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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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8-25 01:38: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4 849531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29 23:28
第150章 醞釀(一)

        宋遼夏三國交界的地方,宋境有府州、麟州、豐州、火山軍,轄屬河東路;遼境有少量駐軍,但大部分是部族軍;西夏境內則乾脆是數百里無人煙的荒陌。

        回望身後滾滾東去的黃河,長轄底暗暗舒了一口氣,這次前往豐州,他們是繞道西夏,避過了遼國的金肅軍和河清軍,才北渡黃河的。

        黃河對長轄底來說,就是一道天塹,幸好這季節山上冰雪尚未完全消融,黃河還屬於枯水季,他們可以輕鬆渡過。

        過了黃河,北面是橫亙數百里陰山,東面是夾山,這一帶散居著包括党項、山西、呆爾、白達旦等部族,遼國對這些地方的控制力極為薄弱,這下終於安全了!

        長轄底未必怕遼國那為數不多,而又糜爛之極的駐軍,但他實在不想引起遼國的注意,斷了與大宋的交易。

        這個冬季,長轄底用五萬戰馬,成功從大宋那邊換來了大量的武器與物資。這些戰馬都是他們從遼國群牧司搶來的,自己用不了這麼多,如此大的馬群留在手上反而成了累贅,現在能用來換取緊缺的武器和物資,再好不過。

        大宋的製器技術天下第一,無論是刀槍弓箭,都讓長轄底感到滿意,特別是親自試過「霹靂瓜」的威力後,長轄底就更加滿意了。

        對於冷兵器時代的人來說,第一次感受到炸彈的爆炸威力,雖然只是黑火藥,一樣會非常震撼,長轄底也不例外,一匹戰馬換一枚霹靂瓜,貴是貴了點,但自從有了這種利器,伏擊、夜襲,真個是無往不利!

        一個冬季下來,阻卜部壯大了許多,草原上的部族向來是崇拜強者,只要你不斷的取得勝利,就不斷的會有部族前來投靠;

        現在長轄底的部族軍已從原來的兩千多人,迅速增加到了近七千人馬,並且佔據了遼國云豐州的九十九泉一帶;充足的戰馬和武器,讓長轄底變得躊躇滿志,當初選擇與大宋結盟,想不到竟給阻卜部帶來了如此的生機,長轄底心中對楊逸是非常感激的。

        長轄底轉換物資用的並不是大車,而是把物資綁在戰馬或駝背上,因此行進的速度非常快;

        他手下愛將阿奴帶著七百人馬在外圍游弋,他們的任務不是搶掠燒殺,只要把無意撞進來的牧民驅逐,不讓別人發現裡面的馱隊就行;

        當然,若是遇到那些親近契丹的部族,阿奴也不介意把他們一屠而盡。百 度 搜 索 混 混  小 說 網 快速進入本站 無 彈 窗 廣 告 TXT下載

        剌勒川,陰山下,天是穹廬,籠罩四野,夕陽剛剛沉入陰山,山嵐間仍有朔風在嗚咽,一道山谷內,長轄底剛剛下令紮營,便見南邊一騎飛奔而來,遠遠的,阿奴帶人兜上去,想將來人截住,結果對方一人一騎奔馳如電,阿奴竟阻之不及。

        等來人奔近谷口,長轄底終於看清竟是楊逸身邊的護衛,而騎著的就是楊逸那匹烏云蓋雪,難怪如此神速,阿奴他們竟被拋得遠遠的。

        「長轄底將軍,咱們又見面了!在下馬漢卿有禮了!」

        馬漢卿直奔到近前,才突然勒住韁繩,烏云蓋雪嘯鳴一聲,高高地人立而起,神態驕傲之極,連長轄底都不禁有些羨慕,畢竟這樣的千里良駒,便是草原上也是難得一見。

        長轄底臉上不露絲毫驚訝,拱拱手說道:「想必是楊學士派你來的吧!楊學士還好嗎?」

        「我家學士很好,多謝長轄底將軍掛念,我家學士如今已到環州任知州,聽說長轄底將軍剛剛返回草原,錯過一面,甚覺可惜,便特意派我來見見長轄底將軍!」

        「楊學士已到環州任知州?」

        馬漢卿抱拳答道:「正是!党項人屢犯我宋境,我家大人文韜武略過人,朝廷將我家大人派到環州,用意想來長轄底將軍也能猜到!」

        長轄底不置可否,楊逸派人一路追趕入遼境,長轄底心裡明白,楊逸絕不會只是派人來向自己問聲好,於是請馬漢卿進谷細談,馬漢卿也不推辭,牽馬隨長轄底一同進谷而去。

        剛搭好的帳蓬裡,倆人對坐在毛毯上,一人一壺馬奶酒,一隻烤得金黃的羊腿,香噴噴的……

        「長轄底將軍應當聽過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吧?」馬漢卿擦擦手上的油漬,不疾不徐地說道。

        長轄底也停下飲食,望向馬漢卿說道:「我們草原漢子,不習慣兜圈子,馬兄有話不防直說。」

        馬漢卿笑笑,隨意地說道:「我家大人有一個好主意,因此特意派我來告知長轄底將軍,我家大人說了,長轄底將軍雖然得了不少武器,人馬也增加了幾倍,但若是遼國全力絞殺,長轄底將軍的處境恐怕仍然不妙,要想不讓遼國全力來對付長轄底將軍,唯一的辦法是轉移遼國的注意力。」

        「楊學士說得不錯,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轉移遼國的注意力呢?」

        馬漢卿一看長轄底入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才慢悠悠地接著說道:「長轄底將軍,我家大人會建議我大宋朝廷往河北增兵,但光這樣還不夠,長轄底將軍要想安心發展,只有再挑起遼夏的紛爭,遼國在兩面受壓之下,到時必然無力再顧及長轄底將軍。」

        馬漢卿說得合情合理,長轄底心動了,細細想了一下答道:「遼夏一向交好,想挑起兩國紛爭怕是不容易。」

        「也未必很難,長轄底將軍只需派人扮成遼軍,進入西夏境內大肆搶掠,党項人向來愛占人便家,而容不得別人佔他一點便宜,到時西夏一但舉兵進入遼境報復,兩國必起紛爭,加上我國兵壓河北,遼國哪裡還有心思顧及長轄底將軍?」

        長轄底聽後笑容更盛了,他也明白,楊逸有利用他的意思,但這有什麼關係呢?

        首先這事對阻卜部確實有利,而且他們本來就是干這個的,搶誰不是搶?

        反正都是沒本錢的買賣!

        環州西大營,楊逸親自選了兩百悍卒,按他的要求加以訓練,如何隱伏、如何配合、如何獵殺、如何在沒有後勤的情況下在野外求生;

        一個月後,這些人被勿勿放了出去,幾人一組,越過橫山,一面打探消息,一面搞破壞襲擊,只要是留著禿頭的,管他是軍民,有機會一律幹掉。

        楊逸也不求多,一天一個人殺掉一個党項禿子就行了,兩百人加起來,一天就是兩百,一個月下來就是六千,到時恐怕橫山北面的党項人哭都沒地方哭去!

        滿身是汗的從西大營回到府衙,一進自己的簽押房,楊逸就問道:「蕭先生,向朝廷申請的錢糧器械有眉目了嗎?」

        蕭憶苦笑了一下,將手上的一份公文遞到他手上,楊逸一看,這是讓他兼任環慶路兵馬都鈐轄的文書。

        「不會吧!我要軍械錢糧,章老頭拿頂破官帽就想把我打發了?」

        楊逸心中不滿,當著蕭憶的面,連「章老頭」都叫出來了,他可是在環州眾將面前撂下過狠話,他們要什麼自己會儘量滿足他們,現在錢糧器械要不來,自己將失信於眾將,今後還怎麼讓他們心服?

        「大人不必著急,錢糧怕是難些,不過軍械倒是批下一些,勉強夠應付眼前了,而且朝廷還準備給環州兩千戰馬,想來章相公也是盡力了。」

        兩千戰馬?嗯,這個不錯,大宋這個冬季,共計從長轄底那邊得到了近五萬戰馬,給環州兩千也不算什麼。

        錢糧,關鍵還是錢糧啊!

        現在朝廷各項改革尚未完成,花錢如流水,夏稅又還有兩三個月才能收上來,楊逸也知道恐怕蔡京是真的拿不出錢來了。

        差(chai)役法是新政的主要內容之一,如今已經全國施行,自己不可能再讓百姓無償的去服勞役,想讓百姓幹活,只能拿錢去僱人。

        現在朝廷沒有錢糧批下,自己拿什麼去雇工?計劃好的一系列的措施就得擱淺,環州有太多的防禦工事需要加強啊!

        若不能把夏軍擋在境外,山上的百姓就不敢下山耕種,外逃的百姓也不會回來……

        楊逸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右手的中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蕭憶見這情景,安慰道:「大人,環州就像一個重症病人,想一下子治痊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調理,大人不必操之過急。」

        楊逸抬手搖搖,阻止了蕭憶繼續規勸,他腦子還在不停地飛轉著,錢!怎麼才能最快來錢呢?他甚至連非法集資、上市、股票之類的玩意都想到了,可就沒一個適闔眼前的環州。

        「大人,我記得當初王韶在熙河開邊時,朝廷也沒有錢給王韶,王相公的辦法是,讓王韶在西北施行均輸法……」

        「對啊!跟朝廷要不到錢,咱們可以要政策嘛!」楊逸望著蕭憶,嗯,老丈人找來的這個幕僚真不錯!為了感謝老丈人,回去得好好疼疼十三娘才行!

        蕭憶接著說道:「不過,均輸法未必適合環州。」

        「呵呵,我知道,咱們也未必要均輸法,有了這個思路就行了;不行!本官得再出去走走,看看咱們環州有什麼可以賺大錢的東西,到時再讓章老頭行個方便……」

        楊逸剛說到這,就見府衙的小吏出現在門外。

        「知州大人,涇原路章經略使到環州了,要見知州大人您!」

        章楶?

        章楶怎麼來了?楊逸雖然猜不透章楶的來意,但料定對方無事不登三寶殿,於是起身便迎出衙去。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30 21:42
第151章 醞釀(二)

        環州後衙,經過十三娘一個月改造,雖不說是面目全非,但著實是今非昔比,特別是一些細微之處,盡透著機巧;

        廊上的燈只要輕輕拉動繩子,便可自由升降,燈罩外是各色的彩紙,一到了晚上就變得流光異彩;

        院中建起了一座兩層的八角涼亭,頂上有一個葫蘆狀的水箱,只要打開閥門,第二層的簷下就會有水線流下,如珠如幕,第一層的簷頂又有石碟伸出,水線打在這些石碟上,濺成一層層的水霧,在亭外形成迷濛的煙雨,若是盛夏坐於亭中,微風吹來,雨意如詩,清涼宜人。

        涼亭落成之日,清娘試著感受一翻之後,欣然提筆寫下一首《浣溪沙》:

        小院閒窗春己深,

        重簾未卷影沈沈,

        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山催薄暮,

        細風吹雨弄輕陰,

        梨花欲謝恐難禁。

        這首《浣溪沙》楊逸讓人以龍飛鳳舞的草書刻在涼亭的柱子上,落款是易安居士,這是清娘很一次用這個名號,環州後衙也從此有了一個別稱:易安居。

        諸如這般的改造,處處皆是,十三娘忙碌得開心,清娘則享受得樂意,不時提筆為十三娘的勞動果實附上一份詩香墨韻,大小兩個美人兒渾然忘了這是西北苦寒之地,就連蘇東坡聽了清娘的誇耀之後,都忍不住過來賞玩了一翻。

        楊逸雖然不容別人挑戰他作為知州的權威,但自到環州以來,他的重心都放在軍事上,民政方面多由蘇東坡料理,倆人雖然政見不同,卻因此能保持著一份微妙的平衡,軍事方面,蘇東坡也識趣的絕不沾手,任由楊逸經營。

        像這次章楶(音:傑)的到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為了軍務,章楶是涇源路經略安撫使,民政方面管不到環州來,唯有軍事方面才需要各方互相協調。

        因此蘇東坡並不出面接待章楶。

        章楶是個傳奇人物!

        他與章惇同宗,而且他家這一支比章惇那一支發家更早,他祖父章頻在真宗朝便是京官了,只不過章頻與章獻太后劉娥不太對付,被踢回了老家,因此章楶沒有恩蔭可靠,只能再一關關的考。

        這沒什麼,章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考試,象章惇那個倔老頭,第一次考中進士,因為名次比自己侄兒低,硬是去考了第二次,這事除了章家人,沒人會這麼幹?

