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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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41602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2 23:14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四十九章 喜靜之間
  
  
  月色清朗,沈真人和紅長老也不施展法術,在山間緩步而行。紅長老長長吸了一口氣,很愜意的模樣,隨口閒聊著:「陸老祖幹嘛不自己收徒弟,卻要代兄收徒?」
  
  還是沈真人對師門長輩了解得更多些,笑道:「陸九祖凡事都要講機緣,也許這位小師叔撞了老祖『代兄收徒』的機緣呢。」
  
  紅長老聳起了肩膀,不以為然:「八祖的金烏真火是那麼好練的?弄不好將來就得再走火入魔一個。」
  
  沈真人搖頭:「一來,《金烏萬像》肯定是沒問題的,否則以八祖的見識、眼光,又豈會把它奉若至寶?多半還是他老人家在修煉時自己出了岔子,蘇景只要穩住了,肯定不會有事;另則…以蘇景的資質…實在是…咳咳,就這麼說吧,他練不成什麼的,就算想到高深處去走火入魔,怕也沒這個資格。所以九祖代兄收徒,大可放心。」
  
  紅長老秀眉微蹙:「蘇景的資質真不行麼?」
  
  「的確是不好,我以真元探過,憑他的身骨,五年破通天還真不是『吹牛』。」沈真人搖頭苦笑:「要是正常來講,這位小師叔,連做個離山記名弟子的資格都沒有。」
  
  紅長老俏臉生疑,很是迷惑:「那就說不通了,他資質如此差勁,九祖怎麼會把他選入門牆?」說完,想了想,目中疑惑盡散,又復笑色充盈:「我曉得了!別看小師叔姓蘇,但說不定他是八祖或者九祖在凡間的血脈傳承,老祖宗找到了玄孫兒,心裡一高興,就送到離山給掌門人當小師叔來了。」
  
  「胡說八道!」沈真人笑罵一句,跟著又說道:「不過陸老祖把這孩子送來,總是含了一份要我們好好照顧他的意思,蘇景暫住你這裡幾個月,麻煩你花費些時間,助他打通第二境,我再帶他去找風長老,按他體質給他配些丹藥,好歹把他的壽元延長到兩三個甲子。咱們能做的盡於此了,以後蘇景想要繼續修行,或者去當他的『好捕快』,都由得他自己心意。」
  
  第二境界鑄就心基,不像『通天』洗髓那麼痛苦,但卻多出另外兩重難處。
  
  其一是險,在撣念錘心的過程裡,稍有不慎就會陷入綺念或煩悶不堪,雖不致走火入魔,可長此以往也會傷身傷元,所以修煉時最好能有正法高手幫忙看護,這也是蘇景為何要先返回離山再開始『寧清』境修行的原因。
  
  另個難處則是『不可斷』,寧清境的修行,一旦開始就不可中斷,否則前功盡棄,又會回到剛剛勘破『通天』境的水平。
  
  在三階十二景前兩個境界,修士都能夠靠外力相助。第一境是用秘法灌頂;第二境則是以琴聲或咒唱,助弟子清心清念,不像灌頂那麼直接,但也能讓弟子快速過關,畢竟,有關寧清的修行重點就是在心念上,心一靜下來,什麼都好辦了。
  
  紅長老的紅鶴笛便有此效。
  
  但是從第三境『如是』開始,外力就再無法相助,完全得靠弟子自己努力去修行了。
  
  以蘇景的資質,在沈真人看來,即便紅長老全力相助,想要過第二關最快也得半年工夫。堂堂離山長老,幾個月不修煉、不做事,天天給一個少年吹笛子聽?這份人情實在不算小。
  
  紅長老非但不反對,反而笑眯眯地點頭:「吹笛子比練功有趣多了,這可是你吩咐的!」
  
  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沈真人居然伸手拍了拍紅長老的頭頂……一如當年,他奉師父之命,給那個剛剛進門、臉上滿滿懵懂、眼中還藏了些許恐懼、不給聽故事就不肯睡覺的小囡囡講故事時的樣子。
  
  紅長老笑了。
  
  掌門真人收回手,突兀道:「小師叔帶回了扶乩師姐的下落。」
  
  紅長老先愣了愣,隨即笑容散碎,但眼中的喜色卻更濃了,聲音有些微微發顫:「當真?」
  
  沈真人緩緩點頭:「這幾天我會把身上的事情交代下去,爭取十日內能動身啟程,親自迎回師姐法蛻。」
  
  「你親自去?」紅長老神情裡多出了隱隱擔憂:「九鱗星峰氣像顯現,任長老怕是隨時都會破境出關,這個時候你離開不好吧,或者我去迎回扶乩師姐?」
  
  「不用擔心,我自有計較,放心吧。」沈真人再次轉開話題,手掌一翻亮出一把金色小劍:「你覺得,這劍的成色如何?」
  
  紅長老『咦』了一聲,接過來仔細觀瞧,眼睛亮晶晶的:「好東西,送我吧!」
  
  「別那麼貪心,你手上還缺飛劍麼?」沈真人搖頭拒絕。
  
  ……
  
  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負責照顧蘇景的劍尖兒、劍穗兒也都是一副自來熟的性子,沒一會功夫就和蘇景混熟了,說說笑笑倒也融洽得緊。有她倆在身邊,離山上下大小事情,蘇景全都能了解清楚。
  
  三個年輕人聊到深夜,姐妹花才告辭而去,其實大家都住在一個院子裡,所謂告辭也就是走幾步、換間屋子的事。
  
  待兩個丫頭走了,兩大妖奴進屋,黑風煞向蘇景請示過後,一頭鑽回大聖玦洞天繼續去修煉,六兩則犯了財迷的毛病,滿臉滿眼都是心疼:「小祖宗,您怎麼把那些金劍都送給掌門了。我倒不是說別的,可終歸那些劍都是您打回來的,七張寒月天河劍符才換回來的啊!再說您自己修行的又是火法,將來修為深厚了,必有鍛煉神通……」
  
  不等說完,蘇景便打斷:「本來也沒想給,但遞上扶乩仙子葬身地圖,沈真人著實動容,我才把金劍也一並送出。」
  
  六兩聽糊塗了,眨眼睛:「這是哪跟哪?」
  
  「我覺得,掌門人總得有掌門人的氣派吧?哪好總占我這個小師叔的便宜。」蘇景神情裡帶了點迷糊,語氣越明白得很,說完,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笑:「睡覺,這床是香的!」
  
  「小祖宗,我想回大聖玦,您看成不?」六兩急忙問了一句。以前是因為害怕大黑鷹才不回去,可如今離山上下到處劍仙,隨便哪個劍滑了大好妖奴的小命就完了,反倒是回去和大黑鷹呆在一起更踏實些。
  
  蘇景手一揮,把妖奴收了。
  
  通天境過後,身體得以調整,有又了金烏陽火的支持,精神也遠比以前旺盛,每天只消睡上短短一兩個時辰便足矣,是以蘇景睡得雖晚,醒來時天卻還沒亮。
  
  起身、出門,才一踏入院落,就感覺有兩道靈識探了過來,蘇景笑著開口:「不用你們照顧,我自己轉轉,沒事的。」
  
  「多謝師叔祖體恤。」雙姝沒客套,蘇景說什麼就是什麼。
  
  洗漱過後,蘇景走出院落。黎明前的離山,自有一番氣像,站在山腰眺望,眼中處處劍光閃爍、水華蕩漾——內門弟子的修煉哪分什麼黑夜白晝,時時刻刻都在刻苦用功;
  
  一隻隻白鳥穿梭於夜空,巴掌大的小小筆仙在鳥背上正襟危坐,左手捧薄右手執筆,煞有介事地左顧右盼、時不時低頭寫上幾筆——那是刑堂飼養的靈怪,盡職盡責地記錄各峰各崖各湖的弟子動向,哪個觸犯了門規符靈都會立刻上報;
  
  遠處還有一隊隊高大武士,身著重甲手執長戈,邁著沉重腳步,行走於山水之間,——離山的黃石衛聞名天下,日夜不停巡游山中,普通妖孽絕無法逃過他們的尋查。
  
  蘇景笑著,喜上眉梢,目光卻平靜。
  
  以他現在的狀況,進入恢弘浩蕩的離山劍宗,無異於鄉下的無知少年突兀闖進了帝王家。若換成別人,此刻不外三種感覺:因出身低微心中惶恐暗暗自卑;或因輩分高高在上所以妄喜自得;另則是兩者兼有,既怕人看不起又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由此情緒起伏表現僵硬。
  
  但蘇景不是,開心,也平靜。開心是真的,離山有強大的法術,有凶猛的高手,有仙家的氣派,他喜歡這個環境,有這樣一個家園他很滿意;平靜同樣是真的,在來之前他就想得明白了:我住在這山裡,可這山不是我的。我與這山有關,但這山與三階十二景無關。
  
  離山好,身邊每一個人都在跑,會帶動著自己也向前跑;
  
  離山不夠好,此間沒有三階十二景,但這不怪離山,三階十二景哪裡都沒有,只在自己腳下才會出現。
  
  便是如此,蘇景因環境而喜,蘇景因自己而靜。
  
  隨便找了塊平整山石,蘇景坐了上去,長呼、長吸……最近這幾天裡都不會有什麼事情了,暫時安定,可以修行了。
  
  寧清境修行不能被打斷,否則前功盡棄,幾天後會有個『歡迎大會』,蘇景當然要出席,修行會中斷…可是又有什麼關系呢,不過幾天的時間罷了,至少蘇景能熟悉一下下個階段的金烏真策,至少能對寧清境的修行多一些了解,總好過干坐著或四處閑逛。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1-10 20:20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2 23:14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五十章 長老之首
  
  
  金烏真策第二重『烏眠於心』,對應著寧清境的修煉。這段功法看上去異常簡單:只是催動著自己的陽火真元,按照功訣指示在體內正轉七七四十九周,再逆轉四十九周。待正**計九十八次運轉完畢即可大功告成。
  
  不過,有個前提的:靜心。
  
  陽火真元運轉的線路特殊,每一寸移動都與心脈相關,只要稍有雜念,運轉就會受到影響、自行中斷,凝聚起的真元也將歸於四肢百骸。
  
  靜心,才是最難的,如何才能真正清空心海、除了修行事外再不存一念?蘇景坐了片刻,即便他以為自己的心思足夠沉靜了,可還是達不到功法要求。
  
  靜心,也是最容易,也許只在於從小養成的一個習慣?來離山的路上,蘇景早就把這一階段修行的內容看得爛熟,他有一個小小想法……蘇景從挎囊中取出了伴隨自己長大的解牛刀、磨刀石。
  
  鏘…鏘…鏘…無比熟悉的磨刀聲響起,來自解牛刀的每一聲輕吟,在蘇景聽來都是如此悅耳,像極了熟食鋪院子裡的毛毛細雨、像極了白馬小鎮上的清清春風,雨落下、風拂過,洗淨了、吹干了他腳下的青石板。
  
