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關閉
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068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6 02:35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八十九章 都是我殺的
         
  
      破曉時分。
  
      劍尖兒劍穗兒手拉著手從紅鶴峰下來,去往光明頂。今天是初一,循例要為蘇景替換起居、修行等諸多應用之物。
  
      一路說說笑笑,姐妹倆的話題不離昨日九鱗峰考教蘇景之事,但才一靠近光明頂,說笑聲立時中斷,雙姝面色陡變:
  
      小小院落蕩然無存,殘碎屍體散落四處,水淹火燒新痕斑駁,光明頂上一片狼藉!
  
      先是大駭繼而大驚,雙姝立刻捏碎木鈴鐺傳訊師尊,同時亮出飛劍護身,疾飛光明頂去查探。
  
      不過片刻功夫紅長老當先趕到,一見光明頂的慘狀,她的俏面也變了顏色。
  
      紅長老的見識自不是劍尖兒劍穗兒能比擬的,光明頂上倒處倒伏的殘屍,只要還能看得清面目的,有半數她都識得,另外一半不認識的,她也曾聽說過:無一例外,都是關押於白狗澗的重犯。
  
      白狗澗出事了。紅長老只覺得頭皮發炸,還來不及細想忽然不遠處傳來傳來劍尖兒的驚呼:「蘇景在這裡。」
  
      呼喊聲未落紅長老已經閃身近前。
  
      蘇景躺在地上,滿身血污生死不知,他的右手邊是一柄平凡長劍,咋看上去完好無損,但用手稍稍一碰,劍形立刻崩碎,化為齏粉隨風散去,轉眼消失不見;蘇景左側是一具又矮又壯的中年人屍體,此人死狀凄慘,除了心口有一道致命劍創外,還被人開膛破肚,五臟六腑都翻得亂七八糟,若是蘇景幹得話不知道他要從屍體肚子裡找什麼。
  
      十足意外、十足驚喜、十足讓紅長老覺得詭異的,蘇景還活著,經絡遭受重創,身上大小傷痕無數、體內真元散亂不堪,但明明白白的,此子還有微弱呼吸、心臟還在輕輕跳動
  
      很快離山門下的重要人物悉數趕到,眾人分工有序,把蘇景送到水靈峰醫治、有人留守光明頂檢查、有人趕赴白狗澗查探。
  
      不久之後消息傳回,白狗澗重獄被破,其中鎮壓的二十一名凶魔悉數逃脫,平日鎮守白狗澗的離山弟子無一幸存,盡遭殘害。
  
      白狗澗中防備森嚴,且每個凶魔身上都設有重法禁制,他們是如何脫開桎梏、甚至駐守於此的離山弟子都沒來得及傳訊就被他們殺滅一空,此事甚為可疑。不過相比於另一件事怪事,這點疑竇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二十一名逃獄重犯,十三個死在光明頂,其中包括最最凶名昭著的墨靈童;有五個死在從白狗澗到光明頂的路途中;另外三個死於白狗澗內。
  
      重犯的確逃出白狗澗,但沒有一個得脫活命,全被人殺了。
  
      驗屍細節,廿一邪魔中有兩個死相最好:赤髮天魔與黎娘娘,先被一劍穿心、隨後又被攪碎元神,落了個全屍;修行朱蛙邪法的哈先生死因與前兩人相同,但是不知為何屍體又遭剖腹;剩下的十八個人就沒那麼好運氣了,統統屍體殘碎,被至強銳意割裂成二三十段。
  
      再追究細節痕跡,離山長老還原惡戰經過:光明頂上先暴發惡戰,誅邪之人殺盡入侵光明頂的邪魔後,又奔赴七十里外白狗澗,沿途誅殺五人、重獄內殺三人,真正是除惡務盡。
  
      至於白狗澗中倒斃的離山弟子,一看致命傷勢就明白他們死於邪魔的神通,雖然也被碎屍泄憤,但是和犯人的死法迥然相異。
  
      與紅長老剛到光明頂時一樣,離山眾多長老、高位執事和重要弟子人人都覺得心中驚悸
  
      『夠資格』被離山永世關押的,無一不是老魔巨孽,都曾在修行道上呼風喚雨招搖一時,這伙子人逃了出來,匿藏於星峰之下,若他們偷襲發難,強若離山也非得吃大虧不可。天幸他們都死了,可殺他們的人又是誰?
  
      不可能是蘇景,就憑他?隨便哪個老魔啐口唾沫足夠淹死他十次;但若不是蘇景,這附近根本沒有別人。
  
      紅長老手中握住蘇景那塊已經碎裂的真傳命牌:「會不會是命牌中封印的神通,助小師叔殺滅魔頭?」
  
      發生這種大事,長老們哪還顧得上平日裡的小小隔閡,任奪緩緩搖頭:「不可能,就算陸九祖親至,怕都無法做到,何況他老人家封下的神通。」
  
      此時又有消息傳來,負責查驗屍體的長老有了新發現:一個叫做『鼓道人』的犯人只是身體被攪碎,元神得以逃脫不知所蹤。
  
      離山秘法傳承、高人輩出,通過屍體查看大修家是徹底魂飛魄散還是身死元神遁,他們有這個本事。
  
      鼓道人是九境邪修,元神只是胎兒之形,離開身體庇護活不了多久,元神力量孱弱無力作祟,已經不足為患,但若它還存活離山眾人就能知道事情真相,長老們二話不說,立刻帶領著精銳弟子展開搜索,務必捉到鼓道人的元神。
  
      至於蘇景,經過水靈峰問診後確定性命無礙,但一時三刻休想能清醒回來
  
      昏迷九天之後,蘇景醒了。
  
      緩緩睜開眼睛,一時間尚不知身在何處,蘇景腦筋混沌、目光迷惘。
  
      忽然,一個年輕女子閃入視線,笑容從容優雅:「師叔祖醒來了?」語氣中的歡喜讓人覺得親切舒服。
  
      離山真傳之一、出身水靈峰的扶蘇。
  
      認出眼前人,神智隨之復蘇,之前發生的事情立刻呈映腦海,蘇景的心思還陷於光明頂的苦戰,陡地坐直身體,旋即劇痛傳來四肢百骸發膚屋內無一不疼,慘叫著他又摔回榻上。
  
      扶蘇趕忙搶步上前:「師叔祖小心。」
  
      一疼一摔,難受則以,但也讓蘇景更清醒了些,見到同門弟子、再看看房中情形就明白自己已經脫險,可是心中的疑惑更盛,脫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或許是給他送過賊贓的原因,在蘇景面前,扶蘇少了一點端莊熟雅、多了些許俏皮活潑:「師叔祖還問怎麼回事?全離山的人都想來問您老到底怎麼回事。平時韜光養晦深藏不露,看上去不過三境的小小修士,怎就會縱劍成狂,一人一劍大殺四方,誅滅所有了白狗澗逃獄邪魔。」
  
      蘇景樂了,沒心沒肺的:「乍一聽還以為你說的是我呢。」
  
      扶蘇笑彎了眼睛:「說的就是您老,絕不會錯。這可不是我編的,有人證的,言之鑿鑿。」
  
      蘇景笑不下去了。
  
      低頭尋思了好一會,他示意扶蘇把自己扶坐起來,認真問道:「什麼人證、到底怎麼說,你給我自己講一講。」
  
      『人證』不是人,是個失去軀殼的元神,鼓道人。
  
      離山高手沒用多少時間就搜尋出鼓道人的元神,那時它已垂垂將死,且神智完全混沌,說出的話顛三倒四詞不達意,幾無重點可循。
  
      「鼓道人沒說上一陣就魂飛魄散了,長老們把他死前的胡言亂語好一番揣摩,雖然沒能得出准確意思,但大概好像是你化身瘋魔,御劍暴起殺光所有人。」
  
      鼓道人沒能給出准確的口供,復蘇所說的『推測』來源於鼓道人反復大吼的『小心那小子』、『劍魔化身』、『離山弟子』等幾個短詞亂句。
  
      扶蘇身份斐然,僅次於掌門與諸峰長老,是以對鼓道人的口供她有資格知曉,大概把此事交待過,扶蘇反問蘇景:「長老們都盼著您快快蘇醒,好向您印證事情具體經由。」
  
      可惜,事情的經由蘇景不知道。
  
      不是裝傻,他是真的不清楚。當夜自己手段用盡,只憑手上最後一柄長劍與邪囡死鬥,對方以『指』做劍催動起一道巨大劍影,他則只覺腦中一聲轟雷巨響、眼前天地盡化血色,旋即一無所知,直至蘇醒。
  
      若蘇景『泉下有知』,一定以為當時腦中轟鳴、目見血色是因為中了邪囡的劍、身死道消矣。
  
      另就是在聽扶蘇講述現場情形時,蘇景心思微動、以一絲神識去探自己的錦繡囊,隨即又暗吃一驚:被蛤蟆怪吞掉的冥明尊、被邪囡咬斷的庚金劍羽、被他扔出去嚇唬人的十三鬼身,竟都被收了回來、安安靜靜地躺在錦繡囊中。
  
      蘇景繼續搖頭,沒去回答扶蘇所問,先放出一隻烏鴉訊問妖奴傷勢,黑風煞和裘平安都沒事,傷得比蘇景輕得多,在妖氣充盈的洞天中休養,用不了多久就能盡數回復。
  
      蘇景放心了,至於其它想不清楚的事情,此刻實在懶得多動腦筋,口中換過了話題,和扶蘇閒聊了起來,問明了自己昏迷多久、身在何處等事情,隨即笑問:「真傳弟子修行為第一要務,水靈峰上又有諸多醫家聖手坐鎮,怎麼會勞動你的大駕,我這點傷勢哪用得到你親自照顧。」
  
      扶蘇情不自禁壓低了聲音:「若是師父給你問診查傷,以他老人家的秘法,只要你三個月內服食過『天香鎮元』他都能查探出來,那樣的話可就麻煩大了。我非來不可!」一邊說著,她的目光也開始閃爍,果然不是做賊的料子,幾年前偷過一次東西,到現在還忍不住心虛。
  
      怕蘇景最近吃過天香鎮元、更怕師父在療傷時看出端倪,一聽說蘇景出事扶蘇立刻就從她清修的星峰趕來了。她是水靈峰風長老最得意的弟子,有她代勞風長老樂得清閒。
  
      就是扶蘇此舉稍嫌孟浪,有些關係親近的姐妹笑她『莫不是對他動了什麼心思?』,其他弟子不敢直接和她打趣,但心裡想一想、私下談笑幾句總是難免。為了遮掩做賊事,扶蘇忍了
  
      閒聊之中,扶蘇又為蘇景問診,確定他傷勢無礙、只差休養功夫後,她起身出門,把蘇景醒來的消息報於門中前輩。
  
      長老們進門,劍尖兒劍穗兒仗著師父的寵溺和跟蘇景的交情也一起進來,諸長老免不了的一番客套過後提及正題,訊問事情經過以及眾人最最關心的、眾多邪魔到底是怎麼死的。
  
      蘇景眨了眨眼睛:「嗯此事他們都死了是啊,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心虛之情只一閃而過,小師叔就變得目光清澈義正言辭,口齒清楚起來:「白狗澗重犯傷我門宗弟子、冒犯八祖道場,凡我離山弟子人人得而誅之。當謹記,除魔衛道,我輩義不容辭。」
  
      長老們寂靜無聲,沒人知道應該說點啥。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37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6 22:28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章 曠古爍今
   
  
      反應最快的仍是紅長老,躬身道:「謹遵師叔教誨。」
  
      其他長老也是一個樣子,躬身行禮重復:「謹遵師叔教誨。」禮數嚴謹聲音整齊,但語氣裡掩飾不住的幹巴巴。
  
      起身後,又是一陣寂靜。大伙真心不知曉的該怎麼說他。
  
      過了片刻任奪開口:「妖人居心險惡膽大包天,個個該死,這一重自不必說,只是他們都死於師叔手下還請你仔細解說。」
  
      蘇景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任奪豈能讓他不開口就蒙混過關,繼續道:「此事關係重大,務請實言相告。」
  
