺,接著大聲喝道:「本將令!全軍!向東!」
  阿甘山。
  楊逸選來選去,結果發出環州西面還是阿甘山最理想,山清水秀,谷峻林幽……
  將軍百戰死,
  何須裹尸還!
  青山埋奸骨,
  來年花更綻。
  楊逸拼拼湊湊之下,自覺這詩還能用,挺適合妹勒,於是差人到西十五里的蒙云谷,把這首詩刻在谷口的石壁上,嗯!字體依然用清娘那娟秀的小楷,旁邊連小白的梅花腳印都刻了上去。
  楊逸也一改在河北作戰時衣不解甲的習慣,西軍狠人多啊!用不著他自親提刀砍人了。他連官服都不穿,換上一襲儒衫,腳踏云鞋,手拿羽扇,輕輕搖呀搖……
  老蘇在「陶淵明家」過得還不錯,飯量也增了,人也胖了,當他看到楊逸坐著軌道車,左邊蘇晴、右邊清娘,一副羽扇綸巾的模樣進到谷中來,不禁看得一愣一愣的,五百年之後,江東周郎再世?

  「蘇大學士,近來可好啊?」
  楊逸含笑問好,躬身一揖,彬彬有禮,那灑脫不群的樣子,看得旁邊的蘇晴忍不住偷偷扭了他一下,含笑妍然,俏麗生輝;清娘一雙眸子彎彎如月,跟在楊逸身後斂衽輕輕一福,飄飄欲隨風輕去,老蘇又恍惚了一下,銅雀春深鎖二喬?
  環州正在厲兵秣馬,蘇軾作為通判,卻躲在「陶淵明家」督促鹽井,有些說不過去。老蘇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外間不是戰事正酣嗎?」
  「戰事?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淡笑間牆櫓灰飛煙滅……啊……」
  太囂張,便遭殃!
  楊大知州最後慘叫一聲,意氣風發的模樣頓時變成了眥牙列齒,十三娘不料他竟敢如此作怪,連忙縮手,俏臉上羞紅欲滴,旁邊的清娘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如同一枝風中搖曳的水仙花。
  不管如何,楊知州還是心痛娘子,見她窘迫難堪,連忙解圍道:「來來來,蘇大學士,我帶了數罈美酒,漢卿,趕緊把酒搬下來,我要與蘇大學士共謀一醉,哈哈哈,蘇大學士放心,一切我都已安排好,咱們且醉臥阿甘山,笑看妹勒葬身蒙云谷。」…!
  楊逸之所以突然對蘇東坡這般笑臉相向,其實是有感於彼此之間那份默契,蘇東坡躲在阿甘山,並非逃避責任,事實上環州的政務、新開的幾個鹽井,這陣子楊逸無法顧及時,他處理得井井有條,他躲在這裡,只是想表明一種態度,他不插手楊逸的軍事。
  楊逸上表請朝廷允許環州在開中法上作些調整,以暢銷環州鹽,朝廷一時還沒批下來,這陣子,蘇東坡利用個人的威望,和環慶路的一些商家交涉,初步建立起了一條精鹽銷售渠道,短短七日,原本空空如也的府庫,已經存進了六千貫錢。
  楊逸在前面佈置戰事,老蘇在後面賺錢,此戰一了,環州築寨向北蠶食西夏的計劃,就可以實施了,有鑑於此,楊逸突然覺得老蘇是個好人,好人啊!
  聰明人之所以聰明,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裡,短處在哪裡。
  蘇軾雖然能寫出「淡笑間,牆櫓灰飛煙滅」這等豪情萬丈的詩詞,但事實上他連一根獨木橋都不敢過,他非常明白在軍事上自己是外行,讓他去指揮三軍作戰,那是天大的笑話!

  但通判的職能,無論在政事還是軍事上,都能、也應該對知州形成一種制約,老蘇於是乾脆躲在阿甘山,表明自己的態度,任楊逸施為。
  彼投之以桃,我報之以李。
  別的不說,一頓好酒,楊逸總是要請蘇東坡喝的。
  妹勒嘗試了分兵數路向東突進,但在章楶層層阻擊之下,分兵不但不能起到惑敵的作用,反而更加危險,你不知道什麼地方突然陷入對方挖好的陷阱,人少了,輕易便被別人吃掉。因此妹勒再度合兵,以最快的速度向東挺進。
  終於進入環州境內了,那該死的壕溝不見了,一直象惡狼一樣綴在身後的折可適也不見了,妹勒暗暗鬆了一口氣;
  瞑王泉,位於環州西南邊界的附近,說是泉,其實是山間的一個小湖泊,夏軍在這裡歇息了一下,喝點水,進點食,結果再上路時,夏軍開始不斷有人出現中毒跡象,先是噁心,接著嘔吐,最後抽搐、落馬,短短一個時辰,數百人馬臉色烏青地死去,這還是軍中郎中救治及時的情形下……

  進入環州地界才二十里,鬼影都還沒看到一個,幾百人馬就無聲無息地沒了,妹勒剛松下的心弦頓時繃得緊緊的,隨時都有繃斷的可能。
  在涇原路,雖然要花點力氣填壕溝,但至少還能看到幾個人影,能和幾個鄉兵隔著壕溝對射幾箭。
  一進環州,除了陰風陣陣,你根本看不到對手在哪裡,可越是看不到,夏軍越是緊張,妹勒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加派了兩批偵騎,四面斥探;但凡取水時都要先試過,確定無毒之後方可飲用,這不試不要緊,一試之下發覺所過之處,所有水源幾乎都被下了毒!
  怒火中燒之下,本就口乾舌燥的妹勒悲憤欲絕,想仰天長嘯幾聲,以發洩心中的郁氣,但……算了吧!嗓子本來就干啞,再仰天長嘯,恐怕那聲音也像冤鬼夜啼,別嚇著手下幾萬人馬才好。
  除了水源外,妹勒很快又發現了新問題,他派出了一批批的偵騎,可回來的人越來越少,能回來的一部分,也都臉色慘白,大多帶傷,怎麼回事?
  事實上絕不僅章楶會玩人海戰術,楊逸一樣會玩,所有的鄉兵、羌兵,外加所有騎兵,都被楊逸發動起來,以陷阱、以伏擊、以追殺,以圍捕,從妹勒大軍進入環州地界那一刻起,就在外圍形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別的不干,更不要和妹勒大軍碰面,任務只有一個,劫殺夏軍斥侯,把妹勒變成一個瞎子、聾子。…!
  環州多山,對這個方案的實施極為有利,幾個鄉兵,一根繩索,往路邊一伏: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裁,要想從此過,留下禿頭來。
  靠著這種打劫式的層層設伏,照著能讓夏軍斥侯有去無回,
  妹勒感覺事態越來越嚴重,環州境內比涇原路更甚,給人的感覺就是步步殺機,處處草木皆兵,好在妹勒也不是嚇大,他很快有針對性地作出了調整,幾百人馬為一組,四散而出,一邊斥探,一邊和宋軍外圍兵馬展開反劫殺。
  如此一來,十個八個鄉兵遇到幾百夏軍,根本不敢下手,最多是放幾支冷箭,砸幾塊石頭,就得開溜,否則就得成為人家捕殺的目標。
  在外圍指揮「打劫」的謝敬亭也不是吃素的,夏軍斥侯隊由小變大,他也立即下令各小隊集結,也變成幾百人一隊,不求擋住夏軍所有斥侯隊,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半天時間,謝敬亭成功伏擊了兩股夏軍斥侯隊,斬首兩百級,在妹勒大軍前進的道路上築成京觀,一個個猙獰的禿頭壘在一起,鮮血未乾,怒目圓睜,旁邊置一木牌,上書:犯我大宋者,有來無回!