  如以往每次磨刀時一樣。
  
  看似沒有道理,可又再正常、再自然不過的,蘇景的心思迅速沉靜,陽火真元無礙凝聚、開始緩緩游走……兩道靈識從他身上掃過,還在院落中的劍尖兒、劍穗兒對望了一眼,兩個清透少女的臉上都帶了些愕然。
  
  劍尖兒眨眼睛:「他這就開始要修行第二境了麼?」
  
  劍穗兒皺眉頭:「原來是個急性子,可到了庚午日,會被打斷了。」
  
  劍尖兒無奈:「哪用等到好幾天後,只要心思稍亂就沒法再繼續,他能堅持片刻就算不錯了。」
  
  劍穗兒卻笑了:「師叔祖想做啥都由得他,咱們不用管…來,小妞,給大爺香一個!」
  
  劍尖兒也笑了,雙臂微乍,擺出個莽漢的模樣,粗聲道:「你是小妞,咱家才是大爺!來,小妞,給大爺香一個。」
  
  姐妹倆你親親我臉蛋,我親親你臉蛋,自顧自笑成一團,不再理會自也不會去打擾蘇景,由得他自己行功。
  
  蘇景這邊跡像不錯,可是才剛開始按照心法運功,忽然身前一陣破空聲響,有人來到他身前,隨即一個響亮聲音說道:「弟子任東玄,拜見師叔祖!」
  
  寧清境修行不能中斷啊,剛剛那、那整整小半盞茶的修行白費了啊……可把蘇景心疼壞了。但是張開眼睛,臉上還是迷糊的:「你是哪位?」
  
  任東玄滿臉恭敬,拜服在地:「晚輩是九鱗峰任長老門下弟子,特來拜奉師叔祖,冒犯之處請師叔責罰!」
  
  蘇景神情有些納悶:「剛剛你說你師尊是……」
  
  「家師名諱任奪,列位離山十七長老之首,最近正在閉關苦修以求突破境界,昨日未能恭迎師叔祖,是以師叔祖還不認得。」
  
  「十七長老之首?」蘇景打斷任東玄:「離山十七位長老,也分大小排次麼?我聽到過的說法可不是如此。」
  
  任東玄臉上笑意浮現:「從門規上是不分的,諸位長老都是平居而列。不過我輩修道,總有個境界差別,在十七長老中師尊修為最深厚,我們這些小輩也都公認他老人家是離山長老之首。」
  
  蘇景恍悟,點頭:「是這樣啊…陸崖九師叔位列九祖之末,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他的修為最差,所以排在最後一個。」
  
  任東玄的笑容僵硬了:「這個…九祖排行與修為無關的…把師尊排在諸位長老之首,只是小輩們的天真念頭,不值一提的,師叔祖不用放在心上,不值一提。」
  
  蘇景笑了下,做了個手勢,示意任東玄繼續講正事。
  
  「師尊雖閉關,但留有一線神識在外,得知師叔祖歸來,特命弟子前來拜見致奉敬意。另,恭請師叔祖法駕移至九鱗星峰,不日師尊便會出關,屆時將以『龍箏』助師叔祖修行。」
  
  蘇景搖頭拒絕:「敬謝好意,但不勞任長老費心了,師叔教導言猶在耳,蘇景修行不會請旁人相助。」
  
  三階十二景,本就是蘇景要自己去走、自己去看的,這是他自己的風景,與旁人不相干的。而且,借助外力提高的修為再如何雄厚,總歸還是不如憑自己之力練就的本事來得牢靠。
  
  任東玄卻想岔了,低低咳嗽了一聲:「師尊的『龍箏』之韻名聞天下,遠勝其他清心秘法,紅長老的紅鶴笛雖也清雅,但比起龍箏還是差了一籌。有龍箏相助,師叔祖順利勘破第二境指日可期。師叔祖剛剛回山,有所不知,師尊修為精深,莫說其他十六位長老,就是整座離山,也以他老人家的境界最為了得。您若能得師尊指點…不是指點,是照料,來日必得大好成就。」
  
  任東玄喋喋不休,蘇景越聽越覺無聊,但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歡喜。
  
  見了少年的表情,任東玄心中暗笑,琢磨著輩分高又怎樣,不過是個沒點見識的小子,我若再把師尊的境界說出來,當即便會折服了他,抖擻精神正在再開口,不料蘇景忽然歡笑起來:「你很好!越說我就越覺得,你心中暗藏火性,修煉金烏萬像必有成就。」
  
  一招鮮吃遍天,蘇景的『我喜歡這孩子』大咒,差不多能打遍離山弟子無敵手。
  
  內門弟子,修持再差也超過蘇景一大截,蘇景不信面前這個任東玄來時看不出自己在練功。稱呼尊敬、言辭尊敬,可要是真的尊敬又怎會直接去打斷旁人的修行。
  
  莫說是長輩,就是同輩、甚至路人,見了別人正專注於某事,也不該去隨意打擾,這是最最基本的禮儀。何況任東玄說得都是些什麼,昨天遇到個樊翹自以為是,今天又來了個任東玄句句替自己師父吹噓,離山上下從他口中就分出了個三六九等。
  
  任東玄哪想到蘇景口中會蹦出這麼一句話,昨天山外發生的事情任東玄已經聽說,登時省起樊翹的遭遇,嚇了個魂飛天外,愣愣望著蘇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景笑眯了眼睛:「驚喜成這樣?話都說不出了?難得你有這份心,想要傳承八祖道法,待會我就和掌門去說…任長老修為再高也是咱們離山的長老,不會不放人的。著實不成我送他一粒天水靈精,怎麼也能把你換過來了。放心,你修習八祖道法之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讓你如願以償!」
  
  任東玄把自己的牙齒都咬疼了。師驕徒傲,這位任長老的地位在離山的確特殊得很,任東玄又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蘇景想要搶徒弟怕是不會像收樊翹那麼簡單,但天水靈精是什麼樣的寶貝?任東玄琢磨著,師父說不定真就會動心,答應了蘇景。
  
  蘇景不再說話,跟著任東玄一起開心著……
  
  半晌過去,任東玄才再度開口,聲音干澀:「弟子…資質不足,根骨奇差,能傳承八祖法統自然無比榮幸,可、可是怕會辜負了八祖、更會辜負師叔祖一番苦心,還是、還是拜辭,求師叔祖體諒。」
  
  蘇景挺失望地『哦』了一聲:「可惜了,什麼時候你改了主意,記得來找我。回去吧,替我謝過任長老。」
  
  任東玄如逢大赦,哪還敢再耽擱、嘮叨,忙不迭起身告辭,轉身飛走。他來時沒和紅長老打招呼,走時也只是對蘇景告辭……
  
  事情來得無端,且透著一股很煩人的味道。
  
  蘇景招招手。劍尖兒劍穗兒兩個丫頭疾飛而至,並肩躬身:「尊領師叔祖法旨。」
  
  尤其劍尖兒,眼角還一直向任東玄離去的方向瞄著,大有蘇景一點頭,她立刻就拔劍追過去的意思。
  
  紅鶴星峰是紅長老的地盤,此間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紅長老的探知,只是她沒出面罷了,出面做什麼呢?九鱗星峰來請蘇景,難不成她還要去爭奪?這種事情,都由蘇景自己做主吧。
  
  劍尖兒劍穗兒也早都知道任東玄來了,但紅長老傳音入密,要她們莫管。
  
  蘇景站起身向院落裡走去,他只想好好修行,懶得去理會這種看著簡單、內裡卻糾結著不知多少麻煩的爛事情,何況以他現在,有管其他事情資格麼?是以蘇景都沒去問任長老和任東玄是什麼人,只是對兩個丫頭吩咐道:「最近幾天我想靜心練功,再有這種無聊人物,你們幫我擋下。」
  
  雙姝齊聲應是,蘇景又笑著說道:「還有,咱可不能像他那麼不知禮儀。」
  
  劍尖兒點頭而笑:「師叔祖放心,我倆去別的星峰找師姐妹玩,都會山外通報、登山向長輩問安、離開前告辭。」
  
  劍穗兒脆聲接口,稍有委屈:「我們從不會怠慢,就是有時候長輩們嫌煩,懶得搭理我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3:38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2 23:14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五十一章 烏眠於心
  
  
  離山劍宗很大,大到駿馬晝夜不休地奔跑十幾天,也休想貫穿而過
  
  離山劍宗也很小,小到才一天工夫,蘇景回山的事情傳遍了所有飄渺星峰和鐫天石崖。
  
  內外門弟子皆知,有個叫蘇景的少年,得陸九祖代收、陸八祖親傳,從外面回到離山,直接當了掌門真人的小師叔。輩分很高,修為卻差得要命…尤其可笑的是,此人修煉通天,竟用去了整整五年時間。
  
  有關消息,是樊翹身邊那幾個內門弟子傳出的,出口言辭上雖然不敢詆毀長輩,但從語氣到隱意,都藏了重重的不屑。是以任誰得知此事都想不明白,這種連『庸才』都算不上,只能歸於『廢物』一類的人物,怎麼可能會被陸老祖相中?
  
  除了那個得了寶貝的方先子外,離山內外兩門的弟子,怕還真沒有幾個人瞧得起蘇景。不過心中的看不起歸看不起,見面不敬那可是萬萬不敢的:聽說他把天材地寶隨手就賞給了傻小子方先子,又把冒犯他的樊翹收到了門下……散去了修為。
  
  有些腦筋靈快的弟子,大概也能猜出些端倪:蘇景初來乍到,地位高可實力差,得到弟子尊敬是不可能的,以後相處裡,說不定就會被誰頂撞上幾句,面子難堪同時,也不可能總因這點小事去麻煩掌刑長老或者掌門真人。
  
  是以這位小師叔祖一進門就先立威,不得不說,這個威風還真不是白給的,離山上下哪個還敢再對他不敬?至於樊翹,直接撞到了刀刃上,運氣太差了。可話再說回來,若他老實安分,也不會惹這無妄之災。
  
  洪澤星峰上,樊翹直挺挺地跪在七代先祖、也是師父的樊長老面前,淚流滿面。從昨日眾人散去後直到現在,他一直長跪不起,求師父能想個辦法,保住自己。
  
  開始的時候樊長老不理他,但時間長了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走出來手一揮,把樊翹扶了起來,後者開口:「弟子知錯了,師父救我。」
  
  樊長老搖頭:「那人是誰?那人是我的小師叔!如今九祖都已不在,離山上還有比他輩分更高的人麼?他說話,何異於言出法隨,怎麼可能更改?且掌門都已點頭答應下來,死了心吧,你的事情再無更改了,待會我便出手廢去你的修為。」
  