        關於考進士,章楶當初同樣極付傳奇色彩,他到京城備考,眼看大考日期沒兩天了,突然傳來不幸的消息,他父親在魏州被人誣告,關進了大獄。

        章楶二話沒說,立即決定前往魏州幫父親打官司,對章楶的這個決定,朋友和師長們充滿了遺憾,因為過兩天便是考試日期了,魏州離東京雖然不算太遠,但算上來回的時間,還有打官司的訴訟流程,章楶這一科就別指望了,章孝子,願主保佑你,阿門!

        眾人憐憫地看著章楶離京,結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章楶不但在考試前趕回來了,而且還成功幫他父親洗清了冤屈,這一結果再次證實了一件事:章家牛人輩出!

        更牛的還在後頭,章楶回到京城,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直接又殺進了考場,一路殺過去,結果被他殺出了一個禮部試第一名。

        你們在京城刺股懸樑,沒日沒夜的攻讀,人家章楶千里波奔救父,做律師之餘兼職考進士,還考了個禮部試第一名,這麼牛的人!除了豎起大拇指!你還能說什麼呢!

        這樣的牛人,出仕後自然是步步高陞,可惜,章家人似乎天生與女人相剋,他爺爺與章獻太后劉娥別勁兒,到了章楶,又遇上了宣仁太后高滔滔,依然無法做到王八看綠豆,實在對不上眼兒。

        沒得說,本來前途無量的章楶被踢到慶州來了。

        但只要是金子,到哪裡都是要發光的,章楶到慶州後,以一萬大敗西夏梁太后十萬,從這一點來說,章家人與女人相剋的運數依然沒變,只不過一轉到國外,就不再是女士克章家人,變成了章家人克女士了。

        可惜當時大宋當家的仍是女人,章楶克完西夏梁太后,自己也因此被宣仁太后「克」到南方蹲窩去了。

        這樣的傳奇人物,楊逸自然是非常感興趣的,後衙的書房裡,清娘上完茶之後,也乖巧地退了出去,房中剩下楊逸與章楶對坐,章楶六十來歲,人有些清瘦,但他並不象章惇那樣,表面上一看就能感覺到棱角分明,章楶第一眼看上去很隨和,堅毅的只是他的那顆心。

        章楶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口才說道:「任之,青崗峽一戰,恐怕不像外間傳說的一樣吧?」

        楊逸呵呵一笑,彷彿不著邊際地說道:「梁家在西夏,幾十年來一直處於權力的頂峰,但對於党項人來說,梁家始終是個外來戶,因此,梁家在西夏雖然處於權力頂峰,卻缺少下層的基礎,梁家想要保住手中的權力,唯一的辦法就是狠狠地壓制党項各族,消滅那些敢於出頭、敢於挑戰他們權威的党項頭人,然而,西夏立國的根基是党項八部,一但党項八部被梁家整治得狠了,西夏也就離滅國不遠了,這個結論,不知章經略以為然否?」

        「所以任之放了梁格方,同時想把他變成一把懸在党項人頭頂的利刃?」

        楊逸一早就料到這事瞞得了別人,瞞不了章楶這樣的牛人,他也不辯解,接著說道:「在宋遼夏及吐蕃各族之間,西夏就像一棍攪屎棍,攪得各國不得安寧,而在西夏內部,梁家就是西夏的一根攪屎棍,數十來,西夏內部傾軋嚴重,在梁家不斷的排擠打壓之下,西夏內政不修,元氣大傷,各部離心離德,因此對大宋而言,梁家的存在利大於弊。」

        這一點章楶自然也明白,當然,梁家想要在西夏橫行下去,就必須不斷地把國內矛盾向外轉移,最好的辦法就是向大宋發動戰爭,這樣既可討好遼國,又可以轉移國內矛盾,這也是元祐九年間,西夏為什麼每年侵宋五、六次的原因所在,反正高滔滔領導下的大宋軟弱可欺,不打你打誰?

        「任之的想法本官贊同,只是,如何讓梁家繼續在西夏胡攪下去,又要擋住其掌權時必將不斷發起的入侵,對此,任之有何應對的策略?」

        「章經略老於邊事,胸中必有成竹,下官倒想先聽聽章經略的高見。」

        章楶來環州,時間倉促,便也不再推辭,攤開地圖,指著橫山一線說道:「任之請看,宋夏之間,誰能控制橫山,就能扼險而守,或是居高臨下發起攻擊,現在橫山為西夏所控,咱們要想不斷的蠶食西夏,就得先控制橫山,想要進逼橫山,最好的辦法就是多修堡砦,以這些堡砦為據點,慢慢的進逼,一步步的蠶食,但處處修建堡砦既花費巨大,也不明智。」

        章楶說到這,向楊逸望來,楊逸便接口道:「因此,咱們只能在有價值的戰略要地修建,然後以此為突破口,慢慢把橫山這道大堤挖開!」

        「不錯!」章楶欣然問道:「不知任之以為,何處作為突破口最為適宜?」

        楊逸明白章楶作為涇原路經略使,為什麼卻親自來找自己了,在宋夏千里邊境線上,要想找個最理想的突破口,非涇原路的葫蘆河這條通道莫屬。

        葫蘆河一線的沒煙峽一帶,地處要沖,東帶興靈,西接天都,瀕臨葫蘆河這條兵家必爭的要道。

        這條通道不但是夏軍入侵大宋的捷徑,一但大宋能控制這條通道,就能反過來在西夏心臟上插上一把刀,要想在這樣的要沖修建堡砦,涇原路憑一己之力絕對無法完成。

        因為西夏絕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章楶一但修建,必定招來西夏舉國大軍,就像當初大宋在無定河一線修建永樂城,永樂城瞄準的只是西夏的銀、夏等州,就招來西夏三十萬大軍猛攻。

        如今要在葫蘆河一線建城,那可狠多了,這是要把刀直接頂在靈州、興州這些西夏的心臟上,西夏有何反應,想都不用想,這回來的恐怕不是三十萬夏軍,大概還沒斷奶的党項人都會舞著刀槍,一齊出動,到時光憑涇原一路,恐怕連城都建不起來。

        楊逸的目光一落在沒煙峽一帶,章楶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或許這就是惺惺相惜的感覺吧!

        楊逸手指最終落在沒煙峽邊上,對章楶說道:「章經略,要想在此建城,即便集我涇原、環慶兩路之力,恐怕仍無法辦到,這需要整個西北各路嚴密配合才行。」

        「任之所言甚是,這正是我來找任之的原因所在。」

        這樣有關整個西北格局的大事,必須有朝廷同意,才可能實施,章楶和章惇是本家,最後連他卻也不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

        楊逸不禁暗暗苦笑,不知不覺間,自己在別人看來,也是塊料了!和章惇的關係不說,次相是老丈人,和李清臣這個副相還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祖孫關係,而且無論是和蔡京或是范純仁這樣的人物,也都有不俗的交情。

        章楶要想這個重大決定在朝廷上通過,把楊逸拉進來一同上表,成功的係數自然會增加許多倍,也難怪他是親自跑來環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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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8-31 21:51
第152章 醞釀(三)

        「章經略,永樂城前車之鑑不遠,要想讓朝廷同意在葫蘆河一線另築新城,就算集所有西北將官一齊上表,恐怕也沒用,朝廷需要的是一個理由,一個能讓朝野安心的理由,那就是如何保證記樂城的慘事不會再度重演。對此,章經略有何想法,不防說出來,咱們共同商討一下。」

        章楶明白,要想取得朝廷的支持,最好是先取得楊逸的支持,否則就算朝廷支持,若是楊逸不認同,緊鄰的兩路無法做到緊密協調,建城計謀恐怕仍是舉步唯艱。

        況且章楶來找楊逸,絕不光是因此他有深厚的背景,更因為他有驕人的戰績,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從楊逸剛到環州,就想到要在西夏內部做文章,暗暗扶助梁格方這一點看來,楊逸值得他屈尊前來。

        章楶輕汲了一口茶,對楊逸說道:「當初的永樂城,單純是為了進攻銀、夏各州而建,外圍沒有完整的防禦體系,永樂城事實上便成了一座孤城,因此一被夏軍圍住,永樂城便只能孤軍奮戰,在外圍馳援不及時的情況下,陷落只是遲早的事。」

        楊逸不說話,靜靜地聽著,章楶最後沉聲說道:「有鑑於此,此次若在葫蘆河沒沿線建城,便不能再建一座,至少也要同時建兩座,這樣才能互為依託……」

        楊逸聽了章楶的計劃,心裡慢慢地放鬆了下來,章楶果然名不虛傳,當初永樂城確實是為了進攻銀、夏兩州,建成一個進攻的跳板,在防禦方面存在很大的缺陷。

        章楶吸取了這個教訓,這次要在葫蘆河築城,首先考慮的不是進攻作用,說白了,與其說章楶是在建城,不如說他是在挖坑,一個必將把夏軍吸引來的大坑;

        到時無須自己去進攻,只要運用得好,就能把夏軍引來埋在這個大坑裡。

        築新城看似和永樂城相似,都是頂到西夏的要害地帶上,但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弄清了章楶的思路,楊逸又和他商議了整整一個下午,漸漸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計劃,它將會涉及到西北幾十萬大軍的協同作戰,以及幾年內對西夏外部蠶食,內部分化的各項細則。

        最後楊逸欣然提筆,與章楶一同上表,奏請朝廷同意這一計劃。

        送走章楶,第二天楊逸又像沒事的人一樣,帶著清娘又出城遊山玩水去了。

        和章楶策劃的事情太過重大,要想在朝廷上通過,章惇他們總得花些時間商議才能決定。

        但目前環州自己面臨的財政困境,卻是迫在眉睫,章惇能給兩千戰馬,還弄來一個環慶路兵馬都鈐轄的官職,已經很不容易,不能什麼都去指望人家了。

        清娘穿著窄袖襦衫,下身穿著八折長裙,在山野間與小白追逐嬉戲時,體態是那樣的輕盈,春風吹過,讓她看上去就像花間翩翩起舞的彩蝶兒。

        等她玩得額上儘是細碎的香汗,帶著小白回到車邊,楊逸的目光還落在她剛才翩然起舞的山坡上,清娘淘氣地用花枝在他鼻尖撓了撓,一串清脆的笑聲響聲,楊逸才回過神來。

        「楊大哥!你在看什麼這麼入神,人家都到跟前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清娘有些不滿,小嘴兒不自覺地噘著。

        楊逸吸吸鼻子,望著她笑道:「我看到一隻精靈在花間起舞,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清娘臉上本就紅撲撲的,此刻更是如染紅霞,顧盼之間說不盡的少女風情,她不敢接楊逸的話,便故意岔開道:「楊大哥,咱們接下來要往哪兒去?」

        「這個自然是由清娘你來定!大哥我就是陪你出來遊玩的,你要去哪兒,大哥就陪你去哪兒!」

        楊逸本意是隨處走走,看看環州有什麼可以利用的資源,以使找到快速生財之道,既然沒有固定的方向,自然是由著清娘怎麼高興怎麼走!

        「楊大哥騙人,你才沒這閒功夫陪人家四處遊玩呢,哼,別以為人家不知道,你陪人家出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哎呀!現在陪著你四處盡情的逛,這是事實吧?去哪兒也全由著你選,這也沒錯吧?怎麼就說大哥我動機不純了呢?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小丫頭片子,趕緊過來,打屁股!」

        「嘻嘻!」

        清娘羞笑著,迅速爬到車上去,彷彿一隻小兔子,急於逃脫餓狼的魔爪,完了從車窗伸出一張花靨,向楊逸扮起鬼臉來。

        楊逸看看這輛「香車」,實在不好意思再擠到車上去,一路行來,山野間各色山花開得正鬧,清娘每見一種鮮花,都會採下一兩束,插於車邊,紅的、白的、紫的、黃的,花團錦簇,香氣襲人,成了名副其實的「香車」了。

        就連楊逸的坐騎,也被她強行在馬頭上綁了一束山茶花,弄得馬兒不時搖頭晃腦,堂堂知州大人,騎馬插花成何體統?