  妹勒大軍經過,見此情景,兔死狐悲,一種悲涼絕望的氣氛在幾萬大軍中瀰漫著……
  好在夏軍斥侯隊也終於帶回了有價值的消息:前方五十里,阿甘山,環州知州楊逸、通判蘇軾,正躲在阿甘山一處鹽井中,此處雖然易守難攻,但楊逸身邊並無多少軍隊,三千人馬而已,種朴率領的近萬大軍還在環州北線,正北出歸德川,對橫山一帶的西夏寨堡猛攻,欲趁機侵佔橫山一線,回援無望。
  妹勒沒有一絲猶豫,立即下令全軍向阿甘山突進。
  作為西夏數一數二的名將,妹勒也知道,這或許是楊逸的一個陷阱,但這有什麼分別呢?
  現在身邊還不是處處陷阱,正所謂虛虛實實,或許環州同樣有一個更大的陷阱等著自己去踩,既然處處可能是陷阱,還有什麼差別呢?
  所謂陷阱,是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才能起效,既然自己已經料到楊逸在阿甘山可能是陷阱,只要小心些當可無礙,四萬對三千,妹勒相信,在絕對實力面對,只要加強戒備,一切陷阱都是笑話。

  楊逸背景特殊,同時天下聞名,而另一個,蘇東坡,更是早已名揚宇內的名人,若是能俘獲這兩個人,付出再大的代替都是值得的,有此二人在手,西夏就能悠然自在的坐下來,等著大宋來找自己談判。到時,所有損失都可能得到補償。
  目標,阿甘山!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7 21:14
第165章 橫山烽煙(九)
       
  ***

  阿甘山。

  楊逸與蘇東坡在溪邊對酌,松風陣陣,幽草含香,溪中老魚吐浪,林中杜鵑聲切,楊逸喝得暢快淋漓,蘇東坡卻有些心不在焉;

  現在終於知道了,楊逸跑到阿甘山來找他喝酒,根本沒安好心,分明是拉他一起當誘餌。
  
  倆人喝酒期間,楊逸還生怕妹勒不知自己在阿甘山,讓馬漢卿派人出去放了幾回消息,蘇東坡心情有些複雜,面對生死,他膽子一向不大,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現在何止是危牆?根本就是刀山火海。

  斥侯兵進進出出,不斷地並報著妹勒大軍的行蹤,近了,越來越近了,蘇東坡的心也越收越緊,看向楊逸的眼神也越來越複雜。

  「哈哈哈……蘇大學士莫怪,下在雖有些薄名,但妹勒是西夏名將,精滑如油,光在下一人,恐怕不足以誘其前來阿甘山,為保萬無一失,只得借蘇大學士宇內皆知的大名一用了!恕罪!恕罪!」

  楊逸推開酒杯,起身向蘇東坡一揖,仍是那麼彬彬有禮有;和之前感覺他是江東周郎再世不同,現在,蘇東坡只覺得前面站著的是賈詡,夠陰,夠毒,自己作了誘餌不要緊,用我老蘇來奏數也罷,連家裡的妻兒……呃,這傢伙還有兒,否則也必定拉來……

  「你就這麼有信心,一定能把妹勒數萬大軍留在蒙云谷?」

  「不一定!再精密的算計,也可能有失算的時候!更何況妹勒不是常人」

  楊逸的回答差點把蘇東坡嗆死,他正想說些什麼,谷外馬漢卿親自來報:「大人。妹勒大軍到蒙云谷了!」

  「哦!好!讓謝將軍他們照計行事吧!」

  「喏!」

  ***

  蒙云谷。東西走向,長五里,谷內最寬處七十丈,最窄處二十丈,兩面峰巒起伏,林木蔥鬱,夏軍剛到谷口,就看到了石壁上新刻上去的詩句:

  將軍百戰死。

  何須裹尸還。

  青山埋奸骨,

  來年花更綻。

  夏軍前鋒不敢入谷,報與妹勒,妹勒趕過來一看,這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妹勒不禁灑然一笑,當初孫臏也曾在樹上刻字,但那是在谷裡,龐涓看到樹上刻字時,已身在甕中。退之不及,現在楊逸在谷口刻字,豈不是東施效顰?

  妹勒猜測,楊逸很可能是想以此嚇退自己。以留一段佳話,妹勒懶得去理楊逸的佳話,他只知道,楊逸和蘇東坡就在前方十五里,過了這道山谷,楊逸恐怕插翅難飛。

  時不我待。妹勒立即派人進谷,對兩面山峰進行拉網式反覆搜索,同時著人於峰頂處警戒,光是這樣還不夠,妹勒又將大軍一分為三,前軍先過,出了對面谷口立即佈陣。防止宋軍把自己壓在山谷裡打。

  山上反覆搜索過了,確定沒人,前軍也出對面山谷了,確定沒有宋軍堵在對面谷口,很好,果然是虛張聲勢,楊逸!你等著,我妹勒來了!

  妹勒帶著中軍坦然進谷,他還不時給手下鼓勁:楊逸就在前方十里,過了山谷,再沒什麼可阻擋我幾萬大軍,拿下阿甘山,拿下楊逸,把他大卸八塊。

  夏軍士卒受此激勵,士氣提升了不少,這一路行來,太憋屈了,到處碰釘子,到處受暗算,到現在一天沒喝上一口水,渴都渴死了,他們恨不得馬上就能殺上阿甘山,痛快地飲楊逸的血解渴。

  眼看目標在即,士氣低糜的夏軍被激出了最後的瘋狂……

  「那是什麼?快看!快看!那是什麼?」

  突然,有夏軍士卒仰望山嵐,驚聲大喊,包括妹勒在內,紛紛仰頭望去。只見左邊的山峰頂上,飛過二三十隻巨大的紙鳶,如同傳說中的大鵬,下面依稀可見有人!

  人能在天空上象鳥一樣飛翔?

  是人?是神?

  所有的夏軍被這一幕驚呆了,有膽小的已經跪下,唸唸有詞地祈禱著,更多的人便那樣呆呆地看著,三十隻巨大的紙鳶如大鵬展翅,飛到了夏軍頭頂上,其實他們放箭的話,就能射到,但此時包括妹勒在內,沒有一個人想到放箭的,太震撼了!太震撼了!

  突然,每隻紙鳶上都灑落一大片白色粉末,在天空中交織成一片白雲,好美!好壯觀!夏軍眼睜睜地看著「白雲」飄下來,直到眼睛一痛……

  「石灰!是石灰……啊!」

  被迷了眼睛的夏軍慘叫著,捂著雙眼亂撞,沒被迷住的,也變成了瞎子,誰敢睜眼試試!

  紙鳶之下,宋軍士卒仰風吹燃火摺子,然後摘下別在腰間的兩個霹靂瓜,點燃!扔下去!完美!

  六十團火光,六十聲巨響,頓時把谷下本就亂糟糟的夏軍砸得哭爹喊娘,狼奔豕突,天上的宋軍士卒遺憾地摸摸腰間,沒有了,太可惜了,雖然已經挑選了最弱小的人擔任這次「空襲」任務,但這種滑翔翼的承重有限,只能帶兩個霹靂瓜,遺憾啊!