  『哇』地一聲,樊翹大哭出聲。
  
  樊長老恨恨:「要哭就滾到外面去哭!你心中驕氣太甚,本來我也想著找個機會給你銼一銼,如今倒省心了,由小師叔出手懲戒了你。」
  
  樊翹收聲、苦忍,不敢再哭出聲。
  
  樊長老緩緩嘆了口氣:「不過,你也莫絕望,我輩修真,想要求取天道,怎麼可能不遇到些劫難、困難。就當此事是場磨煉,拜在小師叔門下之後,收心斂性、誠意改過、未必學不到正法。八祖雖夭折,但金烏萬像的道法絕非等閑。」
  
  樊翹又急又氣:「可那個…那個人何等狡詐、何等歹毒,我得罪他在前,他又怎麼可能再傳我真法。我入他門下,用不了幾天怕就會被他折磨慘死!」
  
  樊長老忽然目露寒光,冷冷望著樊翹,森然道:「這句話,你敢再說一遍麼?用不到你拜入小師叔門下,我就先要你這逆徒魂飛魄散!」
  
  師父、祖宗不管自己也就算了,竟然心裡都沒有丁點偏袒,樊翹憋悶得心肺欲炸,但哪敢再有不敬言辭。
  
  樊長老的聲音依舊森冷,但語氣放緩了許多:「你的天資很好,腦筋卻蠢笨如豬。陸九祖是什麼樣的人物?以他老人家的為人,怎麼可能把一個卑鄙小人收錄到離山門下?小師叔的手段的確犀利,但本心絕不會差。你信不過蘇師叔,還信不過陸老祖麼?」
  
  樊翹無言以對。
  
  樊長老繼續道:「記得我的話,小師叔若覺得你真的改正了,自然傳你真法,不會再給你委屈……」說著,長老忽然跳起來,毫無來由的,揚手一記耳光打在樊翹臉上,怒罵:「小畜生,明明心地不壞,小時候還總會做些善事好事,怎麼偏偏就養成了一副驕氣性子。活該你有此一劫!」
  
  洪澤星峰上又哭又打,九鱗星峰卻一片寂靜,任東玄畢五體投拜、匍匐在峰頂、師尊閉關之處,一言不發靜靜等待。
  
  良久,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響起:「怎樣,他肯來麼?」只有聲音,不見其人。
  
  「回稟師尊,不知是不是得了掌門真人什麼好處,師叔祖不肯離開紅鶴峰。」任東玄畢恭畢敬地回答。
  
  一聲冷笑,嘶啞聲音說了句『不識抬舉』。
  
  ……
  
  蘇景都快把樊翹這個名字忘記了,至於任東玄根本都沒存於腦海,返回自己居住的院子,磨刀、靜心,催動陽火精元,以『烏眠於心』的心法正轉一周…一周,順利得沒法再順利,直接就走下來了,蘇景心中一喜,然後斷了。
  
  稍有遺憾,可仍是開心不已!金烏真策當然不是那麼容易練的,但是不論什麼功法,在『寧清』境的修煉上,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靜心,行功只是輔助。拜陸崖九所賜,蘇景自幼磨刀,養成了磨刀靜心的習慣。幾乎可以說,以前雖然不曾踏入修行道,但有關第二境的修行,他從記事就已經開始了。
  
  再次磨刀、心平氣和,重新凝聚真元,『烏眠於心』的修行再次開始。
  
  當心思完全沉靜,時間與世界便全都失去了意義,蘇景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工夫、不知道自己身在處,甚至他連這些『不知道』都不知道,腦海中一片死寂,一切均告沉陷、不存一物…直到正轉四十九周結束,開始逆轉行功,也就是在正逆交替的瞬間裡,蘇景忽然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悶響,旋即,眼前光線大亮、耳中鸝鳥啼鳴、鼻端清香洋溢身邊空氣薰暖……不知為何,因靜心而幾近封閉的五感同時打開,周遭情形陡地清明起來,盡收於心底。
  
  可是古怪到無以言表的是,蘇景的心仍是沉靜的,五感的開放,居然對他的『靜』並無太多影響。
  
  不過,既然覺得奇怪,也就是心生雜念了,蘇景的修行又一次中斷。
  
  左門框、右門框,兩個少女一人把持一邊,各自探出腦袋,異口同聲:「師叔祖可要用膳?可有吩咐?」
  
  蘇景笑著搖頭打發了雙姝,開始仔細體味正逆交接時那種古怪感覺,想了好一陣子,忽然伸手一晃大聖玦,喚出了烏鴉衛的首領,烏上一。
  
  妖裔一現身,蘇景立刻命令道:「不許講話,先聽我說!」
  
  「拜見主上!聽黑爺爺和六爺爺說您老到離山了,這就是離山麼?離山可是很高?小人聽說過,離山是個不得了的地方,當年九位老祖駐道於此,分別是劉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黃藍四……主上您剛說啥,我出來的急,沒聽清楚。」烏上一總算看出了蘇景臉色不善,及時止住話頭,問了一句。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3:37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2 23:15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五十二章 就當洗蘿蔔
  
  
  蘇景直接問烏上一:「記得有次聽你們吵鬧,我好像聽到了句,你們睡覺時都會把眼睛留一條縫?」
  
  「正是如此,這是咱們天生的本事,一邊睡覺,一邊還能警戒四周,主上不知,若非有這個本事,紅黑崗早就不知被黃風大王偷襲過多少次了,黃風大王的七個手下不止凶猛,也一樣是偷雞摸狗的行家,這七個人的名字……」
  
  「這門本事,是否也是火鴉天性?」蘇景已經及時出聲打斷了,可鴉裔的嘴巴太滑,瞬瞬裡就流出了這麼多話。
  
  「不錯,這是火鴉的習性,不過火鴉睡覺不是目留一隙,而是睜著一只眼睛,便如我這般。」說著,烏上一張一眼閉一眼,衝著蘇景搖晃腦袋:「可它們具體是閉左眼或右眼,這就不得而知了,小人覺得此事很可能不存定數,那只眼睛癢癢就睜……」
  
  蘇景張手亮出了大聖玦,忽然他又想起一事,問:「參蓮子現在如何?」
  
  「回稟主公,這小子好得很,白白胖胖,還坐不太穩當,成天躺在那裡,抱著自己的腳丫子舔……」這次話沒說完,又被蘇景扔回了令牌。
  
  廢話連篇的交談中,蘇景弄明白了一樣事:金烏真策的第二重,陽火精元運轉時的正逆交替後,五感開、心仍靜。便如金烏入眠,心神歇而獨目張!
  
  精神已經完全沉寂,心神入寐,身體卻依舊醒著,保持著對外界的觀察、探知周圍的一切甚至還能夠做出些反應。
  
  烏眠於心。烏眠,於心。
  
  傳說中,有些絕頂天賦的武學高手,能在熟睡時繼續練功,精神入眠腦筋不動,身體卻仍舊按照拳譜,一絲不苟地修煉著。『烏眠於心』的修煉,與這種狀況很有些相似了。
  
  心入眠、神已睡,身猶醒、五感明。
  
  又一次,蘇景磨刀……體內真火正四十九轉,隨後逆轉,五感又告開放。意料中事了,心境再沒有一絲波動,這世界他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卻不存於心,蘇景心中什麼都沒有。
  
  ……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庚午日到。
  
  黎明時分,雙姝來到蘇景身前,伸手輕輕敲門,等了一陣,裡面沒有動靜。
  
  劍尖兒靈識一掃,探知蘇景端坐在榻上,看樣子還在練功,小丫頭眉頭微蹙,對妹妹道:「師叔祖仍在入定。」
  
  劍穗兒聳了聳肩膀:「進去叫醒唄,他早知道今天有事情,不會怪罪咱們。」說著話正要直接推門而入,沒料到房門忽然開了,蘇景站在門口,看著她們微笑,神情一如既往,帶了些許迷糊,讓人分不清他是沒睡醒還是正想睡。
  
  姐妹倆盈盈下拜:「奉掌門諭令,為師叔祖沐浴更衣,准備辰時之會。」
  
  蘇景沒說話,點點頭,邁步走向院落西側的水浴房,房中早已蒸汽氤氳,偌大浴桶擺放正中,熱水滿注,粉紅相間的花瓣漂浮水面,透出陣陣清甜香氣。
  
  姐妹倆都跟在蘇景身後,本擬交代幾句、再客氣幾句,然後等師叔祖一句『你們先出去吧』就退回院中,可萬萬沒想到的,蘇景走到浴桶前直接就開始脫衣服,從外袍到內衫轉眼脫了個精赤,然後邁步跨入浴桶,根本就沒說過一個字。
  
  雖說修行中人眼中紅粉如骷髏,可兩個丫頭從小到大,也從沒見過真正的男子身體,眼睜睜望著師叔祖一絲不掛走進水中,劍尖兒看看劍穗兒,劍穗兒看看劍尖兒,姐妹兩個全都傻眼了。
  
  劍穗兒反應得更快些,努力壓住砰砰地心跳,輕聲問道:「師叔祖可還有什麼吩咐?」
  
  師叔祖不吭聲,靜靜坐在水裡,連個頭都不回。
  
  長輩沒說話,那不是『沒有吩咐』,而是『不用再吩咐了』,侍奉師叔祖沐浴更衣,是掌門和師父的法諭,同樣也是晚輩弟子的本分,劍尖兒咬牙再咬牙,轉頭向妹妹打了個眼色,雙生姊妹心有靈犀,劍穗兒明白姐姐的意思:就當小時候在家裡幫阿姆洗蘿蔔了
  
  蘿蔔是蘿蔔,蘇景是蘇景,區別還是很大的。劍尖兒臉色嫩得快要滴出水了,劍穗兒眼光羞得都迷離了,但蘇景還是那副樣子,干脆就是個無動於衷,任由姐妹倆幫他擦洗身體,表情沒有丁點變化,更沒有過只語片言。
  
