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 > 秦漢三國]悍戚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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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2013-3-30 11:51: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3 4515839
于子晴 發表於 2013-5-26 00:51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五章 痛快!(上)

  劉闖不禁一驚!

  不過,他並未慌張,當黑影出現的一剎那,身體已本能做出反應。

  兩腿彎曲,身體隨之向前傾,後背成一道流線弓形,一腳邁出的剎那,手中鐵脊長矛隨之向前一探,口中爆發出一聲沉雷般的巨吼。

  “哈!”

  長槍貼著劉闖的頭皮擦過,鐵脊長矛也閃電般刺出。

  噗的一聲輕響,劉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鐵脊長矛刺入對方身體的感受。伴隨著一聲淒厲慘叫,劉闖腳下一個滑步,單臂用力,竟把對方生生挑起,而後狠狠砸在地上,頓時聲息全無。

  說時遲,那時快。

  若用最簡單的文字描寫,也要十數字才能說個清楚。

  但實際上,從黑影出現,到劉闖把對方擊殺,不過兩息的功夫。

  劉闖把對手擊殺後,裴紹的警告聲才傳入耳中。不過,劉闖已是全神貫注,整個人如同一頭噬人的猛虎,立於山門之外。

  “敵襲!”

  劉闖大吼一聲,整個寺廟頓時陷入混亂。

  與此同時,從黑暗中衝出十餘道黑影,撲向劉闖。

  更有數十道黑影翻牆跳進了寺院,朝著院中的麋家家丁便衝了過去。

  麋家家丁大都睡得很熟,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令他們頓時慌亂不已,倉促應戰。一邊是偷襲,一邊又是毫無防範。只一眨眼功夫,就聽到一連串淒涼的慘叫聲響起,十幾個麋家家丁倒在血泊之中。

  劉闖舞矛應戰,雖然對方人數眾多,卻絲毫不懼。

  “穩住!”

  他大聲吼道:“不要慌,結陣迎敵。”

  鐵脊蛇矛在他手中,猶如一桿招魂旛。

  只見他身形靈動,面對十幾個敵人的攻擊騰挪躲閃,每次鐵矛刺出,必然會斬殺一人,死死將山門守住。

  裴紹三人,也跳進了戰團。

  三人組成了一個簡單的三角戰陣,將十餘名賊人攔住。

  可是,賊人的數量實在太多。劉闖雖然守住山門,還是不斷有人翻牆而入,衝進戰場中廝殺。

  一時間,浮屠寺廟中喊殺聲不斷。

  麋涉這時候也清醒過來,從大殿中衝出後,看到眼前一幕也有些慌亂。

  他是麋芳看好的人,卻畢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一般而言,麋家的貨物在徐州境內無人趕來招惹,所以一直以來,麋涉也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過什麼狀況。而今是他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見賊人翻牆而入,人數越來越多,麋涉腦袋裏一片空白。

  “麋涉,點火!”

  常勝一刀劈翻一個賊人,見麋涉呆愣在那裡,忙大聲叫喊。

  “啊?”

  麋涉一怔,但迅速反應過來。

  院子裡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楚敵我,自然讓人感到慌張。麋涉扭頭,看不遠處有一堆篝火點燃,便健步上前,從篝火中抄起一根火把,縱身跳入院中,來到一個草棚前,把火把扔在草棚裡。

  那草棚廢棄多年,但裡面還是有許多幹草。

  火把落在乾草之上,頓時燃燒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寺院中濃煙滾滾,火光閃閃,把寺院裡的情況照映清楚。

  幾十個山賊打扮的人,正瘋狂撲殺麋家家丁。

  麋家僮客雖著手抵抗,可由於不明敵情,不免有些慌亂。

  火光一起,僮客們的心頓時穩定下來。麋家招收僮客,也有一些規矩。沒本事的人,根本做不得僮客。眼見敵人暴露蹤跡,僮客們便有了主張。雖是倉促應戰,但三五一群,迅速組織起了抵抗,與山賊纏鬥在一處。

  裴紹三人已斬殺近十人,身邊橫七豎八倒著屍體。

  草棚被點燃之後,裴紹三人也是精神一陣。只要能分清楚敵我,這三個人便沒有太多畏懼。

  “伯林,幫助孟彥,奴心隨我退敵。”

  裴紹大吼一聲,手中長槍一振,便將一個賊人刺倒在地。

  “裴帥,多小心。”

  常勝見情況明朗,也就不再緊張,提刀向山門衝去。

  只是,當他衝到山門外時,卻嚇了一跳。眼前的景象,即便常勝是個有故事的人,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草棚的火光忽明忽暗,但是把山門外的景象卻照映清楚。

  山門外,倒著十餘具屍體。

  看他們的傷口,全都是一擊斃命,毫無拖泥帶水的嫌疑……

  近二十個山賊把劉闖困在中間,正瘋狂圍攻。而劉闖就好像一個跳動的精靈,在刀光劍影中騰挪閃躲。他身體始終保持著前傾的姿勢,腳下更靈活多變。錯步、滑步,後退,挺進……劉闖弓著身子,一手鐵脊蛇矛,一手持一口繯首刀,在人群中不斷閃動。鐵脊蛇矛吞吐寒芒,每一次探出,必然會刺殺一個山賊。那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連貫,就好像跳舞一樣。

  山賊人數雖多,卻奈何不得劉闖。

  反而賊劉闖的擊殺之下,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這廝,怎地恁悍勇?

  常勝愣了一下,立刻提刀殺入人群。

  “孟彥,我來助你。”

  劉闖此時已殺紅了眼,更記不太清楚,刺殺了多少人。

  聽到常勝的叫喊聲,他連忙向後一個退步,不等山賊反應過來,猛然有一個跨步,蛇矛呼的探出,帶著一股罡風,狠狠刺入一個山賊的胸膛。手臂一振,蛇矛退出……就在山賊慌亂之際,劉闖已退到了常勝身邊,把手中繯首刀往常勝手裡一遞,背靠著常勝,發出一聲咆哮。

  “殺!”

  蛇矛兇狠貫入一個山賊頭目打扮的賊人胸口,劉闖雙手一合陰陽把,蛇矛一振,便把那賊人甩飛出去。

  “裡面情況如何?”

  “裴帥正帶人抵抗,不會有事。”

  劉闖點頭,那張惇厚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嘴角只微微一翹,而後大吼一聲,又殺向山賊。

  交手之初,麋家商隊的確損失不小。

  不過,幸虧劉闖裴紹等人反應及時,劉闖一個人便堵住了山門,使得賊人只能翻牆而入,極大程度的減少了寺院中的壓力。而裴紹則是沉穩幹練,麋涉點燃草棚之後,便迅速辨明局勢,率領僮客進行反擊。所以,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山賊人數雖眾,竟占不得便宜。

  劉闖有接連刺殺數人之後,山賊的攻勢隨之放緩。

  伴隨遠處一聲呼哨響起,山賊齊聲吶喊,停止了攻擊……

  劉闖追了十幾步,便迅速退回山門。他和常勝躲在山門後向外張望,之間在百米之外,山賊們也點亮了火把,黑壓壓一眼看去,至少有二三百人之多。常勝的臉色,隨之變得難看。

  “傷亡如何?”

  麋涉和裴紹裴煒也來到山門旁,看到外面的情況,不由得眉頭緊蹙。

  聽劉闖詢問,麋涉輕聲道:“死傷不少……這次出來,除了民夫之外,一共有百三十護衛……方才倉促迎戰,護衛死傷過半,民夫也損失近半……他娘的,這些山賊沒長眼嗎?連麋家商隊也敢攔截,真是不知死活。”

  劉闖側臉看了麋涉一眼:麋家?

  他心裡冷笑一聲:看起來,麋家的自我感覺似乎不錯……不過對於這些山賊而言,也就是一隻肥羊而已。

  但這些話,他沒辦法說出口。

  心裡猶豫一下,問道:“這裡距離曲陽,有多遠?”

  “大概二十里左右。”

  “把寺廟燒了吧。”常勝突然開口。

  麋涉一怔,“把寺廟燒了?”

  “二十里,這種天氣,想來這浮屠寺起火,曲陽方面也能有所覺察。

  賊人勢大,單憑咱們這些人,恐怕難以抵擋。把寺院燒了,說不定會讓那些賊人感到驚慌。”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6 12:08
第十五章 痛快(下)
更新時間2013-5-26 11:58:29  字數:2800