  但下面的夏軍可不知道這些,他們只知道快躲,不躲說不定炸彈就扔自己的禿頭上了,亂,即便是妹勒,也無法阻止這種絕對的恐懼下、產生的絕對混亂。

  與此中同,兩邊山林裡,一些枯葉之下,一個個小洞口被推開,當然,山上警戒的夏軍雖然被山下的大亂分去了大半心神,但還是很快就發現了,剛要放箭,卻突然愣住了,自己人?沒錯,一樣的禿頭,一樣的盔甲,活脫脫的自己人,有些一邊往外爬,還一邊用党項語和咱打招呼呢!應該是自己人吧?大概是……

  許多警戒的夏軍致死都沒弄清這個問題:從洞裡爬出來的那些禿頭,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二麻子,一個臉上有麻子的宋軍,連名字都沒有。他就是從洞裡爬出來的人之一。山上半石半泥,適合挖洞掩藏的地方不多,就算有,也不可能挖太多,否則絕對無法瞞過夏軍如此嚴密的搜索。

  因此整條五里長的山谷,也不過藏了一百個人,而二麻子,與其中的十個人負責一項主要的使命:以命換命。

  洞中鑽出來的「禿頭」並不與山上的夏軍警哨多作糾纏。能殺就殺,不能殺就跑,往山下跑,大喊著党項話,衝入谷中的亂軍之中。

  二麻子也衝到山下,由於他背負特殊的任務,一出洞他就開始尋找妹勒的帥旗所在。

  「報!」

  二麻子一邊用党項話大喊,一邊朝妹勒的帥旗衝去,妹勒的數百親兵一直緊緊護著他,見二麻子邊喊邊衝來。以為他是山上的警哨。

  「報,統軍大人!統軍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山上到處是宋軍。不知道他們從哪裡鑽出來,到處都是……」

  親兵不敢阻攔,二麻子大喊著衝了進去,近了,更近了,沒錯。這就是妹勒,和楊知州給我們看的畫像一樣,準沒錯了……

  「大宋萬歲!」

  二麻子突然大喊一聲,毅無反顧的向妹勒撲去!

  「保護統軍大……」一支勁箭射中二麻子的腰間,他一個趔趄,但還是頑強地向妹勒撲去……撲去!妹勒的臉上充滿了驚異,瞳孔瞬間收縮了起來。

  轟!

  一聲震天的巨響。一團熊熊的烈焰,二麻子的身體在瞬間飛起、開裂、如麻花一般在空中飛散、墜落……

  烈焰將二麻子散亂的四肢和頭顱烤得焦黑,但他煙熏火燎的臉上,看不到痛苦的表情,他含著笑,燦爛的笑……

  他的生命如草芥般卑微,他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別人叫他二麻子,只因他臉上滿是麻子,他一直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名字……

  但身體飛散的這一刻,他的生命卻突然變得如夏花一般燦爛,無比的燦爛,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笑了!如夏花綻放一般笑了,他沒有什麼豪言壯語,生命的盡頭,他只喊出了一句:大宋萬歲!

  妹勒渾身是血,被親兵扶起,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身上被火燎得發黑,雖然新兵擋了一下,但他一條左臂還是被炸飛了。

  「統軍大人!統軍大人……」親兵絕望地喊著,妹勒一動不動,最後眼睛動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西夏一代名將,就這樣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山谷中的爆炸還在不斷地響著,火光處處,硝煙瀰漫,混亂的局面更混亂,許多夏軍被迷了眼睛,混亂中不辨敵我,只知道本能地揮刀砍著,最是那些戰馬受了驚,根本不聽主人控制,奔騰著,踐踏著……

  山谷兩頭,折可適、種朴、梁定新、謝敬亭一個個早以磨刀霍霍的宋將,在山谷的爆炸聲傳出那一刻,就如同聽到了衝鋒的角號,率著嗷嗷亂叫的宋軍掩殺而來,山谷裡的西夏亂軍衝出山谷的時候,他們也準時殺到。

  主帥死了!谷中亂軍如潮水般湧出,谷口外的夏軍本來士氣就低落,慌亂、絕望從谷裡傳出,如瘟疫一般傳給兩邊谷口的夏軍,讓他們不由自主地跟著跑、跟著躲、多日來積壓下來的恐懼感,在這一刻全面爆發了。

  夏軍如潮水般湧出,宋軍如山洪般殺來,有差別,潮水是一個平鋪的面,沒有凝聚力,洪流則是成股的,像一條巨龍,雙方的撞碰,高下立判。

  事實上,這一戰從妹勒被炸死那一刻,就已經沒有懸念了,這年頭,三軍奪帥,結果只有一個,大潰敗!

  幾乎沒有例外的,那怕象岳家軍那樣的鐵軍,恐怕也不行……

  無數的夏軍被追著攆著,漫山遍野地跑,但身在宋境,又有幾人跑得了?宋軍連鄉兵都來了不少,幾個人追幾十個,甚至幾百個,竟沒有幾個夏軍有勇氣回頭拚命,只知道亡命的逃,逃不掉就跪地求饒。

  這就是兵敗如山倒!

  楊逸搖著羽毛扇和蘇東坡一同出了阿甘山,指著山下一群群被押著經過的夏軍,哈哈笑道:「蘇大學士才情冠絕天下,此情此景,難道沒有佳作噴薄而出嗎?」

  「沒什麼可噴的。」蘇東坡望著山下如同螻蟻一般的夏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然後亦喜亦嘆地說道:「妹勒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行也——找抽!」

  楊逸不料蘇東坡竟有這麼風趣的一面,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12:42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9-8 12:44 編輯

第166章 生機勃勃

  環州城北一座青山上,楊逸率領環州文武官員,為這次戰鬥中犧牲的將士舉行隆重的葬禮,沒有哀樂,沒有哭聲,天地卻一片肅穆。
  二麻子的屍體被仔細拼湊了起來,葬在烈士陵園的最前面,他墳前佇立著一座石像,真人大小,是楊逸下令按二麻子的相貌雕刻的,滿臉煙熏火燎,笑容卻無比的燦爛。
  凝望著這座石像,每個人眼中都有滾燙的淚水在閃動,只是眾人努力不讓它流下來而已。
  英雄,不需要淚水。
  蒙云谷一戰,楊逸以「空中飛人」、以石灰、以炸彈使夏軍震驚、慌亂、失措,但真正決定這場戰爭勝利的,卻是二麻子。
  是他明知必死,卻毅然決然地衝向了妹勒,以死無全屍的壯烈犧牲,換取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他是當之無愧的英雄,雖然,他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蘇東坡執筆作了祭文,楊逸主祭,一通戰鼓,三杯烈酒,五千士卒,四萬百姓,慢慢轉面向西,三呼魂兮歸來!
  青山無盡,萬谷千岩回應著:魂兮歸來!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楊逸手捧官帽,站在二麻子的石像下,面對五千士卒喊道:「將士們,我把烈士們葬在環州北面,是因為北面就是橫山,就是禍害大宋數十年的西夏,今後每次出征,我們從山下走過,烈士們的英靈都會看著我們,保佑我們!激勵我們!我希望你們也能看看他們,想想他們捨生忘死的英雄事蹟,他們未了的心願,需要我們繼續去努力,我想說的是,別讓烈士們的英靈失望!別讓他們失望!他們在看著我們!」
  青山漠漠,風飛云淡,數千將士於陵前擊甲高喊喊:「不失望!不失望!不失望!」
  或許二麻子真的聽到了,陽光照在他的石像上,那抹笑容顯得更加燦爛!
  盛大的祭祀直到下午方自結束!
  回到城中不久,劉老虎他們也回來了,出去時五百人馬,回來時剩下不足一半,而且沒有一個不帶傷的,半個月時間,大小二十戰,劉老虎每戰必身先士卒,他們多次陷入夏軍包圍,都憑手中的刀槍衝開了一條血路,殺敵無數。
  楊逸對回來的士卒大加獎賞,對劉老虎,有什麼好說的呢,很好!很強大!敢違抗軍令!