  好一通忙活,洗過了澡,給他換上一身月白長袍,束發而冠,蘇景煥然一新,笑得正清爽。
  
  兩個少女道了聲『請師叔稍候』,手拉手跑回自己屋子去更換禮袍新衣,劍穗兒聲音低低:「師叔祖好像有點不對勁。」
  
  劍尖兒深有同感,但沒急著點頭:「是不對勁兒還是成心的,有點分不清。」
  
  劍穗兒嘻地一笑:「這有什麼值得成心的,吃虧的可是他。」說著,伸手攬住姐姐的肩膀,眉飛色舞:「離山第一代真傳弟子,掌門真人的小師叔的屁股,原來也不是特別的圓!」
  
  劍尖兒哭笑不得,連聲啐了妹妹幾口,做姐姐的畢竟比妹妹沉穩些:「待會我先走一步,把小師叔的情形報與師父,你帶著師叔祖隨後再來。」
  
  不長功夫,劍尖兒遁劍趕赴峰頂,此刻離山掌門沈河真人和諸多長老都已到了紅鶴星峰,正聚在一處,一邊低聲說笑著一邊等待蘇景。
  
  劍尖兒把師父拉到一旁,小聲報上蘇景的古怪,紅長老聽得納悶,問題和弟子如出一轍:「他別是成心的吧?」
  
  劍尖兒聽了直甩手,紅長老又哪有點師尊的樣子,居然還衝她擠了擠眼,這才轉身去向掌門師兄呈報。
  
  倒是沈河真人,眼界開闊見識廣博,聞言後若有所思,但並沒多說什麼,轉回頭對負責安排這次大會的長老道:「趙師弟,我記得會上有一項是請小師叔高台訓誡。」
  
  所謂『訓誡』,其實就是講幾句話,以蘇景的輩分和身份,以待會的那個場合,應該站到大家面前說上幾句的。
  
  待趙長老點頭後,沈真人又道:「取消了吧,小師叔年輕尚輕,當著大群弟子面前獨講,怕是壓力不小。」
  
  掌門人說啥就是啥,趙長老點頭應下,隨即蘇景由劍穗兒帶領著來到。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但輩分總歸是擺在那裡的,以沈河真人為首,眾人紛紛上前見禮,蘇景真啞巴了,一個字都沒有,不過該還禮還禮、該點頭點頭,其他事情都做得一絲不苟,別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甚至對蘇景還不熟悉的那些長老,都不曾覺得這少年有什麼異常。
  
  蘇景抵達,眾人准備動身去往離天劍坪,忽然有弟子趕來傳報:外面來了大群客人,加在一起足足數百人,都是離山附近小門派的掌門或山湖中的妖王,個個攜帶重禮,說是聽說天宗有前輩歸山,特地趕來恭賀。
  
  七大天宗各有勢力,離山劍宗也不例外,門下有數不清的小宗派依附,離山辦禮典他們蜂擁而至、趕來送禮送人情,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沈真人的本意是關起門來辦這次禮典,並未邀請同道,各峰各崖的弟子也都得了命令,暫時先不要把蘇景歸山的消息外傳,結果沒想到消息還是泄露了出去,惹來那麼多不相干之人,少不得又要應酬麻煩了。
  
  掌刑長老龔正問沈真人:「掌門可要追查泄露消息的弟子?」
  
  沈真人點點頭:「不過查出來後不用開典請刑,著當師父的好好訓斥一頓就是了。」跟著他又望向平時負責外聯、待客的長老:「勞煩孫師弟,引眾賓客入內觀禮。」
  
  離山自有離山的氣派,外面那些同道既然來了,自然沒有再把他們趕走的道理。
  
  孫長老天生一副笑臉,好脾氣的樣子,點頭笑道:「分內事,不麻煩!」說完轉身正要走,突然又有弟子來傳報:天元道掌劍真人衝霄道長在山門外求見,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位鶴鳴觀掌門求魚道長。
  
  前者大名鼎鼎,在中土修行世界中無人不曉;後一個……是誰?
  
  ……
  
  劍出離山、道起天元。
  
  離山、天元兩大宗門不止同列修行正道天宗,且並居於七宗之首。前者是因九祖道法驚仙崛起迅速;後者則傳承悠久,在正道上算是最『年長』的門宗,根基牢固底蘊深厚。
  
  天元道宗設有天、地、人三位掌劍真人,地位比著門宗中的長老還高一截,僅次於掌門人。三位掌劍真人的道號分別是:衝虛、衝霄、衝靈,取了個諧音被正道修士合稱做天元三重。
  
  天元地劍掌劍真人的名頭不必多說了,但紅鶴峰上諸位離山長老聽說此人來訪,卻大都皺了皺眉頭。
  
  修真正道,對邪魔時同仇敵愾;自處時卻並非鐵板一塊。
  
  兩派之間出過一件大事,當年不知為何陸角八竟一劍斬殺了天元道現任掌門的師叔、也是天元三重的師尊。此事曾經轟動一時,天元道三掌劍、二十八星宿長老、四十九法尊齊聚離山興師問罪,但是離山方面並未盡起高手迎敵,只有陸角八、陸崖九兄弟,兩人兩劍,凝立山前傲視天元准確說其實只有陸角八一個人,陸崖九雖也出山但並無出手之意,面帶微笑地站在一旁,擺出了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固然托大,但那份凜凜威風,也真的做作睥睨天下的氣勢直衝雲霄,兩位陸老祖的氣勢。
  
  陸角八殺天元高人,此事來得蹊蹺,了結得也莫名其妙,最後雙方也沒打起來,不知什麼原因天元道居然自行退去了。也是自那之後,『道起天元、劍出離山』的說法變成了『劍出離山、道起天元』。
  
  從此天元與離山也開始明裡暗裡的較勁,兩派弟子見了面,鬥一鬥嘴、顯一顯法術甚至小小摩擦,就再不曾間斷過。天元三重更是從未踏上過離山半步。
  
  離山禮典,不曾通知外人,周圍的小門宗都來了還不算稀奇,但天元衝霄到訪實在讓人意外了,還有那位什麼鶴鳴觀求魚道長,干脆都是大伙沒聽說過的人物。
  
  沈河真人笑了下:「孫師弟去照顧其他賓客,天元的衝霄道友,本座親自去迎,小師叔與其他諸位師弟先去離天劍坪准備,辰時禮典不可耽擱。」說完,給了紅長老一個眼色,示意她照顧好蘇景。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3:36 編輯

linco1201 發表於 2013-2-3 23:52
第五十三章  破爛門宗
  
  
  離山畫皮之前,一架天舟穩穩懸浮。
  
  其他小門宗來恭賀的修士,到了離山界內都不敢失禮,早早就收起遁法,站在地面上等待,唯獨這艘天舟高高在上,顯得格格不入,舟中之人來自何處也就不用再問了。
  
  巨舟水色昂然、湛湛欲滴,若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這舟身有水紋蕩漾、暗波流轉,甚至偶爾還會啵地一聲輕響,一尾紅鯉露出頭來,驚動一片漣漪。
  
  一青袍、一紫袍兩位道長背負長劍,並肩站在船頭,靜靜等候著。
  
  青袍道人長得粗壯魁梧,肩膀、胸口的肌肉高高鼓起,幾乎都快撐裂了他的道袍,臉上一把絡腮鬍子,朝天鼻厚第五十三章破爛門宗嘴唇滿臉凶相,哪像個修行人,若是換身裝扮,乾脆就是個殺豬宰牛的屠戶,但此人始終閉著眼睛,看上去好像盲者。
  
  紫袍道人則截然相反,四十左右的年紀,面如冠玉身材修長,臨風而立衣袂飄蕩,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不久之後,笑聲朗朗傳來,離山掌門帶人出迎,一邊凌空而步一邊笑道:「哪陣仙風,把兩位仙長帶來了,沈河迎接來遲,兩位萬勿見怪。」
  
  說話間沈河真人來到舟前,面帶笑意,先對那個粗壯凶橫的道士拱手:「離山沈河,見過沖霄道兄。」要是蘇景在場免不了又會迷糊一下了,原來醜陋的青袍才是大名鼎鼎的高人,『人不可貌相』這五個字,果然是不錯的。
  
  至於那個一派仙家氣度的紫袍,沈河一打眼就看出此人不過是個散修,道法不純修為稀鬆,第五境沖煞的境界,放在離山劍宗內充其量當個內門弟子。兩個老道搭乘的天舟多半也是紫袍的法器,這座天舟華而不實,把水色弄得那麼明顯還嫌不夠,另又養了幾條魚,完全是嬌柔作造,真正修行高人的氣象絕非這種表面光華。
  
  以前有什麼不睦,畢竟還是同道,不會一見面就喊打喊殺,滿臉凶相的沖霄同樣開心而笑,寒暄了兩句後說出來意:「貧道雲游途中,聽說離山近日出了件大喜事,有前輩高人傳承了八祖衣缽歸山修行,心中歡喜按捺不住,特地趕來恭賀。」沖霄措辭得體,舉止有禮,但他始終沒把眼皮撩開哪怕一條縫隙。
  
  對此沈河真人既不見怪也不奇怪,他早就聽說,『天元三重』在修行一項厲害神通,從百年前開始,沖虛閉聽、沖霄閉視、沖靈閉言。
  
  跟著沖虛又指了指身邊的紫袍道人,給沈真人介紹道:「這位是太平湖鶴鳴觀求魚掌門,是貧道多年好友,途中偶遇,便一起來了。」
  
  求魚老道微微一笑,接口:「久聞離山劍宗仙名,無緣拜會始終引以為憾,這次偶遇老友,得知他要來離山,便厚著臉皮一起來了,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天元與離山齟齬不假,但天元的道統是沒的說的,掌劍真人會和這種華而不實的散修成為老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天元掌劍與八祖有殺師之仇,聽說八祖衣缽傳人歸回離山,他們能歡喜、能來道賀,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來意不善,但不讓進門的話,離山未免就太小氣了,沈真人笑容依舊,又說笑幾句,請兩位客人一起進離山,還不等抵達待客之處,那個求魚老道手指掐訣一指自己的法器,天舟化形,迅速縮小,變成了一張水毯,舟中求魚老道的幾個弟子也悉數現身,在師尊之命下對著在場長輩磕頭行禮。
  
  唯獨有兩個鶴鳴觀年輕弟子端坐於水毯紋絲不動,沈河看到這兩個小道士,便一下子明白,沖霄到底是來幹什麼了、為何他還要帶著個稀鬆無名的散修求魚。
  
  求魚對沈真人誠懇道:「我這兩位劣徒,正在寧清境關口,心思沉定全然不知身外事情,未能向前輩見禮,失禮處還望海涵。」
  
  沈真人目光裡很有些趣味,深深看了求魚片刻,隨即一頷首:「無妨。」
  
  求魚繼續笑問:「能做沈真人的師叔,必定是神仙人物,不知這位前輩修為幾重?」
  
  沈河淡淡回答:「師叔輩分高,但入門晚,才開始修行不久,剛剛勘破通天境界。」
  
  沖霄接口再問:「能得離山先祖真傳,必定是絕倫天賦的奇才,這位前輩踏破通天,不知用了幾天功夫?」
  
  沈河不說話,看了看沖霄,忽然笑了。
  
  沖霄也笑了,同樣沒再說什麼。
  
  求魚不過是嘍囉,跟著沖霄一起笑,此人笑容一派仙家氣度。
  
  ……
  
  辰時正,悠揚鐘聲迴蕩於重重山水之間,離山劍宗真傳、內門、外門數千弟子與門中重要人物積聚離天劍坪。
  
  無量湖小島上的記名弟子不曾與會,他們還沒資格進入離山核心星峰,再說離天劍坪也是星峰之一,只是被削去了山頭,有了一片空曠平台,地方有限容不下那麼多記名弟子。
  
  劍坪東首築法台設香壇,眾多外門賓客站在劍坪北側觀禮,為首兩人正是天元沖霄與鶴鳴觀求魚。
  
  離山門下自有主持禮法的前輩,先帶眾弟子拜祭離山先祖,再高聲朗唱宣佈蘇景歸山之事,所有晚輩弟子拜師叔祖,掌門登台當眾施法為蘇景鍛出魂燈,掌刑長老向蘇景念離山戒,執禮長老贈蘇景本門衣冠……迎接新來師叔祖的離山大聚,一項一項進行得有條不紊。
  