  劉闖聞聽,眼睛不由得一瞇,忍不住打量了常勝一眼。
  這傢伙,好像有些本事。
  看他方才殺敵的手段,也是個練過武的人。不過,最讓劉闖看重的,還是常勝的這份急智。
  浮屠寺雖然破敗,可真要燒起來的話,火勢也不會太小。
  這種天氣,只要曲陽方面有人值守,一定能夠覺察到浮屠寺的異狀。麋涉此前說過,這批軍械要送到曲陽。也就是說,曲陽方面有人正等著這批軍械……發現火光,說不定會趕來救援。
  而火燒浮屠寺,還能夠刺激一下外面的山賊。
  山賊嘛,肯定是見不得光。
  一旦事情鬧大,定然會變得慌亂,自己這些人只要守住山門,就可以抵擋住對方的攻勢……
  想明白這其中緣由,劉闖也不禁暗自點頭。
  麋涉在經過片刻迷茫之後,便弄明白了常勝的意思,連忙指揮民夫往大殿裡搬運引火之物,準備縱火焚燒寺院。
  就在這時,寺廟外面的山賊又有了動靜。
  兩匹健馬從隊伍中躍馬而出,馬上兩個山賊頭目,手持銅槊,遙指寺廟,厲聲喝道:「休走了一個麋家人,孩兒們,隨我殺進去……太子有令,取劉闖項上人頭者,賞十金,奉中郎將。」
  山賊齊聲吶喊,列隊再次向浮屠寺發動衝鋒。
  而山門後,劉闖臉色卻一變,心裡感到萬分奇怪。
  這些個山賊,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太子!
  難道說,這些人是……
  不過,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山賊蜂擁而上,眼看著就要衝到山門外。
  常勝取來一張弓,在山門後彎弓搭箭,接連射殺三人。可是這麋家商隊中,善使弓箭的人實在太少,常勝的射術不弱,但面對著蜂擁而至的山賊,也不免感到力不從心。
  劉闖和裴紹,則眉頭緊蹙。
  敵眾我寡,雖然還有幾十個麋家護衛,但明顯已經被山賊奪取了鬥志,一個個面色慘白,左顧右盼。
  「殺出去吧。」
  劉闖忍不住道:「若是被他們衝進來,只怕是難以抵擋。」
  裴紹一把拉住劉闖,「孟彥,看到那兩個騎馬的賊人沒有?」
  劉闖道:「自然看到了。」
  「一會兒咱們兩個殺出去,把那兩個騎馬的賊人殺了,這些個山賊人數雖多,但卻成不得氣候。」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劉闖立刻明白了裴紹的用意,連忙把麋涉找來,在他耳邊低語兩句。
  隨即,劉闖裴紹跑到馬廄旁邊,牽出戰馬。
  從大戰之初,珍珠就顯得有些躁動,不停的打著響鼻。
  當劉闖把它拉出來,跨坐它背上之後,珍珠興奮的搖頭擺尾,躍躍欲試。
  裴紹忍不住讚道:「果然是好馬……這等好馬,平時極為溫順,可上了疆場,卻是悍勇至極。
  孟彥,不若咱們比一比,看誰能先得手。」
  劉闖嘿嘿一笑,一提韁繩,順手便從馬背後的兜囊中,取下那口開山大斧。
  「裴老大,輸得人請酒,不過這一回,你可輸定了。」
  不等裴紹說話,劉闖已縱馬躍出。
  說實話,劉闖的騎術並不算太好……此前在朐縣練了十幾天,而後這路上得裴紹指點,的確是進步不少。但要說上陣殺敵,還略顯不足。不過劉闖所練龍蛇九變中,有野馬變的招數。
  那野馬變,就是模仿馬匹的動作而創,劉闖憑借龍蛇九變,倒是能勉強在馬上廝殺。
  不成,必須要盡快把馬鐙和馬鞍弄出來,否則的話,實在是太過費力。
  劉闖縱馬奔行,心裡面暗自有了計較。
  山賊已經衝到了山門口,眼看著就要短兵相接。劉闖和裴紹兩人這時候突然從寺廟裡殺出來,令山賊頓時一陣慌亂。
  「擋我者死!」
  劉闖大吼一聲,一手挽著韁繩,兩腿夾住馬腹,身體如同和珍珠融為一體,一手舞動開山斧,便衝進敵陣。珍珠一入戰場,頓時變得兇悍無比。只見它如風一般衝出來,兩個山賊上前想要阻攔,卻被它仰蹄踹翻在地。劉闖在馬上舞動大斧,呼的一聲悶響,便將一個山賊劈成兩半。
  臟器,頓時灑落一地。
  鮮血四濺,令得山賊們一陣驚慌。
  劉闖一馬當先,裴紹緊隨其後。
  兩人衝進敵陣之後,刀斧翻飛,瞬間便殺出一條血路來。
  而督戰的兩個山賊頭目見此情況,也是心裡一驚。兩人相視一眼,忙縱馬迎上來,想要把劉闖裴紹攔住。
  「劉闖大好人頭在此,誰敢斬之?」
  劉闖大吼一聲,兩個頭目頓時一怔。
  「你就是劉闖?」
  一個山賊頭目開口詢問,哪知劉闖如風一般便到了跟前,手中大斧高高舉起,一式五丁開山,呼的便劈落下來。
  那頭目連忙舉槍相迎,就聽鐺一聲響。
  大斧劈在槍桿上,熟銅做成的槍桿,竟然被大斧一下子劈斷,那馬上的頭目躲閃不及,被劉闖一斧便劈成兩半。鮮血混著腦漿,濺在劉闖的臉上,令劉闖竟生出一種莫名的興奮情緒……
  與此同時,裴紹也來到另一個頭目跟前。
  「小小毛賊,也敢在這裡張狂,吃你家裴老子一槍。」
  手中大槍一顫,便惡狠狠扎向對方。
  那山賊頭目先是見同伴被劉闖斬殺,如今又見裴紹氣勢洶洶來到跟前,已經慌了手腳。
  眼見大槍扎來,這頭目竟然忘記了閃躲,大聲喊道:「饒命……」
  可戰場上,誰又會在意他的言語。裴紹也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一條好漢,對待敵人的時候,更是毫不留情。大槍狠狠貫入那頭目胸口,而後就見他一合陰陽把,便把那頭目挑飛出去。
  「裴帥,你可是輸了!」
  劉闖撥馬盤旋,衝著裴紹哈哈大笑。
  裴帥……
  裴紹敏銳覺察到了劉闖對他的稱呼,已發生了變化,臉色頓時一變。
  「你……」
  不等裴紹開口,就聽得劉闖笑道:「我不管你是甚麼來歷,但你既然是亥叔的人,就是我的朋友。
  放心吧,我不會問你是甚麼人。
  我只知道,你是伊蘆鹽水灘的裴老大。」
  說完,他大吼一聲:「爾等頭領已被我斬殺,爾等毛賊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他不理裴紹是甚麼表情,縱馬朝那些山賊衝去。
  看著劉闖的背影,裴紹突然嘿嘿一笑,「倒是個有趣的小子,不枉費管帥付出那麼多心血栽培。」
  +++++++++++++++++++++++++++++++++++++++++++++++++++++++
  兩個山賊頭目被殺,令山賊頓時慌亂起來。
  這時代的軍隊也好,山賊也罷,大都是些烏合之眾而已。主將若在,尚能一戰;若主將被殺,便頓時潰敗。
  所謂將是兵之膽,帥為軍之魂。
  當山賊們的魂膽不在,哪怕只是裴紹劉闖兩人,也足以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
  山門內,裴煒常勝見山賊開始混亂,就知道劉闖和裴紹成功了。兩人頓時大喜,常勝提刀衝出山門,大聲喊道:「賊將已死,隨我殺敵。」
  而裴煒更擰槍衝進敵陣,追著那些山賊一頓狠殺。
  寺廟中,突然騰起滾滾濃煙,火光沖天。
  麋涉已點燃了寺廟大殿,令那些個護衛也不由得精神大振。
  他們也知道,火光一起,一定會有援兵趕來……而此刻賊人潰敗,正是殺敵建功的好機會,怎可能輕易放過?
  幾十個人如同猛虎一樣,追著那二百多山賊一陣狠殺。
  劉闖和裴紹則沒有參與其中,只要殺退了那些賊人,這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兩人縱馬衝進寺廟,就見那大殿熊熊燃燒,把半邊蒼穹照亮。
  劉闖長出一口氣,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
  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可是似今天這種衝陣,還是頭一遭。
  衝陣的時候,甚麼也不想,更沒有畏懼。可是當戰事結束之後,劉闖卻感覺四肢無力,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
  三國,這就是三國!
  也幸虧這只是一群山賊而已,若是正規軍,方纔他和裴紹衝陣,少不得要面臨敵方箭雨……
  那才是真正的兇險。
  如今想起來,劉闖不禁有些後怕。
  但在後怕的同時,內心裡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
  怪不得古人常說:大丈夫當提三尺青鋒,建不世功業……這種勝利後的喜悅,果然是後世難以品嚐。
  兩個字:痛快!
  劉闖想到這裡,忍不住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
1月23 發表於 2013-5-27 00:14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六章 次奧,都不是一般人(上)

  烏雲散去,皎月當空。

  雨後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佛寺大殿被大火籠罩,火光熊熊。

  山賊已經退走了,留下遍地屍骸。

  劉闖等人便坐在一輛大車上,看著四處忙碌的人們。戰事結束,但還要進行收尾的工作。清點屍體,查探傷亡,列出名冊……此次麋家商隊共派出一百三十名護衛,另外還有一百多個民夫和馭手。一場血戰之後,護衛死傷過半,民夫和馭手更死傷近八十人,可謂慘重。

  護衛死了,記下名字,屍體埋好也就是了。

  回去後查看這些護衛的家眷,給些錢帛便算了結……可民夫和馭手死傷這麼多,就變得非常麻煩。

  車馬誰來驅趕?

  貨物誰來裝卸?

  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麋涉來解決,讓他手忙腳亂。

  “已經派人前往曲陽通知,最遲天亮,曲陽那邊就會有人來接應。”

  麋涉愁眉苦臉,看著那些車仗垂頭喪氣。這次行商,本想在麋芳二老爺面前表現一下,卻不想鬧出這麼大的差池,讓麋涉也有些惶然。他走到車旁,坐在車板上,哭喪著臉和劉闖說話。

  經過這一戰,麋涉不敢再小覷劉闖。

  以前,總以為劉闖膽小如鼠。可方才大戰的時候,劉闖哪裡有膽小的樣子,儼然就是一個殺神。

  死在劉闖手中的山賊,近三十個。

  這若是放在軍中,至少也是個隊率的功勞。

  麋涉對劉闖的態度,隨之發生了變化……他看得出來,憑劉闖這一身武藝,定能搏出一個功名來。而劉闖雖說是靠著麋家吃飯,但畢竟不是奴僕,也非僮客。自由身,沒有束縛,將來的成就,誰能知曉?所以,麋涉更不想去得罪劉闖,言語中除了客套,更多了幾分敬畏。

  “那些賊人,弄清楚是什麼來路?”

  劉闖把玩半截蛇矛,片刻後扔在地上。

  這半截蛇矛,就是他那支鐵脊蛇矛。一場大戰之後,蛇矛已斷為兩截,無法使用。

  鐵矛太硬,缺少韌性,特別是在戰場上和對手硬碰硬的話,很容易折斷。真正的好槍好矛,大都是用特殊的樹木作為槍桿。到後世,鐵槍鐵矛逐漸被淘汰,被木製大槍慢慢取代……

  不過,好的槍桿,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夠製成。

  比如唐代最為著名的馬槊,以柘木最佳;而至明清兩代,製作槍桿的最佳材料,則是牛筋木。劉闖家裡那桿大槍,便是以牛筋木製成,據朱亥說,其製作工藝精湛,當世少有可比。

  在這場大戰前,劉闖對兵器的重要性還不清楚。

  但經過了這場血戰後,劉闖算是明白了,在這個時代,一支趁手的好兵器,是何等的重要。

  要儘快突破瓶頸,練成蒼熊變!

  劉闖暗自下定決心,必須儘快提升實力,方可以真正掌握那桿盤龍槍。

  麋涉道:“是羽山賊。”

  “哦?”

  “方才抓了幾個活口,已問出來歷,卻是羽山賊。

  可惜,沒問出他們為何要偷襲我們……那幾個都是小嘍囉,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說是得了命令,在這裡偷襲。可能那兩個頭目清楚一些,可惜被你和裴老大斬殺,也無法問出口供。”

  山賊頭目下令攻擊的時候,只有劉闖裴紹四人在山門旁。

  所以麋涉也沒有聽清楚山賊頭目的喊話,故而更不知道,這裡面還有一個什麼‘太子’存在。

  劉闖倒是聽說過羽山賊,那是一夥強盜。

  因聚眾羽山,故而得羽山賊之名,據說有數千人之眾,在東海郡頗有實力,是僅次於鬱洲山海賊的一股力量。

  羽山,位於朐縣境內,同時也是東海郡最高峰。

  其橫跨朐縣和郯縣兩地,但卻從沒有聽說過,他們對麋家動手。

  一直以來,羽山賊和朐縣、郯縣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而朐縣和郯縣則因為兵力不足,所以也沒有出兵鎮壓,形成一種潛在的默契。可現在,羽山賊竟然對麋家商隊動手了……

  而且是在明知道是麋家商隊的情況下動手,不免讓人有些驚訝。

  這羽山賊,想幹什麼?

  同時,劉闖也有些奇怪,他和羽山賊從沒有交集,為何那羽山賊口中的‘太子’要對付他?