  西大營的帥帳裡,楊逸單獨把劉武留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副吊睛白額模樣的劉老虎在楊逸面前,竟然露出了忐忑的表情,不是因為楊逸官職比他高,單論官位的話,樞密使劉老虎也未必放在眼裡;
  而是他打心眼裡佩服楊逸,論戰績,三個自己也比不上人家,他在夏境轉戰半個月,大小二十戰,楊逸在阿甘山羽扇綸巾,談笑間便滅了妹勒的幾萬大軍,兩者相比,他劉老虎殲敵的數量還不及人家一個零頭。
  面對這樣一個上官,劉老虎再狂也只有夾著尾巴做人的份!
  「老劉,當初我給你們的軍令是什麼?」
  「不准深入夏境兩百里之外!」劉老虎變成了劉小貓,老老實實地答著。
  「很好!記性不錯!我以為你早就忘了呢!」
  「末將不敢!」
  嘭!
  楊逸突然一拍桌子,桌上的硯台文牘震得亂跳,他指著劉老虎喝道:「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按律本官一刀砍了你都不過分!你是不是想試試本官的刀夠不夠鋒利啊?」
  「末將不敢!末將知罪!求大人法外開恩,末將願將功贖罪……」

  大帳外,種朴等人聽到楊逸的怒吼,正想衝進來替劉武求情,卻聽到楊逸接著說道:「劉武!念你初犯,你這狗頭就留給西夏人砍吧!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官就罰你到大帳外站兩個時辰,記住!抬頭,挺胸,兩腿筆直,兩個時辰內,你若是敢動一動,老子就讓人在你腦們上刺上「娘們」二字,記住本官的話,去吧!」…!
  不光劉老虎發怔,連大帳外的種朴等人都大嘆劉老虎命好,這算什麼懲罰?好歹你也打幾十軍棍做做樣子啊!這樣不痛不癢的……
  劉武心中也暗喜,看來知州大人還是挺好說話的嘛!
  校場上,劉老虎站得像青松一般挺直,站得威風凜凜,四邊的同袍和手下都嘻哈哈地看著,有人打趣道:「真想看看劉將軍額頭上刻上娘們二字,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能變成什麼樣子?還不一樣是老虎!只不過,會變成母老虎而已!」
  「哈哈哈……」
  看著謝敬亭他們笑倒一片,劉老虎巍然不動,想看老子的笑話,沒們!站兩個時辰算個屁,老子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站兩個時辰,小菜一碟!劉老虎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態;

  但很快,劉老虎便知道自己錯了,半個時辰下來,他兩腳便像灌鉛一般,為了不變成母老虎,他咬牙堅持著,一動不動。
  一個時辰下來,劉老虎大汗淋漓,渾身就像從水裡勞起來一樣,他現在開始後悔了,早知道如此,就算挨一百軍棍也認了,這時間才過去一半,怎麼會?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哪個狗娘養的在信香上做了手腳……
  一個半時辰,劉老虎兩腿開始微微顫抖著,臉上青筋暴漲,如黑蛇遊走,猙獰之極,彷彿正在忍受著萬箭穿心的痛苦一般,連謝敬亭他們都不禁提心吊膽起來,這是怎麼了?往日身中數箭,還跟沒事的人一樣,照樣提刀砍人的劉老虎,站兩個時辰竟然這般模樣!
  劉老虎倒真是狠人,最終竟真堅持了兩個時辰,信香滅掉的一刻,他身體直挺挺地倒下,隨即昏迷過去!
  在郎中救治下,一個時辰後他醒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摸向自己的額頭,還好,沒變成母老虎!接著繼續暈!兇狠如虎的劉武整整躺了三天,才勉強起床走路。
  從此後,軍營裡人人談罰站而色變,而劉老虎自己更是象見鬼一樣,楊逸對他的懲罰還沒結束呢,一腳將他踢到邊境上,負責帶人築寨,按楊逸的說法,哪怕一塊石頭沒壘好,也讓他劉老虎再……

  呃!話還說完呢,這丫的怎麼跑得這麼快!嗯,看來堡砦的質量可以保證了!
  西夏這次的五萬大軍能逃回去的至多萬人,戰死萬餘,其他的全成了宋軍的俘虜,西北各路正打算大修堡砦,剛好缺少勞力,這些俘虜倒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除了喪失幾萬大軍之外,西夏名將妹勒葬身蒙云谷,這對西夏的打擊同樣是致命的,妹勒在西夏威名極盛,是夏軍的靈魂人物之一,他被楊逸覆滅於蒙云谷,就像抽掉了西夏的一根精神支柱,西夏一時舉國頹喪,九年間建立起來的心裡優勢一下子沒有了!
  在另一個夏將仁多保忠的建議下,梁太后下令邊境暫時進入戰略防守狀態,並立即派出使者前往遼國,準備向主子控訴大宋的「滔天惡行」,請求遼國給大宋施壓,這種伎倆西夏多年來屢試不爽。
  楊逸笑了,西夏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他倒很期待,耶律洪基會做有何樣的反應,遼國如今山河日下,自己內部亂得一團糟,這可不是與大宋開戰的好時機啊!
  若是派使者來抗議幾聲,大宋完全可以無視,去年冬季,大宋通過橫山羌人與阻卜部大規模交易,遼國就曾派使者來東京以戰爭威脅過大宋,結果如何?

  趙煦直接把遼國的國書丟到了廢紙堆裡,連遼國使者都沒接見,理由是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脅!…!
  不接受任何威脅!這幾乎是大宋立國以來發出的最強音,而它竟然是由病殃殃的趙煦說出來的!整體趨於軟弱的大宋,卻由一個身體最虛弱的君主說這樣的話,楊逸得知後不禁感慨萬端,同時也萬分慶幸。
  處理完軍事後,楊逸立即貼出了一道佈告,號召原來躲到山中的百姓下山,舉家逃亡內地的百姓回鄉,原本丟荒的田地官府一律返還,並且免稅三年,官府還負責派出廂軍和夏軍俘虜,幫回鄉的百姓重建家園!
  楊逸同時還鄭重承諾,只要他做一天環州知州,就保環州百姓一天安寧,除非夏軍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否則休想再禍害一個環州百姓。
  這樣的保證,同樣是環州有始而來的一個最強音。
  楊逸的真誠感召,加上他一戰滅妹勒幾萬大軍的赫赫威名,這本身就給了百姓一顆定心丸,告示一出,山上的百姓紛紛下山,逃亡在外的百姓也陸續回鄉,春耕的季節已過,但若能趕緊把秧插下去,總還能有些收成;

  為此,楊逸帶著眾曹官下到田間地頭,組織百姓互助,調派牛馬農具,爭分奪秒的把秧插下去。
  每天百姓們都能在田間地頭看到一個忙碌的身影,雖然他未著知州官服,但人人看到他,茫然的心就會踏實下來,困頓的身體就重新有了力量……
  這期間,作為通判的蘇軾也沒閒著,除了日常政務之外,他還分管文教方面的工作,趁著環州大舉重建的春風,他在各寨各村中建起了許多學舍,並利用自身的名望,聘來了一些先生任教員。
  在這方面,他蘇東坡本身就是一塊金字招牌,事情進展非常順利,許多村寨的房屋還沒重建好,村裡已響起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
  四個鹽井賺來的錢,被楊逸揮霍一空,府庫裡再次變得可以跑老鼠了,但環州卻因此在紹聖二年的春夏之交,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19:00
第167章 三生樓

  嫦娥偷藥飛仙去,
  太白聞香下凡來。
  這是三生樓大門上的一副楹聯,三生樓是一家新開不久的酒樓,位於京城景明坊,它並不像其他酒樓那樣,以富麗堂皇取勝,卻以一副古樸典雅的模樣展現在世人面前,別家的綵樓歡門上多種鮮花,三生樓種的卻是吊蘭,雖無花紅似火的動人,卻有一種與世無爭的超脫。
  一踏進三生樓的前堂,那處處透著古樸安寧的氣息,立即讓你感覺時光的腳步變慢了,彷彿再沒有什麼事值得憂心和執著,只想坐下來,好好享受一下這份難得的寧靜。
  三生樓經營的酒菜也與其它酒樓有別,這裡經營的是藥膳,從三五文錢一杯的涼茶,到上百貫一碟的珍膳,各種菜色不但味道鮮美,而且還可以調養身體,尤其以湯聞名,什麼十全大補湯、養顏回春湯、福壽延年湯應有盡有,這裡賣的酒也全是各種滋補藥酒。
  店裡跑堂的是清一色的年輕侍女,男客人進店,首先就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女客人進店,感受到的是安心和親切。