      蘇景露出來了為難的神色,又在任奪幾次催促下,終於應道:「罷了,諸位都是我離山棟梁,便直言相告吧,是陸師叔傳承於我的絕頂神通!」
  
      說不清的事情就往陸老祖身上推,無所對證的牛皮永遠戳不破。說過後蘇景又一本正經的囑咐道:「陸師叔曾叮囑於我,這絕頂神通不容外人所知,你等不可泄露出去。」
  
      什麼神通能讓一個三境小修殺光一群魔頭?任奪口氣冷淡:「小師叔說笑了。」
  
      六個字,任奪收聲。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蘇景的話太荒謬,以任奪的身份都不屑去辯駁。
  
      『不屑』是態度,但並非真的不反駁。任奪人老成精,其實以退為進,等著蘇景瞪眼問一句『我又何曾說笑』,他再開口直斥,如此一來這番交談就從『晚輩向小師叔求證』變成『蘇景苦苦解釋』,其他且不論,至少詞鋒和氣勢任奪穩占上風。
  
      不料蘇景根本不吱聲了,灑然一笑,無聲之語不言而喻:愛信不信,有輒你想去。
  
      沒能搶到語鋒,任奪的大把道理反倒被悶回肚子裡沒法說了。任奪悶立於當場,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頭再開口,只有微微側頭,把一個眼神遞了出去。
  
      站在任奪身旁的一位虞姓長老不慌不忙地開口了:「白狗澗二十一名重犯個個邪法驚人魔功了得。這些魔頭湊在一起,陸九祖的寒月天河劍固然絕頂於世,只怕也力有未逮。」
  
      虞長老與任奪一向交好,不過他本人平時並不招搖,成天笑呵呵的,看上去老好人一個,說完後稍加停頓,又補充道:「弟子不敢指摘陸九祖,只是心存疑惑、就事論事,陸九祖親至都難以做到的事情,只憑他老人家傳下的一道神通」
  
      「一夜之間斬殺那二十一個魔頭,陸師叔做不到嗎?」蘇景想了想,居然點頭附和:「的確做不到以前做不到、以前他還在離山時的確做不到。」
  
      蘇景加重了語氣,聲音響亮起來:「只是諸位不曉得,師叔最後一次下山之後,又得奇遇煉就驚世神通!」
  
      虞長老搖頭:「陸老祖最後一次下山至小師叔歸山,前後加起來不過二三十年的工夫,縱然陸老祖得了機遇造化,這短短工夫也不夠煉化一道大神通的吧。」
  
      任奪、虞長老等人亮明了架勢,今天是一定要把事情較出來個真章的,蘇景耐心得很:「普通修家自然是不夠時間,但陸師叔是什麼人?非常人非常事,他的修行又豈是我們能夠揣度的。」
  
      「這個」虞長老面色躊躇,似乎不願和師叔爭論、卻又因『真義所在』不能不說:「小師叔說的道理是沒錯的,但若只是道理的話,未免成了空談。」
  
      蘇景微笑搖頭:「本以為不用多說虞長老就能明白的。」
  
      虞長老恭恭敬敬:「弟子愚鈍,請小師叔指點。」
  
      蘇景卻不再理他,轉頭望向了劍尖兒劍穗兒兩姐妹:「你倆可知,白狗澗中關押的魔頭,都是什麼樣的修為嗎?」
  
      劍尖兒脆生回答:「九境如意胎或以上,無一例外,都是元神境界。」
  
      蘇景嗯了一聲:「便是說,他們都還是修家,尚未成仙。」
  
      諸多前輩在場,劍穗兒不敢笑,不過語氣輕鬆:「這是自然,若他們中有仙家,一來早就飛升仙界不存於中土,另則就算他們還在世上,怕也沒有敵手了,豈會被咱們抓來關押。」
  
      蘇景追問:「照你們看,以這些魔頭的修為,有資格抵御最後的飛仙大劫嗎?」
  
      劍尖兒瞪大了眼睛:「最後一道升仙大劫?絕不可能,魔頭們的手段雖強,但還遠遠不夠登仙的資格。」
  
      劍穗兒順嘴幫腔:「若他們的劫數到了,只有灰飛煙滅一個下場!」
  
      蘇景把話題從魔頭引到天劫,繼續發問:「登仙最後一劫很凶猛吧?」
  
      前輩怎麼問自己就怎麼答,這一重是絕不會錯的,劍尖兒如實回應:「修行本是逆天行事,那劫數就是天道阻止修家飛仙的最後一道關隘,動用九天之力、引寂上殺滅之雷入劫,蘊乾坤怒、天地威,是這世上最最凶猛的力量。」
  
      蘇景點了點頭:「陸師叔能過這一劫嗎?」
  
      言及老祖宗,劍尖兒有些遲疑,劍穗兒則不管哪套,有啥說啥:「陸九祖的境界稍差,第十境的修家渡這最後一劫,不存僥幸、沒有希望。」
  
      「是啊,師叔他老人家境界未及、時間卻到了,他過不去最後一劫。」說到此處,蘇景忽然把語氣一轉:「可是師叔的劫數呢?」
  
      蘇景笑意浮現:「踏入元神境界後,修士就只剩三千年時間,時辰一到劫數便至!天下修家皆知,離山陸崖九的時辰到了早在十幾年前,他的『三千年之期』便滿了。我還是那一問:他的劫數呢?!」
  
      陸崖九躲避大劫的真相只有蘇景自己知道,在場眾人誰能答得上來?
  
      蘇景的笑意更濃了些:「大劫難渡,終歸還是有人闖過去了。遠古高人到今時翹楚,不知多少人都闖關登仙。證大道、得永生逍遙,這份成就固然了不起到了極點,但前有古人後繼來者,算不得曠古爍今。」
  
      「唯獨,陸師叔!」蘇景提高了嗓門,重傷之下聲音反而有些嘶啞:「大限早至而天劫不見,此事可曾有過先例嗎?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測,才是真正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為何他的天劫不見了?說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師叔得了莫大造化,另辟蹊徑參透無上神通,硬生生地拖慢了劫數、硬生生地從老天爺手裡搶來新的壽數!單只這份手段,試問天下修家哪個能及?莫說與師叔比肩,就連一窺端倪怕是都沒資格吧!」
  
      「陸師叔的手段就擺在那裡,不過有些弟子沒留意吧。」
  
      蘇景長吸了一口氣:「白狗澗的重犯,哪個不是被關押了幾百上千年,縱使修為了得,在禁制下還能繼續修煉嗎?日夜不停受酷刑煎熬,剛剛逃脫之際,能有全盛時的三四成本事就頂到頭了;反觀陸九祖,連修天大劫都被他拖慢了,這等驚才絕艷之人,傳下一道神通、助我一夜之間屠滅廿一妖人,不可能嗎?很滑稽嗎?」
  
      除非陸崖九現在從青燈境裡鑽出來,否則誰能再反駁蘇景。
  
      有惶恐、有懊悔、有恍悟、有歡喜,虞長老擺出的表情精彩,連連點頭稱是。任奪眯起了眼睛、靜靜注視蘇景片刻,終是無法從少年那番『死無對證』的說辭裡找出破綻,只冷冷淡淡地說一聲:「小師叔好洪亮的聲音。」
  
      「講實話的時候底氣足,聲音自然響亮。」蘇景受之無愧,笑得清澈:「魔頭我殺的,都是我殺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38 編輯

linco1201 發表於 2013-2-17 05:46
升邪 -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麵條作祟
  
      到了這個份上事情再沒啥可說的了,長老們又對蘇景的傷勢叮囑幾句,就此告辭。倒是蘇景心中還有疑問未解:「請問紅長老,那些妖魔鬼怪個個都是罪大惡極,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們養在白狗澗,直接殺了豈不更好?」
  
      「暫時留下他們的性命,是因為他們身上都牽扯了些機密事情,比如邪魔的巢穴、又或者妖法魔勁的來源、古器冥丹的藏匿地點等等,就這麼說,進了白狗澗就死定了,但是在他們死前能再榨出些東西來豈不更好。」
  
      蘇景點點頭:「重犯裡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娃,長得蠻討喜......」
  
      不等問完紅長老就知道他說得是哪個:「這個老魔喚作墨靈童,白狗澗的囚徒中以她凶名最為昭著。」
  
      「嗯,殺她我費了不少勁,此人什麼來歷?」
  
      紅長老應道:「邪教出身,但並非修行道上的魔門邪派,而是凡間的邪教,喚作『至黑天』,拜奉一種叫做『墨巨靈』的邪神。」
  
      中土天下信仰駁雜教門林立,大至三清佛祖小到山精樹怪,都有百姓虔誠拜奉。是以免不了的會有些神棍巫醫故弄玄虛、打著神仙旗號愚民斂財,『至黑天』便是這種騙人的教門,它供奉的『墨巨靈』在有識之士看來根本就子虛烏有、是神棍生編硬造出來的。
  
      邪囡的母親只是個偏荒地方的愚婦,舉家信奉『至黑天』,因為有幾分姿色被聖教主看上、做了侍妾誕下一名女嬰,小娃開始一切都好,但五歲時忽然昏迷,整整十年未醒,身子也再沒長高一寸。
  
      待甦醒過來,小女娃就變成了邪囡,不知從哪裡傳承了可怕的力量與無數邪佞法術,自稱墨靈童。從她張開眼睛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殺人,先是身邊親人、法壇中的信徒,繼而周邊郡縣的無辜百姓,詭異的是她殺得人愈多她的本領就越強。由此蘇景也明顯察覺,離山弟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邪魔逃獄非同小可,尤其他們是如何破除自身禁制,這一重關鍵離山非得弄清不可,百年之內只要和白狗澗有過接觸的弟子都被請到刑堂問話,因而光明頂惡戰之事也傳遍離山。
  
      之前還在議論著九鱗峰考教真傳、蘇景用『如見』做擋箭牌無恥的離山弟子們,突然聽說『蘇景一人一劍,廿一老魔伏誅』的消息,人人心中駭然。
  
      只要是離山弟子就知道那些重犯是什麼樣的人物,平時遇到一個,自己連逃命都無望的,想不到竟被蘇景殺光了?!
  
      蕩平邪魔,保的門宗無恙免受大災,這是天大功勛;更要緊的是,這個蘇景到底是什麼實力?陸九祖引入門宗的,到底是個根骨差勁的後生還是被轉世重生的劍魔?尤其九鱗峰任疇乘,聽說此事後脊冒出了一層層的冷汗,幾乎都濕透了背襟,這樣的傢伙,自己還耀武揚威地跑去和人家比劍?
  
      ......
  