  羽山賊所說的‘太子’,會不會就是闕天子餘孽?

  此前闕天子餘孽就曾陷害劉闖,甚至還派人刺殺劉闖……這裡面,信息量似乎很大。

  可細想過來,劉闖實在是想不起來,他何時得罪過闕天子餘孽,亦或者那所謂的羽山賊。劉闖以前膽小怕事,從不與人爭執。這樣說起來的話,就更不可能和那闕天子餘孽有交集。

  而自劉闖重生以來,除了在馬場和宮黎發生過爭執外,便是在淮陰與步家五虎交惡。

  步家五虎,是淮陰老牌望族,哪怕是沒落了,也不太可能成為闕天子餘孽。若真是如此,恐怕陳登第一個不會放過步家,怎容得步家在淮陰囂張跋扈?不是步家,那就剩下宮黎了。

  但宮黎是麋芳的親戚,麋家現在一心想要投靠劉備,又怎可能和闕天子餘孽有牽連?

  這件事,真的是越來越複雜。

  劉闖輕聲問道:“麋管事,那羽山賊一直盤踞羽山嗎?”

  麋涉一怔,想了想之後搖頭道:“那倒也不是……早年間我從未聽說過羽山有山賊出沒,好像是興平元年,曹孟德兵發徐州退兵之後,這幫山賊才占居了羽山,此後便一直盤踞在那裡。”

  興平元年?

  也就是公元194年嘍!

  劉闖努力回憶,這公元194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

  曹操伐徐州,陶謙向劉備求援,而後劉備到了徐州後便一直沒有離開過……而曹操伐徐州的原因,據說是其父曹嵩途經徐州時被陶謙部將張闓所殺。後張闓率部不知去向,更引發徐州戰事。

  闕天子闕宣,張闓,太子……

  劉闖突然間打了個寒蟬,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莫非那羽山賊,就是闕天子餘孽?那那羽山賊的頭目,就是殺害曹嵩的張闓?

  記得黃召曾說過,張闓曾是闕天子部曲,後歸順陶謙。

  若張闓是個忠義之人,倒是很可能會為闕宣報仇。但陶謙當時掌控徐州,是朝廷冊封的徐州牧,一方諸侯,絕非張闓可以對付。於是,張闓便殺了曹嵩,驅虎吞狼,想要為闕宣報仇。

  之後,陶謙實力大損,張闓便盤踞羽山,號羽山賊!

  如果這麼推斷,倒是可以解釋清楚。

  不過,不管羽山賊是不是闕天子餘孽,劉闖更在意的,還是那個‘太子’。

  他,為何要殺我?

  “麋管事,我記得宮黎好像也是這兩年投奔二老爺的吧。”

  “哦,是興平元年……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大老爺和二老爺在下邳聽命,宮黎少爺帶著一封書信,還有十幾個護衛前來投奔。宮娘子原本是泰山郡人氏,早年嫁給二老爺後,就和家中失去了聯繫。當時宮黎少爺投奔時,宮娘子還很激動,專門派人前去下邳告之二老爺。”

  難道說,宮黎就是‘太子’?

  想當初自己出獄後,和麋繯一同前去馬場。

  劉闖根本就不認得宮黎,可是那宮黎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跑過來尋劉闖麻煩。

  後來,宮黎被劉闖打傷,更被劉闖打死了一個管事。

  若不是當時一個名叫張承的管事出面阻止,說不得事情會鬧得很大……

  張承,張闓,宮黎!

  劉闖有一種直覺,他捕捉到了這其中的關係。

  如果宮黎是闕天子餘孽,甚至有可能是闕宣之子的話,那太子之名,倒也說得過去。麋涉也說了,當初宮黎來投奔麋家,就是靠一封書信。而麋芳妾室宮娘子,和家族失散多年,根本不認得宮黎。

  假設一下,宮黎確有其人。

  但是在途中被羽山賊所害,而後闕宣之子憑藉那封書信,冒名頂替前來投奔麋家……那所有的一切,就可以解釋的清清楚楚。

  至於宮黎為何要找劉闖的麻煩?

  不重要!

  重要的是,宮黎冒名頂替投奔麋家,所為何也?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7 12:25
第十六章 次奧,都不是一般人(下)
更新時間2013-5-27 11:58:52  字數:2477

  劉闖的腦筋飛快轉動,設計出各種可能來……不過,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測,沒有證據又有何用?
  對了,那個黃召又是甚麼來歷?
  張闓是闕宣的部曲,恐怕沒多少人知道,偏偏這黃召知曉!
  此人神秘出現在朐縣,身上有許多疑點,讓人不得不認真思索。
  黃召,何人?
  +++++++++++++++++++++++++++++++++++++++++++++++++++++++++++++++
  麋涉不可能一直陪著劉闖,說了兩句之後,又跑去忙碌起來。
  這時候,卻見裴紹帶著裴煒和常勝二人來到劉闖身邊。三人也不說話,就靜靜看著劉闖……
  「你們幹什麼?」
  劉闖被裴紹看得有些發毛,忍不住發問。
  裴紹與裴煒常勝二人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立刻退到兩邊警戒,裴紹則一屁股坐在劉闖身邊。
  「你,猜出我的來歷了?」
  劉闖長出一口氣,一臉苦笑,伸出手指了指裴紹脖子上那根黃色頭巾。
  「裴老大,我知道你是個有信仰的人,可你也不用學那些和尚道士一樣,表現的那麼明顯吧。
  你看你脖子上的黃巾,還有奴心和伯林脖子上的黃巾……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裴老大,我又不是傻子,又怎可能看不出你們是太平道的信徒?對了,亥叔難道也是太平道信徒嗎?」
  劉闖說的很隨意,倒是讓裴紹放了心。
  他解下脖子上的黃巾,臉上露出一抹回憶之色。
  半晌後,他輕聲苦笑,把黃巾揣進懷裡,而後叫了一聲裴煒和常勝,「把太平巾收起來吧,以後貼身放好就是,莫再繫在身上。回去以後,讓大家也都解下太平巾……他娘的,連孟彥這混小子都能看出端倪,大家以後還是收斂一些,免得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聽到了嗎?」
  裴煒和常勝一怔,立刻把脖子上的黃巾解下。
  原來,這玩意兒叫太平巾……看起來,還是太平道信徒獨有的一種信物呢。
  劉闖笑了笑,沒有再去理睬。
  裴紹則輕聲道:「既然你看出來了,為何不去報官?」
  「好端端,我報甚麼官啊!」劉闖一臉不可思議之色,看著裴紹說:「你們對我又沒有惡意。再說了,有亥叔這層關係,我也不可能跑去報官。反正,你們不害我,我管你們的來歷?」
  「我叫裴元紹!」
  噗……
  劉闖喝了一口水,卻因為裴紹這一句話,一下子噴出來。
  裴紹,裴元紹?
  三國誌裡沒有裴紹的記載,可是三國演義裡,確有他的登場。不過,他不是應該呆在汝南嗎?三國演義中,關二哥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在碭山遭遇山賊攔路。關二哥斬裴元紹,收周倉,古城與張飛相會,後來又在碭山和趙雲相逢,最後保劉備入西川,建立蜀漢。
  裴元紹,是趙雲的馬仔。
  雖然沒有真正登場,但也算有名有姓。
  難道裴紹,就是那個被關羽斬殺的倒霉蛋,裴元紹嗎?
  「你這算甚麼意思。」
  裴紹一臉不快。
  我這麼鄭重其事的自我介紹,你卻一口水噴我臉上,算甚麼事情?
  劉闖連忙擺手,「抱歉抱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不是有意噴你!對了,你既然叫裴元紹,怎麼又改名裴紹?」
  東漢年間,雙名為賤,單名為貴。
  也就是說,裴元紹這個名字,其實是一個賤名。
  裴元紹眼睛一瞪,「我若不改名裴紹,豈不是暴露身份?」
  呦!
  看起來裴元紹在黃巾軍裡,也算是一個人物。
  不過大哥啊,你帶著一根太平巾招搖過市,也就是朐縣便宜,鹽水灘更是一幫子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所以沒有人理睬。若不然的話,就你那根太平巾,和自報家門又有甚麼區別?
  掩耳盜鈴耳!
  不過這些話,劉闖自然不會說出來,抬手示意裴紹繼續。
  只是好不容易才醞釀出來的心情,被劉闖這一口水噴的……煙消雲散。
  裴紹擦了把臉,指了指裴煒,「奴心原本是張曼成張大帥麾下黃巾力士,後張大帥戰敗,奴心便投奔青州我的帳下;伯林則是豫州雒陽人氏,本是我太平道雒陽道大帥馬元義的外甥。因唐周告密,馬帥舉家被殺,伯林父子逃奔潁川,後跟隨波才舉事……皇甫嵩火燒長社,伯林父親戰死,伯林便隨潰兵流落青州,投到渠帥帳下。至於我所說的渠帥,想必你已猜出。」
  次奧!
  劉闖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
  還都是名人……張曼成,馬元義,波才,皇甫嵩!
  直到此時,劉闖才真切的感受到,他距離三國歷史,竟然是如此接近。
  此前雖說有麋繯在,可是劉闖對三國的感受還不是那麼真切。麋芳在朐縣不假,和劉闖沒有任何交集;而此後陳群也好、陳登也罷,包括步騭在內,也都是匆匆錯過,沒有進一步接觸。
  說起來,劉闖最親近的人,居然就是眼前這三個傢伙,還有朐縣的朱亥。
  黃巾軍有張角三兄弟一手打造,有南北之分。
  南方大帥,便是張曼成;北方大帥,似乎叫做張牛角。
  大帥之下,為渠帥;渠帥以下,稱小帥。據說黃巾軍最興盛的時候,有三十六路渠帥,一百多路小帥。
  朱亥,竟然是這三十六路渠帥之一。
  而裴紹,很可能就是那一百多路小帥中的一個……
  黃巾起義失敗之後,三大將軍故去,南北大帥戰死。三十六路渠帥死的死,降的降,活下來的沒有幾個。
  朱亥是渠帥嗎?
  倒真是出乎劉闖的意料之外。
  這麼說的話,朱亥至少應該有些名氣才對,怎可能默默無聞?除非,這『朱亥』之名是假名。
  『亥』……
  三國時期,有名有姓,名字裡有一個『亥』,同時又是黃巾將領的,似乎只有一個人符合。
  劉闖看著裴紹,輕聲道:「亥叔,可是假名?」
  「啊?」
  「好了,你不說就算了,我回去之後,自會詢問亥叔。
  其實,你就算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出一個端倪。亥叔來自青州……我想他的真名,應該是叫管亥。」
  噗通!
  裴紹一屁股從車板上掉下來,坐在地上,露出驚駭之色。
  「你……」
  「好了好了,你不用回答……裴老大,要說起來你也算是一方豪傑,怎地這麼沉不住氣呢?
  你就算不承認,看你這表情,我也知道我說對了!」
  「可是,可是……」
  裴紹有些結巴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劉闖是怎麼猜出的答案。
  據他所知,劉闖雖不是朐縣人,可自從來到朐縣後,就沒有再走出朐縣一步。他也不是甚麼書香門第,就是一個普通百姓。問題是,一個普通百姓,又怎可能一下子猜出朱亥身份?
  這傢伙,這傢伙到底是甚麼來頭?
  也許是劉闖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讓裴紹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才好。
  而劉闖自己呢?
  也被這推測出來的答案弄的心煩意亂。
  亥叔,竟然是管亥……三國演義裡,管亥曾率數萬黃巾圍攻北海,北海太守孔融求來劉備援兵,管亥被關羽所殺。但在三國誌裡,管亥並非關羽所殺,而是率部離去。可不管怎麼,這都是一個能統領數萬人馬,更可以和關二哥交手幾十個回合的猛人,怎會出現在朐縣?
  一時間,劉闖也糊塗了!
于子晴 發表於 2013-5-27 23:36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七章 負豪氣者張三將軍(上)