  三生樓全新的經營理念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快便風靡了東京城,城裡的王公大臣,才子佳人,包括市井小民,對三生樓無不交口稱譽。
  據說連當今陛下和劉皇后,也常常差人出宮,讓三生樓把一些養生及安胎的膳食送入皇宮。這個消息無人能證實,三生樓也沒有正面回應,但市井間有關此事的傳言卻不脛而走,這使得客人對三生樓更是趨之若鶩。
  陶二是京城裡的混混,這一天他打扮得衣冠楚楚,踱著方步走進三生樓,門前漂亮的迎賓侍女盈盈一福道「歡迎光臨,您在這裡不但能享受美食,還能帶回健康!祝您用餐愉快!」
  錯!應該說我來這裡不但能享受到美食,還能帶回銀子,陶二暗暗一笑,眼光在漂亮的侍女身上流連了一下才走進店去。
  大堂裡用餐客人不少,但卻顯得很安靜,堂中侍侯的侍女也不像別家的小二一樣,對客人高聲唱著菜譜,而是以一種甜美婉轉的聲音,向客人低聲介紹美食。
  當窗的位置坐著一個老者,臉上的線條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穿著一身紫袍常服,正一個人怡然地喝著湯。

  老者的旁邊還有一張空桌,陶二猶豫了一下,才走到空桌坐下,不知為什麼,對面的老者讓他有種莫名的心虛,等老者望來,陶二不楚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彷彿這樣能讓他好受一些,老者淡然一笑,繼續喝湯。
  陶二也點幾樣菜,外加一個烏雞蓮子湯,其實湯中不光只有蓮子,還有多種藥材,味道非常鮮美,陶二開懷地享受了一翻,趁人不注意,悄悄把一隻準備好的蟑螂丟進了湯裡。
  「喂!過來一下!」
  陶二大聲向堂中的侍女喊道,聲音帶著不滿與怒火。
  等侍女走過來,陶二指著湯中的蟑螂厲聲道:「看到沒有!這東西能吃嗎?難道這就是既能讓客人享受到美食,又能把健康帶走的法寶?」
  「這……客官實在對不起……」侍女滿臉窘迫,發生這種事情,她根本不知如何解釋好。
  陶二一見侍女無話可說,氣勢可就更加逼人了,他狠狠地斥道:「去把你們掌櫃的叫來!」
  「客官請稍侯!」侍女慌慌張張地向後堂跑去。…!
  安靜的大堂被陶二這麼一吵,就餐的客人不禁紛紛望過來,陶二正要大聲宣傳,結果又碰到對面老者那帶著淡淡笑意的目光,陶二心裡又是一陣發虛,不禁又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
  就在這時,後堂走出一個絕色婦人,十八九歲,妖嬈的身姿無比的動人,婦人見到老者在坐,不禁一怔,正要斂裙作禮,卻被老者無聲的阻止住了,老者指指陶二,淡淡一笑。
  「我就是這裡東家!」婦人還是向老者福了一福,才對陶二說道。
  陶二被婦人的美色所懾,差點說不出話來,好在他還記得自己來三生樓的目的是什麼,臉上很快恢復了怒氣衝衝的神色,婦人看了看湯中的蟑螂,為難地說道:「客官,實在對不起,是我們一時大意了……」
  「什麼?說得輕巧,這只是一時大意的問題嗎?」陶二暴跳如雷的打斷婦人的話,不依不饒。
  婦人只得一福道:「請客官隨我到後堂來了,我有樣東西給客官看。」
  陶二以為婦人是想花錢消災了,目的達到,他也就沒再鬧下去。

  婦人把陶二帶到廚房裡,指著一個大鍋神秘地說道:「客官,其實呢,我們三生樓的湯裡都放有一種特別的調料,所有的湯都是以這種底湯調製出來的,所以味道特別鮮美,請您看了一下,就知道方才我們真的只是一時大意了。」
  陶二忍不住好奇心,探頭往鍋裡一看,只見鍋裡浮著許多蟑螂,陶二想想自己剛才喝下的雞湯,胃裡不禁一陣翻騰。
  「呃……呃呃……」陶二在廚房裡激烈地嘔吐起來。
  好啊!竟敢用蟑螂來做調料,老子今天不讓你賠個千兒八百貫,就沒完!
  陶二嘔吐過後,逼到婦人前面兇狠地斥道:「好啊,堂堂三生樓竟然這般坑人,用蟑螂來做調料,我今天非常把這事張揚出去不可,明日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上你們三生樓!」
  婦人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著急地說道:「這位客官,您說什麼呢?本店什麼時候用蟑螂來做調料了?您……您若是亂壞本店聲譽,我要到開封府去告你……」
  「這是什麼?事實就在眼前,你還想抵賴?」陶二指著湯鍋,吼得理直氣壯,婦人害怕的樣子讓他感覺一千貫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客官說的原來是這個呀!您誤會了!」誰知婦人突然淡定了下來,美豔不可芳物的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微笑,她變戲法般拿出一塊鐵片做成的模型,往案板上半片帶皮的落蘇(茄子)上一摁,輕鬆地得出一個蟑螂狀的落蘇片,真像。
  「客官您瞧見了嗎?你所說的蟑螂,我們店裡就是這麼做出來的,很容易的!」
  「他娘的,你敢耍我!」陶二惱羞成怒,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面對陶二狗急跳牆的樣子,婦人先是嬌媚一笑,然後神色一整說道:「這位客人倒是好生奇怪,你在前堂吃到蟑螂沒有嘔吐,到了廚房看到這蟑螂模樣的落蘇片兒,卻嘔吐個沒完,這是為何啊?」
  三生樓裡的廚子和侍女這時都露出嘲弄的笑意來,陶二無言以對,只得撂下一句狠話便灰溜溜的跑了。
  三生樓是開門做生意的,婦人也不打算把事情鬧大,便由著陶二跑了,她再次來到前堂,向窗邊的老者盈盈一福,輕聲說道:「章相公光臨,店裡的下人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之處還望章相公多多包涵,章相公還需要些什麼,奴家這就去給章相公張羅!」…!
  「不必了!方才之事處理好了?」老者淡然問道。
  「小事一樁,已經處理好了,不勞章相公費心!」
  「嗯,不錯,難怪任之放心把高堂留在京裡讓你照顧!你婆婆身體還好吧?」
  「婆婆她一切都好!奴家多謝章相公誇獎,奴家愧不敢當,章相公能光臨敝店,是敝店的榮幸,奴家會吩咐下去,今後章相公再來,一切……」
  老者搖搖手打斷婦人的話,含笑說道:「若是任之在京裡,我倒不介意白吃他幾頓,他不在京裡那就算了,還把老夫當普通客人就好,不必張揚,以後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到我府上說一聲,好了,膳已用過,老夫該走了!」
  「多謝章相公!奴家恭送章相公。」
  婦人恭恭敬敬地將老者送出大門,老者也不推辭,到了門邊才說道:「回去告訴你婆婆,讓她放心吧,任之在環州很好,剛剛打了個大勝仗,盡殲西夏五萬大軍,陛下龍顏大悅,正打算嘉獎任之。」
  「真的!」
  老者不答,微笑上車而去,剩下婦人在大門外喜極無措,捏著手帕轉了兩圈,才想起這時候該回家,對!趕緊回家把這事告訴婆婆去!