      水潤萬物、滋養天下,五行之中療傷道法效果最好的非它莫屬,再加之由扶蘇這樣的高手親自照看和門中滋養補品的調理,七個月後蘇景傷勢痊癒、修為盡復。
  
      白狗澗群魔脫獄之事最終也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長老們人人心中有數,但表面上早就放鬆下來了,暫時算是個不了了之的局面。
  
      重返光明頂後,蘇景又花了些時間,把斷掉的那支紫凰庚金劍羽重新煉化完好,後面他打算出門轉上一圈,手上總得有一把合用的飛劍才行。
  
      蘇景的第一站,火遁去往山核小院找莫耶藍祈。
  
      一見藍祈蘇景執大禮參拜,認真道:「謝師母救命之恩!」
  
      藍祈納悶:「什麼救命之恩?」
  
      蘇景比她更納悶:「不是您?」
  
      自從蘇景醒來,對當夜諸魔伏誅就有了個猜測:是師娘察覺光明頂有異,及時殺了出去,掃蕩妖人救下自己的小命。
  
      之前在諸位長老面前蘇景煞費口舌、把這樁大功勞死乞白賴的攔到自己身上,主要就是怕長老們會繼續追查、在光明頂及周圍尋找那個『伏魔之人』。萬一因此查出師母的藏身地,說不定就是一樁大大的禍事。
  
      另外......這麼大的功勞,沒人領不就浪費了?凡俗出身、普通人家的蘇景可見不得這種事。
  
      藍祈拉著蘇景坐下,待他把事情從頭到尾講過後,她緩緩搖頭:「不是我。我的五感僅落於這座院子,從不會外探。而且那些魔頭的本領,真要遇上了,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在幾個時辰裡把他們盡數誅滅斷不可能。」
  
      既然不是師娘所為,蘇景自然也就不再糾結此事,這次來山核,他還有修行疑問要向師娘請教。
  
      先把自己這幾年修煉的情形和盤托出,跟著蘇景說道:「在白狗澗出事前,我靜心修行第三境有五年多的時間,可打通的卻儘是阿是穴,主竅一點動靜沒有,越練心裡就越不踏實。」
  
      修煉到死也未能破第三境的修士有的是,但阿是穴開了百多個、主穴全無鬆動跡象的情形異常罕見。
  
      藍祈愣了愣:「怎會如此?莫不是金風對陽火有什麼影響?」說話間將一道真元探入蘇景體內,緩緩遊走經絡仔細查識,足足幾個時辰的工夫過去,她的眉頭皺了起來:「陽火金風相處融洽,沒有衝突更不存影響,奇怪了。」
  
      對上這種怪事,若有見地當時就能找出根由;若是茫然無緒就算想破頭也沒用,可藍祈顯然不肯罷休,纖指輕敲額頭苦苦思索個不休。蘇景不忍讓她如此費心,咳嗽了一聲隨口岔開話題,講起些不相干的事情。
  
      要哄師娘開心,當然就要說師娘賞賜的寶貝有多好用,蘇景提到當初冥明尊喚來滑頭鬼少主,藍祈則心不在焉,隨口支應著:「冥明尊現在威力比起少女送你的那頭狐狸大有不如......」說到這裡,藍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眸猛地一亮,三瞳渙開、邪異凜然,脫口道:「三鮮麵!」
  
      蘇景愣了愣:「啥?」
  
      因為提及少女送給蘇景的『一怒則妖狐顯』的法術,進而想到腌臢老道請蘇景吃麵這個關鍵,藍祈開解了難題,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點頭:「陸崖九的眼光一定不會錯,他不是對你說過:那頓麵條靈元,要到你修行至如是境時才會顯現威力嗎?」
  
      待蘇景點頭,藍祈繼續道:「那你修行到了第三境,可有察覺『麵條靈元』的作用?」
  
      蘇景心思靈活,到現在哪還能想不明白,本應在自己踏入如是境之後就開始發揮力量的麵條靈元並未『如約而至』,而第三境的修行裡卻多出一項『勢如破竹打通阿是穴』的古怪情形。
  
      不用問了,自己的阿是穴一個接一個的開,指定是『麵條作祟』。
  
      青燈境中的少女和老道是連陸崖九都無法窺探的高深人物,有關『麵條作祟』的具體道理藍祈無從揣度,但也不用再做追查了,那兩個人對蘇景充滿善意,阿是穴連開是奇事而非壞事,開解過疑惑蘇景和藍祈的心中也就輕鬆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41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8 01:32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二章 要死就趁現在
   
      陪著藍祈談天說地,參蓮子最近正在閉關修行,蘇景不去打擾他的功課,在山核中待了大約七八天的光景後向師娘告辭離開,臨行之際他又問了另一件事:「自從打通第一道阿是穴後,我就常常會聽到金烏長啼,而且阿是穴開得越多,耳中的烏啼就越響亮,現在幾乎有些心驚動魄的感覺了,這個事情正常不?」
  
      「以前沒聽陸角提過此事。」藍祈輕輕搖頭:「不過如是境的修行就是這樣,每開一竅修者對天地的感覺就會更甚一層,你修行的是金烏正法,察聽到冥冥烏唱也說得過去。」
  
      師母的解釋和蘇景自己琢磨的結果差不多,蘇景大禮拜別藍祈,這時候藍祈忽然問道:「你確定不是任奪?」
  
      問題來得突兀,但蘇景知道師母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不確定,但可能不大,我仔細想過。」說完他火遁重返光明頂。
  
      幾乎沒做停留他便出山去了。看過了大師娘,蘇景又跑去凝翠泊探望小師娘。
  
      淺尋對蘇景可沒有藍祈那份熱情,見面後不等蘇景講出來意她就冷冷道:「以前說過,沒事少再來我凝翠泊。你最好能有個站得住的說辭。」
  
      蘇景直接挑最嚴重的講:「弟子在光明頂修行時遭遇邪魔圍攻,個個都是元神境界的高人。」
  
      這麼大的事情,淺尋依舊無動於衷,漠然打斷:「再如何凶猛的魔頭,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既然如此,便是沒事了。」
  
      蘇景訕訕閉嘴,尋思片刻,再度開口時他改路子了:「對付邪魔時我動用了師叔給我真傳命牌,內中封印的神通是劍氣化形...是您老。」
  
      果然,這句話好使,淺尋愣住了。
  
      好一會,淺尋淺淺地嘆了口氣,對蘇景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光明頂惡戰又被蘇景說了一遍,淺尋聽得認真,但只有在命牌碎、劍形現那一段顯出了些神采,之後又變回仄仄的樣子了。
  
      事情講完,蘇景問淺尋:「您賜我的那柄劍......」
  
      淺尋明白他想問什麼,當即搖頭:「千真萬確的凡鐵、再普通不過的人間兵器,那把劍只是給你揣摩劍意用的,並無其他稀奇之處,更沒有封印什麼神通。」
  
      答案篤定,蘇景『踏實』了。
  
      不是藍祈殺上光明頂,不是淺尋的賜劍有玄虛,再加上鼓道人死前的胡言亂語,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劍魔附體』了?
  
      想到這裡蘇景居然笑了,想想那個吞了冥明尊又被開膛破肚的哈先生,和重新被拾回錦繡囊的那幾樣寶貝,自己瘋魔之後還不忘把東西都撿回來,果然是平民出身、本色不褪。
  
      淺尋坐在桌前單手托腮、靜靜地想著心事,根本沒去留意蘇景,更不會問他為何發笑。
  
      而蘇景沒心沒肺發噱之時,拈花神君也忽然傻笑起來。
  
      三屍沒在島上。從前年開始,他們就被淺尋扔進了陰森森的大湖裡,在暗潮與濁流中練劍,四五個月才能上岸一次,不是休息、是接受淺尋考教,若進度有虧少不了吃點苦頭。
  
      現在三個矮子還在湖底,根本不知道本尊來了。
  
      見兄弟發笑,赤目運力把手中長劍一圈,附近湖水立刻被劍氣擊散,矮子們身周顯出了一片數丈方圓的空地。這些年裡,蘇景那邊練功不輟、三屍力氣與日俱增;淺尋教導更是不凡,三屍的劍術著實有了些成就。
  
      騰出片沒水的地方,赤目才得以說話,問拈花:「你笑啥?」
  
      「終於盼來了脫身之日,就要重返花花世界,自然要笑!」拈花神情歡喜、小眼睛亮得嚇人。
  
      畢竟是天生的靈怪,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但後來拈花漸漸有所感覺,自己三兄弟身上都被淺尋附著了一道『眼識』,只要他們還在凝翠泊域內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探知,所以淺尋總能洞察先機、讓三屍『求死無門』。
  
      不過三屍的天資各不相同,也只有拈花能察覺到淺尋布下的『眼識』,另外兩人都沒感覺。
  
      赤目和雷動聞言動容:「怎麼說?」
  
      「眼識散去了,估計是小師娘因為什麼事情走神了,要死就趁現在,快快快!」拈花連聲催促,三屍各挺長劍發動『死遁』,彼此對准要害就扎了下去。
  
      利劍穿胸、心口劇痛,三屍卻真正大喜......真如拈花所說的那樣,這次自殺小師娘沒再出手阻止,當真死成了!
  
      砰砰砰,三聲悶響連成一串,三屍重生於本尊身旁。
  
      三屍心花怒放,齊齊放聲大笑!雷動雙手叉腰:「哈哈,天可憐見,咱們兄弟終於逃了出來。」
  
      拈花手摸肚皮:「哈哈,蘇鏘鏘,你可有想念咱們哥們?」
  
      赤目搖頭晃那:「哈哈,這次多虧......咦?」
  
      三屍看清了地方,看到了淺尋。
  
      「蘇鏘鏘,你怎麼會在凝翠泊?!」異口同聲,三屍捶胸頓足,又委屈又恨、真委屈真恨。
  
      「回去繼續練劍。」淺尋淡淡開口。
  
      三屍數不清被淺尋收拾過多少次了,早都怕了這個冷冰冰的妖女,整整齊齊地喊了聲:「謹遵小師娘法諭!」肩並肩地跑回湖邊跳下去了,
  
      重返湖底,拈花面色凄苦:「本尊不長進、不爭氣,咱們分身再努力又有什麼用!」
  
      ......
  
      小師娘喜歡清靜,蘇景並未在凝翠泊停留,問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後就告辭離開。臨行前淺尋告知蘇景:「三屍留在凝翠泊專心練劍,這些年不會再去找你,就算你遇險他們也無法趕去。」
  
      有淺尋看著三屍根本死不了,就算感知蘇景有難也白搭。
  
      蘇景恍然:「我還納悶白狗澗出事時他們仨怎麼沒來呢。」
  
      「他們三個當時找過我,又鬧又跳又罵,劍都不練了,躺在地上閉眼等死,天亮之後見自己還沒死,罵你不爭氣來著。」淺尋清清淡淡的應道。
  
      另外淺尋又送了蘇景一把劍,仍是普通貨色,和之前化作齏粉的那一柄沒太多區別。
  
      到了現在,對於白狗澗重犯逃脫當夜發生的怪事,蘇景倒是個想法,但此事無以證明,也沒有人能為他解惑,只有等他將來修行高深自己去揣摩,現在就先將此事放在了一旁。
  
      展翅飛出凝翠泊,蘇景不回離山,向著故鄉白馬鎮疾飛而去。
  
      從當初捏碎老祖留下的木鈴鐺到現在,仿佛只是晃了晃,不覺得過了多少時間,可是仔細算一算,離開白馬鎮十五年了,就連他回歸離山都已經有十個年頭。
  
      白馬鎮上的小娃娃,如今都該長成青壯、當家立戶了。
  
      蘇景想要回鄉去看一看,順道還有件事情,有一個離山弟子被他廢去修為『發配』小鎮十年了。
  
      修行門宗處於人間卻又與人間隔絕,山中清寧凡俗難擾,是以離開修行地後蘇景才發現:不知何時,東土大亂。
  
      昔日朝廷傾覆無存,諸侯割據各懷雄心。十餘年前還是太平安寧的東土世界如今變得四分五裂......東土漢境又逢亂世。
  
      一路之上烽煙遮目殺聲盈耳,亂世正愈演愈烈,昔日清秀小鎮黑煙滾蕩、往日繁華城池餓殍橫街,慘狀讓人不敢直視。一如既往,只要遇到了就不會視而不見,蘇景力所能及,對難民施以援手;對趁火打劫的流寇亂匪嚴懲不貸。
  
      相較於無可挽回的大勢,他的作為無異杯水車薪,蘇景本領再大也救不了整個天下,只求個無愧於心吧。
  
      -----------------------------
  
      馬上就是新的一周了,下周的目標依舊是首點、首推兩個榜單,豆子懇請兄弟姐妹的支持,謝謝你們!
  
      就是你們這伙子人......讓我碼字碼得特嗨^_^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44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8 01:37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三章 亂世洪爐
   
      新一周了,求點擊、推薦、收藏!咱們繼續衝!
  
      呼喚支持,我知道,我們修鞋的個個都心狠手辣!
  