  眾多弟子都知道蘇景是個沒真材實料的,心中對他全然談不上尊敬,不過門宗禮典上人人肅穆,都把那份蔑然藏於腹中。
  
  自始至終蘇景沒有說過一個字,臉上仍是那份帶了些迷糊的笑意,總好像有些魂不守舍的,但他行拜、示謝、還禮等等一連套做下來,總算能過得去,並沒什麼紕漏。
  
  禮典召集了離山全部骨幹,但流程並不繁複,小半個時辰後就行將結束,只差最後一環做個收尾,今天之會便結束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肅穆劍坪上,突然響起了一串啪啪地暴鳴聲,乍一聽像極了凡俗間喜慶節日時燃放的爆竹。
  
  怪響引得離山弟子人人側目,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天元道沖霄真人咦了一聲,對身旁的求魚笑道:「恭喜道兄,高徒破寧清境,從此又上新階。」
  
  當然不是炮仗,沒人敢在離天劍坪上放鞭炮的,暴鳴是修行破境的預兆……破寧清。
  
  通天洗髓過關時,體內會響起爆豆聲;衝過寧清境時,會引動空鳴外相,就是那噼噼啪啪的響亮暴鳴。同時還會有靈元湧動,進入修家體內,規模不大但遠勝第一境修煉所得。
  
  離山核心水靈充沛,那個求魚也是修水的,他的弟子能在此處破寧清,算是好福氣了。不過求魚帶著弟子一起,隨沖霄上離山,可不是為來佔這點小便宜的。求魚謝過沖霄,繼而笑道:「我這個弟子愚鈍不堪,在這第二重上耽擱了三年,今日才總算得以破境。」
  
  「三年過第二境,也算可以了,還說得過去。」沖霄應了句。
  
  一恭賀、一回答,聲音不算他響亮,但也穩穩傳遍了全場。
  
  話音剛落,暴鳴聲陡然增強一倍,求魚座下另個正在第二境中修行的弟子,竟也在此時破關。
  
  沖霄再恭喜:「好事成雙,兩個弟子同時破境,不多見的。」
  
  求魚還是那番表情,搖頭擺手:「這個弟子就更不堪了,整整五年啊!五年才勘破第二境,我看他是沒有仙緣了,來日裡再看一看,若真不是那塊材料,就著他回家去吧。」
  
  「第二境用去五年…這…當真有些勉強了。不過道友莫灰心,你看那裡。」閉著眼睛的沖霄抬手,穩穩指住仍在高台上迷糊著的蘇景:「我聽說這位離山上下人人叩拜的少年,也是用了五年時間破境…通天境。他是陸八祖的真傳弟子,八祖是什麼樣的人物?道法何其深厚、劍術何其精妙?雖然半路夭折,但目光絕不會差,他老人家的愛徒五年破通天,你家弟子五年過寧清,足以欣慰了。」
  
  求魚挑了挑眉毛:「這麼說,我那劣徒還算是不錯?」
  
  沖霄點頭:「不錯,自然不錯!安知他將來不會也是一門之長,受無數晚輩頂禮膜拜?便如那個少年,便如此刻離山。」
  
  求魚苦笑起來:「真人說笑了,以我那劣徒的道行,要是還能被門宗內萬眾叩拜……那個門宗得破爛成什麼樣?您老切莫再拿貧道打趣。」
  
  沖霄霍然大笑了起來:「那個門宗得破爛成什麼樣子?道友這句話說得有趣,當真有趣!」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1:46 編輯

linco1201 發表於 2013-2-3 23:55
第五十四章  離山界內第一人
  
  
  到了此刻,沖霄來意再明白不過。
  
  天元道傳承深厚,門中諸多神奇法門,只要找到快將突破寧清境的弟子、只要提前算好時辰、及時輔助秘法,讓他在正時刻突破境界,對沖霄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如果他帶中元弟子來做此事味道還差一些,弄個不入流的散修弟子來比襯天宗第一代真傳弟子,那才是真的有滋有味。
  
  當真難為他了,要知道蘇景回山不過才五天功夫,沖霄就找到了合用的晚輩、趕來了離山……
  
  沖霄放聲大笑,胸中對離山、對殺師大仇陸角八的一股怨氣盡融於大笑,滾蕩四方!
  
  沈河面色如常,甚至臉上還掛著微笑,似乎根本沒聽到對方的譏諷。
  
  不是誰都有掌門真人那樣的胸襟,眾多小門宗的人物面面相覷,固然詫異於沖霄攪局,但更驚訝堂堂離山第一代真傳弟子,竟用了五年才破第一境,這樣的庸胚也能得八祖真傳麼?再望向蘇景時的目光藏了些鄙夷;再看堂堂離山,居然為了這樣一個少年煞有介事地辦禮典、大群兇猛可怕的離山精銳對他又跪又拜,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當然,只一瞬便即刻隱去笑紋。
  
  而小門宗中也不乏精明之輩,此刻暗暗皺眉,他們與沖霄不是一路,來觀禮就是為了和離山拉攏關係,那個離山小師叔無論是天才還是蠢蛋都和他們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沒想到現在情勢突變,觀禮道賀變成了來看離山的笑話,說不定還會讓離山弟子誤會,沖霄這麼一鬧簡直把大夥都給搭進去了。
  
  有些與離山親近的修家,神情更是無奈,如果是旁人笑話,他們早就出聲呵斥了,偏偏那個人是天元掌劍,萬萬得罪不起。
  
  眾多賓客念頭各異,劍坪上離山內外門的弟子們卻大都是一樣的心思:惱怒。
  
  被外人在門宗內、在眾多賓客起笑話了,如何能不惱怒?
  
  人心之中暗藏嫉妒兩字,就算修行中人也不能免俗,離山眾多門徒自忖比蘇景強得多,卻沒有他那麼好的機緣,難免對他看不順眼,現下離山因他被人嘲笑,眾多弟子不自覺地就把一部分對沖霄的憤怒,轉移到了蘇景身上去:若他爭氣些,也不會被人上門笑話。
  
  而當眾多弟子也想蘇景怒目而視的時候,這份惱怒也就變得更甚:高台上的那個小子,不知何時竟低下了頭,雙手垂下低頭肅立,真就像個做錯事等待懲罰的樣子……
  
  當知,沖霄的大笑仍未落,無數外人都還在旁邊看著。你非但不昂首挺胸反唇相譏,反而擺出認錯的模樣,這是在告訴外人沖霄笑的對、說得對麼?這是在告訴我們剛才對你又跪又拜,的確是個笑話麼?
  
  蘇景只是低著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目光看著自己的鞋尖,一動也不動,不知是傻了還是僵了。
  
  紅長老一直跟在他身旁,見他情形越來越古怪,顧不得去理會其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蘇景放鬆些,不用把眼前這點事情放在心裡。同時紅長老也有些納悶的,在她看來,蘇景的修為、天資的確不值一提,不過這孩子絕不是個懦弱性子,回山之後賞賜、收徒、獻寶、轟走任東玄等等事情都做得利落得很,現在他身後有整座離山,斷斷不該怕了那個沖霄,可少年卻全無反應,沒有一點要反擊的意思。  
  
  甚至,對紅長老的輕拍,蘇景也沒有反應。紅長老美目輕眯,怕蘇景真有什麼不妥,正打算送一道真元進去探查,沈掌門傳音入密就過來了:「無妨,不用打擾他,靜靜看著吧。」
  
  紅長老收手,略帶不解地看了沈真人一眼,後者迎著她的目光輕輕一笑。
  
  劍坪北側,天元沖霄把笑聲一斂,又換做關切語調:「台上的蘇前輩,似乎有些不妥,沒什麼事情吧?貧道這裡有些清心醒神的丹丸……」話還沒說完,腳下地面忽然晃動了起來!
  
  幅度並不算大,但頻率奇快。
  
  不止離天劍坪,而是離山核心、所有的飄渺星峰,都在轟轟震顫,輕,卻急……還有西北方向,七彩光華流轉不休,散起層層旖旎,天現異象。
  
  有離山弟子低低驚呼:「是九鱗星峰。」
  
  ……
  
  西北方,九鱗星峰之上,白雲從四方匯聚而至,轉眼凝聚成一朵巨大雲蓮,含苞待放。
  
  那盞雲蓮就在眾人的目光裡,緩緩開放,一瓣一瓣地綻開來,不長功夫雲蓮盛放,又是一道白色雲氣,自蓮心猛地衝起,一路扶搖直上、直到九霄高空,凝止、凝止、凝止…突兀震顫一下,雲氣崩散四下散落,如一場半空裡的鵝毛大雪。
  
  雪花落下,輕輕盈盈地飄蕩著,三三兩兩地追逐著,又開始再度凝聚,最終在初時那朵巨大雲蓮周圍,又結做三朵小一些的白蓮,爭相盛放!
  
  而離山眾多弟子,也在此刻盡數爆發出一陣歡呼……雲蓮異象,與體內爆豆、空氣暴鳴一樣,都是修行破境的徵兆,只是雲蓮的境界遠超其他:破第十一境、遠遊子修煉大成,一氣化三清、得三座分身的徵兆。
  
  四朵雲蓮飄散,換而一串暢快無比的長嘯聲,四道人影快若閃電,自九鱗星峰飛至離天劍坪!
  
  一前三後,四個一模一樣之人,面色威嚴目光銳利的玄袍老者。
  
  內外門眾多弟子盡數拜服,齊齊吼喝:「恭賀任長老破關!」
  
  聲音響亮直衝雲霄,遠遠迴蕩於離山界內。所有弟子都運足了真元,任長老出關得剛好,要知道修行道上,已經整整三百年無人勘破遠遊,如今離山再拔這五甲子的頭籌,這可比著用言辭去回擊沖霄要更有力得多!
  