        每次楊知州要將馬頭上的花束取下,清娘小嘴兒一噘,知州大人的行動又得宣告失敗,換來的往往是少女幾聲得意的歡笑。

        這天走到阿甘山附近,難得看到山間散居著幾戶人家,幾間茅屋映照在清溪裡,山上翠色蔥蘢,古樹濃蔭,松下有石凳石桌;

        兩個八九歲的童子,一個在松下讀書,一個在河邊垂釣,都梳著衝天辮,模樣一般專注,直到楊逸一行走近,他們才驚醒,忐忑不安地張望著。

        這幅畫面充滿鄉間野趣,那自然而然的詩情畫意,讓人忍不住想留下歇息一翻,特別是清娘,看得媚眼兒彎彎如月,似乎非常羨慕別人,能居住在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楊逸倒沒有這麼浪漫,他看到了更現實的一面,從敞開的門窗看進去,茅舍內家徒四壁,兩個童子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若不是槳淨得非常乾淨,簡直就跟乞丐差不多。

        環州一帶的百姓為了躲避夏軍禍害,不是聚居到堅固的堡砦中去生活,就是舉家內逃或遁入山林,像這幾家散居於山邊的少之又少,或許正因為窮困,讓他們把生死都看輕了。

        「楊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只是,這幾家人生活如此艱苦,仍不放棄學業,在這溪邊松下用心攻讀,這樣的情形,楊大哥作為父母官,看了難道不感到欣慰嗎?」

        清娘仰起小臉,很認真地說著,或許經歷了太多的苦難,讓她的心靈有別有常人,再苦的環境,她總能看到樂觀美好的一面。

        楊逸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含笑點點頭,這丫頭,不經意間總能讓人感動。

        「清娘相信大哥嗎?大哥遲早會將這一切改變,讓他們能吃得飽,穿得暖,更可以安心地讀書。」

        「嗯,清娘相信楊大哥一定能做到的,因為你是大宋最好最好的知州!」

        「呵呵!多謝清娘誇獎,走,咱們過去歇息一下。」

        楊逸沒穿官服,隨行的侍衛也都是便裝,松下的童子小心地收好書本,才忐忑地過來詢問客人從處來。

        瞧著童子彬彬有禮的模樣,楊逸和善地說道:「孩子,你不必擔心,我們只是恰巧路過,並無惡意,這午時已到,難得遇到幾戶人家,便想進來歇歇腳,打擾了!」

        有清娘在旁邊微笑點頭示意,她的笑容就是善意的化身,童子很快就放下戒心,從他口中得知,他叫何毅,這幾戶人家也都姓何,大人們要嘛下地干活,要嘛上山打獵,都還沒回來。

        「家裡沒有茶水招待客人,還望客人莫怪。」童子從家中拿出幾個粗碗,在石桌上擺開,再用一個葫蘆瓢舀來一瓢清水,一邊倒入碗中,一邊慚愧地解釋。

        楊逸端起清水喝了一口,清涼而甘冽,清娘喝完也欣然說道:「這水好甜,真好喝,比茶水還好喝呢!」

        這丫頭!楊逸輕輕一笑。

        等童子把下地干活的大人叫回來,彼此不免又是一翻客氣,回來的是何毅的祖父和他的娘親,他父親則和鄰居一起進山打獵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何老漢待人極為熱情,讓兒媳把家裡僅有的一點腊肉,伴著春樹芽炒了,香氣撲鼻,只是家中無米,只得煮些黃梁作飯。

        讓楊逸意外的是,他發覺何老漢家炒菜用的竟是青鹽,起初他也沒太在意,青鹽雖然比一般的粗鹽要貴,通常只有富貴人家才用,但橫山北面就是盛產青鹽的鹽州,西夏自銷不了這麼多,和大宋的榷場又關閉了,想必是有人走私過來,價錢自然會便宜一點。

        想到這一點,楊逸倒來了興趣,現在他正急著籌集錢糧,若能和梁格方商議好,走私青鹽不失為一條來錢的捷徑。

        「大伯,你們買這青鹽要幾文錢一斤?」楊逸決定先探探行情。

        何老漢坦然地答道:「客人說笑了,便是從私鹽販子手上買,這青鹽也要比官營粗鹽要貴,老朽家徒四壁,哪能買得起。」

        「哦?」這下楊逸奇怪了。

        「客人有所不知,橫山南北並非只有鹽州產鹽,這阿甘山南麓就有一處鹽井,老朽食用的青鹽,就是到哪裡去自採的。據老朽所知,除此之外,環州還有幾處鹽井,以前也曾開採過,產量雖然不能與鹽州相比,但也不少,只不過党項人每次犯境,都會故意破壞這些鹽井,久而久之便荒廢了。」

        「果真有此事?」

        「不假!」

        楊逸高興之下正要起身,清娘卻伸過青蔥玉指,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楊逸灑然一笑,嗯嗯,先把這黃梁用完再說!莫辜負了主人一片盛情。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 16:15
第153章 醞釀(四)

        由何老漢帶路,當天下午楊逸便來到倍於阿甘山南麓的鹽井,這裡山峰半抱,下面呈乾枯的河床狀;道路難行;

        這裡說是鹽井,其實從未正式開採過,只不過是附近的百姓偶爾來挖回一些,供自家食用而已。

        楊逸看了一下,表層無色透明或白色的石鹽並不多,比例不足十分之一,反而是灰色、黃色、紅色、褐色甚至黑色的石鹽居多;

        這是雜質過多造成的結果,相對而言,這些彩色的石鹽雖然好看,但價格不高,百姓寧願食用海邊的粗鹽,也不願食用這些有色石鹽。

        若是下層也是如此的話,這樣的鹽井是不值得花大力氣開採的。

        為了得到一個相對客觀的結論,楊逸讓隨行的護衛試著往下挖,二十個護衛輪流上陣,花了一個時辰,打出了一個六盡深左右的鹽井。

        結果可見,越往下,無色透明的石鹽含量越高,到六尺深度時,白色石鹽的含量已經增加了一倍以上。

        這個結果還是無法讓楊逸滿意,這年頭一切靠人力,若是鹽井過深,開採難度就會成倍增加,加上這裡山路崎嶇,轉運困難,開採成本太大,就賺不到錢了。

        青娘一直蹲在旁邊看著,見楊逸蹙起眉頭,她一雙明亮的眸子撲閃了幾下,拿起一塊白色的石鹽,放到小白鼻尖讓它聞了一下,鼓勵地說道:「小白,快找,快找一處白鹽多的地方,乖哦!找到了給你好吃的!」

        小白唬唬的低吼幾聲驚動了楊逸,他不禁啞然失笑,清娘還真把小白當狼神了,找人參讓它去,找鹽也指望這專到上風口撒尿的傢伙。

        「楊大哥,你要相信小白,它一定能找到的,小白快去,快找給楊大哥看!去呀……」

        在清娘連哄帶騙之下,恐怕連小白也受不了她的祈求,一溜煙跑了出去,在山谷中亂嗅了一通,最後趴在一個斜坡邊嚎了幾聲,還不停地往下刨。

        「楊大哥快去!往哪裡挖,一定在能找到更多的白鹽。」

        「你還真把這傢伙當神啦?」

        楊逸沒好氣地在小姑娘鼻尖輕彈了一下,小姑娘斂著裙裾跑開,揉了揉自己可愛的小鼻子說道:「楊大哥,你要相信小白嘛!小白很聰明的,再說了,這片地方這麼大,楊大哥只打一個井,怎麼能斷定沒有白鹽呢?」

        「呃?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經清娘這麼一提醒,楊逸也發現自己犯了一個主觀性錯誤,他向那二十個大汗淋漓護衛望去,可憐樣兒,別裝了,繼續吧!沒聽到清娘說得有道理嗎?

        被楊逸的目光掃過,一眾護衛彷彿被針刺屁股一般,刷的全跳了起來,扛著工具就往小白亂刨的地方衝去,把小白嚇得尾巴都豎起來了,一溜煙又跑出十幾丈遠,才站在一塊石頭上耀武揚威的狂嚎,樂得清娘咯咯直笑。

        護衛們在小白刨過的地方賣力的往下挖,在護衛不停的努力下,清娘的雙眸也越來越彎,燦若星辰,而楊逸望著還在遠處嗅個不停,不時在地上刨兩下的小白,不知說什麼好。

        事實證明,神奇的小白,確實有它的神奇之處,護衛按它刨過的地方往下挖到五尺深時,潔白的石鹽佔的比重已經超過六成,楊逸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根據氣味判斷的,但毫無疑問,小白這傢伙真沒辜負清娘對它的信任。

        「嘻嘻,楊大哥,這回你該相信小白了吧!我跟你說哦,小白可是無所不能的哩……」

        「真的嗎?讓它念首詩來聽聽!」

        「這……楊大哥耍賴,哼!小白又不像小翠一樣會說話,你這是故意為難人家!」

        「啊哈!聽清娘你說它無所不能,我一時高興,樂極忘形,清娘乖,別生氣了……」

        「嘻嘻……」

        楊逸花了八天時間,幾乎走遍了環州的山山水水,共找到了四處有開採價值的鹽井,除此之外,還發現安疆寨附近出產冬蟲夏草;惠丁堡出產一種特別的小豬,這種小豬最大的也不到二十斤,但是肉質鮮美,包裝一下,想必定能在東京風靡一時。

        有了這些收穫,楊逸已經很滿足了!

        清娘也很滿足,有楊逸陪伴著,她可以做只無憂無慮的小黃鸝。

        無論是楊花宛若漠漠飛雪般的小道;

        還是雞鳴於籬笆牆上的人家庭院;

        抑或一把暮春絲雨中的油紙傘;

        還是農人冒雨在田間耕作的朦朧身影;

        因為有楊逸在陪伴在身邊,這些平常的景緻,在清娘看來都是那麼的溫馨。

        有一種溫情,叫做陪伴。

        而清娘最需要的,或許正是這種陪伴。父母的突然離世,讓她比其他人更害怕孤單。

        那天楊逸在石上假寐,她用草葉來撩撥了一下,楊逸硬是忍住了,沒眼開眼睛,清娘小嘴兒噘得老高,過了一會兒她便帶著小白跑到溪邊,楊逸悄悄把眼睛張開一線,發現她正在溪邊的草地上跳舞給小白看;

        少女的舞姿沒有嚴謹的套路,溫柔而自在地擺動著,輕盈的身影倒照在清溪裡,就像一隻在水面上起舞的丹頂鶴;

        四周開著爛漫的山花,襯著她那迎風綻放的笑靨,那超凡脫欲的美感,純淨空靈的意境,讓楊逸幾乎懷疑是仙子謫凡塵。

        看到少女為快樂而舞,楊逸深刻地感覺到了陪伴的重要性,你或許不必給她太多,只需要最簡單的陪伴,就是最好關懷了。

        迴環州時,楊逸一行中多了一隻小豬,小白這傢伙可狂了,老是低吼著作出撲擊狀,它現在身體已經長得挺高大,樣子很威武,嚇得小豬腿都軟了,若不是清娘一再安撫,那頭小豬鐵定走不到環州了。

        車廂裡,清娘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挽著楊逸的手臂嬌憨地問道:「楊大哥,這種小香豬真有你說的那麼神奇嗎?」

        「當然了!楊大哥我什麼時候騙過人?這種小香豬啊,平時百姓放養在山上,都是以冬蟲夏草、紅花、茯苓、黃精、山參之類的藥材為食,因此啊!這種小豬肉吃了對人能起到滋陰補陽,活血化於,延年益壽等功效,總之女人吃了咱們的香豬肉,就能永保青春,紅顏常在;男人吃了咱們這香豬肉,就能龍精虎壯,夜御…….咳咳…….夜……不遇鬼……」

        「楊大哥又騙人,人家可沒聽到百姓說過,小香豬吃什麼冬蟲夏草之類的藥材。」清娘彷彿沒聽出楊逸的口誤,還在嬌憨地反駁著,不過腮邊卻悄悄浮上了一縷輕霞。

        「嗯?小丫頭片子,你沒聽到不等於沒有,何況,我是知州,難道我說的還不如百姓說的可信嗎?我說小香豬每天以名貴藥材為食,它就是每天以名貴藥材為食;我說它能滋陰補陽,延年益壽,它就能滋陰補陽,延年益壽!誰敢說不能!就是擋我的財路,誰敢擋我的財路,我就把他給滅了……」

        楊逸還沒說完,清娘早已軟得趴在他的膝上,銀鈴般的笑聲,引得車外的小白跟著瞎叫個不停。

        回到環州城,楊逸立即讓人把小香豬給宰了,然後他親自下廚,做了一大鍋香噴噴的東坡肉,然後把蘇軾請來,兩人在新落城的涼亭中開了一罈美酒……

        第一杯酒一下肚,看著蘇軾夾起一塊香氣撲鼻的東坡肉,津津有味地嚼食著。楊逸突然產生一個疑問:蘇軾來吃東坡肉,跟豬八戒吃豬蹄,是不是一個概念呢?