  這時街邊駛來一馬車,車子剛剛停好,就跳下一個俏麗的丫環,見著婦人便興高采烈地叫道:「娘子!娘子!我有好消息告訴您……」
  「青葉,來得正好,我正要回家,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婦人一把拉住跑來的丫環,又上了馬車,車裡青葉調皮地說道:「娘子你能有什麼好消息,我這才叫好消息呢,娘子猜猜,婢子給您帶來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好消息,快說來聽聽!」
  「娘子,昨天婢子在孫家正店看到一副珠釵,好生漂亮,就是價錢貴了點,婢子買不起……」
  「好啊!剛剛打發完一個無賴,你又來訛詐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青葉一急,高聲問道:「什麼?店裡又有無賴來訛錢了!娘子快說說,您上次準備的落蘇片有沒有用上!」
  「嘻嘻!先說說你有什麼好消息,不然我不告訴你!」
  「好吧!哪!大官人來信了!是給娘子您的!」
  「真的?」婦人再次喜極,一把搶過青葉手上的信,象珍寶一樣捂在自己胸前,許久許久,等情緒平靜了些,她才打開信一字一句地看著。

  「娘子!大官人在信裡說些什麼?」青葉見婦人看得美目淚光盈盈,不禁好奇地問道。
  「楊郎他要我去環州一趟,青葉,楊郎他真的讓我去環州一趟……」婦人喜極而泣,有些語無倫次。
  「好呀!婢子也去!」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9 19:06
第158章 京城裡的小道消息

  「昨天我看到你娘子了,她咳得很利害,街坊們都看著她,她一定病得不輕吧?剛好今天是百草堂施藥的日子,你還不趕緊去要副藥回家!」
  「啊,不。我娘子沒病,她昨天只是穿了一套新裙子而已。」
  街邊瓦子裡的對答引起一陣哄堂大笑,陶二剛從三生樓出來,聽到笑聲便往裡湊,瓦子裡有雜耍的、唱戲的、賣針線的、賣香藥的、賣幞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李家大娘的煎餅攤子前坐著許多食客,淡淡的煎餅香味兒瀰漫得整個瓦子都是。
  這時,對街的快嘴李十二一邊嚼著煎餅,一邊嚷道:「各位街坊聽說了嗎?西北又有捷報傳進京來了呢!」
  「十二郎別賣關子,什麼捷報快給大夥說道說道!」旁邊立即有人高聲應和。
  李十二得意地吹道:「這消息啊,我也是聽我那看宣德門的小舅子說的,我娘子今天不是回娘家了嗎?剛好遇到我那小舅子下值……」
  「十二郎!少說這些沒用的,今天這頓煎餅我請了,快說正題!」

  「好哩!各位街坊聽好了!」李十二目的達到,立即扯開嗓子吹起來,「是這麼回事,話說楊學士到了環州,看到環州被西夏**害得不成樣子,頓時怒髮衝冠,拍案而起,各位請想,楊學士是什麼人!這一怒那還得了?連遼國南院大王都被楊學士打得滿地找牙,西夏蕞爾小邦,豈放在楊學士眼裡?楊學士一怒,立即派出天兵天將……」
  「等等!我說十二郎,吃著我的煎餅,你可得給我吐出兩句人話來,什麼天兵天將?你當楊學士是觀裡的二郎神啊?」
  瓦子裡頓時又傳出一片大笑聲,李十二有些尷尬,幸好他有些急智,糊弄道:「各位別笑啊,你們想想,咱們大宋乃堂堂的天朝上國,咱們大宋的兵將豈不是天兵天將?」
  「算你說的有理,繼續說吧!」
  「各位若是想聽,這回可別再打岔了哈!剛才說到哪兒了?」
  「楊學士一怒,立即派出天兵天將!」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李十二連忙打斷道:「對對對,話說李學士派出數千兵馬,越過橫山,把西夏人殺得屁滾屎流,大便失禁……」

  「我說十二郎,你嘴巴能不能放乾淨點,我這正吃著煎餅呢!」
  李十二再次被人打斷,滿腔幽怨地辯解道:「高大牛,你別不愛聽,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聽說大便失禁後,西夏人連屁股都來不及擦,就成了咱們禁軍的俘虜,楊學士嫌這些人太臭,押迴環州前,讓這些西夏人全下歸德川游了個回來,把身上的髒東西都冼乾淨了,這才讓過環州的。..」
  「真有這麼回事?」
  「那還能假得了!各位別打岔,繼續聽,精彩的還在後頭呢,聽了保管各位回去一夜睡不著,話說楊學士把西夏打得慘了,俘虜了無數西夏禿子,西夏梁太後面子上過不去,於是派出大將妹勒,帶領二十萬精兵要來報復,妹勒聽說過吧?據說此人鷹頭豹眼,虎腰熊背,力大無窮,能舉千斤石鎖,乃西夏數一數二的大將,此翻率二十萬精兵前來,楊學士手上只有一萬禁軍,各位猜猜結果怎麼樣?」
  「這不廢話嗎,肯定是楊學士大勝妹勒,要不能有捷報傳進京嗎?快說,楊學士到底是怎麼勝妹勒二十萬大軍的!」…!
  事情到了這份上,瓦子裡的人都忍不住圍了過來,一個個伸頭探腦的,生怕聽漏了一句。
  李十二見人這麼多,這下子可來勁了,口沫橫飛地吹道:「話說妹勒率領二十萬大軍,雄踞天都山,連營百里,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晃動的都是禿頭,一個個張牙舞爪,夏軍雖然兵強馬壯,但妹勒也不敢掉以輕心,要知道天都山對面的涇原路,就有當初大敗梁太后的章經略相公;
  於是妹勒打算欲擒故縱,聲東擊西,他只派出一支偏師沿歸德川南下,迷惑環州楊學士,自己帶領大軍殺入秦鳳路,等章經略相公增援秦鳳路,妹勒又突然掉頭殺入涇源路,氣勢洶洶,結果章經略相公早有準備,又是空城計,又是陷馬計……」
  「等等,十二郎,這空城計咱們聽說過,這陷馬計又是什麼計?」
  「各位這就不知道了吧,這陷馬計啊是這樣,西夏人全是騎兵,這不是跑得快嗎?章經略相公於是讓人在各條路上大挖壕溝,西夏人要想通過,只得下馬填溝,這填著填著,就發現壕溝那是沒完沒了,夏軍光填壕溝就直喘氣兒,哪裡還有力氣打仗,再說了,他們遠道而來,自帶的糧草有限,這樣天天在涇原路填壕溝,不累死也得餓死。妹勒被這千條萬條的壕溝嚇著了,不敢在涇原路找章經略相公麻煩,於是率軍又殺向環州,這一進環州啊!樂子可大了!」

  說到這裡,李十二故意賣了個關子,大夥不干的,紛紛嚷起來,有心急的已經上前揪住李十二的衣領了,瓦子裡一時喧囂不已。
  李十二一看眾怒難犯,連忙接著說道:「各位,各位,別急啊!人家妹勒衝著環州去,楊學士都不急,你們急個鳥……哎喲,哪個缺德的真動手啊,別打了,別打了,我這就說行不?」
  「快說!再賣關子,小心老子把你吃下去的煎餅給摳出來!」
  李十二氣了:「不就吃了你兩個煎餅嗎?我再還你兩個就是!」
  「不,我就要我方才那兩個,要嘛你吐出來,要嘛你繼續往下說!」
  「高大牛!你……好吧,話說楊學士掐指一算,早就料到妹勒大軍遲早會奔環州而來,楊學士處變不驚,羽扇綸巾,提著一壺酒,上阿甘山與蘇大學士開懷暢飲,還生怕妹勒不知道自己在阿甘山,多次派人故意放出消息,把妹勒大軍引到阿甘山來。」
  「咦!楊學士不是兵少將寡嗎?把妹勒引來,楊學士豈不陷入絕境……」
  「你娘的才陷入絕境呢,楊學士是什麼人?既然早料到妹勒會來環州,豈會沒個準備?你再敢說一句,看老子不揍你!」