      --------------------------------------
  
      清早時分,一串馬蹄響亮,從長街一直敲到白馬鎮百姓的心裡。
  
      馬上的青年結實壯碩,生著一副讓人羨慕的好身板,但他的衣袍滿是塵土、雙眸暗淡無光,掩飾不住的疲倦。
  
      青年自鎮外趕至縣衙,下馬後直奔大堂。
  
      亂世降臨數年,白馬鎮早都沒有縣官大人了,現在坐鎮於衙門的是全鎮公推的長者:土生土長於此,深得百姓信任的老捕頭:齊樹生。
  
      托了所處地勢的福氣,白馬鎮未遭兵禍波及,還算平安。
  
      密談過後,齊頭兒拍了拍青年騎士的肩膀:「辛苦了,快去休息,後面咱們還有的忙。」說完,起身走向外面,衙門口上早都聚集了大批等消息的百姓。
  
      來到人群前,齊頭的聲音低沉:「前方秦王兵敗,快則五日慢不過七天,福威侯的先遣便會抵達,帶隊將領是大醜。」
  
      話音一落百姓嘩然,人人皺眉嘆氣......福威侯來自北方,得了塞外蠻族的擁戴,軍容盛大實力了得,此人性情暴虐,大軍所過之處血流漂杵,他麾下『三凶兩醜』五名大將殘暴尤甚,這次帶隊的正是其中的『大醜』。
  
      大醜率領先鋒來到小鎮,大伙真就不用活了。
  
      其實天下皆亂,白馬鎮又怎可能獨善。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不過遲早事情罷了。
  
      白馬鎮再不能待了,齊頭傳下命令,百姓重返家門收拾行囊口糧,明日清晨舉鎮遷離......
  
      人心惶惶,小鎮亂成一團,那個甘冒奇險探來重要消息的青年卻再支持不住,勉強回到住所一頭倒在床上沉沉昏睡過去。才睡了片刻,忽然覺得有人拍他肩頭:「樊翹,醒來,先莫睡了。」
  
      十年光景、凡俗打磨,昔日離山上心驕氣傲的內門弟子,如今白馬鎮上滿面風霜的青壯漢子。
  
      樊翹一驚而醒,還道兵禍襲來,伸手去就抓自己的橫刀,旋即他才看清來人:「你?你來做什麼?」
  
      頭戴祥雲冠、身著七星袍,背負長劍手橫拂塵,一位中年道長端立於床前,當真有幾分仙家氣勢,只是一雙門牙稍大,於他微笑之際凸出於上唇,看上去詭裡詭氣。
  
      大牙道士稍顯意外:「你還認得我?」
  
      樊翹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沒什麼語氣:「光明頂主人座下第一妖奴,六兩大人,我又怎會不認得你。」樊翹從內門弟子被貶為光明頂奴僕雜役,以他現在的身份,甚至都沒有稱呼蘇景為師叔祖的資格。
  
      六兩笑了,由此一對大板牙凸出的更加明顯:「成了,別那麼陰陽怪氣的,我可不欠你什麼,正正相反的,既然見面了你總得謝謝我。」
  
      樊翹納悶:「把話說清楚,我該謝你什麼?」
  
      「龐家那一門三飛賊、席鳳坡的十五銅錘、七關寺裡的那個老妖僧、關東來的馬蹄刀......」六兩的回答莫名其妙,樊翹卻面露驚訝,不等說完就追問道:「原來是你在幫我?」
  
      十年前樊翹受命於蘇景,來到白馬鎮給宋寡婦的兒子送藥,跟著留在縣衙做一名候補捕快。光明頂主人怎麼說,他這個奴僕就得怎麼做,但具體做成什麼樣子蘇景沒有刻意要求,樊翹自然破罐子破摔,活死人似的混吃等死。
  
      但衙門中的齊頭兒對他反復規勸,樊翹畢竟不是普通少年,不久後他便想通了,既然仙緣已斷,自暴自棄又有何用?振作起來也不能再問長生,可至少不會辜負這一世為人。其實樊翹本心不壞,天生來一副熱心腸,只是少年太得意以致狂妄驕橫,再重拾本性後,做個捕快正好。他的修為被廢去了,不過身體基礎比起普通人來仍要強得多,抓賊時一貫奮勇爭先,對小鎮上的百姓也照顧有加。
  
      剛剛六兩提及的那些人物全是巨寇悍匪,世道亂了,凶狠人物一下子就多了出來,小鎮還能守住當年的平靜,其中樊翹功不可沒。樊翹在緝捕他們的時候都曾遭遇過可怕凶險,只是每次均能化險為夷,不用問了,是六兩暗中相護。
  
      樊翹的神情緩和下來,對六兩深深一揖:「多謝你。」
  
      六兩呵呵笑著:「怎麼說咱們也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麼多禮。」
  
      樊翹卻不起身:「另外還有一件事,樊翹要拜托六...六爺。」
  
      六兩笑道:「六爺這個稱呼無論如何我都不敢當,你若看得起我,就喚我大號六兩,或者,叫我老宋也成。」
  
      精怪修煉成人,大都喜用諧音給自己取姓,松鼠姓宋也在此列。
  
      六兩拉著樊翹坐了下來,大好妖奴生了一副機靈心眼,反問樊翹:「若我沒猜錯,你是想請我幫一把白馬鎮?」
  
      小鎮民風淳樸,樊翹孤身一人逗留十年,今天被劉二哥拉去喝酒聽戲、明天又被三嫂子張羅著去相親,每逢節慶衙門裡的兄弟也不會撇下他,樊翹心中對此間的感情著實不淺,聞言點頭。
  
      六兩擺手道:「就算你不說我也不能坐視不理。白馬鎮是什麼地方?這是小祖宗的成長之地,除了這些年新添的娃兒,哪個不是小祖宗的熟人朋友?六兩在此,豈能讓他們遭災受難,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傳令下去,兒郎們今晚就到,到時候催動雲駕把大伙都先送到齊喜山,好生照顧著安頓下來,待兵亂過去再送大伙回來。」
  
      「此事你就放心吧,我來找你是因為另一件事,」六兩繼續道:「我接到小祖宗傳訊,他老人家回鄉省親,此刻已經臨近白馬鎮,用不了多少時候就會趕到,你心裡要有數,提早有些准備。」
  
      樊翹並無喜色,反倒是皺了下眉頭,起身張羅著給六兩倒了杯水:「宋老,你暗中照看我是因為蘇...主上的之命吧。」
  
      「不錯,是小祖宗命我看著點你。」
  
      樊翹笑了笑:「我終歸是樊長老的玄孫兒,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蘇景也不好向樊長老交代,他讓你來照看我,緣由不外如是。不過你救我幾次都是真的,我不理會蘇景的『好心』,但我受下了你的情誼,來日若有機會補報,哪怕把性命還給你,樊翹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前半句話說的略嫌刻薄,但樊翹語氣平靜,只是講出心中所想,不含其它意思。
  
      「的確是那麼回事,我只管你死活,其他的和我沒有半點干系,如何讓你洗心革面,是另個人的事情,你能否重返離山做回內門弟子,也是由此人評判。」
  
      樊翹追問:「誰?」
  
      「你的頂頭上司,齊頭兒。你知道小祖宗是被老齊看著長大的,還曾在他手下當過一年差;可你不曉得,小祖宗對這位老上司推崇備至。小祖宗還要修煉,怕是沒有時間幫你洗煉心思重拾本性,所以把你交給了齊頭兒。你覺得被發配小鎮是他故意刁難,我卻覺得這是一份苦心。」
  
      事情便是如此了,樊翹心中沒有惡根,只要能洗掉那份驕氣,蘇景不會斷掉他的仙緣。但蘇景自忖沒這個能耐也沒那份工夫去督導樊翹,這件事就被他拜托給了齊頭兒。
  
      這十年間,由六兩中間代為傳話,有關樊翹的事情蘇景基本都了解。
  
      六兩再次笑了起來:「齊頭兒覺得你不錯,我估計著,小祖宗這次會帶你一起返回離山了。」
  
      樊翹猶自不敢相信,遲疑道:「蘇...他真有這份心地?當曉得,他回山的第一天我就得罪了他,還向他動手.......」
  
      雖然比不得烏鴉衛,但六兩也是個愛說話的妖怪,當即拉開話匣子,挑了蘇景歸宗前的幾件事跡講給樊翹,最後六兩道:「小祖宗行事有他自己的一套作風,但絕非心胸狹窄之人,否則他能饒下倒賣扶乩仙子屍身的商賈?否則他能為了一群凡人一次用掉七張陸老祖親手煉化的劍符、還無怨無悔的?」
  
      聽過蘇景以往的處事手段後,樊翹愣住了。六兩又叮囑了他幾句,就此起身去找齊頭兒。樊翹這才回過神來,急匆匆跟在了六兩身後。
  
      聽說齊喜山妖大王會出手相助接應百姓,齊頭兒霍然大喜,正待把喜訊通傳鄉親齊頭心中忽然又升起了另個年頭,對六兩道:「宋仙長,我有個不情之請,白馬鎮的傳承不短了,大家祖祖輩輩居於此地,人能走可根還在,宗祠祖廟、屋捨家墳都在這裡,您看能不能大伙不用走......」
  
      遷徙逃亡實屬無奈之舉,何況有些老人根本不肯走,寧可留守等死,齊頭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請六兩帶上些妖兵駐防於白馬鎮。
  
      見六兩面有難色,齊頭又急忙道:「仙長放心,只是請您麾下仙兵在鎮外轉一轉,福威侯的兵馬雖凶,畢竟還是凡人軍隊,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冒犯仙家,姓齊的人頭擔保,見了齊喜山群仙法駕,他們絕不敢造次,一定會繞道。」
  
      說著,齊頭望向樊翹,盼著樊翹也能幫忙開口勸說六兩。
  
      「齊頭兒,您有所不知,此事的確是難為老宋了。」樊翹搖了搖頭:「修行道上自古便有公議,無論哪門哪派、無論何方修家,都不能干預凡間秩序。」
  
      「可是...可是白馬鎮慘禍當頭,離山不是第一流的正道門宗麼。」不是齊頭得寸進尺,所謂故土難離,若大伙能不走,齊頭不怕捨了自己那張老臉,哪怕下跪拜求。
  
      樊翹無奈一笑:「正道修家不為非作歹、不恃強凌弱,但也不是如您想像的那樣日行一善四處去行俠仗義,否則哪還有時間去修行?只是心情所致偶爾做做好事......其實能做到『擁大力而不欺人』便無愧『正道』兩字了。」
  
      「就算仗義拔劍,也是在那公議的大題目之下的。便是說,助鄉親們離開小鎮無妨,見到凶兵殺傷無辜百姓也可以管束懲戒;但是助一方駐守城池,或幫哪路反王奪去某地、甚至只是出謀劃策,都決不允許的。」
  
      齊頭兒只是個普通人,再如何事故也難免受層次所限,對樊翹之言不是很理解:「那...那就是由得這亂世去亂、就算暴君得勢也不予理會?」
  
      六兩接過了話題:「凡間亂,便由得它亂,亂後自有清平重生。但修家若插手,事情就不一樣了。需知修行道上又何嘗不是門宗林立、勢力交錯,今日白狼門的修士插手戰事、幫了劉反王;明天白狼門的對頭野狗宗就會出手,去幫另一路反王來對付劉家勢力;後天白狼門請來了幫手;大後天野狗宗約到了朋友......如此不休,修凡共纏於戰事,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
  
      「凡間自亂,仿佛溪澗中泥沙翻騰、渾濁不堪,可是時間長了,泥沙終會沉下去;若修家卷入進來,那就是溪澗下地火翻騰,會把整條水脈都得煮開、烤盡!」
  
      「道理說得有些遠了,歸結到今日白馬鎮之事,若我齊喜山發兵白馬鎮、違反古約的話,便只有一個下場:正邪兩道共同掃滅齊喜山,就是離山劍宗也不能護佑於我。」
  
      齊頭明白了,對六兩抱拳道:「我是見識短淺,剛剛的言辭宋仙長不必放在心上。」
  
      「齊捕頭太客氣了,是我該謝過您老的體諒才對。」六兩恪守本分,對小祖宗的故人朋友客氣得很。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紙鶴忽然從外面飛了進來,落到六兩耳畔低語幾句,六兩立刻面露凶相,怒道:「什麼人如此大膽!」
  
      跟著他轉回頭對齊頭、樊翹說道:「我家兒郎在半路被人打了,傷亡不輕,我這就趕去看看,兩位稍待,用不了半日我便回來。」
  
      六兩心裡有帳:路上的小妖是奉命來接應白馬鎮的;白馬鎮是小祖宗蘇鏘鏘的老家;蘇鏘鏘是離山現存輩分最高者之一,就連掌門人見了他都得磕頭問安......打了小妖就是打了白馬鎮鄉親,打了白馬鎮百姓就是打了蘇鏘鏘,打了蘇鏘鏘...那豈不是罪同攻打離山仙宗?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攻打離山仙宗?!好妖奴底氣十足、氣勢洶洶地飛走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49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9 09:09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四章 看熱鬧沒罪
   
  
      不到半日六兩就回來了,對方不知道是哪個門宗的弟子,與齊喜山小妖偶遇下言語失和動起手來,小妖們修為不成吃了大虧。六兩趕到之後亮明了身份,為方便山外行走,離山高人門下妖奴也會配發信物。
  
      不料那幾個弟子居然一口咬定信物是假的,且言辭倨傲不肯吐露自家師承,說不得又是一場好打,六兩是五靈階的妖目,就算他不喜修煉,本領手段也遠超那幾個不成器的修家後輩,這一戰形式反轉,對方受創不輕落荒而逃,六兩則惦記著白馬鎮的事情沒去追趕,遠遠地喊了幾句狠話就折返回來。
  
      剛把事情的經過講了講,還沒來得及吹噓幾句,小鎮上馬蹄聲響起,又一路齊頭派出去的探子返回,帶回來了最新的軍情,大醜率領八千青頭蠻開拔,沿途村落盡遭洗劫,青壯掠為奴、女子充入營,稍有反抗便屠戮一空,前面一個叫做鴻尋州的千年古鎮已經化作火海。
  
      鴻尋州與白馬鎮不過四五天的路程,兩個鎮子平素多有往來,聽聞噩耗齊頭雙眉緊鎖,但最後也只能長嘆一聲。亂世如釜,人人都陷在這水深火熱中,自顧不暇又如何能再去幫別人?
  