  天還未亮,明月將沉。

  一夜大戰過後,死去的安息,而活著的也疲憊不堪。

  就連劉闖這種體質極好的人,也有些撐不住,便牽著珍珠躲在殘垣斷壁中避風。裴紹三人,則酣然入夢,遠處不時會傳來傷者的呻吟,給這黎明前的寂靜,又平添了幾分慘淡愁雲。

  驀地,劉闖睜開眼睛。

  他站起來,縱身跳上一面殘斷的山牆舉目眺望,就見地平線似有煙塵滾滾,如雷鐵蹄聲隆隆作響,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蹄聲,也驚動了麋涉。

  他連忙跑過來,站在劉闖身邊,緊張不安的朝遠處眺望。

  鐵騎,倏忽而至。

  一桿旗旛映入劉闖眼簾……不過,那旗旛的形狀很怪異,看上去是一張白色的氂牛皮製成,上面也沒有任何標誌。氂牛皮下,繫著兩根白色的長尾,毛絨絨就好像是狐狸的尾巴一樣。

  旗幟隨風飄揚,那氂尾更飄飛空中,非常醒目。

  “是劉使君的白眊精兵!”

  麋涉看清楚旗旛後,不由得喜出望外。

  “孟彥快看,那是劉使君麾下白眊精兵,是劉使君派人來接應咱們了!”

  白眊精兵?

  劉闖心裡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他從未聽說過有白眊精兵。他倒是知道一些三國時期的精鋭兵馬,比如公孫瓚手下的白馬義從、袁紹手下的先登營和大戟士、呂布帳下陷陣營、劉備手下的白耳精兵,以及後來的無當飛軍等名稱。

  不過,這白眊精兵,又是什麼來頭?

  既然是劉備的兵馬來了,劉闖這心裡自然也就鬆了一口氣。

  他跳下斷壁,拒絶了麋涉邀請他一同前去迎接的美意,而是靜靜站在斷壁前,看著那一隊鐵騎來到近前。

  “麋涉,押送貨物可還好嗎?”

  麋涉迎上前剛要開口,卻見一匹烏騅馬從騎隊中飛馳而來,眨眼間就到了麋涉身前。馬上騎士喝住戰馬,而後縱身而下。火光照耀下,卻把那人照映得非常清楚。八尺開外的身高,跳下馬足有190公分左右,比劉闖的個頭還高。頭戴一頂雁翅鑌鐵兜鏊,蒼幘抹額。濃眉下生就一雙虎目,高鼻梁,燕頜短髯,膚色略黑,不過卻透出一種極為健康的古銅色光澤。

  這大漢相貌堂堂,長的很威武。

  身披狻猊鑌鐵寶鎧,外罩黑緞子綴花戰袍,腰繫墨玉雙魚轡,腳下蹬一雙白底黑牛皮戰靴。

  站在那裡,活脫脫一尊黑鐵塔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劉闖站的有些遠,但依舊能夠感受到這大漢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逼人氣勢。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人來,心裡不由得一顫,劉闖暗道一句:不會這麼巧吧,難道是他?

  不過,這大漢的言語,卻讓劉闖覺得有些不高興。

  這邊剛經歷一場血戰,你這傢伙跑過來不問傷亡,開口只關心那勞什子貨物,令人感到心寒。

  麋涉一見這大漢,也嚇了一跳。

  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三將軍話,貨物安好,沒有任何損失。”

  “嗯,沒損失就好……否則的話,可要耽擱兄長大事。”

  三將軍!

  麋涉這一開口,這大漢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除了那燕人張飛,劉備帳下,又有誰能擔得起‘三將軍’這個稱呼呢?這傢伙,就是張飛?

  劉闖的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上上下下打量起那人。

  只是,三將軍卻沒有理睬劉闖,目光掃了一圈,便破口大罵道:“真是一群廢物!區區羽山賊,就讓爾等狼狽如斯……虧子仲誇口你麋家在徐州如何了得,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麋涉聞聽,心中大怒。

  可他跟隨麋芳日久,自然也知道眼前這位三將軍的脾氣,就算是心中再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

  這時候,遠處又出現一支人馬。

  三將軍扭頭看了看,正準備轉身上馬,目光卻突然凝固。

  “咦?”

  他輕呼一聲,邁步朝劉闖走去。

  劉闖一怔,愕然看著三將軍來到身前,正要開口說話,卻聽三將軍道:“你這鳥廝何人?為何珍珠在你手中?”

  珍珠!

  劉闖先是一怔,旋即便反應過來。

  珍珠是劉備送給麋繯的禮物,這三將軍自然不會陌生。

  說起來,徐州缺馬。

  哪怕是劉備手裡,也沒有多餘出來的馬匹……否則的話,這位三將軍也不會跑去劫走呂布的戰馬。

  似珍珠這樣一匹好馬,卻出現在劉闖身邊,自然會引起三將軍的關注。

  劉闖剛想要開口,哪知道三將軍竟破口大罵道:“如此好馬,乃我兄長贈與麋三娘子的禮物。你有何德何能,焉敢據此寶馬良駒……哼,看你這模樣,便不是好東西,還不把馬拿來。”

  說著話,三將軍伸手就要奪過珍珠的繮繩。

  劉闖本來有些激動,畢竟眼前這三將軍,是三國演義中真正的主角,也是劉闖重生以來,所見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人物。說實話,劉闖原本對三將軍的感官非常好,甚至可以用喜歡二字來形容。桃園三結義,三英戰呂布,當陽橋頭一聲斷喝,嚇退曹操百萬大軍!

  這些膾炙人口的故事,在後世流傳甚廣。

  雖然劉闖知道這些大都是虛構而來,卻不影響他對三將軍的崇拜。

  只是三將軍如今的態度,卻惹惱了劉闖。

  這傢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從他的言語便可以聽出,他對麋家的不屑,還有那發自骨子裡的驕橫。

  珍珠,是麋繯所贈,怎可能被你搶走?

  你張翼德若是不滿劉備贈寶馬與麋繯,大可以找劉備抱怨,何苦在這裡耀武揚威,囂張跋扈?

  劉闖眉頭一蹙,抬手蓬的便攫住三將軍的手臂。

  看劉闖的打扮,應該是麋家護衛,在三將軍眼裡,也就是家奴而已。

  好馬難尋,更何況是戰馬本就缺少的劉備?張飛原本就不贊同劉備贈馬,只是當著劉備的面,他卻不好阻攔。如今,這匹白龍馬出現在麋家一個家奴手中,張飛也就不會再顧忌什麼。

  先搶過來再說,想那麋竺也不敢囉唆。

  哪知道,劉闖卻把他攔住,頓時令張飛心中大怒,眸光一冷,心中頓時騰起一抹殺意。

  “混帳東西,給我滾開。”

  張飛說話間,振臂想要把劉闖的手甩開。

  在他想來,一介家奴算得什麼?就算殺了這鳥廝,看誰敢指責。

  哪知劉闖的手,如同鐵鉗一樣牢牢攫住了張飛的胳膊。一股巨力湧來,令劉闖眉頭輕輕一蹙。

  若非他練成猛虎變,氣力驚人,張飛這一振,說不得便要崩開他的手掌。

  果然是蜀漢五虎將!

  劉闖雖然不快,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稱讚。

  不過,攫住張飛的手,卻沒有鬆開。他凝視著張飛,臉上毫無懼色,“珍珠乃三娘子暫借於我,若三將軍喜歡,大可以去找大老爺討要,何苦在這裡為難自家一個小人物,豈不丟人?”

  “你,找死嗎?”

  張飛目光陰冷,看著劉闖一字一頓。

  手臂上,肌肉虯結,青筋畢露,看那架勢,便要打殺劉闖。

  劉闖只覺張飛的胳膊上傳來一股力量,隱隱要崩開他的手掌。只是這時候,他絶不會退讓半步。張飛話音落下,劉闖立刻回道:“若三將軍想要指教,只管放馬過來,看我可會害怕!”

  “找死!”

  張飛大怒,手臂猛然再次發力。

  劉闖只覺手指似要斷裂,再也無法攫住張飛的胳膊,只得放開對方的手臂。

  那胳膊上傳來一股巨力,令劉闖連退數步。

  就在這時,從斷牆後轉出裴紹三人,與劉闖並肩而立,怒視張飛。
于子晴 發表於 2013-5-28 00:18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七章 負豪氣者張三將軍(下)

  “三將軍,誤會,是誤會!”

  麋涉哪裡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面,連忙跑過來大聲道:“孟彥非我麋家僮客,乃受僱耳。

  這匹馬,是三娘子暫借於孟彥使用,方便他路上護衛商隊。

  今次羽山賊偷襲,若非孟彥,只怕貨物就要盡沒……三將軍息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時候,從遠處趕來的兵馬也到了近前。

  為首兩個男子,一個頂盔貫甲,一個身著青衫。

  兩人見此情況也吃了一驚,連忙下馬跑過來。青年武將一把抱住了張飛,而那青衫男子,則攔在張飛和劉闖中間。

  “三將軍,何故發怒?”

  青年武將更牢牢抱住張飛,輕聲道:“翼德,出發前主公有過吩咐,要你不要惹事。

  子仲費盡心思尋來這些軍械,更浴血奮戰,方保住這批貨物……你這般行事,豈非冷了子仲的心,徒惹主公不快。”

  張飛何等神力,卻被青年武將死死抱住。

  一旁麋涉則與那青衫男子不停解釋,“憲和先生,此事怪不得孟彥。

  這匹白龍馬是三娘子借與孟彥使用,為的是讓他沿途保護商隊。三將軍強行討要,讓孟彥回去,又如何與三娘子交代?還請憲和先生多多美言,今次若非孟彥,這批貨物恐難保全。”

  憲和先生?

  劉闖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但很快就想起這青衫男子的身份。

  簡雍,簡憲和!