  離山之前破十一境的高人,或是飛昇去了或是未過天劫身死道消,就只剩下兩個與蘇景同輩的師叔祖,一姓賀一姓林,這兩位高人早就入世去領悟『大逍遙問』去了,幾百年都沒再回過山。
  
  如今離山界內,修行境界第一人,長老任奪。
  
  莫說離山了,就是七大天宗全加在一起,也只有十一個進入第十二境的仙長,如今離山又多出來一個,十二人中佔了三位,更站穩了天宗之首的位置,這讓劍坪上的眾多弟子如何能夠不喜。
  
  不止弟子們,包括沈真人在內,眾多長老、執事也都向任奪道賀。
  
  台上的蘇景,依舊低頭不動,根本不知道任奪來了、不曉得門中又出大喜事似的。
  
  任長老好歹應酬了幾句,並不在台上多待,更沒看蘇景一眼,轉身直接走向劍坪北側的沖霄,三個分身緊隨本尊身後,從動作到表情,全都一般無二。
  
  沖霄仍閉著眼睛,只是臉上的笑意勉強了一些,起身拱手道:「恭喜任師兄破關,證道飛仙指日可待。」以前在其他場合,沖霄與任奪也見過面,不用旁人引見。
  
  「多謝。」任奪聲音天生帶了些嘶啞,兩個字就回覆了沖霄的致賀,繼而話鋒強勁:「我破關之際,聽聞沖霄道友放聲大笑,不知何事讓你那般歡喜?」
  
  沖霄語氣淡淡:「與老友交談甚歡,故而發笑,和離山、和道友沒什麼干係。」
  
  任奪點點頭,岔開話題:「若沒記錯,差不多十個甲子前,任某見過天元沖虛仙長一面,當時相談甚歡,他老人家現在可好?」
  
  沖虛是天元道三個掌劍真人之首。談及師兄,沖霄語氣恭敬:「師兄一切安好,勞任道友掛念。」
  
  任奪再問:「還是老樣子?」
  
  「還是老樣子。」沖霄微笑回應。
  
  「那就還在歡喜兒上修煉?當初見到沖虛時,我是如意胎的境界,比他老人家差了一層,想不到如今卻高出仙長一境了……」講到這裡,任奪忽然放聲大笑,殊無歡愉、儘是輕蔑!雖未明說,但他這一笑,笑得是天元三重之首資質不堪進境緩慢,十甲子未有寸進,實實在在被任奪給比下去了。
  
  隨著長老的笑聲,離山弟子個個都覺得心情舒爽,剛才受得氣盡數被討了回來,看沖霄、說不出的憎惡;看蘇景、心裡著實厭煩;看任長老,則是無以言表的崇拜。
  
  大笑同時,任奪轉身便走,但才走了幾步他就停步、轉回頭,對沖霄道:「道友勿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趣事,這才開懷而笑,與天元、與道友都沒有干係。我是在想…若我離山也設立三劍之位,我這三個分身,剛剛好能勝任。反正他們三個也不可能有太多作為,一人分一把劍至少能落個威風,哈哈,說笑,說笑而已。」
  
  哄的一聲,許許多多的離山弟子都隨任長老一起發笑,不管好笑不好笑,笑就是了,笑話天元道,人人不甘落後。
  
  沖霄臉上怒色一閃而沒,隨即也笑了起來,就此岔開了話題:「任道友剛剛出關,怕是還不知道門內喜事,台上那位少年得了八祖傳承,按照輩分來算,是道友的小師叔,你出關的時機正好,正值禮典,不用再應酬貧道,快快去給長輩見禮吧。」
  
  求魚老道附和著點頭,眼中笑意昂昂……天元三重再不濟也都是元神境界的修為,至少不會給一個庸胚磕頭行禮。
  
  任奪掃了蘇景一眼,又去看其他同門長老,當即有人上前,低聲給他解釋過往,任奪早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擺出了一副初聞的樣子,眉頭皺起最後望向了掌門。
  
  沈真人也不拆穿他,點了點頭:「蘇師叔由九祖代收、八祖親傳,有命牌和陸老祖的令玦為證,師兄請上前見禮。」
  
  任奪卻巋然不動:「這個少年資質愚鈍,五年時間才破第一境,以陸九祖的眼光,怎麼可能會將其收入門宗?此事來得蹊蹺,還請掌門真人徹查。」
  
  誰也沒料到事情再起波折,任奪竟會不認蘇景做師叔。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1:52 編輯

linco1201 發表於 2013-2-3 23:59
第五十五章鴉潮烏渦
  
  
  不等沈真人再說話,掌刑長老就沉聲開口:「命牌、令玦,已經由掌門和諸位長老反覆查驗過,確屬真實無疑,蘇景的身份絕不會錯。」
  
  任奪緩緩搖頭:「命牌、令玦都是真的,也不代表人就是真的……我不是說這少年就一定是假的,只是想不通,憑他的資質本萬無被九祖看重的道理,當做細查,弄清此子與九祖結緣始末、取旁證篤實。當知,邪道妖人手段層出不窮,凡可疑之事我輩都應小心以對。無論如何,都應先查清蘇景身份。」
  
  他這一番話,真正打中了大多數弟子的心坎。
  
  眾多門徒本來就對這個憑空跳出來的師叔祖心無敬意第五十五章鴉cháo烏渦,再加上外門人物的嘲笑和蘇景今天那副窩囊樣子,眾人是真不想以後對著這個人磕頭。
  
  任奪說完後,不少離山弟子都輕輕點頭。
  
  剛剛任奪幫離山出氣,就算平時與他沒什麼相干的弟子都覺得這位長老令人敬佩,此刻更覺得任奪做事明白,相比之下,掌門真人這次似乎都有些託大了,直接就把這小子認作了師叔、領著大夥一起磕頭。
  
  掌刑長老為人剛正,不肯就此退讓:「有關陸九祖一切,蘇師叔說得準確無誤;有關蘇景的音形特質、陸九祖在玉玦中也講得一樣不差。且蘇景的真傳命牌中由陸老祖親手鍊化,其中有他一道魂印為證,身份毋庸置疑,任長老多慮。」
  
  「已經說過妖人手段防不勝防。只是龔師弟久居門內,對那些妖邪的心機有些輕視了。」說著,任奪微笑起來,話鋒一轉:「若要我信他身份也不難,只要他能講清楚、且讓我相信那個關鍵:他何德何能,會讓九祖選中。」
  
  不知為何,任奪才一出關就要拿下蘇景。而他牢牢抓住蘇景資質差的這一點要害不鬆手,任誰也無法去反駁什麼。
  
  掌刑長老不再反駁,掌門真人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數千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蘇景身上,少年仍低著頭,不用問了,他沒話說……
  
  離天劍坪一片寂靜,片刻後,任奪又復開口,問臺上的蘇景:「怎麼,少年,你低頭半晌,仍沒想好要如何分說麼?」
  
  蘇景垂頭、不理,木頭樁子一樣。
  
  任奪冷笑了一聲:「既然如此……」剛說了四個字,晴空之中,忽然炸響了一聲驚雷,將他的說話攔腰斬斷。
  
  雷聲來得突兀且無端,人人心中吃驚。而驚雷並不止歇,第二響、第三響、第四響……轟轟巨響接踵而至,不計聲響只論頻率,比著爆竹還要更快更急!
  
  彷彿鞭炮般的持續雷鳴?就在這個時候,沈真人也莫名其妙地,驀然放聲大笑,對著蘇景長長一揖:「恭喜師叔堪破寧清。」
  
  此言一出,眾人才回過神來,這空氣暴鳴聲不久前才響過兩次,這個預兆象徵著什麼,任誰都無比清楚。
  
  所有人都面色駭然,以前莫說親自見識,就是聽都沒聽說過,有誰在勘破寧清境界時,會引發出堪比驚雷的暴鳴!
  
  但雷聲再大,也只是過了個寧清,不值得大驚小怪,真正讓在場眾人都內心驚駭的是…時間。
  
  天下皆知,清寧境的修行要閉心自守、摒念凝神,彷彿求魚的那兩個徒弟,想要突破就得坐在那裡不知外物一動不動。可是蘇景在沖霄發難之前,他還在對眾弟子還禮。這便是說,這個蘇景,從沖霄出言嘲笑離山開始到現在…多長時間?有一炷香麼?他竟然、充其量、只用去、一炷香的功夫就勘破寧清境!
  
  又何止如此簡單?需知,這短短的功夫裡,還摻雜了有外門人物的嘲諷譏笑,離山弟子的怒目相向、本門長老的冷眼質疑,所有這些,哪一樣不會對心境有重大影響?
  
  可是明明白白的,蘇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勘破清寧境。
  
  以往前輩高人勘破寧清最快的記錄沒有確切記載,但『燃香破一境』……這都不能算作傳說,只能是個笑話!不提心境如何,就說第二境的修行,還得有真元運轉相輔,一炷香時間,根本不夠行功圓滿,又怎麼可能破境?
  
  不信也得信,活生生的蘇景,活生生的例子,活生生地擺在所有人眼前。
  
  單以第二境的修行而論,此刻蘇景,震鑠古今!
  
  震驚過後,便是全場嘩然,觀禮賓客們交頭接耳,離山弟子雖不敢亂動,但嘴巴都在動,沈真人也不去訓斥門下,逕自笑著對任奪說話,聲音則傳遍四方:「師兄的疑惑現下該解開了吧?不是小師叔資質差,而是咱們的眼光差,不識璞玉。九祖神目,辨出了這塊神玉,收至我離山門下!」
  
  誰還再有話說,誰還再有不服。再有什麼質疑,都隨著蘇景第二境的突破,粉碎。
  
  就連紅長老也瞪大雙目,不可置信地望著蘇景,她本來還想著等禮典過後用紅鶴笛助少年過關,哪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離山眾多弟子也很快有了共識:是了,師叔祖剛剛低頭不語,並非服軟示弱,他是聽到外門嘲諷,便即刻修行打通境界。師叔祖自然知道自己的不凡之處,是以懶得去辯解什麼,片片刻破了境界,就是天大地大的威風。
  
  『燃香破寧清』便是蘇景的一記響亮耳光……扇在誰臉上,誰自己心裡清楚。
  
  沈河真人的聲音不停,不再針對任奪,轉目望向了沖霄,語氣含笑聲音和藹:「沖霄道兄,敢問天元仙宗的長輩,破寧清最快的那一位,用去了多少時間?」
  
  沖霄臉色沉沉,閉目不理。
  
  今天始終沒說半字……準確講自從三天前把『烏上一』丟回大聖玦後就再沒說過話的蘇景,終於抬起頭開口了,講話很厚道:「天元的道友不想說就算了,不用為難。」
  
  他的聲音不大,無法響徹劍坪,但又有何妨?要知道在場的都是修煉之輩,個個五感強銳,人人都能聽到他的說話,離山弟子們隨之發出一聲哄笑。蘇景則不管睜不開眼睛的沖霄能否看見,展顏,一個清清透透的笑容送了過去。
  
  轟雷般的暴鳴聲仍未止歇,蘇景已經破境,能再開口講話,可是事情還沒完……破空聲驟起,聒噪聲大作,與蘇景破第一境時仙天冠蓋明耀四方截然相反的,劍坪上原本明亮的天空迅速沉黯下來,一朵濃重烏雲遮天蔽日、翻覆滾蕩——又哪是什麼烏雲,那是千千萬萬頭玄鐵一般顏色的烏鴉!
  