      怨只怨,命不好!
  
      就在這個時候,遠天處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鷹隼啼鳴,六兩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當年面露喜色,哈的一聲笑:「是老黑的招呼,小祖宗到了!」說著雙手分別拉起齊頭和樊翹,再動雲駕趕上前去迎接蘇景。
  
      蘇景抵達白馬鎮,黑風煞、裘平安跟隨身邊。
  
      離鄉十五年,蘇景的模樣並沒太多改變,可齊頭卻老了,當年威風精壯的中年大漢如今須眉皆白,身板再如何挺括也掩不住風霜磨礪,老了就是老了。
  
      唏噓之情深藏於心,蘇景歡笑,在這白馬鎮上,他不是離山劍宗的小師叔,只是個卸任的候補小捕快。
  
      見禮過後,問候幾句,蘇景一指長街:「要打仗了嗎?」早在高空時他就看得清楚,鎮中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在套馬裝車收拾行囊,明眼人一看就曉得怎麼回事。
  
      好妖奴立刻開口,把前方的戰事仔細呈報。蘇景聽罷一哂:「我從南方過來,但這一路上也常常聽到『北地福威侯』的凶名。」
  
      「小祖宗放心,小人已經安排妥當,明日一早便護送鄉親去往齊喜山,只要六兩還有一口氣在,絕不容大伙兒受半點委屈!」六兩慷慨陳詞。
  
      蘇景對六兩點點頭,轉目望向齊頭兒:「請您老跟大伙兒說一聲,不用那麼惶急的。我們既然來了,總不能讓咱們的清寧小鎮毀在凶兵手中。」
  
      話一出口,齊頭兒、六兩和樊翹都打了個愣。齊頭追問:「你的意思是大伙不用逃了?你要守御白馬鎮?」
  
      對齊頭兒蘇景不用隱瞞,心中怎麼想便怎麼說:「我會守鎮,無論青頭蠻還是福威侯,休想動白馬鎮一草一木。但我沒辦法一輩子守著鎮子,今天打退了福威侯,明天還會有其他諸侯亂兵,亂世不止鎮子便永無寧日,所以大伙兒還是要走,只是不用急在這幾天裡。」
  
      蘇景呼出一口長氣:「祖輩於此,根脈長延,又豈是三五天工夫就能搬空的,讓大伙兒放寬心、慢慢收拾吧,若需幫忙就跟六兩說。」
  
      小祖宗的交代六兩責無旁貸,但蘇景打算阻擋福威侯進兵,這可不是小事,六兩忍不住開口勸說:「憑著您老的手段,區區蠻兵還比不得一窩螞蟻,您老咳嗽一聲,他們便灰飛煙滅。不過修家干擾凡間秩序,仗劍助守一方這種事情是犯忌諱的,後果著實嚴重,小祖宗要三思啊。」
  
      蘇景笑:「多大事兒,說得我都冒冷汗了。」
  
      咳六兩沒話可說了,小祖宗看著隨和,性子裡卻藏著份混不吝的狠勁,六兩早就領教過了,知道再勸也沒點用處。
  
      隨後兩天黑風煞率領烏鴉衛離開小鎮,去接應周邊鎮縣和村落的百姓,難民源源不斷地被送至白馬鎮,蘇景則走街串巷探訪鄉鄰,並沒怎麼搭理樊翹,也不吩咐什麼,只說讓他自己去忙,用不到跟在身邊。
  
      鎮上百姓以前就隱約聽說蘇景得了仙緣,如今危難之時見他歸來、又再聽過齊頭兒最新宣布的『不用著急』之說,人人開心歡喜。
  
      尤其是得蘇景贈銀兩施靈丹的宋寡婦,對蘇景感激涕零,見面時幾乎要下拜叩謝。
  
      蘇景是她看著長大的,哪能受她的大禮,趕忙攙扶住她,笑道:「嬸子要折煞我了,我從小沒娘,不知得了你多少照顧、多少好處,我那些小小回報,你可真別放在心上。」跟著他轉目在院中打量:「宋揚呢?」
  
      宋楊就是宋家寡婦的那個傻兒子。十五年前蘇景讓六兩派人送來銀子,宋寡婦找到名醫給兒子醫好了腦疾;十年前蘇景命樊翹送來樓蘭果,宋楊服食後幾近脫胎換骨,他自己又喜歡擺弄槍棒,練出一身不錯的本事。
  
      兩年前宋楊不甘現狀,想趁著亂世一展身手,就離開小鎮投軍去了,從此再沒回來過。但時常托人捎帶口信回來,說他一切安好。
  
      提起孩兒宋寡婦免不了憂形於色,蘇景不好說什麼,只有勸她好男兒出去闖蕩一番並非壞事。
  
      六兩給小祖宗幫腔,也對宋寡婦勸道:「你不曉得,樓蘭果可賦人勇武和兵智,亂世對普通人來說是煉爐,對吃過樓蘭果的宋楊來說卻是珍貴契機,你大可不必擔心。」
  
      幾句安慰話衝不散當娘的憂心,但宋寡婦也不再啰嗦,張羅著殺雞煮酒留蘇景在家吃飯。不料飯還沒熟鎮上警鐘長鳴,遠處煙塵四起,一隊沒有旗號的軍馬正向著白馬鎮急行而來。
  
      福威侯的軍隊在北方,這隊人馬是從東方來的,而且人數和打扮也不對,區區二三百騎的規模、漢家兵馬的衣甲,比著青頭蠻規模遠遜。不是福威侯的凶兵,也可能是亂軍或流寇,亂世之中什麼樣亂七八糟的隊伍都會有,蘇景不敢怠慢,遠遠地迎了出去。
  
      來的那隊騎兵正在趕路,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少年、一個道士、一個黑壯大漢突兀出現,擋在了大路中央。
  
      帶隊的是個少年校尉,五官清秀但眉目森嚴,代住坐騎喝問:「何人攔路,速速讓開!」
  
      蘇景身後六兩森冷道:「前方是我家主公的道場,容不得凡俗打擾,爾等繞路。」好妖奴真是替主人著想,修家助守小鎮是干擾凡俗秩序,由此他把白馬鎮說成蘇景新選道場,變了個名目,至少將來被問罪時還能有個說辭。
  
      少年校尉不為所動:「哪裡來的神棍,再不讓路」話沒說完,後面一個中年軍士『咦』了一聲,跳下馬快步到隊伍前列,望著蘇景遲疑道:「你可是姓蘇,名叫蘇景?」
  
      被人叫出了名字,蘇景仔細看了看那個軍士,片刻後面露笑容:「梁薪?你是梁薪?」
  
      梁薪是白馬鎮人士,比著蘇景大個四五歲,原本是街上的潑皮,不想投軍去當了個大頭兵。亂境之中故人相逢,就算以前沒太多交情,現在也透出幾分親熱,梁薪哈哈大笑,伸手拉住了帶隊校尉的馬韁,為雙方引薦:「都是一家人,這是宋楊,宋家嬸子的娃兒;這位就是蘇景,十五年前離開鎮子」
  
      蘇景走時宋楊還是個病怏怏的娃娃,見面後互不認得再正常不過,但宋楊如何不知道蘇景是自己的大恩人,當下驚呼了一聲,忙不迭下馬上前跪拜施禮。
  
      細問緣由,宋楊離家後就加入了附近一方自命『秦王』的諸侯隊伍,此子心機通透作戰勇猛,接連立下大功,兩年光景便擢升校尉,通帶一營騎兵。日前秦王與福威侯決戰,宋楊一部並未參與,而是奉命去東方執行其他軍務,返回時得知秦王兵敗身死,福威侯的凶兵正逼近小鎮。
  
      宋楊急匆匆的趕來,也是為了救助家鄉,能幫著大伙逃走最好,若時間來不及,就算自己的人馬不值一提,也要和那些青頭蠻周旋一番了。
  
      六兩嘴巴快,把蘇景的想法大概告知宋楊,後者聞言大喜,少不得又要跪拜致謝,蘇景笑著把他抓起來:「趕緊回家看你娘去,剛還說到你來著!」
  
      一場誤會變作一場歡喜,眾人說笑著返回小鎮。才剛一進入鎮子,九霄雲上忽然劍光閃爍,一名白袍青年御劍而至,來到蘇景身前恭敬行禮:「弟子白羽成拜見師叔祖。」
  
      當著家鄉父老,被晚輩弟子『戳穿』身份、輩分,蘇景心裡樂啊,所幸臉上總算繃住了,沒有笑出聲音,好奇問道:「你怎會來這裡?」
  
      「弟子奉命巡查四處,到此處見到師叔祖法駕,特來拜見。」
  
      凡間兵禍四起,修家不會主動參與,但各大門宗都不會掉以輕心,排遣精銳弟子巡視各處,一旦發覺妖人或不懂事的年輕修家會介入凡間勢力爭鬥,立刻通知門宗同時出手懲戒。
  
      白羽成到此只是巧遇,不過蘇景攔截騎兵的事情他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當下把蘇景請到安靜處,小心提醒了幾句,說辭與六兩如出一轍,但最後白羽稍稍加重了語氣:「此事牽連重大,弟子不敢視而不見,這幾日會追隨師叔祖身邊還請您體諒。」
  
      「若我駐守白馬鎮,你會執行離山律,將我拿下?」
  
      白羽成正想再說什麼,蘇景忽然又笑了,拍著他的肩膀:「放心,我就是個看熱鬧的,看熱鬧沒罪過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52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9 09:10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五章 你不可失禮
   
  
      蘇景的話純粹是對付,白羽成苦笑著搖頭:「如今天上地下,不知多少大宗弟子明察暗訪,想要以修家神通擊潰一支軍馬又不為人所知,實在不是件容易事。」
  
      蘇景擺了擺手,乾脆換了話題:「你爹挺好的?」
  
      白羽成誤會了,認真應道:「家父安好,有勞師叔祖掛念。但眼前小鎮的危難與當年真頁山城不同,鬼物作祟修家出手無妨,凡間爭端修家萬萬不可」
  
      蘇景失笑:「我問白莊主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亂世之中他如何自處。」
  
      不久前白羽成剛剛收到家書,家裡情形了解得清楚:「諸侯爭霸、流寇四起,家父身負一方安危,也招兵買馬以求自保不過這些事情我絕不參與,人已入山,再不會涉足凡間爭執。」
  
      「跟你聊天怎麼這麼吃力呢,不用想太多!」蘇景繼續笑道:「簡簡單單地說明白,白莊主如今也是一方雄主了?」
  
      「一方雄主還算不上,不過家父胸中有些念頭、手上也有些實力。」白羽成說得挺客氣,如今諸侯名號中也實實在在有『真頁山』的字號。
  
      真頁山的情形和蘇景想得差不多,他這才說出心中想法:「我有個小兄弟,凡人,但心思身手都不錯,有志於亂世中闖蕩一番。之前效命的秦王垮了,我看他也不會安分守在母親身邊,不如讓他去真頁山幫你父親,就算幫不上忙也請你爹看著點他,總比他一個人亂闖瞎跑的強,你覺得成不?」
  