        為了弄清這個深奧的問題,楊逸差點把請蘇軾來吃東坡肉的初衷給忘了,還好,蘇軾微醉後,兩頰與環州的財政赤字一樣紅,看在楊逸眼裡,也終於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楊知州於是費盡心機,使盡手段,終於從蘇東坡口中弄到了一首小詩:

        環州邊荒地,

        百食粗無味,

        唯羨香豬肉,

        神仙醉不歸。

        送走醉燻燻的蘇東坡,楊逸想想自己在大宋也勉強算是名人了,為了加強名人效應,為環州賺回更多的錢,他自己也打算做一首詩來誇耀環州香豬肉:

        肉中之肉味無窮,

        人上之人方配用。

        上游碧落窮八荒,

        環州香豬最……

        這詩寫到這裡,楊大知州便寫不下去了,倒不是他才思枯竭了,而是突然發覺,這詩跟前世公廁中常見的某首無良詩歌有些相似,不得以,趕緊把這首「偶有雷同」的詩作糊去,連念了幾聲阿米陀佛!這才重新提筆寫下:

        紅花茯苓人參,

        靈芝仙露蘭根,

        四季穿腸過,

        留得精華一身。

        ……

        寫到這,楊知州再次寫不下去了,因為十三娘帶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香風,翩然走了進來,也不管他正在寫什麼,搶過他的筆擱在筆架上,挽著他的手臂,展開最甜美的笑靨說道:「官人,我聽說你想開採環州的鹽井,可真有此事?」

        楊逸納悶地答道:「嗯,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娘子啊,這似乎與你沒什麼關係吧?你用得著這麼興奮嗎?」

        「誰說與我沒有關係,官人要開採鹽井,想必需要大量的器械,妾身想過了,環州本就缺少人力,官人想要開採鹽井,只能使用更多的器械來代替人力……」

        十三娘俏臉紅撲撲的,雙眼賊亮賊亮的……呃,雖然風情萬種,盈盈如秋光,但用賊亮來形容十三娘現在的雙眸,似乎也很貼切。

        楊逸好笑,一把抱過她的柳腰兒,促狹地說道:「娘子啊!可我怎麼聽來聽去,感覺這事與你還是扯不上關係呢?」

        「哼!官人你若是不……」

        「嗯?敢威脅我?我若不是同意你怎麼樣,你就打算怎麼樣啊?」

        「噗……」

        十三娘回過味來,明白個郎在故意捉弄自己,不禁展顏笑了起來。

        楊逸在她香腮上輕啄了一口,笑著問道:「這後衙裡都擺弄完了?」

        「嗯,後衙沒什麼可改的了,官人!」

        十三娘最後喚出一聲官人,充滿了撒嬌的味道,配上她那天仙謫凡般的美態,讓楊逸感覺一陣蕩氣迴腸……

        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 22:57
第154章 醞釀(五)

        西夏對外貿易輸出的主要商品是牛、羊、馬、駝、鹽、以及皮毛製品,這些商品無論是遼國、還是吐蕃,或是西域各國都不缺,因此,西夏最理想的貿易對象只能是大宋。

        之前夏軍對環州的鹽井刻意破壞,這種行為很好理解;試想若是環州也產鹽了,必將對鹽州鹽造成極大的衝擊。

        即便現在兩國關閉了邊境的榷場,但邊境的走私貿易事實上從未真正斷絕過,因此,楊逸想在環州開採鹽井,恐怕夏軍還是不會放過。

        繞來繞去,問題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如何把夏軍擋在邊境線外,是環州一切工作展開的前提。

        為了確保安全,除了那兩百「特戰隊」外,楊逸又讓種朴派出一批細作,專門負責監視夏軍動靜;

        烽火傳息方面,楊逸大部分以樹木、或風箏代替烽火台,派專人負責寮望,一但發現夏軍來襲,立即推倒樹木,或將風箏放飛,一些視線不能及遠的地方再輔以狼煙,如此層層傳遞警訊,既大量節省了成本,又達到了良好的效果。

        同時,大量派出城中駐軍,一部分入駐各個堡砦,一部分不斷地在邊境線游弋拉練,一有夏軍入侵,立即反擊。

        包括鄉兵、羌兵、廂兵在內,整個環慶路的兵力接近六萬人;

        而楊逸掌握的環州,兵力接近三萬人,但這只是紙面上的數字,刨除老弱病殘,環州真正能戰之兵只有一萬四千人。

        而且這個季節,鄉兵和羌兵是需要下地耕作和放牧的,這使得楊逸在兵力分配時捉襟見肘。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本著這種理念,環州西大營裡,楊逸和種朴決定派兵越過橫山,給西夏來一次血火洗禮。環州北面的靈州川和葫蘆河一帶,是西夏主要的耕作區和放牧區,現在正是農人下地春耕,羊馬產崽的季節,若是能來一次侵掠如火的行動,對西夏農牧業的打擊不言而喻。

        都虞侯餘慶良有些擔心地說道:「知州大人,咱們這些年基本沒有越境侵擾,從細作傳回的情報來看,西夏的防禦都變得比較鬆懈,咱們突然發動襲擊,應該有很大的收穫,不過,党項人向來睚眥必報,咱們此舉恐怕要招來夏軍大舉反攻,對環州的春耕、以及知州大人即將展開的采鹽工作都極為不利。」

        餘慶良的擔心不無道理,楊逸目光在地圖上巡睃了一會兒,最終停留在環州東北面的定邊軍三個字上面。

        「各位將軍,你們帶軍進入西夏,如何作戰本官不管,但有一點,深入不得超過兩百里,這是軍令!」

        「喏!」

        種朴沒什麼表示,劉武等人卻應得心不甘情不願,這道軍令就像在老虎脖子上拴了一條鐵鏈,讓他們極為不爽。

        有種朴理解自己的戰略意圖,這就夠了,楊逸不去管其他人爽不爽,軍人,重要的是服從命令。

        安排好軍事方事的事情,第二天一早,楊逸難得地坐到了長官廳的知州座位上。

        楊逸自從來到環州,很少參加每天的政務工作例會,梅正清和曹太平等人突然發覺他在坐,還真有些不習慣,連蘇軾都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瞧見眾人詫異的表情,楊逸暗暗好笑,咱雖然不常呆在衙門,但不代表咱就不是知州了!

        他讓蕭憶把自己的鹽井開採計劃提了出來,眾人才知道,感情知州大人天天遊山玩水只是表面現象,真實用意卻是在為環州尋找生財之道。

        司戶參軍曹太平聽了,第一個出聲反對這份開採計劃:「大人,開鹽井需要大量勞力,大人可知,由於環州百姓逃亡者眾多,如今田地荒蕪超過四成,若是再開鹽井,佔去大量勞力,則環州恐怕無人耕作。再者,環州以前也曾開過鹽井,但鹽雜質過多,獲利並不高,每次還都招來夏軍大肆破壞,鹽工死傷慘重,因此,下官反對再開鹽井。」

        蘇東坡緊接著撫鬚道:「民以食為天,若因開鹽井而影響農桑,本官不會贊成開鹽井。」

        呀!剛吃了我的香豬肉,就跟我唱反調,楊逸望望蘇東坡,無語!

        司理參軍袁晃和司法參軍張松沒表態,這事與他們的職能沒多大關係,錄事參軍梅正清猶豫了一下,保守地說道:「開鹽井,可有效地抵制西夏的私鹽入境,只是現在朝廷施行了差免法,開鹽井只能拿錢雇工,加上環州鹽雜質過多,開採起來恐怕得不償失,還望知州大人三思。」

        這下好了,等於是沒一個人支持他的計劃,楊逸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些不爽,這算是他第一道政略,竟然沒一個人支持,讓他情何以堪?

        「既然各位都有疑慮,這樣吧,咱們就先試著開一個鹽井,在如何減少勞力、提高出鹽品質方面作一些摸索,若是可行,再全部開採。」楊逸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完,目光如炬地掃過眾人。

        既然只是嘗試開採一個,即使失敗,也沒多大損失,梅正清與曹太平也不願再與楊逸頂扛,點頭認可了。

        很好,老蘇也不出聲了!

        楊逸正開心,結果司戶參軍曹太平最後說道:「知州大人,府庫余銀有限,目前最多能動用四百貫……」

        「什麼!四百貫?」

        不等曹太平說完,楊逸就拍案而起,開什麼玩笑,邯鄲縣也窮,人家知縣擺桌酒席還花四百八十貫呢,我堂堂知州大人,搞個工程你給我四百貫,打發叫花子嗎?

        「知州大人息怒,知州大人息怒,咱們環州百姓逃亡過半,府庫連年虧空,加上如今快到青黃不接之時,軍資又不能動,府庫能抽出四百貫,下官已經是盡力了。」

        楊逸被噎了一下,環州的財政狀況他也知道,若非連年虧空,他用得著去弄什麼鹽井嗎?現在再來責怪曹太平,似乎有些……咳咳!

        楊逸看到老蘇竟露出一絲興災樂禍的微笑,他真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可……

        他娘的,老蘇你別高興得太早,咱還就用四百貫,把鹽井辦起來給你瞧瞧。

        楊大知州懷揣著四百貫,帶著夫人,還有清娘、茗兒,還有……還有兩百廂軍,偃旗息鼓地、悄悄地,上了阿甘山。

        第一步:伐木蓋窩棚。

        就這一點,十三娘也沒放過施展才華的機會,自己居住的三間草屋,硬是被她設計得既簡潔,又明亮,配上清娘采來的山花,跟陶淵明家似的。

        對於清娘來說,住哪兒她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有人陪伴,山上野花正香,清溪潺潺,百草豐茂,黃鶯歌唱……

        她可以帶著小白在山林間盡情的徜徉,寫詩作畫,臨水浣衣,或在晚霞中跳舞,只要見到的人都能確實,她比在東京城裡快樂一百倍。

        由於口袋裡只有四百貫,楊大知州只得換上短衫,提著斧子一起幹,這樣總能起到一些帶頭作用,有利於培養兩百廂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艱苦奮鬥、任勞任怨的精神。

        楊逸很快發現,十三娘和茗兒指揮起這兩百廂軍來,似乎比他這個知州還靈光,他不禁心神一緊,仔細打量,嗯嗯,還好沒人敢在仙子面前露出猥瑣的眼光,好吧,原諒你們!

        咔嚓!

        楊逸剛剛砍倒一株大樹,茗兒就跟過來叫道:「姑爺,快下去,娘子找你有事相商。」

        這丫頭,十三娘都嫁人了,該改叫夫人了,可這丫頭偏偏要跟自己搶著叫「娘子」,好吧,瞧在你不時幫著暖床的分上,也原諒你了!

        楊逸提斧下得山來,十三娘一邊拿出手帕幫他擦汗,一邊說道:「官人,妾身仔細看了一下,把鹽挖出來不算難,關鍵是難以運出去,這條峽谷離可行馬車的道路有四、五里遠,其間亂石叢生,溝壑縱橫,空手行走都難,要想把挖出的鹽運到外面去,就要花費大量的人力。如此一來,官人怕是真賺不到錢了。」

        楊逸也看過,這四五里地到處是亂石,要想修出一條通行車馬的道路來,別說是四百貫,恐怕四千貫也修不來。

        「娘子有何高見!」

        蘇晴嬌俏地白了他一眼說道:「官人原先來實地查看過,人家才不相信官人沒想到這一點,你既然還選擇來開這處鹽井,必定想好瞭解決辦法,官人!快說,你打算什麼做?人家也好幫著你參詳參詳。」

        「你先教他們把吊臂、滑輪組什麼的做好再說吧!」楊知州決定賣個關子。

        知州夫人立即使出二指禪的功夫。

        「哎喲!好好好,我說,娘子快放手!」

        茗兒在旁邊咭咭直笑,這裡人多,楊知州只能望著她的俏臀,心裡充滿了遺憾。

        「不許亂瞄,還不快說!」十三娘纖纖玉指一比,茗兒也發覺這種場合楊逸無法偷襲,得意地揚著粉頸兒。

        楊知州無奈地說道:「娘子,見過車軌嗎?」

        車子行多了,路上就會壓出一條軌跡,這誰沒見過,十三娘狐疑地望著他,腦細胞估計正以每秒一億的速度在消亡。

        楊知州心疼娘子,趕緊提示道:「娘子請想,若是車軌不是凹下去,而是高出這些亂石,結果會怎麼樣呢!」

        「啊!我明白了……官人你太了不起了……」

        咳咳!別崇拜哥,哥只是個傳說!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2 13:05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9-2 13:20 編輯

第155章 醞釀(六)

        養不熟的白眼狼。

        這句話具體到小白身上,似乎有些不適合,小白現在已經六七個月大,身體已經頗為壯碩了,一身毛色並非純粹的雪白,而是白中帶有一種淡黃,發怒時,身上的白毛會蓬鬆起來,讓它顯得更加健壯威武。