  呱呱的亂叫震耳欲聾,鐵羽玄鴉圍在蘇景頭頂瘋狂旋飛,自空中匯聚成百里巨大烏渦,層層流轉觸目驚心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2:36 編輯

linco1201 發表於 2013-2-4 00:02
第五十六章  元吉天都火翼
  
  
  離山本來沒有烏鴉,後來有一位前輩高人想要訓練一支劍鴉道兵,幾經努力忠告失敗,劍鴉卻留在了離山,繁衍生息。不過這些扁毛畜生天生聰明懂得規矩,平時都在飄渺星峰之下、地面上的山林中棲息過活,輕易不敢飛到上面來。
  
  但無論火鴉、劍鴉、雲鴉、玄鴉或者其他什麼品種,這世上所有的烏鴉,都藏有金烏血脈,只是很少和特別少的區別。此刻劍鴉感受到先祖的陽火氣息,早都忘了忌諱,成群結隊沖上劍坪,聚在蘇景頭頂狂叫狂舞。
  
  群鴉遮天烏渦滾滾,場面蔚為壯觀,就算離山弟子都見識不淺,也沒見識過如此氣象,一時間都有些發愣,抬起頭呆呆看著空中異象,修行之人不太關注外物,可是又有誰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一份這樣的華麗浩蕩。
  
  這個時候沈真人開口,傳令:「孫長老帶本部弟子保護賓客,其他離山弟子,御劍。」
  
  一直都仙風道骨的求魚道長臉色大變…離山門下御劍?這是要對付誰……腳下輕而又輕,躲到了沖霄身後。
  
  離山弟子齊齊應諾,人人御劍,剎那裡劍坪上劍光奪目劍氣縱橫,天地浸染寒劍蕭殺!不過掌門人沒有進一步命令,離山弟子也並不發動或高飛,每一支劍只離地三寸,托浮著主人……

  充其量兩三個呼吸功夫,烏渦鴉群似乎也感覺到異樣氣息,聒噪聲陡然增強數倍,震耳欲聾般吵鬧,隨即,轟隆隆的巨響一聲又一聲地賁起,離山核心千年瀰漫不散的真水精元向著四方飄開,少了水元支持,四十六座飄渺星峰一座接一座,彷彿天外流星一般向下墜落,轟轟烈烈地砸在地面上!
  
  弟子們全都傻眼了,什麼跟什麼,好端端的為何水元散開、以至飄渺星峰都掉下去了,域外天魔突襲離山麼?還不等他們想明白怎麼回事,遽然陣陣燥熱襲來,彷彿自身邊空氣中抽離而出的陽光燥熱,從四面八方匯聚成潮,直直向著被紅長老及時扶持於空中的蘇景而去。
  
  沈河真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通傳門下弟子:「能忍則忍,耐不住的話可祭護身法術,無需驚慌,片刻後就會好。」
  
  有些反應快的弟子此刻已經明白發生何事了:破寧清境,會有靈元匯聚到破境之人身上。
  
  蘇景修行的陽火精元,飄渺星峰則真水靈元瀰漫,水火不容,若水靈不散,陽火精元根本湧動不起來,少了這層匯聚,蘇景就算鑄成心基,修為也會大打折扣。
  
  水元散開為陽火讓路,並不是掌門或者其他長老刻意為之,是這裡的法術設計本就如此——離山劍宗就是九祖聯手打造的,整座門宗雖以水元為基,但關鍵時自家的法術絕不會影響金烏陽火精元的湧動,水元會自行避讓。
  
  道道火元撲來,把蘇景重重包裹,少年周身上下金紅光芒大作,璀璨奪目不可直視,那個瞬間裡,他真就仿若一盞驕陽,懸於離山半空!
  
  空氣之中熱浪湧動,不催人、卻摧心,忽然北側傳來『啪』地一聲脆響,求魚真人的那件能在天舟與水毯之間來回幻化的法器,似乎受不得躁動陽火的烘烤,徹底粉碎開來,碎得無以倫比地徹底,幾乎連渣子都沒剩下。求魚和手下弟子怪叫不迭,連帶著法器中藏下的那幾位活魚一起險險就摔下去,所幸離山弟子反應迅速,及時把一行人中還不會飛的下等修士接住。
  
  沈真人視而不見,但傳音入密給紅長老:「太小氣了。」
  
  陽火精元雖然純淨,卻並不會主動攻擊旁人,無魚的法器倒霉在紅長老手裡。
  
  紅長老傳音入密回答:「我又沒拿劍扎他、沒滅了他鶴鳴觀滿門,不許說我小氣。」
  
  沈真人笑了一聲,不矯情:「成了,放開蘇景吧。」
  
  紅長老聽話,說放就放,一點不怕蘇景會掉下去摔死。
  
  失去了扶持的蘇景陡然下墜,免不了又惹得天上鴉群大驚,再度增大了吵鬧的音量。
  
  陽火精元來得突兀、消隱得也迅速,差不多就在紅長老撤手之際,燥熱火焰又重新隱融於空氣,一陣風拂過,天地間又重新恢復了清涼。
  
  離山弟子憑劍空浮,無一例外的,低下頭把目光盯在正迅速摔落下去的蘇景……一息…兩息…三息。
  
  便是三息,裹於蘇景周身、那陽火精元匯成的金紅光繭陡地被他盡數融入體內,繼而又是『嘭』地一身輕響……那聲輕響之後,便是無數離山弟子的驚呼:
  
  全無道理,更全無徵兆的,一雙金紅羽翼,驟然從蘇景背後撐開。這個人…師叔祖…長出了一雙翅膀!
  
  爍爍金光自雙翅綻放,層層赤色火焰自翎羽間流轉,羽翼揮動之間,一滴滴璀璨赤炎滴落,好像露水,卻足以燙穿任何人的目光!火滴飄灑,卻不遠去,自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弧線後又復重歸蘇景身體。
  
  當然不是骨肉翅膀,而是金烏陽火結成的法翼。
  
  金烏真策每過一重,都會生出一道本命法術,過通天時蘇景得『護身赤炎』,過寧清時得『元吉天都火翼』。
  
  以真元凝練雙翼的法術不能說沒有,但極為罕見且高深。一個剛完成寧清修行、勉強算是三境修士之人,有了一雙法翼……仍是那兩個字:奇蹟。
  
  天都火翼輕震,蘇景飛回原處。
  
  陽火精元消隱,真水靈元重聚,剛剛掉下去的諸多飄渺星峰得了水元滋潤,又重新懸浮而起。蘇景辛苦忍住馬上去四處亂飛的衝動,心念微轉收起天都火翼,幾次呼吸過後,周身因陽火而蒸騰、氤氳的氣勢也盡數收回體內。
  
  蘇景,仍是那個臉上帶了些迷糊、眼中藏了點睡意的平凡少年。
  
  雷鳴爆響、萬鴉烏渦、燃香破境、星峰墜落、陽火蜂擁、背生雙翼,連串的驚變兔起鶻落,讓人目不暇接,此刻終於告以段落,離山劍坪卻再度寂靜了。
  
  台上、台下,一個人和幾千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直到蘇景忽然露出了個爽朗笑容,躬了躬身、對台下一拱手,數千離山弟子陡地爆發出一聲震天價般的歡呼喝彩……響亮,且真實。
  
  蘇景轉目,望向了任奪。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3:31 編輯

linco1201 發表於 2013-2-4 00:07
第五十七章  賜寶


  任奪迎著蘇景的目光,全沒有半字廢話,當即翻身跪伏在地:「弟子任奪,見過小師叔,恭賀小師叔破境。」

  無論如何一炷香功夫破去寧清境,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蹟,任奪提出的質疑不攻自破,再沒有爭辯下去的餘地了,任奪能放就能收,立刻認可了蘇景的身份。[

  其他弟子也如夢初醒,馬上停止歡呼,同時躬身下拜:「恭賀師叔祖破境。」

  之前離山眾多弟子對蘇景不服、不敬、不滿,皆來自『此人平庸』、『他憑什麼』,但隨著蘇景名至實歸,他就從那個『命好的庸胚』變成了『離山之福』,變成了『老祖的目光果然了得』。

  蘇景眼光迷糊的,難免反應慢,直到任長老三叩四拜把全套參拜長輩的禮數都完成後,蘇景才急急忙忙地說道:「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司儀長老再度登台收尾禮典,待盛會結束後,眾家賓客圍攏而至,紛紛對蘇景、對沈真人恭賀道喜,當然也少不得對一氣化三清、勘破遠遊子的任奪道賀。

  無論放在哪裡,破第十一境和破寧清境的成就都如雲泥之別,但任奪閉關參悟、精修『遠遊』是眾人皆知之事,他破境算是意料之中;蘇景燃香破寧清卻事發突兀、震撼人心,因破境引出的一連串變化又讓人看得幾乎瞪爆眼珠,是以蘇景的風頭反倒把任奪給牢牢壓下去了。

  天元沖霄與鶴鳴觀求魚也走上前,他倆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可是名門風度和高士禮儀總還得顧及下,草草地說了幾句客氣話就準備告辭。

  蘇景忽然一伸手,攔住了求魚老道,還不等說話,沖霄就微笑著開口:「求魚道友與我同來、同往,不知蘇道友還有何事?」

  求魚老道的道觀在天元道勢力邊緣,算是依附天元的小門宗之一,但他地位低微,沖霄這樣的高人他以前連見一面都難。這次碰巧他手上有兩個弟子都處在第二境突破邊緣,合用於沖霄的催關秘法,這才被選中。又被給了好處,許諾以後加以保護不會被離山尋仇,就跟著來了一趟離山。

  所幸,沖霄還算講義氣,事後沒有自己一走了之,見蘇景有留難求魚的意思,沖霄就先開口了。

  蘇景神情裡有些不好意思:「因我破關,害得這位求魚道友法寶受損,心中實在過意不去,盼能補償則個。」說著,蘇景從錦繡囊中摸了摸,在沖霄、求魚面前攤開手心亮了出來。

  求魚仔細看了看,蘇景手上是個指肚大的小瓶兒,純粹透明、晶瑩漂亮,但他眼力有限瞧不出有啥稀奇的,轉頭又看了沖霄一眼,目光裡有詢問、有求助。

  沖霄閉著眼睛也能辨寶,一哂、淡淡道:「這瓶兒裡裝的是天水靈精,蘇道友好大的手筆。」

  求魚大吃一驚!周圍眾多賓客也齊齊發出一聲低呼……沒見過、聽過說,誰都知道天水靈精是什麼,尤其對水法修士來說,簡直是夢中難求的寶貝。

  旁人望向求魚的目光幾乎都快冒出火苗兒了,不明白這個老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就憑他那樣的天舟,一千架堆在一起都值不回看一眼天水靈精的票錢;而他們對蘇景,既驚訝於這位離山小前輩的出手闊綽,更納悶此人莫不是腦子有病麼?求魚又不是離山的至交好友、正相反的,這個裝模作樣的老道乾脆就是來搗亂的。