      白羽成的心思不差,當即就猜到了蘇景說的是誰:「剛剛帶隊回鎮的那個少年校尉?」
  
      待蘇景應是,白羽成痛快點頭:「能為恩公效勞,家父求之不得。弟子這便修書一封,他隨時都能過去。不,回頭我親自送他過去,把她母親也帶上,暫住於真頁山,師叔祖盡可放心。」
  
      蘇景又去找宋家寡婦和宋楊,母子倆聞訊皆盡大喜,這樣的時候少不得六兩來湊趣:「真頁山遇鬼危困時白翼庇護全城婦孺、白馬鎮大難前宋小哥冒死馳援,兩個人可都是有情有義的好漢子,小祖宗的『撮合』,說不定就成全了凡間一代明君猛將,那可真真的一段佳話。」
  
      不得不說六兩這番話的確順耳,在座諸人全都笑了起來
  
      又過兩天,北方地平線上煙塵彌漫,風中傳來青頭蠻行軍時的沉悶鼓聲,福威侯麾下先遣逼近白馬鎮。
  
      凶兵將至。
  
      即便明知有修家庇護,百姓依舊無法抑制心中惶恐,家家關門閉戶,白馬鎮死般寂靜。
  
      蘇景站在小鎮北口,六兩和黑風煞分立左右,烏鴉衛緊隨其後。
  
      但裘平安不在,白羽成也不在白羽成在天上。
  
      懸浮高空、飛劍凝勢,白羽成雙目微閉,靈識遠遠播散開去,他勸不住蘇景,那便沒有別的辦法了:洞察四方警戒周圍,今日之事決不能泄露出去
  
      他已經穩穩鎖住了兩個修家,一個在西面隱藏雲後、一個藏身於地下泥土三尺處,白羽成摒心靜氣,繼續搜索著。可沒想到突然一個清脆聲音忽然傳入耳中:「是離山的白師弟嗎?」
  
      旋即只見一道火紅雲駕飛到面前,雲駕上兩個人面帶笑容,望著白羽成。
  
      前面那個大紅袍、虯鬚漢,邋遢但不失粗獷;略靠後的是個少女,紅衫紅裙紅雲靴,火苗兒似的姑娘,之前開口打招呼的就是她。
  
      白羽成只覺得腦子裡嗡地一聲怪響,遇上些普通修者他盡能收拾得一干二淨,哪想到會巧遇高人。白羽成目光驚訝、趕忙俯身下拜:「離山晚輩白羽成拜見謝三祭酒、見過啟巧師姐。」
  
      來的是涅羅塢的人物與離山同列正道七大天宗的涅羅塢。
  
      涅羅塢門下不設長老之職,而以『祭酒』代之,其實只是個稱呼差別罷了。面前這個虯須漢在祭酒中排行第三,論輩分是白羽成的師叔,他也是啟巧的師父。
  
      白羽成是離山最有希望晉位真傳的晚輩,也算得離山的重要弟子,以前曾與謝三祭酒和啟巧有過數面之緣。
  
      謝老三伸手把白羽成拉起來了:「恁多禮!我最煩別人磕頭。」
  
      涅羅塢真傳啟巧則笑道:「白師弟遠播靈識,再找什麼?我幫你!」說話間美目流轉,很快就看到地面上的蘇景,少女『咦』了一聲,又在高空雲上仔細看了看,隨即面露喜色:「下面的是蘇景?沒錯,就是他了。」
  
      不等白羽成搭腔,謝老三就追問啟巧:「救你小命的那個蘇景?」
  
      待啟巧篤定點頭,謝老三哈哈一笑,對白羽成道:「蘇景救我徒兒,早就該登門道謝,結果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斷,一再耽擱,今天可巧了,來來來,一起下去!」
  
      白羽成只有應道:「正是師叔祖法駕」
  
      話沒說完,已經催動雲駕的謝老三忽然又止住了身形:「壞了,把這事給忘了他輩分比沈老怪還要高一重,我見了他豈不是也要磕頭喊師叔」說完,想了想,虯須漢猛地打了個激靈:「不成,我可沒這個臉皮,對著個小娃又磕頭又道謝,我得走!」
  
      十五年前離山回來了個叫做蘇景的小師叔,此事不是機密,天下大宗皆知。
  
      啟巧也在心裡算輩分,她也不想磕頭,附和著師父:「我跟您老一塊走。」
  
      「你既然碰到恩公,哪能轉頭就走?你留下好好磕頭謝過恩公,記得不可失禮,別讓人家離山笑話咱。」謝老三不管徒弟了,說完起身就要走,還是白羽成急忙攔住了他:「謝祭酒不是離山傳承,用不著磕頭,師叔祖也不是那種亂講究的人,您請放心。」
  
      攔下謝老三,白羽成有自己的打算。
  
      謝老三走也走不遠,待會下面打起來他必然看個滿眼,休想再保密,與其如此還不如帶他一起下去。蘇景見到別宗高人,說不定會有所顧忌改變主意。反正讓他一起下去的後果,總不會比放他離開更嚴重。
  
      聽說不用磕頭,謝老三輕鬆了,再度催動雲駕,啟巧拽了拽師父的袖子,小聲問:「那我也不磕頭了成不?」
  
      「那哪成,你還小,見了長輩豈能不行禮,莫讓人家離山笑話了咱們。」
  
      對兩個不速之客,蘇景也頗為意外,但神情並無太多變化,笑呵呵地見禮、寒暄,致謝過後謝老三看看蘇景身邊的陣勢,再望了望北方漸行漸近的凶兵,以他天宗高人的眼力,哪還看不出眼前陣仗。
  
      謝老三的眉頭皺了起來:「蘇道友可是想阻擋軍馬、守這小鎮嗎?」
  
      蘇景不置可否,反問:「謝祭酒有何指教?」
  
      謝老三的語氣平靜下來:「若真是如此,便有些麻煩了。」
  
      蘇景看了看謝啦三,忽然笑了,還是那個說辭:「我就是個看熱鬧的,不動手,看熱鬧。」
  
      「不是就最好。我也喜歡看熱鬧、陪你一起看。不過有件事須得提前招呼,萬一道友見熱鬧太大、有什麼其他想法的話,我會把你帶走。」謝老三語氣依舊清淡:「你們掌門沈老怪救過我兩次,他的門宗裡若有人不懂事、要給他惹禍,我不會坐視不理。」
  
      說完,他又望向自己弟子:「啟巧,待會若為師與蘇道友離開,你留下監察那隊軍兵,攻城占地無妨,亂傷無辜不行。」
  
      啟巧脆聲領命,又一個勁地給蘇景使眼色,示意他不可造次。啟巧明白師父的脾氣,礙於規矩他不會阻擋軍馬,但有他在此也決不允許兵馬作孽。這座鎮子的百姓安全無虞。
  
      蘇景迎上了啟巧的目光,看了半晌臉色迷糊:「沒看懂?」
  
      圓溜溜地眸子一翻,給了蘇景一個白眼,啟巧不理他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55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19 22:25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六章 妖靈神六兩
         
  
      過不久,青頭蠻大軍來到近前
  
      來自苦寒塞外、茹毛飲血的野人,身形比著漢人高出一頭有餘,車**斧扛在肩頭、精赤上身不著甲胄,每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一老、一中、一少三顆人頭。這是他們的習俗,其中講究無人知曉。但蘇景至少能看懂,娃娃啼哭、青壯憤恨、老人悲涼臨死前的表情。
  
      都是新鮮的頭顱。
  
      隨著黑風煞一聲冷哼,九十八名烏鴉衛同時綻放妖威,前方軍馬當即受驚,馬嘶人吼、行軍鼓號大亂,青頭蠻卻彪悍無懼,個個舉起手中大斧,喉嚨裡呵呵怪響,只等將領一聲令下他們便要衝殺。
  
      烏鴉衛齊齊騰空,並不高飛只離地三尺,結陣,轉眼火光衝騰!
  
      亮出了本領,也就亮明了身份,帶隊的大醜大吃一驚,揮手制住手下聒噪,怪眼轉動來回打量著攔路眾人,好半晌後,漢話生澀:「修行的、不管軍隊、別擋路,惹禍一起打你們!」
  
      居然還是個『懂規矩』的蠻將,蘇景挺意外:「不惹禍,看熱鬧的,看看不犯法。別打我們,還手,你們挨打。」
  
      說完,蘇景身子一側,做出了讓路之勢。
  
      大醜很有些遲疑,對蘇景等人又是好一番打量,終於擠出了個醜陋笑容:「不打,誰都不打,好朋友。」
  
      話音剛落,一直肅靜無聲的烏鴉衛中,烏上一忽然開口,聲音不大、語氣平靜:「好擬螞。」
  
      烏上一媳婦烏下一更乾脆,與夫君一樣的語氣,望著大醜表情安靜:「操擬螞。」
  
      烏上二接口:「操三凶兩醜的螞。」
  
      烏下二:「操三凶兩醜和所有青頭蠻的螞。」
  
      烏上三:「操三凶兩醜、所有青頭蠻和福威侯的螞。」
  
      烏下三:「倒是給我留個空啊。」這話是對烏上三說的。
  
      烏上四樂了,接口:「沒人了還能長輩啊,你笨,操TA奶奶。」
  
      烏下四:「還有祖宗。」
  
      啟巧名門出身,修為精深但涉世尚淺,平日裡在涅羅塢長輩對她寵愛有加同門對她尊敬無比,哪見過這等污言穢語的陣勢,瞪著圓溜溜的眸子呆住了。
  
      青頭蠻又怒,他們來漢境多日,都懂得簡單漢話,特別是平時挨罵得多,罵街基本都能聽懂。大醜凶殘卻不失狡詐,知道不能和這些修家先動手,當即按住要往上衝的隊伍,連聲以蠻話大吼不許手下造次,反正只要自己人不動,修士就不敢出手。
  
      可大醜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在他的隊伍裡忽然傳出一聲大吼:「怕他們幹哈啊,修士了不起咋地,咱們也有神仙!」
  
      東北腔十足,聲音凶狠、語氣霸道。話音落地腥風大作,蓬勃妖威轟然綻放,只見蠻子軍隊中一頭巨大妖物扭動身軀,張口噴出一道清泉,向著蘇景等人狠狠打來。
  
      邪氣凜然的妖物,紫背銀鱗頭頂獨角,乍一看像龍、仔細瞧更像泥鰍
  
      也不知道是蘇景身後哪妖奴,見狀嗷地怪叫了一聲:「兵馬中暗藏妖物,福威侯得邪魔相助!」
  
      大醜駭然變色,自家隊伍裡怎麼可能會帶著精怪?!福威侯不在場,否則被氣吐一口血也不算意外。
  
      「修家不得干涉凡間秩序,福威侯犯了大忌!」蘇景義正言辭,傳令手下:「緝拿妖物、徹查此事!」
  
      妖奴齊聲應命,哪還有半分猶豫的,直接發動神通就向著青頭蠻轟了過去,哪是捉妖,分明就是殺人!
  