        到目前為止,只要有楊逸或清娘在場,它還沒有攻擊人的傾向,和清娘尤為親近,也只有清娘一個人能讓它擺尾巴,連楊逸也不行,為此清娘常常很得意。

        狼若是從小豢養,其實也是可以養熟的,以前楊逸就曾在電視上看過一個記錄片:一個女孩把一頭狼養大,為它取了個名字叫格林,格林長大後,女孩不忍心讓它在鋼筋水泥的都市中生活,便把這只叫格林的狼帶著草原放生。

        後來,女孩擔心格林無法適應野外的生活,再次去草原找它,發現格林已經和草原上的同類生活在一起,但當格林再次見到把它扶養大的女孩時,依然歡快的跑過來,在鏡頭前與女孩親密的嬉戲,彷彿親人一般。

        現在的小白和清娘,同樣象親人一般,到阿甘山的第一天,清娘帶著它在樹林裡玩耍,一條蛇剛剛探入頭來,小白便不顧一切的撲上去嘶咬,那兇狠勁兒,彷彿那條蛇冒犯了它心中的女神一般。

        如今有小白在清娘身邊,楊逸不但不再擔心,反而更加放心了。

        第二天,清娘讓它獨自到林中去玩,結果不久後它竟帶回了一隻兔子獻給清娘,得了清娘的誇獎,它搖著尾巴,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把楊逸看得哈哈大笑。

        山上生活物資短缺,來到這之後,楊逸就沒吃過一頓肉,這下好了,收工之後,楊逸欣然拿著匕首,親自到溪邊剖洗兔子;

        這一晚,「陶淵明」家飄出了誘人的肉香,把兩百廂兵饞得口水直淌,楊逸和蘇晴對他們很隨和,但蹲在門前的小白對他們可不隨和,結果沒一個敢來討肉吃的。

        享用過香噴噴的兔肉後,十三娘在燈下畫著圖紙,不時寫寫算算,茗兒在旁邊協助,順便幫著端茶倒水;

        清娘則攤開紙箋,開始用漂亮的小楷寫她的《清娘流浪記》;

        簡陋的茅屋外,夜風柔柔地吹過,帶著山上的葉脈清香,月光灑在山谷的溪流上,彷彿星光點點浮動,小白盡職地在門前守著,有時會久久地望著山頂的月亮,卻又彷彿怕打擾了清娘他們,沒有引頸長嗥。

        楊逸到溪邊暢遊了個夠,才踏著松風霽月回來,茗兒連忙拿出乾毛巾幫他擦拭頭髮上的水漬,然後細心的梳起髮髻。

        「茗兒,幫我揉揉肩膀吧,砍了半天的樹,酸著呢!」

        「活該,誰讓姑爺你逞強呢?堂堂的知州大人,和普通廂兵一起去砍樹,也不怕別人笑話,呀!娘子,您也不勸勸姑父他!」

        聽了茗兒的埋怨,十三娘從圖紙間抬起頭來,笑著說道:「茗兒,你大概忘了官人第一天進環州城時說什麼了!」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清娘含笑插了一句。

        茗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聽是聽過,可是人家不知道姑父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嘛。」

        楊逸在她的翹臀上輕輕一拍,呵呵地笑道:「蓽路藍縷,以啟山林;意思就是趕著破柴車,穿著爛衣裳,到山林裡去砍木頭,形容創業艱辛……呃,還真被我這烏鴉嘴給說著了,如今可不真是到山上砍木頭來了!」

        噗哧!

        屋內三個美人兒被逗得直笑,一時暗夜花開,芳香四散,十三娘脈脈地看著他,臉上有一種身為他娘子的喜悅與自豪。

        清娘乾脆擱下笑,趴到楊逸膝上說道:「若問誰是這天下最好的知州,清娘覺得……嗯,楊大哥,你覺得誰是這天下最好的知州?」

        楊逸吸吸鼻子,先作抬頭望月狀,才用滿帶磁性的男中音說道:「清娘,你的問題使我面臨兩難的處境;一方面,我的品格要求我謙虛,因此我不便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另一個方面,我的品格要求我誠實,因此我又不得不說出這個人的名字;我這麼解釋,也許你已經想到誰是這天下最好的知州了,如果你沒有想錯,那我要謝謝你,讓我保持了謙虛,而又擁有了誠實。」

        嗥!

        屋外突然傳來小白的對月長嗥之聲,這傢伙似乎也聽不下去了!

        屋內三個美人兒全笑趴下了,連茗兒這丫頭都不知道什麼跌到了楊知州懷裡,香肩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差點沒岔了氣兒。

        一燈如豆的茅舍,可聞山鳥夜啼,其實不必非要豪舍華宇,只要有笑聲,住茅舍也是一種溫馨。

        楊逸拍拍茗兒的香肩,撫撫清娘的秀髮,與十三娘對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官人,按現在的進度,最多十天便能出鹽了,官人打算如何銷售?」十三娘問得很隨意,隨意得連頭也不抬,說明她對楊逸非常有信心。

        楊逸接過茗兒遞上來的茶蕩,輕呷了一口,答得也很隨意:「這個無須多想,朝廷有開中法,商人把糧食運到邊關來,朝廷給他們開出相應數量的鹽引,允許他們自行販賣,我到時上報朝廷,商人運糧過來後,直接從這裡運鹽走就行了。」

        十三娘一聽,又停下筆,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官人想過沒有,環州地處邊境,道路崎嶇難走,商人為了鹽引運糧來,本是不得已,讓他們再從這裡運鹽回去售賣,耗費必多,這樣他們未必願意呢?」

        十三娘想的不錯,打個比方,原來江南的商人從江南運糧來邊關後,他們就可以拿著幾張鹽引輕鬆的回去,再憑鹽引從江南販鹽銷往內地。

        現在讓他們運糧過來,再從這裡條長路遠的運鹽回去賣,這就要多出一大筆運輸費用,怎比拿著鹽引,回江南取鹽來得省事?若真如此,商人自然不願意。

        「娘子所慮極是,這點我打算讓朝廷照顧一下環州,商人只需運一半糧食來,一半可用銀錢代替,就可以販賣原來一樣數量的鹽,如此也基本能抵消商人的運輸成本了!想來他們是能夠接受的。」

        「楊大哥的法子好!」清娘趴在他膝上,仰起小臉,眼睛一眨一眨地問道:「楊大哥,你說誰是這天下最聰明的人?」

        「清娘,你又淘氣了!老是讓我面臨兩難的處境,一方面,我的品格要求我謙虛……」

        「咭咭……」

        從第三天開始,在十三娘的指揮下,從鹽井邊開始,廂軍士卒把一根根碗口粗的木樁,打入亂石叢中,每根木樁距離大概一丈,上面架上一根刨得扁平的硬木條為軌;

        木樁分兩排,寬度距離是三尺,為了確保寬度一致,每架設一根木軌,十三娘都會拿著硬尺親自丈量過。

        沒錯兒,跟後世的火車鐵軌差不多,只不過是以木樁代替了枕木,以木軌代替了鐵軌,反正要通過的又不是火車,只是一輛小小的木製軌道車,能支撐得住就行。

        木樁每隔一丈才打一根,這可比碎石鋪路輕鬆多了。

        山上有的是樹木,砍了就是,至於木匠,也不用另外尋找,大宋的廂軍並不是作戰部隊,說白了他們就是一群工匠加苦力,平時主要的工作是架橋鋪路,砌牆修城,論木工活計,他們精通得很,架設兩條木軌的技術要求並不算高,他們完全可以勝任。

        茗兒這個「工程師助理」則負責指揮工匠打造軌道車,這個更簡單,一個木箱子,上面不封頂,下面裝兩根軸,軸上裝四個輪子,當然,為了防止軌道車從軌道上滑開,輪子也設計成了火車輪子一般。

        怎麼讓裝滿鹽的軌道車走起來?

        沒有電動機,沒有柴油機,軌道下面到處是亂石,連牛馬都無法行走,想來個馬拉車都辦不到。

        不難,楊逸讓人在坡頂打下幾根木樁,將一個齒輪絞盤固定在坡頂,小齒輪帶大齒輪,這樣一兩個人在坡頂搖動絞盤,就能輕鬆地將一車鹽拉到坡上去。

        至於下坡怎麼辦?傻瓜也知道啦!

        楊逸斜靠在樹下嚼著草莖,充分體會了一下做為知州的優越感;

        反正這兩百個傢伙,十三娘和茗兒指揮起來更靈光,反正讓十三娘閒著她更難受,於是楊知州乾脆在樹蔭下一邊嚼著草莖,一邊哼著小曲兒: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

        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

        小燕子,告訴你,明年這裡更美麗,

        我們蓋起了大工廠……

        楊逸突然感覺,寫這歌詞的人簡直是……讓人無語,試想,你們建起了大工廠,黑煙直冒,燕子飛過,被熏得暈頭轉向,甚至烤掉了半身毛,它會覺得這更美麗?

        胡扯啊!在後世傳唱了幾十年的一首歌,竟然胡扯得這麼利害……

        嗯嗯,知州大人大概是有些無聊了,靠在樹下竟然和一首兒歌較起勁來了。

        「楊大哥,你在幹嘛!」清娘從林間鑽出來,額上香汗細細,手上拿著一根剝好的春筍,據說煮食味道不錯!

        「哦,是清娘啊!我正在想歌詞呢!」

        「呀!楊大哥又有新作了,快些誦來!」

        小姑娘興奮極了,楊逸這才知道她誤會了,宋詞也是歌詞,對上詞牌就能唱的,為了不掃小姑娘的興,楊逸於是輕輕誦道: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

        白髮誰家翁媼,

        醉裡吳音相媚好。

        大兒鋤豆溪東,小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無賴,

        溪頭臥剝蓮蓬。

        「呀,好詞,真好!楊大哥,可是你年未及冠,用白髮誰家翁媼有些早了吧!」

        「我展望一下未來,不行嗎?」

        「這樣啊!嗯嗯!楊大哥你心累了嗎?打算歸隱了嗎?」

        「胡扯,誰要歸隱了?真能胡扯啊!」

        「……」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3 00:14
第156章 醞釀(七)

    環州出品,必屬精品。

    鹽井邊堅起了一塊大牌子,上面寫著八個漂亮的小楷,點飾以一枝梅花,這是由清娘和小白共同完成的;

    牌子太大,清娘是放在地上書寫的,當時小白在旁邊嬉戲,爪子上不小心沾上了油漆,踩在牌子上便形成了一朵朵梅花,清娘嘻嘻一笑,巧妙地加上了樹枝,倒成了八個大字最美的裝飾。

    考慮到環州沒有江南那樣便利的水運渠道,運輸成本較高,楊逸決定走精品路線,目前百姓食用的大部分是粗鹽,雜質非常多;

    精鹽的數量很少,價格是粗鹽的好幾倍,通常只有富貴人家才食用得起。

    而所謂的精鹽,事實上也沒有經過加工,而是內地鹽井出產天然的、純度相對高的細鹽,這種細鹽比海鹽好許多,當然這要根據各個鹽井的品質而定。

    精鹽的加工工藝很簡單,但簡單並不代表就有人懂,至少大宋目前就沒聽說過人力加工精鹽的。

    楊逸現在就打算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半個月後,聽說阿甘山鹽井開始產鹽了,而且還都是極品的精鹽,蘇東坡和梅正清他們耐不住好奇,一同到阿甘山來參觀。

    走到谷口處,只見兩條木軌彷彿矮橋一般,一直架設到路邊,軌道上行走著四個輪子的「箱車」,車裡滿滿裝著一袋袋食鹽;

    車子滑到軌道盡頭時,一個漢子輕鬆抽起車子前面的擋板,將車子一傾,一袋袋食鹽便落到下面的馬車中,連裝車的勞力都省了,車伕歡快的一甩鞭子,馬車便奔著環州城而去……

    梅正清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蘇東坡輕撫長鬚,嗯,是有些機巧,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別人用心也用做是出來。

    蘇東坡五十多歲,身體還不錯,可進山時還是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楊任之怎麼搞的?在谷中開鹽井,竟然連路都不修一條,這亂石叢生,空手行走都困難,這這這…..成何體統?

    帶路的小吏王二見蘇東坡幾人高一腳低一腳,走得滿頭是汗,於是討好地笑道:「幾位大人,這條山路要修好,花費巨大,楊知州便懶得去修了,反正運鹽也不用肩挑手抬,各位大人若是嫌這亂石叢難走,不妨坐咱們的軌道車進去好了。」

    「不不不!本官還是慢慢走好了。」梅正清一看那軌道車,四個輪子在兩根小小的木軌上行走,萬一滑出來豈不車傾人傷?