  劉備早期班底中最重要的成員之一,與劉備是舊識。光和元年,劉備借黃巾之亂出世,簡雍便跟隨劉備奔走。其人長於辯論和議事,性情簡單直接,不拘小節,是個極為曠達自在的人。

  在三國演義初期,此人倒是經常出現。

  但是自諸葛亮出世以後,簡雍漸漸淡出核心層,官拜昭德將軍。

  說起來,劉備用人有點喜新厭舊。似簡雍孫乾這些最初跟隨劉備的人,在蜀漢建立之後,地位遠不如後來投奔劉備的那些謀臣。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想來能力也占居了主要因素。

  不過在這個時期,簡雍和孫乾,是劉備身邊最為重要的兩個謀主。

  劉闖沒想到,剛與張飛發生衝突,就遇到了劉備集團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

  看樣子,劉備的確是很需要這批軍械,否則也不會派出張飛簡雍這樣的身邊近臣。不過,那青年武將又是什麼來歷?能勸說住張飛,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在劉備身邊的地位絶不可能太低。

  想到這裡,劉闖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那青年武將。

  看他的年紀,應該也不是太大,約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樣子。

  生的齒白唇紅,濃眉朗目,絶對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一身素甲,身穿白色氂牛皮披衣,更襯托出不凡英姿。不知為什麼,眼前這個美男子,總會在不經意間和劉闖腦海中的一個人物重合。

  但劉闖知道,此人決不可能是那個人!

  要知道,而今不過建安元年,那個人應該還在公孫瓚的帳下,怎可能出現在徐州?

  可不是那個人,又會是誰?

  簡雍聽了麋涉的話,不由得眉頭緊蹙。

  他回身看了劉闖一眼,眸光中透著幾分驚奇之色。

  沉吟片刻,他突然一笑,“孟彥是嗎?”

  “正是在下。”

  簡雍道:“三將軍聽聞有人偷襲商隊,所以心裡非常焦慮。

  方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孟彥不要往心裡去。某在這裡,代三將軍與孟彥道歉,他並無惡意。”

  這時候,青年武將已經把張飛拽走,而簡雍表現的態度也很溫和,讓劉闖雖滿腹怒火,也只能壓在心底。

  “憲和先生嚴重了!

  我不過一介護衛,當不得道歉二字。若不是珍珠是三娘子借給我,便贈與三將軍也算不得什麼事情。”

  “哈哈哈,孟彥果然通情達理。

  不過孟彥即一身好武藝,何不為國家效力?若孟彥願意,待我回去向劉使君舉薦,劉使君求賢若渴,定不會委屈了孟彥。”

  若是在此之前,劉闖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欣然同意。

  可經過這件事以後,他不禁有些猶豫。

  投奔劉備,真的是一個好選擇嗎?劉備這個人雖然仁厚,但也要視人而定。看張飛那驕橫的樣子,劉闖不免有些懷疑。看三國演義,總覺得張飛是一個直爽單純的人物;看三國志,也認為張飛這個人品性不差。只是方才張飛的舉動,讓劉闖對張飛又有了一個全新認識。

  之前遇到過陳登,史書記載,此人是湖海之士。

  張飛看起來,似乎比之陳登不遑多讓……負豪氣者曰湖海之士。張飛的驕橫,甚至比陳登更甚。

  三國演義記載,張飛是個屠戶出身。

  但所謂屠戶出身,並不一定是指張飛就是一個屠戶。

  漢靈帝時期的大將軍何進,也是屠戶出身,但實際上,此人確實汝南當地豪強。而麋竺說穿了,也就是個鹽販子出身,但他在徐州卻享有盛譽。所謂屠戶出身,應該是說張飛的祖上做過屠夫,但到了張飛這一輩的時候,已經不再從事屠夫行業,應該屬於是大地主階級。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史書評價:張飛重士大夫,輕士卒。

  而關二哥的情況,和張飛恰恰相反。

  他是到底的平民百姓出身,深知百姓疾苦,所以史書對關羽的評價是‘重士卒而輕士大夫’。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態度,也許正是這個原因,造就了後來關羽的悲劇。

  劉闖本來更喜歡張飛,可經過這一件事以後,使得劉闖對張飛生出強烈敵意,甚至是殺意……

  要知道,就在剛才,張飛幾次生出殺心。

  那殺意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劉闖。

  既然張飛對他生出殺意,劉闖又豈能再去投奔劉備?

  以張飛和劉備的關係,誰才是心腹,誰值得相信,一目瞭然。若投奔劉備,焉有好果子吃?

  重生以來第一次,劉闖有些猶豫。

  投奔劉備,真的是最佳選擇嗎?

  +++++++++++++++++++++++++++++++++++++++++++++++++++++++++++++++++

  簡雍態度溫和,並沒有急於清點軍械,而是先詢問了麋家的傷亡情況。

  那如沐春風的態度,讓麋涉受寵若驚,甚至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劉闖沒有再湊過去,和裴紹三人站在一處。也許是因為方才和張飛的衝突,使得麋家那些僮客,也在有意無意的疏遠四人。

  “這張三將軍,端地是驕橫跋扈。”

  常勝忍不住輕聲道:“此人待士卒如豬狗,一過來不問士卒傷亡,先問貨物狀況,可見對軍卒是何等輕賤。這種人,絶不可為一軍主將……便能一時得意,早晚是不得好死的下場。”

  劉闖不禁感到驚訝,常勝說的不錯,張飛最後的確是不得善終。

  雖然他戰績顯赫,但更多時候,靠的是他的急智和個人武力。此人好飲酒,喜鞭打士卒……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個人根本不把士卒當人看待,以至於最後被兩個部將趁他酒醉,割了他的人頭。

  想到這裡,劉闖越發猶豫,是否該投奔劉備。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好講述太多,只淡淡一笑,“算了,誰讓人家是劉使君的愛將。

  咱們這些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招惹了此人,只能帶來麻煩……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曲陽我不打算再去了,反正劉使君已接收了貨物,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天一亮,我準備和麋涉告辭……裴老大,你們怎麼辦?是隨我走,還是留下來去曲陽?”

  裴紹啐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遠處的張飛。

  “去曲陽受人欺辱嗎?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照顧你。

  你走了,我們自然也回去……鹽水灘雖說簡陋,卻勝在逍遙快活,誰又想去受那勞什子的羞辱?”

  劉闖笑道:“你可要想清楚。

  方才那簡雍說了,願意在劉使君面前舉薦你們。若是得了劉使君看重,也好過在鹽水灘做那孤魂野鬼。”

  “當我傻子嗎?”

  裴紹笑道:“方才我們三個和你站在一起,這時候投奔了劉玄德,又焉能討得便宜?”

  劉闖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和麋涉說清楚。”

  天已經快亮了,東方更露出了魚肚白的光亮。

  劉闖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邊,於是找到了麋涉,把他的想法與麋涉說明白。

  麋涉有些不捨,所以挽留了兩句。在他看來,此次能保住貨物,全靠劉闖等人的搏命廝殺。

  當初是一起出來,而今自然該一起回去。

  可是,麋涉看劉闖態度堅決,也知道無法讓劉闖改變主意,只好答應下來。

  “回去後,等工錢結算好了,我會送到孟彥府上。

  唉,本來大好的事情,卻鬧得如此不愉快。這次確是委屈了孟彥,等回去之後,在擺酒謝罪。”

  麋涉也明白劉闖離開的原因,說實話,他對張飛也有些不滿,可是卻不敢當著張飛的面發作。況且他和劉闖不同,他是麋家的家奴,一輩子都要依靠著麋家。劉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麋涉卻不能這麼任性。他必須要隨商隊前往曲陽,拿到了交割文書之後,才能回家覆命。

  有時候,麋涉倒是羨慕劉闖,至少不必委屈自己。

  劉闖和麋涉道別之後,便叫上裴紹三人,上馬逕自離去。

  他走的無聲無息,也沒有驚動任何人,以至於當簡雍清點完了貨物之後,才發現劉闖四人不在。

  劉闖為什麼走?

  簡雍心知肚明……

  不過,他倒沒有太在意。

  在簡雍看來,劉闖既然和麋家關係密切,便逃不出他的手心。

  劉備而今正是用人之時,麋涉說劉闖勇武異常,甚至張飛也說,劉闖氣力驚人,非比等閒。

  這樣的人物,怎可能錯失?

  回頭找麋竺打聽一下劉闖的情況,到時候說些好話,不怕他劉闖不就範。

  “人各有志,何必強求!”

  簡雍清點完了貨物之後,便下令商隊押送著貨物啟程。

  只是,當隊伍啟程後,簡雍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叔至,三將軍哪裡去了?”

  青年武將聞聽,忙四處查看,不見張飛的蹤影。

  “不好!”

  他連忙翻身上馬,對簡雍道:“憲和先生先護送軍械返回曲陽,我這就去阻攔三將軍胡鬧……白眊們,隨我走!”

  隨著青年武將一聲令下,那些身披白眊披衣的精鋭士卒紛紛上馬,朝著劉闖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青年武將的背影,簡雍不禁眉頭緊蹙。

  半晌後,他輕輕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道:“但願得叔至能追上三將軍,否則又將是一樁麻煩。”
1月23 發表於 2013-5-28 12:09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八章 汝南風雲起(上)

  沭水,發源於義山南麓,流經徐州入海,同時也是下邳、廣陵和東海三郡的界河。

  朝陽升起,普照大地。

  明媚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感覺暖暖的,非常舒服。

  劉闖的心情,也因為這美好的陽光而開朗許多。此前和張飛衝突所造成的陰霾,已煙消雲散。

  立馬沭水河畔,四人等待渡船到來。

  劉闖閉著眼睛,感受陽光照在身上的絲絲暖意,人也非常鬆弛。

  前世,他最喜歡這樣的感覺。

  在空間狹窄的縣誌辦工作,每當太陽高照的時候,就喜歡拿著一本書坐在小院裡,曬曬太陽,喝杯清茶,悠哉悠哉。若不是朋友出了那麼一檔子事,這時候他應該正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窗檯上那盆沐浴在晨光中的仙人掌,體味著那種靜謐中所包含的幸福感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體會那樣的感覺。

  裴紹三人沒有打攪他,在一旁竊竊私語,不曉得在談論什麼事情。

  渡口很安靜,只有河水流淌的聲音在耳邊迴蕩,好一派寧靜祥和……

  “過河後,我們自回伊蘆鄉。”

  裴紹三人商議了一會兒,便對劉闖道:“你順官路走,以珍珠的腳力,最遲天黑前可以抵達朐縣。”

  “好!”

  劉闖睜開眼睛,笑呵呵點了點頭。

  此次出行,任務已經完成。對劉闖而言,還是收穫頗豐。

  至於獨自回家的事情,他倒也不是特別在意。

  朐縣雖然偏僻,但相對而言,還算是安全。雖說有羽山賊出沒,可昨夜一場惡戰風波未平,想來那羽山賊也不可能做出第二輪攻擊。所以,從目前的情況而言,劉闖倒也算的是安全。

  河對岸,渡船出現,緩緩向岸邊靠來。

  劉闖跳下馬,剛準備迎上去,忽然間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

  噠噠噠噠-

  蹄聲由遠而近,速度很快。

  劉闖下意識回頭張望,卻不禁嚇了一跳。

  晨光中,一匹烏騅馬飛馳而來。馬上端坐一員大將,黑盔黑甲,掌中一桿丈八蛇矛槍,殺氣騰騰。

  在烏騅馬後,尚有十餘騎緊緊跟隨。

  “小賊,留下馬來!”