      青頭蠻雖強,可是兩個五靈階的妖奴法術犀利、烏鴉衛的第一劫殺陣更是了得,加之妖怪們都在天上打,他們又哪有還手之力,轉眼死傷狼藉,至於軍隊中那個妖怪氣勢甚強,可他好像只會吐口水,沒點像樣的法術,時不時還扭動身軀跑來跑去,一路碾死不知多少『自己人』。
  
      蘇景一隻手早都摸住了錦繡囊中的冥明尊,萬一涅羅塢的兩人要出手捉妖,他就只能請鬼入境來阻攔了,總不成讓他倆把裘平安抓走。
  
      所幸,謝老三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對蘇景道:「道友不去降妖嗎?」
  
      蘇景面色一喜,護身赤炎升騰、元吉天都火翼展開殺入敵陣,揚起巴掌亮出一塊白玉令牌,離山天宗的小師叔出手果然不同凡響,不是把敵人打死打殘,而是直接把那條冒充銀龍的泥鰍精給拍沒了。
  
      精怪遭擒、殺戮卻未停。
  
      六兩、黑風煞和烏鴉衛殺得起勁,全沒有停手之意,蘇景則返回謝老三身旁,說道:「多謝。」
  
      他謝得是什麼大家心照不宣,謝老三沒什麼表示,而是莫名反問:「蒙得過去嗎?」
  
      蘇景笑了笑:「說得過去就行。」
  
      謝三祭酒琢磨了蘇景的回答,跟著笑了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
  
      這伎倆不高明,但今日之戰也不用非得『天衣無縫』,以離山的地位、以蘇景的輩分,只要他們有個說辭,有個藉口便足夠了。
  
      蒙不過去無妨,只要說得過去便足矣。
  
      笑過幾聲,謝三祭酒正想再說什麼,忽然濃眉一軒目光陡轉望向戰場,眨眼工夫他的寶貝徒弟啟巧也『咦』了一聲,隨著師父一起望去。
  
      再一眨眼,站在蘇景身旁的白羽成也有古怪反應,先前臉上的無奈一掃而空,先換做意外,繼而化作驚喜。
  
      唯獨蘇景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茫然問同伴:「怎麼了哈!大醜!」話沒問完他就察覺到了,在青頭蠻的隊伍裡有修家的氣焰升騰。
  
      正八經的邪魔氣焰!
  
      來自蠻將大醜。
  
      事情簡直明擺在眼前,福威侯的軍中就是藏有妖人,不知用什麼秘法遮蔽了氣息,平常時候就連謝老三這種修行大家都察覺不到,可它現在被蘇景手下妖奴打得慘了,遮掩法術告破根本就不用蘇景傳令,白羽成微一揚手,指尖一道敕令化作青煙、一口洪鐘從天而降,罩向大醜。
  
      蠻將大醜只是遮蔽氣息的秘法了得,真正的本領稀鬆平常,哪逃得過離山門下精銳弟子的緝拿,甚至都來不及怪叫一聲就被古鐘穩穩扣中。
  
      跟著古鐘震動幾下,被白羽成收入袖中。
  
      這還真是意外之喜,不只『說得過去』,也能『蒙得過去』了。
  
      火苗兒似的啟巧啼笑皆非,問蘇景:「不想說點啥?」
  
      蘇景應道:「果然如我所料、被我逼出了原形我想說這句,又怕你們不信,還是不說了。」
  
      啟巧脆笑,謝老三不再停留,放開聲音喝斷:「福威侯借助妖力,擾亂凡間,此事關聯重大,還請蘇道友徹查,若有差遣涅羅塢弟子隨時候命!」
  
      賣了蘇景一個情面,謝老三最後一拱手,騰起雲駕帶著徒弟走了。
  
      大聖玦中鼓聲隆隆,蘇景一揮手把打鼓的小泥鰍放了出來。裘平安光著膀子,滿臉不甘心:「咋這早就把我收了,還沒殺夠呢,能再打會不?」
  
      大醜是妖孽,整件事也從栽贓變成了『誘敵』,蘇景笑著點頭:「去吧!」
  
      裘平安大喜,膀子一甩化作妖身,裹挾著烈烈風雷撲向青頭蠻毫無懸念的廝殺,對上飛來飛去的妖孽,蠻子軍隊只能挨打無法反擊,人再多又能如何?加之主將遭擒軍心渙散,沒能再支持片刻就潰敗而逃,眾多妖奴不依不饒,大呼小叫地追殺了下去。白羽成也跟了一段,確定青頭蠻中再無妖孽,就此返回向蘇景告辭,帶上宋楊母子去往真頁山城。
  
      足足追了一個多時辰,大群妖奴才止住雲駕,殺得開心,裘平安笑容滿面,一點也不嫌唐突,伸臂攔住六兩的肩膀:「六爺,聽黑哥說你不喜修煉、只愛做買賣,沒想到一打起來也不含糊啊。」
  
      黑風煞從一旁笑道:「小裘,你這話可太假了。」
  
      大家在一起施展妖法,誰有多大力氣、使出了什麼樣的神通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相比之下六兩的確差勁不少。
  
      六兩也笑了,對黑風煞道:「老黑,你還別瞧不起人,今天我就給你開開眼界,看好了吧!」
  
      言罷六兩隨便找了個地方按落雲頭、五心向天盤坐於地,幾次吐納之後緩緩抬頭、張開了嘴巴,旋即金光迸現!
  
      璀璨光華中,一枚鴿蛋大小的金丸自六兩口中升起,溜溜亂轉個不停,片刻後猛地一震,化作一頭小小地金松鼠,搔首、眨眼、伸展身體。
  
      轟地一聲,百多道驚呼齊齊響起,跟著又是無邊靜寂烏鴉衛、黑風煞、裘平安,除了妖裔就是精怪,個個都是內行,哪能看不清楚,六兩吞吐的分明是妖丹。
  
      而且是已經化形的妖丹!
  
      精怪分作十二靈階,只有修為達到七階以上的妖師才能結出妖丹;如妖丹化形,那是十靈階以上的妖靈神才有的本事。
  
      妖靈神是什麼?論境界、論修持、論本領,都不弱於元神輩的大修家!
  
      黑風煞都快把眼珠瞪爆了,六兩吐出的化形妖丹精氣純淨、生氣盎然,絕對做不了假。
  
      可是六兩,妖靈神?快別不要臉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3:59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20 23:02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七章 妖鈴蓮子
         
  
      六兩把妖丹吞回體內,起身望向黑風煞:「怎樣?」
  
      黑風煞嗓子發乾:「怎會如此?」
  
      裘平安的眼神也變得直勾勾的,這要是彼此不認得,在野外見到六兩吞吐妖丹,他非得下跪磕頭不可。
  
      自己人面前,六兩不賣關子,低頭將一枚小小的八角鈴鐺吐到手心,托到同伴眼前,笑道:「這就是我的化形妖丹。」
  
      裘平安不嫌腌臜,不顧鈴鐺上還沾著六兩的口水,將其捏在指間仔細端詳:「這是什麼?」
  
      「極北玄天下、封凍界域內,亙古冰川沾染靈氣內蘊奇胎,有人有獸也有奇花異草,不論是什麼樣的胎珠,只要能長大、出世,那可都是不得了的東西。其中就有一味胎珠喚作妖鈴蓮,在玄冰內千千年發芽、萬萬年生蒂、那數不清多少年才會開花結蓮蓬,你手中的寶貝,便是這妖鈴蓮的蓮子。」
  
      裘平安瞪大了眼睛:「這麼大的來頭?」
  
      六兩掩飾不住的得意:「這是自然。若不是一等一的好寶貝,又豈能幻化妖丹而不留破綻?就連仙佛都窺不透其中玄機。」
  
      妖鈴蓮子形如鈴鐺,來歷算是不得了,不過它未開靈智就被採摘,生機斷滅後就只剩下『冒充妖丹』這一個用途。可就算冒充,也得先經由秘法煉化,這個法門早就失傳了。
  
      要說起來這也是六兩的機緣,在認識蘇景之前,他曾偶遇一位年老妖僧,見對方落魄垂死,六兩發了好心照顧了它幾天。
  
      那個妖僧也別無長物,只有一道不知來歷的妖鈴蓮子煉化法卷,就送給了六兩。妖鈴蓮子是稀罕物,空有煉化法門尋不到蓮子也白搭,六兩當時也沒在意,將法卷丟入庫房封存起來。
  
      這十年裡,六兩借著離山妖屬的名頭,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場面越辦越大,一次做買賣的時候,上門的主顧無意中言及自己手上又一枚妖鈴蓮蓬,的確是稀罕東西,奈何沒有丁點用處,六兩想起妖僧傳下的法卷,當下就買下了那枝蓮蓬。
  
      跟著他煉化了一枚蓮子,果然成功。
  
      絮絮叨叨講述經由,六兩手一翻自乾坤袖中取出了一枝足有雨傘大小的蓮蓬,笑嘻嘻地對黑、裘和烏鴉衛道:「妖鈴蓮蓬天生異種,形碩大,蓮子上百,剛好夠自家兄弟們分一分,見者有份一人一顆!這可是好東西,齊喜山的兒郎我都捨不得給。」
  
      精怪妖孽不論什麼出身,心裡都會藏著一抹頑皮性子,聞言盡皆大喜。給自己弄個假冒的妖丹,對修行沒有半點用處,但它是唬人的仙寶,十足有趣好玩。
  
      不管起因如何,六兩到底是第一個追隨蘇景的妖奴,如今做買賣發了家,對同門妖屬頗有幾分老大哥的味道。
  
      雨傘大的蓮蓬被掰開,蓮子人手一個,到最後還剩下了三枚,交回到六兩手中,妖奴們打了勝仗、又得了新鮮玩意,個個興高采烈,一路吵鬧著返回小鎮。
  
      ......
  
      兵禍暫時消彌,白馬鎮平安無恙,蘇景真正輕鬆了下來,六兩這才找了個機會,把齊喜山這十年的經營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一遍,對生意上的事情蘇景一竅不通,大概一聽也就是了。
  
      之後六兩又把話鋒一轉:「有關『天無常丹』,這十年間小人仔細查探,可惜......小人無能。」
  
      天無常,青燈境時陸崖九提及過的仙丹,唯一有可能幫他擺脫窘境的靈藥。
  
      陸崖九一生心高氣傲,最終躲進青燈避難,此事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向門徒提起。所以有關『天無常』的事情,蘇景也未向離山訊問,以免同門亂猜到老祖身上,而是著六兩追查。
  
      蘇景皺了下眉頭:「全無線索?」
  
      六兩搖頭:「倒是有些端倪,可是用處不大。天無常的丹方早就失傳了,千萬年裡有無數高人尋訪,但查之無果,應該是被毀了;就算找到了丹方,據說煉丹所需之材盡是天材地寶,絕難採集齊全;最要命的哪怕有了丹方、找齊了材料也還是沒用,因為這種丹只有遠古時『江山劍域』的嫡傳弟子會煉。那是早都傾滅無數年頭的門宗,又怎麼可能再有傳人。」
  
      「江山劍域?劍塚?」蘇景在離山修行十年了,修行道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了解得不算少。
  
      那是傳說中的天宗仙門,遠古時與摩天寶剎起名,一道一佛,主掌中、西兩域。
  
      摩天寶剎早已墜落大海,遠古時的梵音只能唱給魚兒聽;江山劍域也不例外,偌大門宗只剩下一片石崖,插滿千萬柄上品飛劍的石崖......便是今日修行弟子採劍的劍塚。
  
      劍塚是古代遺跡,其中無數好劍均為先輩遺惠,是天下所有修行弟子共享的財富,此事早就有了共議,各門各派的修者,無論正邪出身,只要修行進入第三境,便可到劍塚去『採劍』。
  
      但這樣並不是說誰都能從劍塚內得到好劍。說是『採劍』其實是被劍選。神劍有靈,修士只有被劍認可才能將其從石崖拔出、歸為己用。否則就算十一境、化三清的大修家,也休想把劍拔出,更毋論使用。
  
      且來自劍塚的好劍,修士用則用矣,但不受祭煉、不能傳承。待劍主死後,長劍會自行回塚,靜靜等待著下一位主人......若非如此,劍塚早就被人『摘採』成光禿禿的石頭山了。
  
      少年弟子劍塚採劍、好劍伴其一生、修家離世後劍歸原處,無數年頭裡都如此往復,本來一切正常,直到十五年前,不知為何劍塚內忽然萬劍驚鳴,繼而銳意自起,劍塚竟自行封閉了。
  
      無論修者還是凡人,只要踏足劍塚所在三百里範圍,內中長劍便會鳴嘯示警;不顧而接近,百里後會有劍氣阻攔;自持修為了得繼續前進......萬劍暴起誅殺無赦!
  