  咕嚕一聲,求魚顧不得他的仙風道骨了,狠狠吞了一口口水,聲音都有些發顫:「拜謝蘇道…蘇前輩厚賜……」

  蘇景不廢話,直接把天水靈精向他手裡塞去,就在這個時候,離山掌刑龔長老開口道:「師叔且慢,門規上寫得明白,靈虛上的寶物,不得賜予外門人物。」

  典禮散去後就重歸蘇景身後的劍尖兒劍穗兒對望了一眼,她倆記得明白,和蘇景第一天見面閒聊時,她們說起過這條規矩,不知師叔祖何以明知故犯。

  蘇景皺了下眉頭,有些為難地望向龔長老:「我已開口,破例一次不成麼?或者…有沒有其他變通的辦法?」

  龔長老冷冰冰的回答:「門規不可違,就算師叔將天水靈精強贈求魚道友,刑堂也會加以追討,至於變通方法…除非他肯拜入離山門下,又或者他對離山有過重大恩典,否則無可破例。」

  蘇景再問:「那若不能補償,求魚道友的法器豈非白白因我而損?」

  龔長老應道:「這好辦,師叔若說賠,我這就著弟子去祭煉,最遲三天煉好,保證和求魚道友的飛舟一般無二,也能養魚蝦螃蟹。」

  蘇景轉回頭,笑容尷尬,對求魚道:「我剛回門宗,好多規矩不甚明白,原來這東西還送不得,對不住得很,我會請同門幫忙,盡快為你重塑法器、再送至府上。」說著,把天水靈精收回,重新放回了自己的錦繡囊。

  求魚臉上掩飾不住地失望,但目光在深深一黯後又開始閃爍不停,看起來似乎在糾結、猶豫著什麼事情……沖霄先不理他,又對蘇景等人說了幾句場面話,這才一拍求魚的肩膀:「道友,這便啟程了。」說著,揮手揚起一片玄光,把自己與鶴鳴觀眾人都裹了起來,緩緩升空,由離山長老引領著,向外飛去。

  蘇景抬頭目送他們離開,口中則低低對雙姝笑道:「數數,快。」

  劍穗兒眨眼睛不明所以:「數數幹什麼?」

  劍尖兒更聽話,先不問就開始數……剛數到六,還未飛出去太遠的玄光中,求魚猛地一咬牙,似乎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深深對沖霄一揖:「掌劍真人,我…晚輩還有事,要再在離山耽擱一陣,請您老先走。」

  他們身邊還有離山送行的長老,是以沖霄只是皺了皺眉頭,但並未廢話,冷冰冰地說了句:「道友自便。」就把鶴鳴觀一行都放了下去,自行回山去了。

  求魚重回劍坪,三步並兩步跑到蘇景跟前,猛地往地上一跪:「剛剛目睹任前輩和蘇前輩神技,晚輩心馳神往,願拜入離山門下,求前輩收錄。」

  旁邊的眾多散修全都面露鄙夷,求魚跑回來拜師的目的簡直都寫在了臉上,無非就是為了那顆天水靈精吧!可再轉念一想,這等天材地寶,要是拜師就能求的話,我也跪下磕頭了。

  若在深一步琢磨…不少散修忽然面露笑意:天元沖霄帶著求魚來攪局,弄了個灰頭土臉不說,結果連同夥都被離山劍宗給收買了去,滿臉虔誠地跑去給人家下跪磕頭,只剩沖霄一個人灰溜溜地回山,此事不能細想,越想就覺得可笑,乾脆成個笑話了。不管怎麼說,天元道這次丟人丟大了。

  離山家大業大,用一件寶貝來毀天元道的臉面,到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可惜了那件好寶貝……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2:47 編輯

mewwiekimo 發表於 2013-2-4 21:28
第二卷  耀世天靈  第五十八章  收心斂性
  
  
  求魚拜師,看上去荒唐,其實老道自己心裡計算得一清二楚:
  
  一來,這次來離山禮典搗亂,如果衝霄乘興而歸,將來或許還能再照顧下鶴鳴觀。可衝霄灰頭土臉地離開,以後肯定沒什麼興趣在搭理自己了,鶴鳴觀休想再從天元道上討得好處;
  
  二來,無魚實際上和散修也沒什麼區別,一座小道觀,七八個蠢弟子,全無根基可言,哪怕不要道觀了,投入離山他全無損失。若蘇景不收他,大不了找地方搬家離開從此不再和天元道打交道了,同樣也沒損失;
  
  三來,就算他得了天水靈精,消息無法保密,以後說不定多少人會去找他搶寶貝,拜入離山門下可就不一樣了,哪個蠢賊不長眼敢來離山搶劫?得了寶貝又能安心修煉,簡直美妙無比;
  
  最後,剛才蘇景和龔長老的談話裡已經說明白了,自己只要能拜入離山,就能得天水靈精,他不信堂堂離山小師叔會當眾食言。且蘇景的境界差些、年紀輕輕,可他輩分高得不得了,認了這樣一個師父,身份比起原來反倒高出無數。
  
  一條一條算計的明白,而更重要的是……天水靈精,對水行修士來說實在太珍惜、太難得,放在求魚身上,那就是好幾個境界的修為和大段大段的壽命,實在沒辦法不動心,機會一閃即逝,他非得立刻回來,趕在其他觀禮賓客尚未散去前磕頭拜師不可。
  
  蘇景的表情有些意外:「道友當真願意拜入離山門下?」
  
  求魚語氣誠懇、真摯:「只求蘇前輩開恩,收入弟子入門牆。」
  
  蘇景笑了起來:「好!那便不羅嗦了,師長交代,想要列入八祖門牆,會有一道領悟門檻,你且起身、入世去,三十年為期,回來時告訴我何謂『以德報怨』,若過關你便可做我弟子,但在這之前,你不是離山的人,和我也沒有絲毫瓜葛。」
  
  求魚有些恍惚,蘇景隨口胡謅的規矩……不是收、也不是不收,讓無魚的處境著實有些尷尬。幸好,蘇景下一個動作,讓求魚大喜過望:
  
  蘇景重新自挎囊中摸出透明瓷瓶兒,笑道:「現在你我雖然沒什麼瓜葛,但總算有了那麼點淵源,這個給你,應該不算違背門規了。」
  
  拜不拜師不重要,得寶貝才是真正關鍵,哪怕沒有離山庇護,大不了就逃到荒原或海外去,哪怕有什麼風險,為了天水靈精也全都值得。求魚都快跪不住了,雙手高舉過頭,顫聲道:「謝前輩恩典。」
  
  蘇景把寶貝放進對方手中,笑道:「去領悟吧,三十年後我等你的『以德報怨』!」
  
  掌刑長老眉頭再皺,門規一是一二是二,沒有浮動的餘地,算起來蘇景還沒把求魚收入門牆,送上佳寶物仍屬違規,但他再仔細一看瓶子,又把衝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
  
  劍尖兒劍穗兒要急眼,她倆都給蘇景洗澡了,還沒說得到什麼賞賜,這個求魚簡直莫名其妙地就得了件寶貝,讓雙姝如何能夠甘心。劍尖兒又著急又委屈,眼圈都紅了;劍穗兒比姐姐更大膽些,當場就要出聲制止,不料還不等開口,姐妹倆耳中就傳來紅長老的密語:「換了,現在這個是空瓶兒。」
  
  蘇景不止有一粒天水靈精,他手中還有個空瓶來著
  
  「啊?」姐妹倆同時低呼出聲,回頭去看離山長輩和眼力精強的真傳弟子們,個個都在笑,就連一向黑口黑臉的掌刑長老都眯起了眼睛。
  
  求魚謝了再謝,攥著夢寐以求的水行至寶天水靈精…的瓶兒走了,一出離山,吩咐弟子們先回鶴鳴觀,自己一個人施展遁法全力疾飛,尋找無人荒境去了。
  
  不用想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求魚都會匿藏荒野,惶惶不可終日,小心躲避著無數尋找他、要從他手中奪取天水靈精的凶惡修家。
  
  有朝一日他發現蘇景賞給他的竟只是個空瓶,究竟是會破口大罵還是捶胸頓足就不得而知了。尤其可惡的是這件事他說出去也壓根沒人信,別人還是會惡狠狠地來找他奪寶。
  
  ……
  
  多蘭城,九味居,嶄新的大酒樓,今天是頭天開張,據說是從東土江南請來的名廚掌灶,為了一口吃的敢死十次的雷動天尊如何能放過品嘗美味的機會,早早就來了,與兩個兄弟霸占了一張桌子,此刻正等著上菜。
  
  坐在凳子上,三個矮子雙腳都夠不到地面,六條小短腿懸空,晃啊晃啊……忽然,六條腿同時凝止,三個人一齊打了個哆嗦,赤目真人紅眼猛翻:「蘇鏘鏘勘破第二境了!」
  
  拈花神君樂不可支,幾乎笑成了一朵花:「竟然這麼快,果然是咱們的本尊!」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這是新養成的臭毛病,開心時若沒有小娘子可摸,他就摩挲自己肚皮上的肥肉。
  
  雷動搖頭晃腦:「鑄成心基,從此便可真正的凝神專注,不受外景誘惑,把心思全都投於修行。修煉事,何其艱難,全神貫注才有望成事。」
  
  「正是。」赤目附和:「這就仿佛一件珍玩擺放面前,什麼天地世界周遭景色全都會化作虛無,眼中就只剩那東西,唯有如此,才能看出珍玩之美,享得珍玩之樂。」
  
  拈花也喜歡舉例子:「男女歡愛時,有不少人都喜歡把眼前人想像成旁的女子,殊不知大錯特錯、謬之極矣。萬萬不可去想其他女子的,只有眼前人,只有眼前樂,若能做到這般,滋味立刻直升幾層,其中感覺…不可言、不可言啊!」
  
  「兩位說得不錯。」雷動沒接著『仿佛』下去,而是另起了話題:「我有個這麼個想法,咱們做分身的,總要和本尊搭一搭步調,如今蘇景鑄成了心基,咱們三個是不是也該收心斂性,以後都沉穩些了?」
  
  雷動主食味欲,這是這是最最根本的慾望,所以他也是三屍之首,另外兩個都聽他的話,紛紛點頭:「言之有理,便如天尊所說,咱們也都該把心思穩一穩、性子沉一沉了。」
  
  雷動微微一笑,不再廢話,平平靜靜地拿起了筷子,向前方輕輕一點,微笑道:「菜來了。」滿臉笑意的活計托著菜盤從廚間向他們快步走來,雷動果然沒有像以往那般大呼小叫連聲催促,甚至連拿筷子的手都沒哆嗦,真的沉穩了許多。
  
  不料,活計從他們桌旁走過去了,上來的是另桌客人的菜肴……砰砰砰的大聲突然響起,桌子被掀了,雷動跳到凳子上破口大罵:「怎麼還不給你家老爺上菜,餓死老子了!開酒樓的想要餓死人麼!」
  
  「開酒樓的想要餓死人麼?」
  
  「開酒樓的想要餓死人麼?」
  
  另兩個渾人都跳到凳子上,附和老大。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5-6-4 13: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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