  如雷巨吼聲在蒼穹迴蕩,久久不息。

  張飛縱馬疾馳,眨眼間便到了渡口,勒馬停下。

  先前在浮屠寺的時候,張飛感覺很沒有面子……如果不是陳到和簡雍趕來把他勸阻,說不定他就要大開殺戒。不過,陳到和簡雍雖然把他勸住了,可是他這心裡還是感覺不太舒服。

  他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就是看劉闖不順眼。

  張飛覺著,如果不教訓一下劉闖,他心裡的這口氣,就嚥不下去。

  所以,劉闖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帶著人追上來。

  “小賊,看你往哪裡走。”

  張飛橫槍立馬,虎目圓睜,凝視劉闖。

  他咧開大嘴,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方才憲和阻攔,讓你躲過去。這次看誰還能救你性命。”

  劉闖沒想到張飛竟然會追上來,一時間也有些糊塗。

  可聽完張飛這一番話,劉闖心裡頓時騰起一股怒氣……方才在浮屠寺,這張三黑子就驕橫跋扈。原以為自己退讓一步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不依不饒,還帶著人追上來尋釁。

  對張飛的好感,一下子蕩然無存。

  劉闖反手從兜囊中取下開山斧,“想要珍珠,問我手中大斧是否答應。”

  張飛,笑了!

  他出身豪強之家,本就性情驕橫。

  自跟隨劉備起事以來,也算是一帆風順……

  今日在劉闖面前折了面子,張飛又怎能善罷甘休。若劉闖把馬交出來,他說不定會饒過劉闖一次。可是現在,劉闖居然在他面前耍橫,張飛這心裡面,頓時騰起一股濃濃的殺意……

  “小子,既然你要找死,就莫怪你三將軍心狠手辣。”

  張飛說罷,躍馬挺矛便衝向劉闖。

  這可是張飛,大名鼎鼎的蜀漢五虎上將……劉闖重生以來,可稱得上是殺人無數。甫一重生,便擊殺四名刺客,隨後在馬場轟殺一個馬場管事。而在浮屠寺一戰中,死在他手裡的山賊,更多達數十人。說起搏殺,他可謂經驗豐富。但是,劉闖此時的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畢竟,張飛不是那些山賊可以相提並論。

  但是要他低頭再退讓,是萬萬不可能!且不說珍珠是麋繯所贈,就衝張飛這股子蠻橫勁兒,劉闖也不會退讓半步。

  大丈夫,豈能輕易與人低頭?

  劉闖見張飛衝上來,二話不說,催馬便迎過去。

  “三將軍,你欺人太甚!”

  開山斧划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招出泰山壓低,呼的一聲,便劈出去。

  張飛也不慌張,丈八蛇矛槍一振,竟幻出一抹奇詭殘影,唰的刺出後,正刺在那斧刃之上。

  叮!

  一聲脆響,開山斧頓時被封開。

  劉闖只覺一股巨力湧來,險些令開山斧脫手。

  心裡面不由得一驚,本能的在馬上一個側身閃躲,丈八蛇矛槍幾乎是擦著劉闖的身體滑過……

  好險!

  劉闖心中念頭未落,二馬錯鐙,張飛在馬上一扭身,蛇矛槍橫掃而來。

  劉闖連忙揮斧封擋,就聽鐺一聲響,那蛇矛槍上傳來的巨力,只令劉闖手臂發麻,幾乎握不住大斧。

  “小子,接我兩矛,也算你本事……不過,你今天不留下馬,便休想離開。”

  張飛撥馬盤旋,舞矛而上。

  那丈八蛇矛槍重達百餘斤,在張飛手中,卻好像燈草一樣,毫不費力。

  這就是五虎上將的本事嗎?

  劉闖一咬牙,催馬便迎上去。手中開山斧上下翻飛,舞出重重斧影……只聽叮噹聲響不斷,二人在一個回合中,槍斧交擊有十數次,再次分開時,劉闖只覺整條手臂,都快沒了感覺。

  冷汗,在不知不覺中濕透了後背。

  劉闖看著張飛,不禁感到了一絲後怕……

  方才電光火石間的交鋒,劉闖根本無力還擊。張飛的蛇矛快如疾風暴雨,槍槍奔要害而走,狠辣異常。而且,矛沉力大,每一擊都有千斤巨力。饒是劉闖已練到了猛虎變,也有些抵擋不住張飛的神力。和張飛交手之前,劉闖自信滿滿……重生以來,他也算是戰無不勝。

  可之前那些對手和張飛比起來,簡直就是一群渣。

  五虎上將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劉闖努力平穩住氣息,心知若這麼打下去,他必死無疑。

  裴紹三人在一旁觀戰,張飛和劉闖交鋒兩合,三人便看出不妙。

  劉闖的身手不差,至少在裴紹看來,不輸於自己……可是,僅僅兩個回合就被張飛殺得手忙腳亂,裴紹扭頭看了裴煒和常勝一眼,三人同時點了點頭,而後裴紹和裴煒,擰槍便要上前助戰。常勝也取下弓箭,想要在一旁幫忙。哪知道,裴紹裴煒剛一上前,張飛身後的親兵便一湧而上,把兩人團團圍住。還有兩名親兵,縱馬撲向常勝,令常勝不得不拔刀迎戰。

  “這是某家三叔和劉闖的事情,爾等休要插手,否則格殺勿論。”

  一員小將,橫刀攔住裴紹,厲聲沉喝。

  三叔?

  裴紹沒有留意,這小將對張飛的稱呼。見小將攔住去路,裴紹也勃然大怒,擰槍就刺……只是,以張飛之悍勇,這小將能為親兵隊長,也非等閒之輩。就見他不慌不忙,推刀封擋,與裴紹站在一處。另一邊,裴煒雖然奮勇衝殺,奈何張飛這些親兵都是軍中銳士,非山賊可比。

  十幾個人圍著裴煒狠殺,只殺得裴煒手忙腳亂。

  常勝上前解救,也被對方一下子圍在中間,一時間難以抽身。

  沭水河畔,變成了戰場。

  渡船到了河中央,看到這局面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往回跑。

  劉闖和張飛交手五六個回合,已經隱隱抵擋不住。而張飛的蛇矛槍卻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直逼得劉闖拚命招架,才堪堪抵擋住張飛的攻勢。張飛眼中的殺機,越來越盛。劉闖能支撐這麼久,倒是有些出乎張飛的意料。惺惺相惜……那是小說演義中才會出現的事情!
1月23 發表於 2013-5-29 03:51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八章 汝南風雲起(下)

    劉闖越是厲害,張飛心中的殺意就越濃。

    若留此人活下去,早晚必成禍害……

    想到這裡,張飛心中便有了決意。二馬錯鐙之後,他撥馬又殺回來,手中蛇矛槍在空中嗡嗡作響,畫出一道道圓弧,幻化出萬道槍影。說實話,劉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竭。

    張飛矛沉力大,根本不是他現在可以抵擋。

    眼見張飛再次衝過來,劉闖知道,是時候拚命了!

    依照著家傳引導術連續呼吸,劉闖鬆開了韁繩,雙手緊握開山斧,咬著牙迎上前,眼見二馬照頭,劉闖猛然出一聲巨吼,大斧在手中劃出一道弧線,全身的勁力在剎那間集中於兩臂,“張飛,拿命來!”

    嗡!

    開山斧掛著一股風,便劈向張飛。

    隨著這一斧劈出,劉闖整個人的精神都集中在大斧之上。

    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覺體內的某處關竅跳動了一下,無窮的勁力在剎那間凝集在雙臂之上,那大斧在劈出的瞬間,出現了一個極為詭異的加速。就聽鐺的一聲巨響,大斧劈在蛇矛槍上,劉闖的身體呼的一下子飛起來,而後狠狠摔在地上,一口鮮血,頓時噴出來,染紅胸前衣襟。

    張飛的情況也有些不妙!

    他先前已經試探出了劉闖的力量,這一槍可謂勢在必得。

    哪知道劉闖大斧突然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變速,令他匆忙間封擋。而那大斧上傳來的巨力,讓張飛手臂麻,兩耳嗡嗡作響,胯下烏騅馬也有些承受不住這股巨力,踏踏踏連退數步。

    若不是張飛卸力及時,恐怕手中的蛇矛槍便要拿捏不住。

    可即便是這樣,張飛也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這傢伙,竟然在生死間領悟到力量的運用法則!也虧得是張飛,若他本事差一點,就有可能被劉闖傷到。

    劉闖摔落馬下之後,掙扎站起。

    張飛看著劉闖那緩緩站起的身影,心中殺意濃。

    這小子,留不得!

    他念及於此,手中蛇矛啪的一順,縱馬便衝過來。

    此時,劉闖那如同宣洩一般的一擊後,竟再也提不起力量,眼睜睜看著張飛撲來,心道一聲:完了!

    “小賊,去死吧。”

    張飛大吼一聲,挺矛就刺。

    說時遲,那時,就在劉闖準備束手擊斃的時候,就聽一聲弓弦響,一支利箭掠空而來,叮的一聲,正中蛇矛槍刃。

    那箭矢上的力道,竟把蛇矛槍震開。

    張飛嚇了一跳,忙勒馬看去,就見百餘步外,一員青年武將手持神臂寶雕弓,正凝視著他。

    “三將軍,夠了!”

    那青年臉色陰沉,如同滴水一般。

    他沉聲道:“三將軍欲使主公法立足於徐州嗎?”

    “叔至……”

    看得出,張飛對這青年有些忌憚。

    青年武將也不理張飛,縱馬來到劉闖身邊,大喝一聲:“坦之,還不回來!”

    阻攔裴紹的小將,聽到青年的叫喊聲,連忙虛晃一道,撥馬跳出戰圈,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白眊收兵,哪個再敢動手,軍法處置!”

    青年武將對那些親兵,似乎有著極大的震懾力。

    這一聲斷喝,十幾個親兵不敢再戰,忙退到一旁。

    “三將軍,回去吧……”

    青年武將沉聲道:“今日之事,孰對孰錯,我返回下邳後,自當稟報主公,請他決斷。但是陳到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三將軍再一意孤行,休怪陳到不講情面,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張飛嘴巴張了張,似想要說點什麼。

    可是看那青年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既然叔至求情,今日便饒他一命!”

    張飛看著劉闖,咬牙切齒道:“小賊,算你運氣好,兩次叔至為你求情……下次看你還有沒有這般好運氣。”

    說完,張飛撥馬就走。

    那小將看了一眼張飛的背影,又看了看青年武將,顯得有些猶豫。

    “坦之,帶著人護送三將軍回曲陽休息。”

    “喏!”