    「各位大人,其實咱們的車輪比較特別,輪子外則的一圈較大,壓在木軌上時輪子外則能夾住木軌,保證了軌道車不會則滑,楊知府和夫人他們進出山谷,一向都是坐這軌道車呢?」瞧梅正清他們緊張的樣子,王二不禁暗暗偷笑,接著解釋道,「就連小白也是!」

    王二最後又加了一句,曹太平不禁奇怪地問道:「小白是誰?楊知州家裡只有一個侍女,不是叫茗兒嗎?」

    「小白不是人,是楊家養的一頭狼,哈哈哈……」蘇東坡與楊逸一路同來環州,這個他自然知道,想起平時清娘與小白嬉鬧的乖巧模樣,蘇東坡不禁放聲哈哈大笑起來。

    儘管王二百般解釋,蘇東坡他們最終還是決定走路進谷,儘管蘇東坡能乘風歸去,但乘這軌道車……呃,多俗啊!不坐!

    幾人好不容易爬過亂石叢,來到一個斜坡上,便見到兩個漢子正在搖動絞盤,隨著絞盤轉動,繩索慢慢收回,鹽井那邊裝著食鹽的軌道車便被慢慢的拉上坡來。

    那一車子食鹽,兩個壯漢搖起絞盤來,樣子卻不算吃力,蘇東坡好奇心大起,它仔細觀察了一下絞盤,卻發現這個絞盤比普通的絞盤多了一根軸,兩根軸上各裝有一個帶齒的輪子,齒輪一大一小,壯漢搖動那根帶小齒輪的軸,帶大齒輪的軸也就根著轉動。

    王二見梅正清等人目光帶著詢問之意,連忙解釋道:「這雙軸帶齒輪的絞盤是夫人讓我們製作的,夫人說了,這小齒輪轉幾圈,大齒輪才轉一圈,同樣大的拉力,被小齒輪分散到好幾圈上,這樣人工搖動時,一次性耗費的力氣就會小得多,只雖多轉幾圈就行……呃,小人這麼解釋,各位大人明白了嗎?」

    「咳!彫蟲小技耳,我等豈會不明白!」

    王二滿心狐疑,他本是匠人出身,楊夫人解釋了半天,他還是一知半解的,這幾位聽一回便了然於胸?

    王二也不點破,又暗笑了幾聲帶著幾個繼續往裡跋涉。

    終於走到鹽井邊了,不容易啊,人家那軌道車都往返好幾回了!

    裡面的設施更是看得蘇東坡等人眼花繚亂,鹽井邊有許多木架子,架子上有吊臂,吊臂上還有許多輪子,繩子在這些輪子上繞來繞去,一個漢子輕鬆拉動繩子,井下裝著上百斤鹽的木箱便被吊了上來。這箱裡的鹽並不是直接裝上軌道車運出去,而是通過另一條軌道滑向小溪邊。

    溪上有水車,水車將水注入第一個水池,然後再經過管道流進第二個水池,第二個水池注水到一半時,便關閉兩個水池間的管道。

    嘩!

    順著軌道滑到第二個水池邊的軌道車,被打開下面的擋板,整車鹽便卸到了水池中,有人在池邊來回推動一根推桿,象推石磨一般,但推桿帶動的並不是石磨,而是一根伸到池中的「船槳」,隨著「船槳」不斷的攪動,粗鹽全融到了池水裡。

    半池水,一車鹽,完全溶解後剛好是一種飽和的溶液,打開池子的出水口,又是嘩嘩的響聲,溶液流到旁邊的紗布上,紗布共有兩層,經紗布過濾,純淨的溶液流入另一個池子,無法溶解的雜質留在了紗布上。

    旁邊架著幾十口大鍋頭,過濾後的溶液注滿鍋頭之後,下面以木頭或一種黑色的煤石起火,一個人能照顧好幾個大鍋頭,由於溶液是飽和狀態,無須太久,水份就被蒸發掉。

    煮鹽這道工序需要一定的經念,鍋裡剛出現白色的結晶體時,就要停火,利用餘熱將鍋裡殘留的水份烘乾,若是繼續加火,煮出來的鹽就會發黃,甚至焦黑,賣相還不如原始的粗鹽。

    蘇東坡等人見多識廣,但如此多白細的精鹽,還是第一次見到,回頭看看,從挖鹽到裝車拉走,整個鹽池需要的人手還不到百人。

    這樣的產量!這樣的精鹽!

    環州發財了!司戶參軍曹太平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發財了!這下發財了!

    呃,當初給知州大人撥了多少貫來著?

    嗯,四百貫,不行,必須,馬上,立即給知州大人追加撥款才行,否則以後鹽場這錢自己拿著,弄不好手會抽筋,心會發黑。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年輕的夫婦對飲樹蔭下,半醉之間用吳儂軟語說著笑。

    清娘穿著紫花襦裙,正在溪邊和茗兒鬥草,茗兒輸了好幾回,每輸一次,清娘便把一隻螳螂放到她髮髻上,嚇得她不時傳出一陣嬌呼聲;

    被驚動的小白就會抬起頭來,「瞪」一眼岸邊樂極忘形的兩人,不滿地低唬幾聲,接著在淺水處繼續撲騰,費了半天勁,也沒抓住水中那條紅色的鯉魚。

    蘇東坡和梅正清幾人,來到離鹽井半裡遠的這幾間茅舍前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充滿詩情畫意的情景。

    「咦,各位前來,怎麼也不提前吱一聲,本官也好準備些吃食,如今倒好,這魚還在溪中,肉還在山裡,可怎生是好?」

    楊逸睜著朦朧的醉眼,帶著幾分揶揄對蘇東坡等人笑道,他現在可清閒了,等著數錢就是!旁邊的十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向眾人斂衽一福,退入了茅舍中去。

    「有酒就行,一地濃蔭,半溪清風,足以佐酒。」老蘇才高八斗,偏偏就不知道客氣這兩個字怎麼寫。

    楊逸愣了一下,只這話,似乎老蘇親近多了,難不成也被我這傑出青年折服了?

    老蘇說完,梅正清等人紛紛應和,散坐在樹蔭下,十三娘親自出來添杯加筷,除了老蘇外,他人連道不敢,這位可不僅是知州夫人,更是朝中次相掌上明珠啊!

    「各位,喝這杯酒之前,我有個小小的要求!」

    「知州大人請講!」

    「為了咱們環州府庫更充實些,這精鹽的加工方法,還望各位莫向外間道及。」

    「當然,當然,知道大人但請放心!」

    「哈哈哈……來,飲酒!」

    四月的山風徐徐而來,午後的光陰悠然而恬靜,蘇東坡一臉酒紅,斜臥在樹蔭下的青石上,官帽落到了石板下,露出一頭微斑的華發。

    石板邊插著一根魚竿,高粱梗做的魚漂在清溪裡沉沉浮浮,大概魚餌早被魚兒吃完了,也無人起釣,打著微鼾的漁翁已經夢遊高唐去了……

    而曹太平等人則風風火火趕迴環州去了,準備回去再好好算一算細帳,看看能從哪個角落疙瘩再刨出些錢來,讓其它三個鹽井也盡快開工!

    時間就是金錢!

    想想環州那空得連老鼠也不光顧的府庫,曹太平對這句話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楊逸樂見其成,反正其它三處照葫蘆畫瓢就行,也不用他再去多費心思。現在該想的是種朴他們了!

    這丫的,出兵也有好幾天了,怎麼還沒傳回點消息,可別被夏軍包了餃子才好!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3 15:01
第157章橫山烽煙(一)

    阮二郎今年只有十七歲,個子不高,身材也不雄壯,當初之所以能進「特戰隊」,是因為他箭術好,西軍箭術好的大有人在,但能像阮二郎這樣七十步外射中狐狸眼的人不多。

    阮二郎性格樂觀詼諧,平時在伍裡數他話最多,身邊的隊友分別叫秦朝、花崗、黃四娘;黃四娘並不是娘們,相反,他是一個七尺大漢,滿臉虯鬚,卻偏偏聲音有些娘娘腔,因此被戲稱為王四娘。

    伍長叫楊志,二十六歲,因為與知州大人是本家,如今被阮二郎送了個外號叫楊衙內。雖然每次他這麼叫都被楊志踢屁股,但阮二郎還是樂此不疲。

    他們這一伍人出來已經半個月了,超額完成了當初楊知州一天幹掉一個黨項人的任務,這些天偶爾也能碰到其它伍,沒一個伍戰績比得上他們的,這讓阮二郎嘴巴更加響了,只要到了安全地帶,他就吹個沒完,幻想著回去之後立多大的功,領多高的賞。鑒於他超凡的箭術,伍裡確實是他功勞最大,楊志也只好每天忍受他的鼓噪。

    兩百人的特戰隊,以伍為單位分散潛入西夏境內,每個伍的標準裝備是兩張神臂弓,三張普通大弓,十壺箭,兩根繩索,五把大刀,五把匕首,二十枚「霹靂瓜」,由於沒有穿沉重的鎧甲,背著這些裝備他們輕鬆自在。

    「衙內,早知道咱們多帶些霹靂瓜就好了!像昨晚,往敵營那麼一扔,就是一片哭爹喊娘聲,多動聽啊!如今就剩下兩枚霹靂瓜了,想再這麼玩,難嘍!」阮二郎一邊在馬上晃悠,一邊遺憾地說著,出來時他們沒有戰馬,都是搶來的。

    想起昨夜輝煌的戰果,幾名同袍也是非常興奮,正是由於霹靂瓜的存在,他們五人昨夜竟敢偷襲一個三百人的夏軍駐地,半夜裡摸進去,不但把三百夏軍炸得潰不成軍,遺屍遍地,五人還毫髮無損,這樣的戰績阮二郎怎能不掛在嘴邊?

    「滾你的蛋!沒聽知州大人說嗎,敵後作敵,苦的還在後頭,千萬別有了點收穫便沾沾自喜,同時更不能氣餒,哪怕只剩下一把匕首,咱們同樣要幹他娘的!」作為伍長,楊志既要掐掉手下人的驕傲心態,又要鼓舞他們的鬥志。

    「哎哎,聽到沒有,又拿楊知州來說事,真不愧是楊衙內……噢!」

    阮二郎最後是捂著屁股狼嚎,楊伍長的無影腿讓人防不勝防,即便騎在馬上也不行。^//^百度搜索無彈窗廣告txt下載

    「他娘的,阮二郎你給我小聲點,萬一洩露了行蹤,老子先閹了你!快去前面看看,有沒有肥羊好宰!滾!」

    楊衙內佯怒,阮二郎只得屁顛屁顛地滾下馬,沿著樹林飛快的摸出去,平時他樣子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但真做起事來,卻是另一翻模樣,他身材本就不高大,在樹林草叢中鷺伏蛇行,時隱時現,絕對是搞偵察的一流好手。

    看著阮二郎消失在林邊,黃四娘摸摸自己的虯鬚,無限柔媚地說道:「這狗娘養的阮二郎,藏身的本事著實不錯,一定是小時候偷看娘們洗澡多了練出來的。」

    花崗和秦朝不料黃四娘突然得出這麼有深度的結論,不禁捂嘴直笑,楊志看得雞皮疙瘩陣陣直冒。

    「狗娘養的黃四娘,說話能不能粗點聲?還有你們兩個,別的不學,偏偏跟黃四娘學,捂著嘴巴嬌滴滴的笑,也不嫌磣得慌!再這麼下去,別的伍還不得嘲笑咱們是娘們伍!他娘的,老子帶著你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衙內,別急呀,就算咱們是娘們,那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噢……」

    又見無影腿!這下輪到花崗捂著屁股跑開了!

    噓!