      最近這些年裡,修行世界中的兩大懸案之一就是劍塚異動;至於另一樁懸案,蘇景倒是知道答案:離山陸崖九的天劫哪去了。
  
      蘇景想了一陣,神情漸漸輕鬆了:「還好。」
  
      事關陸老祖,就算六兩心裡不在意,他臉上也得擺出滿滿愁容:「還好?哪裡好?」
  
      「劍塚有異動,總比它死氣沉沉、全無變化要好!」
  
      六兩大概能明白蘇景的意思,皺眉道:「自從劍塚封閉,無數修家高人都曾趕去查探但全無所獲,連靠近都不能,又何談調查?咱們要查,怕也不容易吧。」
  
      蘇景笑了笑,不置可否。
  
      六兩則後脊發冷,蘇景的性子他了解得很,這小子想做得事情一定會去做,六兩生怕他開口說出『趕明你去劍塚看看』,當下咳嗽了一聲,另起話題:「小人還有一件事,想要勞動小祖宗金身法駕......」
  
      不等說完蘇景擺手笑道:「可別這麼客氣,雞皮疙瘩都竄到頭皮上去了,有什麼事情就說。」
  
      「想請您到齊喜山住上一段時間,不用太久,兩個月即可。兩個月後三阿公會來齊喜山,您若在場便再好不過了。」
  
      蘇景納悶:「三阿公?你家親戚?」
  
      「我哪高攀得上他老人家...」苦笑搖頭中,六兩忽然想起自己的本分,又急忙把胸膛一挺:「再說小祖宗的身份地位何其尊貴,六兩追隨您老辦事,又何須去攀他的親戚。」
  
      蘇景失笑搖頭:「直接說正事。」
  
      六兩答應一聲,加快了語速:「三阿公是妖門中的元老人物,真身是修煉大成的三足金蟾。這一屬的妖家天生懂得聚財進寶,做買賣的絕頂好手。」
  
      「三阿公就更不得了,就這麼說吧,他老人家的買賣字號於妖門,等若聚靈閣於多蘭城。莫說在妖門,就是整座修行道上三阿公的『天酬地謝樓』也是一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蘇景點了點頭:「是修行道上的大商賈。來齊喜山是和你做買賣?他親自上門,足見你的局面也不得了。」
  
      「的確是談一筆生意。」六兩應道:「這十年齊喜山的生意興旺,但又哪比得了三阿公脊背上的一顆疙瘩?這等人物紆尊降貴親自前來,說到底還是托了您的福,三阿公衝得可不是我這頭松鼠兒,是您這位離山第一代真傳、掌門真人的小師叔。你若能去和他見上一面,就最好不過了。」
  
      蘇景本就要送白馬鎮鄉親進山,當下痛快答應,跟著又說道:「在齊喜山裡,你幫我找個寂靜地方,雖然我住不長,但也別平白虛度。」
  
      ......
  
      和六兩說過話,蘇景再出門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樊翹在外等候多時了。
  
      樊翹的神情有些復雜,低聲道:「拜見主上。」這幾天裡他都在幫著鎮民收拾家當准備遷徙,有些話早就想來問蘇景,四個字之後,他忽然不知該怎麼說了。
  
      蘇景擺手示意他無需多言,直接說道:「這幾天你好好想想,回離山以後是老套路繼續修水,還是換個路子煉火。前者我省心,把你還給樊長老就是了;後者你自己有趣,萬一以後能有點成就......修水到半途轉煉火,可以拿來吹牛。」
  
      說完,蘇景不再理他,快步向著縣衙走去。
  
      樊翹愣愣站在原地,此刻腦中想的究竟是什麼,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蘇景走出幾步,又復站住了腳步,轉回頭問他:「我和齊頭約好晚上喝酒,你去不去?灌老頭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4:06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20 23:03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九十八章 山陰殘脈
         
  
      有蘇景、六兩這些修行之人幫忙,白馬鎮的遷徙變得簡單了許多,什麼家當都不用捨棄,歸攏整齊後把蘇景喚來,讓他用錦繡囊一收了事。甚至有些光棍懶漢連收拾都免了,把六兩請來家裡,笑嘻嘻地一指屋子院子:「都要,老神仙受累。」,六兩應上一聲:「得嘞!」雙臂揮動,鍋碗瓢盆被子床褥盡數如袖,轉眼『家徒四壁』。可惜房子離不了地基,否則也都一起搬走了事。
  
      擊退凶兵不久白馬鎮就收拾妥當,幾個妖怪催動雲駕,裹起全鎮老幼飛赴齊喜山。對凡俗百姓而言,能有機會凌雲飛遁當真是一件做夢都想不到的妙事,初時的緊張過後,人人喜上眉梢,娃娃歡笑大人開心,就連一貫穩重、最講究禮節儀容的劉夫子,也忍不住伸著脖子向下眺望,一路上接連不停做了十幾首詩,還把當年私塾中的得意弟子招蘇景招過來,讓他品評新詩,搖頭晃腦喜不自勝,興致到時老夫子發了痴性子,非得要喝上兩杯不可......
  
      這種快樂來得簡單且直接,一如小鎮人心思,蘇景也在笑著,可是笑得久了,胸中卻升起了些些唏噓,下次再返鄉劉夫子、齊頭兒這些老人,或許就見不到了吧。
  
      修行路遙遙,比起他們,蘇景終歸是要走得更遠的。
  
      ......
  
      抵達齊喜山後眾人暫只能先住入山洞,不過六兩已經另外選好一片平坦山谷,他手下的兒郎正伐木燒磚,張羅著搭建新屋。蘇景抵達後將妖奴也派出去幫忙。如此,熱熱鬧鬧地忙活起來。
  
      蓋房子這種事情,多蘇景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見六兩安排得仔細他就放心了,繁雜事情都由手下去做便是了。
  
      現在距離『三阿公』登門還有四十幾天的光景,蘇景不願耽擱時間,打算趁著這段工夫繼續修煉。可惜六兩的洞府不合火勢,蘇景讓他帶路去往山中靜謐之處,尋找合適的練功地方。
  
      可是沒想到的,六兩引著他一連看了三四個地方,都不適合陽火修煉。入山時間稍長蘇景也漸漸覺得不對勁了。
  
      地方沒問題,都是向陽之處、安靜無擾。有問題的是大勢:不知為何,蘇景總是覺得齊喜山透著一股陰凄之意,淺淺淡淡卻非同尋常。蘇景攔住正打算再帶他去看新地的六兩:「你家的山怎麼這麼『瘆』。」
  
      六兩茫然:「瘆?」
  
      蘇景把自己的感覺大概解釋了幾句,六兩卻更迷糊了,搖頭道:「我在這山中生、山中長,從未覺得有什麼異樣,更分辨不出這裡和別處山峰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裡,六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頓住話頭思索了片刻:「有個傳說在齊喜山代代相傳,倒是和小祖宗的感覺對應得上。」
  
      蘇景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六兩一開口就把事情支到了太上古時......簡而言之,以前的世界要比現在大得多,世上有一道山脈名曰昆侖,自西向東綿延無盡,乾脆就是橫亙在大地上。後來大地巨震世界分裂,昆侖山就此碎裂。
  
      昆侖山在中土大大有名,幾乎是本古代志異就會提及此山,蘇景早有了解。
  
      「山中前輩相傳,齊喜山曾經是昆侖山的一部分。」說到這裡,六兩又把話鋒一轉:「不知小祖宗對堪輿之說了解不?」
  
      蘇景不置可否:「你直接說下去就是,若有不解我自會發問。」
  
      以中土堪輿的說法,大凡巍峨山脈都有陰陽兩大穴眼,曾經是天下第一山的昆侖自然也不例外。而近日的齊喜山,當年緊鄰昆侖山陰極穴位。
  
      「想那巍巍昆侖,古往今來第一神山,它的陰極穴位必定不得了,齊喜山早年沾染了穴眼中的陰氣,時至今日仍未散盡。」六兩給出了結論,跟著又笑道:「不過這種氣勢我們是感覺不到的,只有小祖宗這種修習乾坤正法的陽火天驕才能感到異常。」
  
      雖是響亮馬屁,不過說得也是實情。齊喜山透出的陰凄於常人無礙,對普通功法的修行也不存絲毫影響,就算修為精深之輩也未必能探知。
  
      但是這種『陰勢』,與金烏陽火之意截然相悖,頗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是以蘇景能發覺有異。
  
      六兩意猶未盡,對著蘇景繼續贊嘆:「真真沒想到,小祖宗一進山,就破了齊喜山這樁萬萬年的懸案......」
  
      這次不等他說完蘇景笑著打斷:「我在山裡隨便轉轉,你不用管我了,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有關齊喜山的來歷,如此久遠的事情無可考證,不過在這種地方修行金烏真策無異自討苦吃,事半功倍不算,還有陰寒逆衝走火入魔的危險。但也是因為此間的『山勢』,蘇景生出了另外一個念頭:陰凄於淬煉陽火不利,於煉屍卻再合適不過了。
  
      打發了六兩,蘇景走走停停,一路尋覓著,忽然笑了一聲......自己現在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隻小狗,差別僅是狗靠鼻子聞、他靠靈識體會。
  
      大半天之後,蘇景總算找到了一處滿意山谷,偏僻靜謐且陰凄甚甚。充其量只是試煉,蘇景不貪心,就取出來一具『鬼身』,一人一屍端坐相對......
  
      與淬煉法寶不同的,屍雖也是死物,但體內有脈、胸中存煞、骨中藏性,想要煉成上品屍煞不止要打通屍脈、更要喚醒屍性、激壯煞根,至於淬煉骨皮只是末節罷了。所以煉屍初始講究『開煞』,此時蘇景的陽火精元並不做祭煉之用,而是主人心性的載體,自我五內入爾煞身,以吾道根開汝煞心!
  
      秘法催動,陽火流轉於一人、一屍之間緩緩流轉,蘇景面無表情、屍煞一動不動。而兩人所在七丈方圓,泥土漸漸稀軟,蘇景與屍煞緩緩沉陷,不久後徹底沉入地下,又過片刻地面回復正常。
  
      『入土為安』是開煞的重要輔助,能夠安撫屍性免其躁動。至此,蘇景、屍煞與這座陰凄凄的小山谷融為一體,除非高深修家刻意查找否則絕難差距蘇景的存在。
  
      一晃七天,蘇景從地下跳出來,他餓了。
  
      吃飽喝足休息足夠,帶上屍煞再次『入土為安』,如此往復轉眼三十餘天過去。
  
      這一天正午,齊喜山外來了一老、一少、兩中年四個人。
  
      老人看上去年近花甲,穿著一身團簇寶藍長袍,臉上帶著些笑意,面團團和藹的一位老員外;身旁的少女有說有笑,十三四歲,青衫荷裙,稚氣初褪青澀猶存,本來中上之姿,但是因為一雙眼睛離得遠些,所以打了個折扣。
  
      兩個中年人從舉止做派到穿做打扮,都是伴當模樣,亦步亦趨跟在員外和孫小姐身後。
  
      富足之家祖孫出游,兩位家人隨性跟差,無論放到何處都不會惹眼的四個人,來到山腳下站定了腳步。胖員外回頭看了看兩個伴當:「整肅衣衫,上門做客不可失了禮數。」
  
      兩個伴當撣袖提帶,把本就整整齊齊地衣袍又整理了一番,胖員外這才滿意點頭:「把禮物取出來吧,我這就要通報了。」
  
      我到門前我來通報,胖員外的家風一貫如此,從不弄那些下人唱號奴僕傳聲的勞什子。
  
      吸一口氣,胖員外開口,似乎是對著齊喜山說了句什麼,但就算他身邊的孫女,也只見他嘴動、聽不到絲毫聲音。
  
      不過身處齊喜山深處的六兩及眾多精怪,耳中都突兀響起了一陣和藹笑聲:「天酬地謝樓金來到拜訪齊喜仙山,求見六兩先生。」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 14:08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