    小將不敢怠慢,忙領兵離去。

    青年武將的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他看了一眼劉闖,心裡暗自一聲苦笑。

    三將軍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驕橫了……若非使君看重我,恐怕今天我也攔不住他。

    雖說殺了眼前這小子也算不得事,子仲也不會和主公反目。

    但不管怎麼說,這小子都是子仲的人。真要是殺了他,只怕子仲臉上也不好看……而主公又怎可能處置三將軍,如此一來,勢必會讓子仲心生芥蒂。主公方有基業,絕不可因此引矛盾!不過,這小子倒真是不錯,居然能和三將軍打到這程度,其人之悍勇也不可小覷。

    想到這裡,青年陡然生出愛才之心。

    他跳下馬道:“方才三將軍太過莽撞,不過只是誤會,還請幾位莫往心裡去。”

    誤會?

    裴紹心中大怒!

    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眼前這青年武將能令張飛退走,必有其過人之處。

    再看他身後百餘名親衛,比之先前張飛那些手下不遑多讓……真要惹怒了他,只怕麻煩大。

    想到這裡,裴紹只能強忍怒火,上前攙扶劉闖。

    劉闖這時候已清醒過來,只是體內翻騰的氣血,讓他感到萬分難受。

    他嘴巴張了張,話未出口,卻先噴了一口血出來……不過,這口血噴出來,倒是讓他感覺舒服很多。劉闖深吸一口氣,朝青年武將一拱手,“今日i之事,劉闖定銘記心中。他日若有機會,定會報答將軍救命之恩。只是我等卑微之人,當不得將軍看重,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說罷,他強撐著跨坐馬上,和裴紹三人使了一個眼色,打馬揚鞭而去。

    看著劉闖四人的背影,陳到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個三將軍,可真是一個惹事精!

    前些時候搶了呂布的馬匹,險些引呂布和主公衝突。今日,又惹了這麼一樁禍事,真讓人哭笑不得。

    不過,陳到並未把劉闖的話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只是劉闖的氣話而已,當不得真……

    麋三娘子能把這匹寶馬借給劉闖,就說明劉闖和麋家的關係不差。回頭和麋竺說一下,讓他設法安撫一下劉闖,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將來若劉闖到了主公麾下,想來也就沒什麼大礙。

    當務之急,還是要盡把那批輜重,送回下邳才是。

    想到這裡,陳到復又跳上馬,帶著人匆匆趕往曲陽縣城。

    身為劉備手下白眊精兵的主將,陳到所擔負的責任實在太多。相比之下,劉闖的事情,還真就只是一樁小事罷了。

    +++++++++++++++++++++++++++++++++++++++++++++++++++++++++++++++++++++

    按照陳到的想法,把軍械送回下邳後,便要找麋竺說這件事。

    卻不想,當他押送軍械返回下邳的時候,卻突然間聽到了一個消息。

    “曹操,要對汝南用兵?”

    下邳郡,本為藩國。

    光和二年,因黃巾之亂,下邳國最後一任藩王劉宜薨後沒有留下子嗣,於是便改為徐州一郡。

    徐州州治本在東海郡,不過陶謙覺得東海郡太過荒僻,於是遷州治到下邳,便有了今日的下邳郡。

    不過,下邳國雖沒有了,可王城猶在。

    王城大殿上,端坐一個中年男子,看年紀不到四十歲,站起來身高在七尺五寸,也就是173公分左右。個子不高,卻極有威儀。體格健壯,雙手過膝,面如冠玉,唇若塗脂。頜下一縷長髯,為他平添幾分儒雅溫和之氣,令人忍不住,心生幾分好感,想要與之親近……

    他身穿錦袍,腰繫玉帶,端坐王城大殿中央。

    在這男子身後,尚站立一名壯年男子,身高約兩米左右,膀闊腰圓,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

    他身穿鸚哥綠戰袍,胸前繫著一個須囊。

    一部美髯飄灑,使之平添英武之氣。

    張飛在外面雖然驕橫比,可是在這大殿上,卻顯得非常老實,低著頭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大殿兩邊,還站立著幾個人,正竊竊私語。

    陳到詫異道:“曹操怎會在這個時候,對汝南用兵?”

    話音未落,從一旁站出一人,“叔至有所不知,那曹孟德而今已穩住兗州,坐擁豫州,又怎可能輕易放過汝南?而今,汝南黃巾餘孽蠢蠢欲動,何儀何曼劉闢龔都等人集結近十萬人馬,已隱隱威脅對曹操形成威脅。所以這個時候,由不得曹操不打……要知道,這些黃巾餘孽背後,尚有袁術暗中支持。一旦他們攻佔了潁川,那曹cao再想平定,便要大費周章了!”

    “子仲所言,極是!”

    簡雍拂手稱讚,“所以曹操派來使者,要使君設法牽制袁術兵力,使其兵馬不得過淮水。”

    “那主公可否答應?”

    麋竺道:“主公尚未回覆,正在猶豫。”

    “使君,切不可答應此事。”

    麋竺話音未落,就見從一旁站出一個青年。

    若劉闖在這裡的話,定能一眼認出,這青年赫然是他在淮水遇到的陳群陳長文。

    陳群而今,為徐州別駕,也算是劉備的幕僚之一。

    只是他跟隨劉備時間很短,而且徐州也不是他的老家,自然人輕言微。本來,陳群並不打算說話,可是見劉備意動,不免有些著急,於是站出來大聲阻止。

    “使君,今徐州內患未絕,怎可輕易再啟戰事?”

    “長文所言內患,所指何人?”

    劉備一蹙眉,面帶溫和笑容,輕聲問道。

    陳群心裡有些緊張,可還是忍不住道:“徐州內患,便是虓虎呂布……呂布其人,人稱虓虎,野心甚大。其麾下有張遼高順侯成宋憲等八健將,都是能征慣戰之勇將。且陳公台深謀遠慮,頗有才能。呂布得此人,如虎添翼,又豈會久居他人之下,早晚會成使君心腹之患。

    這種時候,主公迎戰袁術,絕非上策。”

    陳群言及呂布,那雄立於劉備身後的紅臉大漢,丹鳳眼微微一合,露出一抹冷芒。

    “但若是不應下曹操,恐怕也非上策。

    曹孟德對徐州虎視眈眈,垂涎已久……主公如果拒絕了曹操,他日曹操平定汝南之後,定會問罪於主公。長文所慮雖有道理,但還是太過年輕。某倒有一計,可以試探那呂布的虛實。”

    “子仲,計將安出?”

    麋竺笑道:“這一計,關鍵就是那朐縣的羽山賊!”
1月23 發表於 2013-5-29 13:19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九章 世間公理,強者為尊(上)

    朐縣,馬場。

    張承的臉腫的好像饅頭,低著頭,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宮黎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旁邊,左顧右盼,全不理睬張承的模樣。一個鬚髮灰白的老者,則是一臉怒色,看著張承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要生吞活剝張承的表情。只是當眸光從宮黎身上掃過的一剎那,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失望的之色。但旋即,他又恢復到原先的森冷。

    “張承,我離開之前,曾多次警告過你,不要輕舉妄動。

    那劉闖沒死,是他氣運尚存,就留他多活些時日,又算得什麼?你怎可擅自調動兵馬,去偷襲麋家商隊。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勢必會讓你父親和麋家反目成仇,甚至惹來殺身之禍。”

    “我……”

    “住嘴,你還要強辯不成?”

    老人大怒,鬚髮賁張。

    一股淡淡的殺氣,從他那並不算魁梧的身體中散發出來,令張承頓時閉上了嘴巴。

    可心裡的委屈,卻不知道該向誰人訴說。眼前這老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哪怕張承的父親在羽山手握數千兵馬,對這老人也是萬分尊敬。張承知道,這老人當年隨闕宣闕天子縱橫泰山,是闕宣麾下第一謀主,更是一員悍將。若再頂嘴,弄不好就真惹怒了對方。

    張承咬牙道:“侄兒知錯。”

    “這件事就這樣吧,那劉闖能活著回來,就說明他運道正旺。這時候對付他,並不是最佳時機。其實,似他這等小人物,本不必太在意。過些時日,待大事做成,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成大事者,當目光深遠,不要只看在眼前……呵呵,麋家不可能看上此人,又何必擔心?

    張承,而今正是關鍵之時,切不可再鬧出事情來,以免打草驚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說這番話的時候,老人目光卻盯著宮黎。

    宮黎嘴角抽搐了一下,哪能還不明白老人的意思,於是點頭道:“叔父放心,我會看著張承。”

    張承心裡大怒,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也知道,老人其實是借他的名義,來警告宮黎。

    可這代人受過的滋味,實在是太不舒服。這伏擊麋家商隊的事情,張承根本就不清楚。等他得知消息的時候,兵馬已經出動,更不是他可以阻攔。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宮黎,而不是他。結果伏擊失敗,三百兵馬死傷過半,這過錯卻落到他的頭上,換做誰都不會很高興。

    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宮黎是主,他是從!

    從這一點而言,代主受過死於也無不可,即便是滿腔的怨念和恨意,也只能強行壓在心底。

    劉闖!

    張承心中暗自咒罵,把一腔的怒氣,轉移到劉闖身上。

    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篤篤篤!

    房門被人叩響。

    老人眉頭一蹙,起身走過去,把房門拉開。

    “二爺,出事了!”

    “什麼事?”

    老人連忙走出去,和來人低聲交談。

    宮黎這時候也站起來,走到張承身邊,輕聲道:“張承,這次委屈你了,我定會記在心裡。

    他日大事成就,我必有補償。

    不過那個劉闖卻不能讓他太得意,我聽說他在曲陽和張飛張翼德交手,身受重傷。若有機會,幫我教訓他一頓。如果有可能,就幫我把他幹掉。此人太過可恨,絕不能讓他繼續活著。”

    張承一怔,“可是二爺……”

    “二叔那邊你放心,出了事情我自會為你頂著。

    方才二叔也說了,那廝是個小人物,根本掀不起風浪。俗話說得好,斬草要除根。既然已經得罪了他,若不趁著他身受重傷解決了他的性命,說不定將來會成心腹之患,你說對不對?”

    說實話,張承不想插手這件事。

    但宮黎既然開了口,他也不好拒絕,點頭道:“太子放心,我會尋機會,把此人做掉。”

    兩人正說著話,老人又回來了。

    只是看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甚至有些憂心忡忡。

    張承忙問道:“二爺,發生何事?”

    老人眉頭緊蹙,輕聲道:“麋竺回來了!”

    “啊?”

    “我聽說,他已派人追查浮屠寺之事,並且把矛頭指向了咱們。

    此人素有謀略,以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這次既然招惹了他,弄不好就會露出馬腳。當初咱們冒名而來,有麋芳那廝在上面頂著,一切都好辦。可現在麋竺親自追查,事情便有些麻煩。弄個不好,這幾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看樣子,我要立刻再去與你父親商議。”

    “二叔,既然如此,何不現在動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老人厲聲道:“休要胡言亂語,剛得到消息,那劉玄德對此事也非常不滿,準備派人前來協助。我聽說,劉玄德準備屯兵頓丘,協助麋竺行事。單憑咱們的力量,恐怕不是劉備對手。”

    宮黎頓時慌張起來,“那怎麼辦?”