    楊志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地面傳來的微微震動判斷,必然有騎兵向這邊接近。

    就在這時,只見阮二郎玩命的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衙內,衙內,林外有十來戶黨項人家,正放牧呢!咱們得干緊動手,一股……股……股騎兵來了,咱們再不動……動手就遲了!」

    「阮二郎,看來你不但屁股被踢多了,腦瓜子也被驢踢了咋的?股股你個娘!既然有騎兵來了還什麼動手,你娘的活得不耐煩了是嗎?還不趕緊扯呼!」

    「不是呀!衙內,先別急著扯呼,您聽我說,來的不是夏軍,是咱們宋軍,快啊,再不動手咱們今天連湯都沒得喝了!」

    「咱們宋軍?阮二郎,你他娘的確定自己的沒看錯?」

    「哎喲,衙內啊!你就相信小的吧,劉武劉將軍那吊睛白額的模樣,屬下就數隔著五十里,也能認得一清二楚。」

    「那還等什麼,兒郎們!趕緊動手!」

    楊志一聲令下,其餘四人紛紛躍上戰馬,向林外衝出去,可惜,樹林不利戰馬衝刺,等他們衝出樹林時,只見一里外的十幾頂帳篷熊熊燃燒著,幾十個黨項人橫七豎八的躲在地上,五百宋軍正在趕著羊馬。

    五人不願再看,紛紛閉上雙眼,倒不是他們可憐黨項人,這樣的事以前黨項人幹了不知多少,現在宋軍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他們只不過是不願看自己的獵物被別人肆無忌憚的搶去而已。

    「不行,劉老虎他們太囂張了,咱們找他理論去,我聽說楊知州不准他們深入超過二百里的,衙內啊!前面不遠就是耀德城了,都快五百里了!劉老虎竟敢到這裡來跟咱們搶食,他娘的,太沒人性了!」黃四娘自以為惡狠狠地罵著,但聽到別人耳裡,怎麼聽都還是嬌滴滴的。

    其他人也沒心機再去理會黃四娘發嗲,一個個怒髮衝冠的拍馬衝了過去。

    劉武外號劉老虎,遠遠看到楊志五人,這是他進入夏境以來第一次看到特戰隊員,心裡挺高興,不禁高聲打趣道:「喲嗬!不錯嘛!兩條腿的公雞變成了四條腿的毛驢了!歡迎幾位前來觀摩學習!」

    特戰隊是直屬楊逸的,楊志可不賣劉老虎的賬,立即轟道:「劉將軍,你違抗楊知州的軍令,這我們不管,但我們兄弟幾個好不容易找到一塊肉,到嘴了才被你叼走,這就……」

    「慢來!慢來!」劉老虎打斷楊志道,「這肉上也沒寫明是你們的,自然是先到先得,說咱們搶你們的,滾你娘的蛋!」

    劉老虎吼完,手下大群士卒揮舞著帶血的刀槍,得意的轟然大笑,黃四娘的虯鬚氣得跟張飛似的,嬌滴滴地說道:「就幾個歪瓜劣棗,你們一大夥人也好意思來搶,也不嫌寒磣。」

    黃四娘這開口,劉老虎手下至少有幾十個人落馬,都癱了!

    劉老虎也嘓嘓地笑得像只老母雞:「我說黃四娘,你傻呀!沒聽說過大小也是塊肉嗎?老子一個呼嘯就把它咽到肚子裡,能礙得了什麼事,再說了,這塊肉對我們來說是小了點,可你們幾頭小毛驢未必能嚥得下去!」

    「別小看人,昨晚我們五個人,在溥樂城東面的老鴉寨,把三百夏軍殺得屁滾屎流,哪像你們,五百人馬,就知道來找幾個老弱病殘撒威風。」

    「咦!老鴉寨那一鏢是你們幹的?不錯,不錯,衝著這個,老子今天不跟你們計較,這幾十個歪瓜劣棗算是你們的了!」

    劉老虎難得大方一回,剛說完,便有外圍的偵哨飛馳而來。

    「報!劉將軍,東面十五里,八百夏軍正衝咱們而來!」

    「其它方向可有動靜?」

    「沒有,只有東面這八百……」

    「百個娘!兒郎們,干了,莫讓別人說咱們只會欺軟怕硬!上馬,給本將殺他娘的去!」

    「劉將軍,別忘了楊知州不讓你們越過兩百里的界線!」

    阮二郎怕這伙「強盜」再來跟自己搶食,在背後大喊個不停,結果除了吃一面的灰,劉老虎根本當作沒聽見。大隊人馬消失在高坡那邊,剩下五個孤魂野鬼立在余煙裊裊的廢帳蓬間,黃四娘又忍不住嬌滴滴地怨道:「太囂張了!太囂張!他娘的……」

    劉武確實夠囂張,這也是他什麼外號叫劉老虎的原因,其實不光他囂張,他的五百手下同樣囂張!五百對八百,還一個個像去趕皇宮御宴似的,那興奮勁兒就別提了。

    楊逸命令這次不得深入超過兩百里,別人都不敢違令,就劉老虎這一營人馬,砍著殺著,早忘了兩百里界線在哪了!今天若不是楊志等人提醒,估計這一營人參砍到興慶府去,還覺得沒超過兩百里呢。

    幾乎沒有任何花巧,兩股兵馬一遇上,劉老虎提著長長的馬槊,一馬當先犁入了敵陣,他身後的手下就像一群野狼,嗷嗷叫著緊隨其後殺了進去。

    夏軍帶兵前來的是韋州副統軍崇仁三水,等宋軍衝入陣中,三水同志突然覺得,自己遇上的不是宋軍,是一隻猛虎帶著一群餓狼。

    不光他有這種感覺,他手下的幾百夏軍同樣有這種感覺,兩軍對戰,講究的就是一股氣勢,看誰狠,看誰更不要命。

    更不要命的人往往卻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時也更容易奪去別人的性命。劉老虎一邊衝殺,一邊狼嚎不絕,鎧甲上到處是血,連鞋內都積了一筒的人血。那吊睛白額的嚇人樣,再染上一身的血,彷彿嚇人的妖獸一般。

    兩軍處在一種混戰狀態,劉老虎越砍越精神,等他發覺前面沒人可砍時,身後的夏軍已哭喊著作鳥獸散!

    「他娘的,老子還沒砍過癮呢,想跑,沒門!兒郎們,殺啊……」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崽子天生會打洞,呃,應該說什麼樣的將軍帶出什麼樣兵,劉老虎這幫手下哪裡用他吩咐,一見夏軍潰散,早就玩命的追上去,生怕放走一個似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6 00:09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9-9 19:19 編輯

第158章 橫山烽煙(二)
               
    種朴充分領會了楊逸那道命令的含義,他帶著兩千人馬,並沒有深入夏境,而是猛攻西夏在橫山的各個寨堡。

    這次環州共出動五千人馬,除了種朴這一路外,其他的都是五百人一營,分散進入夏境,盡情的燒殺搶掠。

    元九年間,在高滔滔對外婉轉承歡的政策下,幾乎沒有一名宋軍進入過西夏境內,這一結果導致夏軍極其囂張傲慢,同時各處防禦工事也極為鬆懈。

    九年來,他們入侵宋境,宋軍都不敢出城應戰,防守!用得著嗎?

    趙照親政後,停賜西夏歲幣,兩國之間局勢變得緊張了些,夏軍也有意識地加強了一些防備,但九年養成的鬆懈習慣,又豈是一朝能改的?

    除種朴外,其它五路宋軍直接越過橫山,四處砍殺,象劉老虎率領的全騎兵營,都殺到耀德城外了,那裡離靈州已不到兩百里,夏軍竟然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連有效的圍剿都沒有。

    種朴的兩千人馬猛攻橫山各寨,也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四天時間,連下四寨,最後兵臨歸德川一線的蛤蟆寨下,這是西夏在歸德川這條通道上的主要寨堡,依山而建,俯控著歸德川岸邊的這條通道,易守難攻,一但攻下這座寨堡,順著歸德川北上西夏再無險隘可守,宋軍完全可以直接兵臨鹽州城下。

    種朴兩千人馬到達蛤蟆寨時,寨裡的夏軍還是一片慌亂,將領大聲呼喝著,驅趕士卒上城防守,種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他們在橫山掃蕩各寨已經四天了,蛤蟆寨作為歸德川最重要的險隘,竟然還連點準備都沒有?這......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種朴第一時間便下了攻城令,兩千宋軍除了三百後軍,全壓了上去,現在沒什麼梯次進攻之說,打的就是夏軍的措手不及。

    嗡......不論神臂弓,或是普通弓箭,一時萬箭齊發,如同鋪天蓋地的蝗蟲向寨牆上射去,鋒利的箭頭打在夏軍的盾牌和盔甲上,啪啪作響,若是射在身上,則是帶起一蓬蓬的鮮血,和響徹山谷的慘嚎。

    蛤蟆寨的寨牆不到兩丈高,負責防守這裡的是野利部的人馬,守將野利樂哥眼看宋軍黑壓壓的衝上來,帶有倒鉤的云梯都架了寨牆上,自己的手下還在忙著往城上搬滾石擂木,熱油鍋還沒生火呢。

    他娘的,野利樂哥自己的怒火卻快衝天了,大罵不止,一手提刀大吼著:「快!快!都上城來,來不及了,你他娘的還不快把那該死的擂木扔了,先上城擋住宋軍這一波進攻再說!快啊!」

    當!一支勁箭射來,野利樂哥揮刀砍開,然而那箭大概是霸道的神臂弓射出的,野利樂哥雖然砍中了箭身,但勁箭呼嘯著,只是偏斜了一下,還是頑強地射進了他的左臂!

    「將軍!將軍!你怎麼樣?」

    「滾開!殺,快把宋軍殺下去......」

    彪悍的野利樂哥竟然將箭身墊在城碟上,猛然揮刀砍掉左臂上的箭尾,然後撲身向右,把一個爬到牆頭的宋軍士卒給砍落城下去。

    城下的種朴也看出夏軍倉促應戰,防守極為薄弱,他大喝道:「擊鼓!兒郎們!跟我殺!」

    種朴雖不以勇猛見長,但這個時候正是一鼓作氣攻下蛤蟆寨的最好機會,若是無法一次攻下來,夏軍有了準備,想憑兩千人馬攻下這座寨保,那可就難了!因此種朴也不惜親自上陣,以鼓舞士氣。

    果然,隆隆的鼓聲中,見到主將親自提刀衝上來,前面的宋軍士卒人人悍不畏死,手舉鐵盾,嘴咬鋼刀,玩命的往上爬,城下的弓箭手甚至越過了盾牌手的掩護,冒著漫的流矢沖上前就近射殺城上的夏軍。

    更有士卒點燃了霹靂瓜,直接就往城上砸,夏軍有盔甲在身,黑火藥填充的手雷砸上去,事實上殺傷力並不大,一個手雷有時甚至無法殺死一個夏軍,但那沖騰而起的火光硝煙,還有那雷鳴般的爆炸聲,對夏軍的士氣卻能造成極大的打擊。

    整個山谷沸騰了,宋軍如同洪水一般漫上城頭,蛤蟆寨就像一艘驚濤駭浪中的破船,隨時都有可能沉沒,喊殺聲響徹雲霄,硝煙瀰漫使得天地一片昏暗,城上城下兩丈不到的高度,視線竟然都變得模模糊糊;兩軍的屍體在城下疊了一層又一層,暗紅色的血液凝結了又被新的血液漫過......蛤蟆寨在血戰,事實上離蛤蟆寨不過十來裡的哈德嶺上,就有嵬名族的四百夏軍,夏將嵬名山破也接到了蛤蟆寨危急的消息,但他卻按兵不動,絲毫沒有救援的意思。

    原因很簡單,野利一族這些年和梁家走得很近,當初和梁乙逋狼狽為奸,對其它部族極盡排擠打壓之能事。

    嵬名氏名義上是西夏的皇族,但自李元昊之後,就幾乎沒有掌握過皇權,梁家兩任太后,為了控制皇權,對嵬名氏更是一再的打擊,把嵬名氏弄得可用氣若游縷來形容。

    現在野利樂哥被宋軍收拾,正是嵬名山破願意看到的,用一座蛤蟆寨換利野家的一千三百士卒,值得!況且,宋軍不可能就這麼佔著蛤蟆寨不走,嵬名山破已經做好的宋軍撤退後去接收蛤蟆寨的準備。

    可惜嵬名山破注定是個悲劇,他在哈德嶺上眺望蛤蟆寨的時候,做夢也沒想到一支五百人的宋軍竟從他背後殺來,要知道,嵬名山破的背後可是西夏腹地啊!

    這支宋軍的指揮叫梁定新,他這回老實地遵守了楊逸的軍令,絕不深入超過兩百里。梁定新在環州軍中名聲並不響亮,絕對沒有劉老虎那樣來得嚇人。

    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狼行千里吃肉!

    這次越過橫山作戰,梁定新的狠勁絕不在劉武之下,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甚至可以說是寸草不生,因為梁定新很喜歡玩火......這次他得到種朴率軍攻打蛤蟆寨的消息,立即游弋到哈德嶺一帶,本意是來幫種朴打援的,沒想到正撞上嵬名山破的四百夏軍。

    沒辦法,俺是狼,要吃肉!

    梁定新都掩殺到屁股後面了,嵬名山破才如夢初醒,連有效的抵抗都來不及組織,就被殺得潰不成軍......事實上,夏軍的戰力就算正面對戰,也幹不過西軍,更何況兵力少了一百,又忽遭突襲,這一戰,嵬名山破只帶著幾十名丟盔棄甲的夏軍逃出哈德嶺,其它的,都成了梁定新嘴裡的肉。

    楊逸離開了阿甘山,那幾間茅舍卻被蘇東坡佔了去,按老蘇的說法,鹽井關係重大,如今草創,若不留個主官坐鎮,恐怕要出亂子。

    楊逸也沒揭破他的小心思,這丫的根本就是留戀山間的那份清雅,閒來溪邊垂釣,醉後隔著草舍與民夫對吼,雨濕林花可為詩,山影日斜石上眠,霧散晨曦霞千道,月照山空幽鳥啼......多美的事啊!楊逸都想!