  「這是干嘛呀,我這不是為楊學士好嘛……」
  「好個屁!楊學士大智大慧都被你說傻了,還為楊學士好?」
  瓦子裡場面又有失控的傾向,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李十二正想趁機開溜,留下一段,下次也好再混頓煎餅吃,高大牛一雙眼睛賊亮,早就盯著他呢。
  「十二郎,幹嘛去呀?還不趕緊往下說!我說大傢伙別鬧了,都聽下去再說!」
  「對對對!十二郎快說!」
  十二郎無奈,只得接著吹道:「話說妹勒二十萬大軍一進環州,便償到了苦果,楊學士手下有個將軍叫謝敬亭,最擅長下毒,他把夏軍經過的水源都下了毒,這下可不得了,夏軍喝了有毒的水之後,半數人馬開始拉稀,人糞馬糞,拉得漫山遍野都是,個個拉得面白似鬼,連罵娘的力氣都沒有了……」…!
  「呀呀呀!這還得了,十萬人馬拉稀,那得多壯觀啊!那豈不是迎風臭百里……」一個聽眾幻想著那壯觀的場面,實在忍不住插起嘴來。
  「臭你娘的頭,楊學士是什麼人,這些能沒想到嗎?這回楊學士用的毒有講究,因此夏軍拉出來的稀都是香的……那傢伙!當時也,千里內的蜜蜂蝴蝶都聞香而來,遮天蔽日,夏軍連路都看不見……」

  一個叫王應的傢伙吹得正起勁,突然耳邊一陣獅子吼:「滾!再不滾我就讓你到環州聞那十萬人拉稀去!」
  王應神色大變,頓時噤若寒蟬。
  正主兒李十二這才得已重新開講:「妹勒大軍好不容易來到阿甘山西面的蒙云谷,夏軍欲往阿甘山,此乃必經之路,楊學士讓人在谷口刻上四句詩:將軍百戰死,何須裹尸還,青山埋奸骨,來年花更旺……」
  旁邊又有人插嘴叫道:「哎呀呀!楊學士這不是明著告訴妹勒谷裡有埋伏嗎?這下妹勒還怎麼上當?真是……」
  「真是什麼,你懂個妹,這叫請將不如激將!楊學士在谷口刻詩,想來……」
  高大牛心痛自己的兩個煎餅,一看聽眾又沒完沒了,立即喝斥道:「想你娘的頭,再打岔老子讓你也去聞聞夏軍拉的稀是香是臭!」
  李十二無辜地攤攤手,這才接著說道:「話說妹勒看了此詩,不敢輕舉妄動,派出大批斥侯進谷探索,結果連根毫毛也沒找著,妹勒還不放心,又把二十萬大軍分成三隊,前隊先過峽谷,沒事之後,妹勒才帶著中軍入谷。就在妹勒以為沒事之時,天空中突然飛來無數的鳥人……」

  「狗娘養的十二郎,你才是鳥人呢!」剛好有個賬房模樣的人擠了進來,聽到這立即把李十二噴了個狗血淋頭。
  十二郎強辯道:「這能在天上飛,不是鳥人是什麼?」
  「鳥你個頭,不知道別胡說,那是楊學士和楊夫人親自製作的一種紙鳶,可以帶人在天上飛過,楊夫人聽說過嘛?就是當朝蘇相公的千金,去年才與楊學士喜結連理。楊夫人盡得蘇相公真傳,製作幾個帶人上天的紙鳶,還不是小菜一碟。」
  「聽說過,聽說近,胡賬房你快接著往下說,後來怎麼樣了!」
  胡賬房得意異常,心安理得地取代了李十二的位置,一捋山羊鬍接著說道:「夏軍本就孤陋寡聞,一見紙鳶帶人在天上飛過,以為是天神降世,一個個嚇得跪倒在地,翹著屁股拜個不停,連夏將妹勒都目瞪口呆,便在此時,天上乘紙鳶飛過的禁軍撒下漫天的石灰粉,彷彿一片無邊的白雲罩向谷中夏軍人馬;
  山谷中同時殺出無數的禁軍將士,一人放一箭,箭箭直取夏軍翹起的大屁股,你想呀,夏軍剛拉完稀,這一下又被射屁股,哪裡受得了啊!妹勒氣得吐血死了,夏軍潰不成軍,被楊學士盡數俘獲……」

  「等等!胡賬房,你可別胡吹,剛才十二郎可是說了,妹勒派人進谷搜了好幾遍,連毫毛也沒見到一根,這無數的禁軍將士從何而來?」
  「你娘的傻啊?楊學士是什麼人,埋下的伏兵會讓妹勒發現得了,若是如此,楊學士還是楊學士嗎?淨用屁眼說話……」
  「你才用屁眼說話呢!楊學士再利害,夏軍也不是瞎子……」
  「好啊!你敢懷疑楊學士?」
  「我……」
  「我什麼我,滾!還不滾把你揍成豬頭!胡賬房,您繼續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楊學士羽扇綸巾,談笑間盡滅妹勒二十萬大軍,事情就是這般,有楊學士在西北,西北無憂矣!楊學士不但文武過人,聽說還有一付菩薩心腸,這京城每旬都免費施藥的百草堂,聽說就是楊學士家開的。」
  「不光如此,雖然不能確定,但我聽說連新開的三生樓也是楊學士家的……」
  什麼?三生樓也是楊學士家的?
  我竟然去三生樓訛詐……蹲在人堆裡聽得津津有味的陶二,此時心肝兒一陣發涼,心虛不已,連忙擠出人群,楊學士是什麼?他的背景想想就能讓人兩腳打顫,不行,我得出京躲一陣子才行,陶二越想越心驚,一溜煙跑了個沒影沒蹤。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0 22:41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9-17 16:24 編輯

第169章 楊家有喜

    四月的風很輕,陽光不算**,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從橫山南流而來的小溪滿盈盈的,小河彎邊建起了一片錯落的茅草屋五十戶逃亡在外的百姓回鄉之後,被安置在了這裡,小村前的田里已經插上了秧,但由於錯過了季節,今年的收成怕是不怎麼好

    為此楊逸又拍板通過了一條的法令,這次從黨項人手中搶來的大批馬牛羊一律不變賣大部分給返鄉的百姓來養,一家一到兩頭,這些牲口還是官府的,但養大之後,將來一但產崽,第一頭崽便是百姓的

    豢養過程中,若是這些牲畜染病或是意外死亡,百姓須及時上報官府,經官府查實確實不是人為原因的話,百姓可以免去賠償,若是百姓故意殺害,或是私自變賣,則雖按價賠償給官府,並承受一定的罰款

    這項政策已經算是非常寬鬆了,以前實行的保馬法,也是官府將馬給百姓來養,但馬一但死亡,不管什麼原因,百姓都是需要按價賠償的

    這項政策一出,百姓十分樂意接受,家家爭著將牲口領回去養,但這些都是長遠的策略,如今百姓們剛回來,最是艱難,許多人家中無隔夜之糧,全靠野菜和官府的救濟度日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不楊逸拿著各種各樣的草藥,手把手的教著百姓:「鄉親們,這叫金銀花、這叫雞血籐、這叫千斤拔、這叫七葉一枝花……鄉親們無事之時,都可以上山採藥,採下後晾乾,然後送到州府,本官到時會讓人按價收購,這樣大家多少有些生活來源……」

    楊逸殷切地叮囑著,環州多山,草藥到處都是,但以前很少有人願意來收購這些普通的草藥,因為這些普通的草藥內地也有,根本無須跑這麼遠來收購

    現在楊逸為了讓百姓度過難關,不得不讓韓碧兒前來定點收購,雖然這樣賺不到什麼錢,甚至還可能虧本,但楊逸身為父母官,怎忍心看著自己的治下的百姓忍饑挨餓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飛快的駛入小村子,車剛停穩,茗兒就急不可耐地跳下來,大聲喊道:「姑爺,姑爺,快回去,娘子她……」

    茗兒一口接不上來,把楊逸急得連忙追問道:「你這丫頭,快說晴兒她怎麼了?」

    「婢子恭喜姑爺,賀喜姑爺,娘子她有喜了姑爺快些回去……」

    「什麼?有喜啦?」

    得到茗兒點頭確認,楊大知州驚得舉手無措,將手中的草藥一扔,翻身上馬就要揚鞭而去,身後這時響起一片由衷的祝賀聲,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地祝福著,久久不絕