    可惜他必須離開了,橫山北面已經殺得如火如荼,每天的戰報如雪片飛來,蘇東坡可以不理軍事,他卻不行,從戰報上來看,這次五千人馬越過橫山,殺得那叫一個狠,鹽州以南,韋州以東,橫山以北這片地兒幾乎被劉武他們殺成了白地。

    各個將領各有各的特色,劉老虎用蠻,梁定新用火,謝敬亭用毒,老謝這人快五十了,心腸可一點不比別人軟,每到一地,殺完了還在水裡下毒,党項百姓被屠了一蕞,追來的夏軍又被毒死一蕞,老謝禍害的能力那是翻倍的算。

    這次突襲,效果跟預期的一樣,西夏幾乎沒有什麼防備,殺過去見人就砍便是,劉老虎他們在前面砍得過癮,楊逸在後面卻必須幫著收拾局面,党項人向來睚眥必報,怎麼應對夏軍隨後而來的報復,這將是楊逸接下來腦細胞死亡的最大誘因。

    環州西大營裡,往日人滿為患的大營,此刻空空蕩蕩,楊逸和軍中都虞侯餘慶良在大帳裡攤著地圖,一點一點地計算著,西夏需要多少時間集合軍隊,最可能走哪條路線,自己的五千人馬什麼時候能撤回來,撤往哪裡,要準備多少軍械,軍資糧草籌集多少,哪裡最適合做為戰場,能不能把夏軍誘到理想的地點......楊逸突然覺得,應該物色幾個參謀了,他娘的,再這樣下去,自己非得未老先衰,英年早逝不可。

    「報!知州大人,鎮戎軍折知軍有回信!」

    楊逸頭也不抬,從傳信兵手上接過信筒,打開信紙看完扔給余應良,沉聲問道:「定邊軍呢?趙若銘還沒有回信嗎?」

    「稟知州大人,還沒有!」

    「時不我待,再派信使,趙若銘這狗娘養的到底怎麼回事?來不來你倒是放個屁啊!他娘的,若是敢扯老子後腿,老子非平了他定邊軍不可。」

    事太多,偏偏這要命的時候,定邊軍知軍趙若銘竟然打馬虎眼,楊逸豈能不大怒,餘慶良和傳令兵對望一眼,見過強悍的,沒見過這麼強悍的,立即明智地決定讓自己腦子來一回間歇性遺忘......「站著幹嘛!還不快去!」

    傳令兵嚇得一哆嗦,一溜煙奔出了大營,比兔子跑得還快!

    「老余啊!趙若銘未必靠得住,咱們必須做好定邊軍不來的準備!」

    「是,知州大人!」

    「傳我命令,讓種朴他們全軍撤回,即日起,環州全境進入最高戒備狀態,各堡各寨枕戈待旦,厲兵秣馬,所有細作全部出動,全力偵知夏軍動靜,各處烽火傳信地一刻不得離人!」

    「是!知州大人!」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6 00:10
第159章 橫山烽煙(三)

    環慶路經略安撫使尹策,怒氣衝衝地走進楊逸的簽押房,還沒看清在坐何人,便大聲喝問道:「楊逸,你意欲何為?」

    蕭憶抬起頭來,看到進來的是一個六十歲上下的瘦小老頭,鬍子稀疏,兩頰深陷,眉毛很長,已伸到眼角之下,身上穿著三品官服,雙目正怒火中燒,身後還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敢問來者可是尹經略使?」蕭憶雖然沒見過尹策,但從官服及年齡相貌上,不難猜到來者的身份,他連忙起身作揖。

    「你是何人?楊逸呢?」尹策不答反問,怒火顯然未消。

    「在下乃楊知州僚屬蕭憶,楊知州正在城中軍營……」

    「趕緊讓他回衙見本官!」尹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蕭憶,一甩大袖,在知州平日辦公的位子上落坐。

    「不必了!」楊逸沉著臉走進門口,回頭掃一眼,身後各個門窗中探出來的腦袋紛紛縮了回去,「下官見過尹經略使!」

    楊逸對尹策的到來不覺奇怪,但尹策身邊的年輕人卻讓他微怔了一下,尹焞!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見到正主到來,尹策一拍案桌喝道:「楊逸,你未經本官同意,擅自挑起邊釁,如此妄為,眼裡還有我這個經略使嗎?」

    「擅自?尹經略此言下官不敢苟同,淺攻築壘,步步蠶食,本是朝廷在紹聖元年就定下的對夏戰略,下官不過是照此施行而已,何來擅自之說?」尹策作為環慶路經略安撫使,不但駁回他的築城安民建議,在這骨節眼上還來找茬,楊逸也沒什麼好臉色。

    「你還敢說不是擅自?本官是環慶路經略安撫使,一路之軍事本應由本官總領,你擅自出兵,慶州竟不得所知,若是夏軍大舉反攻,慶州毫無準備,豈不被你累死?」

    楊逸真是怒了,他曾多次致函尹策,要求集環慶一路之力,于歸德川和白馬川前沿築堡砦,扼守夏軍入侵要道,尹策次次否決,屢屢駁斥;

    你不讓守,還不讓攻?豈有此理。

    「尹經略,你大概忘了一件事,陝西四路本是抗擊西夏的前沿,夏軍年年來襲,而照尹經略這麼說,慶州平時竟毫無防禦準備,下官倒想問問尹經略,您平時都幹嘛去了?難道都等屎落褲襠了才去挖糞坑嗎?」

    「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尹策氣得滿臉漲紅,一口氣喘不過來,差點暈了過去。

    旁邊的尹焞趕緊上前,幫他拍背順氣兒,好不容易讓尹策平息一些,尹焞轉頭對楊逸說道:「楊大人,此時各地春耕尚未結束,環州此時挑起宋夏大戰,一但夏軍大舉反攻,則環慶一路春耕受阻,誤了農時,百姓一年便沒了收成,此舉實為不智。」

    楊逸心裡正火呢,聽了尹焞這話,濃眉一挑斥道:「你是以什麼身份和本官說話,本官與尹經略討論軍務,有你插嘴的份嗎?」

    「楊逸,你休得猖狂,本官問你,若是環慶一路誤了農時,你擔待得起這個責任嗎?」

    「本官既然敢做,就敢當!只要本官一天還是環州知州,環州就不會放鬆對西夏的攻掠,尹經略放心,只要環州還有一兵一卒,本官絕不讓夏軍越過環州,到慶州叨擾尹經略的安閒就是!」

    「好好好!楊逸,你等著!」尹策怒極,撂下這句狠話便拂袖而去。

    蕭憶一直沒出聲,裡心卻暗暗一嘆:畢竟還是太年輕啊!

    等尹策遠去,他讓小吏去端茶水,結果端來茶水的卻是清娘,清娘也不說話,放下茶水後,只是默默地看著楊逸。

    不知為什麼,看到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神,楊逸感覺心中壓著的那座冰山開始消融了,慢慢化著一江融融的春水。

    蕭憶敏銳地觀察到了楊逸的變化,趁機勸道:「其實大人不該如此頂撞尹經略使的,即便他一再撥回大人的請函,但這本該是大人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尹經略使的擔心也有一定的道理,而且就算尹經略再不是,大人如此頂撞,今後他必定處處作梗,這對大人極為不利。屬下也不怕直說,其實就大人目前面臨的危局,不管是用騙還是用拐,弄虛作假也好,無中生有也好,理應努力將環慶路所有的資源集到自己手上,為己所用。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人,欲成大事者……」

    「先生不必說了,我知道錯了!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火氣特別大!今後我一定會注意。」

    蕭憶見楊逸誠心認錯,從善如流,心裡很欣慰,便和聲安慰道:「大人這幾天百事纏身,心裡急躁些也是人之常情。」

    跟隨楊逸這麼久,對楊逸的性格他非常瞭解,楊逸向來是抓大放小,瑣碎之事他很少去費那個心機,現在種朴一干將領大都率軍在外,楊逸只能事無鉅細一手抓,這有違他原來養成的習慣,因而整個人變得煩躁起來。

    「要不,大人讓梅參軍他們分擔一些……」

    「不行!」楊逸不等蕭憶說完,立即否決道,「軍政一定要分開,梅正清等人是純粹的文官,讓他們來插手軍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易生掣肘,我正打算從軍中選拔一些人才,作參謀軍事之用,此策若成,今後就不用事無鉅細都親歷親為了。」

    其實在大宋的軍事構架中,樞密院就相當於後世的總參謀部,這種構架後世已證明是最理想的;但具體到各軍,大宋卻缺少這樣的參謀職能,帶兵的將領大多也有自己的幕僚作為參謀,但他們並非正式的軍官,這些幕僚權力小了,起不到參謀應有的作用,權力大人,整支軍隊又容易成為主將的私人武裝。

    楊逸正打算把自己的思路整理出來,上報朝廷,建議在環州作一個試點,在環州正式建立一套參謀體系。

    這事跟蕭憶一說,蕭憶覺得可以一試,商議完這些事,楊逸才發現清娘還趴在桌邊,一雙水潤的眸子撲閃撲閃地看著他。

    「呃,清娘,你怎麼到二堂來了?」

    「我聽說楊大哥你大發雷霆,便跑過來看看呀,人家還見過楊大哥你生氣的樣子呢!」

    「沒嚇著你吧?」

    「嘻嘻,那倒沒有,楊大哥快喝茶,晴兒姊姊說了,這茶裡她放了茯苓、人參、冬蟲夏草、枸杞……」清娘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明玉般的手指,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數著藥名,模樣充滿了少女的嬌憨,「楊大哥,這茶最是去火滋補,你快喝呀!」

    去火?人參、枸杞之類的不讓人火光四射就好了,還去火?

    楊逸愕然,望著那杯「百草茶」不敢下口,清娘不理,乾脆捧起杯子喂他,蕭憶在一邊看了暗暗偷笑。

    「咦?清娘,你晴兒姊姊不是到新開的鹽井去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還不是聽說楊大哥你這幾天太忙太累,晴兒姊姊不放心,就趕緊回來了。」

    「是你打的小報告吧?」

    「嘻嘻……」

    天都山。

    遠遠望處,主峰蒼翠如黛,主峰之下卻是相對低矮的土山,林木如濤,草色碧綠,這裡是西夏最要的牧區之一,冬暖夏涼,地勢易守難攻,從李元昊統治時期起,西夏便開始在天都山建造行宮,入侵大宋的軍隊也大多在此集結,是西夏的軍事重地。

    神宗五路伐夏時,李憲率領熙河軍曾一度攻下過天都山,盡焚山上行宮及軍械糧草。現在天都山又重新建起了一些宮殿和軍寨。

    天都山的錫斡井軍寨裡,都統軍妹勒和手下將領野利傑哥、阿骨錄、嵬名山存等人聚在一起商談軍務,西夏在流血,韋州以東,鹽州以南,幾乎被宋軍殺成了白地,這回宋之狠,比他們夏軍有過之無不及,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甚至許多党項人的頭顱被砍下,築成一個個京觀。

    九年來鬆懈的防禦讓西夏付出了血的代價,短短幾天時間,西夏軍民被屠殺超過三萬人,梁太后暴怒如雷,下令邊境加強防守的同時,讓妹勒立即出兵報復,十倍的加以報復。

    目前妹勒聚集了靜塞軍司、西壽保泰軍司、天都行營等兵馬,共計五萬精兵,對外號稱十萬,陳兵天都山上,梁太后的命令雖然是讓妹勒立即出兵報復,但妹勒作為西夏為數不多的善戰之將,卻不能這麼衝動,進兵容易,但如何取得實際戰果,如何全身而退,這些都必須慎重考慮,因為天都山對面的涇源路,主帥不是別人,是章楶!

    人的名,樹的影!

    章楶的威名,在西夏可止小兒夜啼,妹勒雖然是西夏數一數二的戰將,但對上章楶,他自己也沒有絲毫把握。

    「統軍大人,進兵路線可以慢慢商議,但犯境宋軍必須先行殲滅,末將請令,請統軍大人給末將一萬人馬,末將定將犯境的宋狗殺個片甲不留。」野利傑哥心急如焚地吼道,他鼻樑下塌,說話嗡聲嗡氣的,加上橫媚怒目,模樣有些嚇人。

    「傑哥稍安勿躁,從軍報看來,犯境的宋軍已經大部分回撤,此時再去追擊,只會分散我方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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