    楊逸只得回身再向百姓拱拱手,然後將茗兒拉上馬來,烏雲蓋雪出一串高昂的長嘯,奮蹄而去

    一路上,楊逸總算安穩了一些,對茗兒埋怨道:「這丫頭,晴兒既然有孕在身,你不在家照應著,跑來做甚?」

    「姑爺你還說,你成天不在家,人家這還不是為了讓你早些知道嘛」

    「你呀,我晚些知道也無妨,倒是晴兒身子要緊,你應該早些找郎中開些安胎藥……」

    楊逸還沒說完,就被茗兒打斷道:「姑爺,你高興傻了咋的?這環州城裡,還有比你好的郎中嗎?婢子不找你找誰?」

    「呃……」似乎是這麼回事,楊逸無言以對,久不行醫,這都快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茗兒見他被嗆得不行,開心的咯咯直笑,往他懷裡一靠安慰道:「姑爺放心,婢子已經找郎中看過了,要不怎麼會知道娘子有喜了呢郎中說了,娘子一切都好,姑爺你就放心」

    放心?說得輕巧,楊逸把烏雲蓋雪催得跟閃電似的,馬漢卿等護衛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一進家,卻現家裡靜悄悄的,和往日沒什麼兩樣,清娘臨時當起了使喚丫頭,正蹲下簷上用扇子扇著小爐火,小臉上沾了些灰,像只小花貓一樣

    一見楊逸,她便高興的跳起來,歡聲說道:「楊大哥,你可回來了,晴兒姐姐她有喜了,楊大哥你快要當爹了楊大哥,你高興嗎?晴兒姐姐她有喜……」

    噓楊逸趕緊豎起一根食指,阻止這歡叫個不停的小黃鸝清娘伸伸小舌頭,小意地向房裡張望,楊逸見她的模樣好笑,一邊幫她擦臉一邊問道:「你煲的是什麼?你晴兒姐姐呢?」

    「蓮子粥,給晴兒姐姐喝的,晴兒姐姐在房裡歇著呢,楊大哥快進去」

    楊逸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小心地邁步進房,生怕驚著了房中玉人,很意外,一向不知女紅為何物的蘇晴,此刻卻在房中安閒地做起了針線活,模樣兒恬靜淡雅

    「娘子,你這是做甚?來,快歇著,讓官人給你好好把把脈」楊逸的聲音很輕柔,輕柔得像窗外吹進來的一縷四月的微風

    十三娘停下活計,含笑看著他走近,俏臉上紅撲撲的,溢滿了幸福的味道等楊逸上前幫她把脈時,她柔聲說道:「官人,我突然感覺自己的以前好生不懂事,自嫁入楊家以來,總是想著擺弄這,擺弄那,從未好好給婆婆盡孝,好好侍奉官人你,連家裡的事,也大都推給了碧兒來操持,我對不起官人您…….」

    「怎麼突然想起說這麼,這樣不是很好嗎?官人我從未怪過你,你呀,現在別瞎想,身體要緊」

    「嗯,人家什麼都聽官人的」十三娘將螓靠在他胸膛上,楊逸注意到,她臉上不經意間散出了一種母性的光芒

    終於,楊逸明白十三娘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翻話來了,常言道,養兒方知父母恩,十三娘有了身孕,整個人的心態便有了很大的改變,這不奇怪

    楊逸把完脈,感覺沒什麼問題,一顆心才終於落了下來,抱著十三娘高興地說道:「晴兒,這回娘親她一定高興壞了」

    「官人不高興嗎?」

    「怎麼會,按茗兒那丫頭說的,官人我都高興傻了呵呵……」

    十三娘抬起滿是情意的眸子,瞄了他一眼,伸出纖細的玉指輕撫著他的臉說道:「官人這陣子也累壞了,妾身沒能盡到妻子的責任,還怕婆婆知道了會怪罪於我呢」

    「怪什麼怪,你呀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這可不好,我還是喜歡原來的那個十三娘;現在娘子有了身孕,我決定了,放自己一個月大假,什麼也不管了,就留在家裡好好陪著娘子你,對了,我先給你開副安胎藥再說,這可馬虎不得」

    楊逸說完立即去磨墨,十三娘也不阻止,只是含情脈脈地看著,楊逸寫好方子,出房來卻不見茗兒

    「清娘,茗兒跑哪兒去了?」

    「楊大哥,茗兒姐姐說要去買兩個丫環,如今晴兒姐姐有喜了,可大意不得哩」清娘很認真地說著,雙手還不時比劃一下,就像一個小大人

    楊逸覺得她這副樣子特可愛,忍不住伸手在他小鼻子上捏了捏,笑道:「瞧你跟只小花貓似的,你晴兒姐姐有了身孕,今後不能照顧你了,等茗兒回來,我讓她再去給你買個小丫環,免得你這小花貓沒個照應」

    清娘嬌憨地笑道:「才不要哩人家能照顧自己,楊大哥不是說了嗎?蓽路藍縷,以啟山林,人家不但要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好晴兒姐姐」

    「嗬不錯嘛」楊逸說完吸吸鼻子,「不好,什麼東西糊了」

    「有嘛,我怎麼沒聞到……呃……好像是有股糊味兒,楊大哥,我去廚房看看」

    清娘提起裙裾就要往廚房跑,楊逸看了看她簷下燒著的爐子,噗地笑了出來:「清娘,你還是先檢查一下你的爐子再去廚房,哈哈哈」

    這時十三娘也聞到糊味兒走了出來,清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解釋道:「應該……不會是人家這小爐子啦,人家是放了水的……」

    「哈哈哈」

    「呀楊大哥你別笑嘛,人家開給你看」

    「不不不,我來,可別燙著了我們家可愛的小花貓」

    楊逸搶上前去,用乾草包住爐嘴,把小爐子拿了下來,蓋子一掀,一股濃濃的白煙瀰漫出來,那濃烈的糊味估計前衙也能聞得到

    這下清娘沒話可說了,捏著裙裾不安地看著十三娘,十三娘摟過她笑道:「清娘不必如此,其實呀,姐姐去年也是不會這些的,還是嫁入楊家之後,婆婆教我的」

    「哦可是……晴兒姐姐,人家真的按你說的放水了呀」

    清娘臉上的表情豐富得難以描述,楊逸不禁又哈哈大笑起來,清娘不依地跺起腳來,楊逸好不容易忍住笑,一清嗓子正兒八經說道:「清娘確實放了水,可為什麼粥這麼快又糊了呢?好,本官自打來到環州,還沒偵破過疑難案件,今個兒就讓本官來偵破這樁重大疑案」

    「楊大哥,晴兒姐姐說要燉半個時辰,人家才燉了兩盞茶功夫呢」為了案情清晰,清娘趕緊補了一句

    「水沒問題,時間沒問題,那問題出在哪呢?」

    「楊大哥快說」清娘滿眼期待

    十三娘含笑看著,不忍心看他再捉弄清娘,便說道:「傻丫頭,問題自然出在火上,你把火燒得太大了,你瞧,爐子外面溢得到處都是,這水都溢出來完了,能不糊嗎?」

    「哈哈哈剛才我回來,看到一隻小花貓翹著小屁股,在這裡用力的、扇啊扇啊」

    清娘小臉兒紅紅的,嘟囔道:「人家是怕晴兒姐姐餓了,想快點把粥煲好嘛」

    十三娘撫著她的頭笑道:「姐姐先要謝謝清娘了,其實煲粥呀,水一開,就要小火慢燉,以免水溢出來,是姐姐不好,忘了跟你說了」

    十三娘剛說完,突然,前衙響起一陣鼓聲,有人擊鼓鳴冤

    十三娘和清娘齊齊向楊逸望來,楊逸自己也覺得有些邪門,不會剛剛說要偵破什麼疑難重案,就有人到州衙來擊鼓鳴冤,這烏鴉嘴這陣子怎麼這麼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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