    老人在屋中徘徊,片刻後一頓足,似下定決心,“我這就去找前將軍商議,儘快和呂佈達成協議。只要呂布肯出手相助,則大事可期。不過在此之前,小黎你切不可妄動,以免壞了大事。”

    宮黎連忙點頭,“二叔放心,我曉得輕重。”

    “如此最好!”老人看了宮黎一眼,又對張承道:“從現在開始,馬場事務便有你一手負責。

    記住,不要輕舉妄動!”

    張承心中一喜,也不管宮黎臉色難看,忙躬身道:“二爺放心,張承自會小心。”

    +++++++++++++++++++++++++++++++++++++++++++++++++++++++++++++

    一眨眼的功夫,劉闖回到朐縣已有十天。

    驚蟄已過,萬物復甦。

    只是劉闖卻躺在榻上,動彈不得。

    窗外,又下起小雨……惱人的春雨,隔三差五的下個不停,讓劉闖更增添了幾分煩惱和憂慮。

    裴紹三人,已經回轉鹽水灘。

    當日他們過沭水後,劉闖就有些支撐不住,一下子昏過去。

    把裴紹三人嚇了一跳,幾乎是馬不停蹄把劉闖送回家中。為此,三人還被朱亥一頓臭罵,最後灰溜溜的回轉鹽水灘去了。劉闖整整昏迷了一天,才算醒過來。四肢無力,腦袋發昏,兩腿更是發軟,甚至無法行路。不過,經過醫生的診治,問題倒是不大,總算讓朱亥沒有暴走。

    “氣血虧空,需慢慢調養。

    年輕人當注意身子,莫要被酒色淘空身體……也幸虧是你身子結實,否則的話,可就麻煩了!”

    那老不休的醫生說這番話時,目光非常怪異。

    劉闖快尷尬死了,這傢伙分明是說他縱慾過度所致,真是個庸醫。

    我記住你了……老不死的庸醫名叫肖堃。風水輪流轉,你別落到我手裡!不過,不管這庸醫是否誤會,的確是有些本事。他開了個方子,劉闖用了兩天,身體也隨之迅速康復,之前的虛弱感,也在慢慢消失。

    可是朱亥卻不肯讓他下榻,一副緊張的模樣。

    劉闖心裡非常感激,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來。

    他知道,朱亥是一番好意……但這份好意實在是太重了,重的讓劉闖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才好。

    “你這次也算因禍得福,那張飛何等人物,豈是你現在可以匹敵?

    你啊,以前膽小怕事,讓人整日擔心;如今你膽子大了,卻更讓人擔憂……這次你臨陣突破,也算是福氣。但你氣血幾乎消耗殆盡,需要慢慢調養恢復,否則的話,會釀成大禍。

    先調養一陣子,不要太過操勞。待氣血恢復、平穩之後,才可以如之前那般習武。”

    朱亥諄諄教導,更讓劉闖有些過意不去。

    這幾日,完全是靠著朱亥提供的藥物進行調養,雖然朱亥不說,但劉闖知道,那藥物價格不菲。

    這份恩情,何時才能夠報答呢?
1月23 發表於 2013-5-30 00:18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九章 世間公理,強者為尊(下)

  劉闖幾次想要詢問朱亥的身份,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朱亥,就是管亥!

  黃巾軍三十六路渠帥之一……如此身份,為何要躲在朐縣這窮鄉僻壤?劉闖始終想不明白。

  翻身坐起,從枕頭旁拿起一卷竹簡。

  這本兵書已經讀的滾瓜爛熟,可劉闖還是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兵書。

  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屋角的一個箱子,劉闖顯得有些猶豫。他掀開被子,走過去蹲下來,手掌從那木箱子上拂過,沉吟不語。這箱子一直放在這裡,但劉闖卻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

  好像是劉勇的東西,雖然劉勇沒禁止他碰觸,更沒有在做出什麼限制,可不知為什麼,以前那個劉闖從沒有碰觸過箱子,甚至連靠近的想法都沒有,更不可能知道箱子裡究竟有什麼。

  但劉闖很好奇!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總覺得那箱子裡隱藏了什麼秘密,向他發出無聲的召喚。

  是這具身體初始的本能?

  亦或者是其他原因?

  劉闖咬了咬牙,慢慢伸出手,放在箱子上。

  就在他準備掀開箱子的一剎那,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跟著房門被拉開,朱亥端著一個陶碗進來,“大熊,你怎麼起來了?”

  “亥叔!”

  劉闖忙站起身,“躺的太久了,身子骨有些發僵。所以起來走走,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嗯,適當的活動,倒也是一樁好事。”

  朱亥說著話,把陶碗放在地榻上的圓木墩子上,招手示意劉闖過來,“先把藥喝了……衙門那邊這兩天事情有點多,一會兒我還要趕回去當值。喝了藥,再睡一會兒。午飯已經做好,若午時我未回來,你就在火上熱一下,自己吃吧……這兩天也不知是怎地,衙門裡事情忒多。”

  劉闖眉頭一皺,湊過去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藥水,嘴巴裡一陣發苦。

  但他還是咬著牙,把那陶碗端起來,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朱亥沒說過,可劉闖卻知道,這藥水雖然發苦,卻價值不菲。為了補充氣血,朱亥買了五支老參,價值兩金。朱亥說,買參的錢,是麋家給的佣金。但劉闖明白,就算麋家再大方,也不可能給他那麼多錢。麋家的佣金不過五千錢,充其量買下一支老參,而且還有危險。

  這都是朱亥自己的錢!

  至於朱亥哪兒來這麼多錢,劉闖大致上能夠猜出端倪。

  內心裡,更格外感激,把藥水喝完之後,他復又躺下來,輕聲道:“亥叔,我什麼時候能夠康復?”

  朱亥道:“你臨陣強行突破,雖已達到蒼熊變境界,可是基礎卻不牢固。

  加之你氣血耗盡,想要完全康復,至少還要二三十天才成。不過你現在氣血已經有所恢復,可以恢復練功。但要記住,不能像之前那麼辛苦,每天兩次足矣,多了反而會令氣血有虧。

  可惜,肖郎中那裡沒有百年遼東老參。

  若是有百年老參做藥引,說不得能加快復原,最多十來天就能康復。”

  百年遼東老參?

  劉闖暗自呲牙……他現在食用的老參,大概有二三十年的年份。一支老參便要五六千錢,若是百年老參,這價格恐怕要翻幾倍,沒有三五金根本別想得到,而且還是有價無市那種。

  戰亂之時,醫師最為珍貴。

  而那些能夠培元吊命的藥材,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劉闖也沒有奢求能找到所謂的百年老參,所以只是把朱亥的話當成耳旁風。

  他躺下來,嘴巴張了張想要開口,朱亥卻搶在他之前道:“裴紹已經與我說了,沒想到大熊你身在朐縣,居然能夠猜出我的身份,倒真是小看了你。不過,我不會問你是如何猜出我身份,你也別問我,為什麼會留在朐縣。總之你只需要知道,你亥叔決不可能害你的性命。”

  “亥叔……”

  “這次去淮陰,有什麼收穫?”

  劉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沒什麼,只是覺得,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他這句話,是有感而發。

  此前,劉闖覺得憑藉自己對歷史的前瞻性和一身武藝,能夠在劉備帳下立足。

  可是走了一趟淮陰,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何等可笑……

  在這個講求德行和家世的時代,有時候連金錢都算不得什麼。

  這是一個拼家世的時代,有一個好老子,甚至好過萬貫家財……他一無家世,二無名聲,文比不得陳登陳群,武不是張飛關羽的對手,又憑什麼得到劉備看重?那可是一個連妻兒都可以拋棄的人,似劉闖這樣的人物,每天不知道會遇到多少,劉備又怎可能去委以重任?

  哪怕是麋竺,有萬貫家財,在劉備眼中怕也比不過陳登的一句話。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出人頭地,又談何容易?弄個不好,反而會丟掉性命,才是得不償失。

  所以,投奔劉備?

  似乎是此路不通……

  朱亥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看好劉備。

  但我和這個人打過交道,也算有所瞭解……劉備此人,野心甚大,而且善於偽裝,以至於很多人以為,他是那寬宏仁厚之輩。殊不知,此人極為狡詐,自稱中山靖王之後,四處行欺瞞詐騙之事。想當初陶謙向他求援時,劉備還在公孫瓚手下做事……他向公孫瓚借了數千兵馬來到徐州,之後便不再歸還。想當初,曹操兵臨徐州,劉備曾書信勸諫曹操退兵……

  說來也是他運道好,逢兗州之亂,迫使曹操不得不收兵。

  可是劉備卻把此事歸於己身,逢人便說曹操是有感他的勸諫,所以才收兵不再攻打徐州。

  憑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得以在徐州容身。後不多久,又從陶謙手裡騙來徐州……他在陶謙榻前保證,會保住陶謙子嗣……可如今,陶謙那兩個兒子,還有誰會在意?這就是照顧嗎?”

  “啊?”

  劉闖頓時愣住,半晌說不出話。

  朱亥又道:“大熊,你可知我為什麼不去投奔劉備?”

  劉闖搖頭,表示不清楚。

  朱亥道:“劉備此人重士大夫而輕庶民,執掌徐州以來,不斷拉攏徐州各地豪強。

  似我等這種沒有出身,沒有名望的人,他才不會放在眼裡。哪怕是投奔了他,也難得重用……你也看到了,那張飛是何等驕橫。論名氣,論武藝,他如何能比得溫侯?溫侯入徐州不過月餘,這廝便數次尋溫侯麻煩,更惡語相向……似你我之輩,恐怕更要被那張飛欺凌。

  張飛是劉備的心腹,其人若斯,劉備亦可見一斑。

  我知你選擇劉備,乃為日後而謀……不過我可以保證,劉備絕非最佳人選,你最好三思後行。”

  朱亥這番話,語重心長。

  劉闖聽在耳中,也是默默點頭。

  說實話,他的確是有抱大腿的想法,可經過張飛一事之後,這種想法一下子淡了許多。

  張飛的蠻橫不講理,若在局外人看來,或許是一種真性情,單純可愛;可身在局中,卻會感到萬分厭惡,甚至會感到敵視。也許,想要在三國站穩腳跟,靠抱大腿並不是一個最佳選擇。

  就算你想要抱,人家也要讓你抱才行……

  想要在這個時代立足,關鍵還是自己。世間公理,其實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強者為尊!

  只有當你變得足夠強大,自會有無數人伸出橄欖枝。

  這個強大,包括了方方面面,家世、名氣、能力、身家……或許有些東西不是自身能夠決定,比如家世、出身;但有些東西,卻可以憑藉自身的努力獲得,比如名聲和自身具有的能力。

  劉闖輕聲道:“亥叔,你別說了,我明白。”

  朱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是聰明人,自然能夠明白。”

  他說這麼多,就是害怕劉闖想不開,鑽牛角尖。

  不過現在看起來,劉闖倒是不用他太過於費心,有些事情,他可以自己想清楚……這,很好!

  “那我去衙門了,你好好休息。”

  朱亥站起來,轉身出門。

  劉闖則躺在地榻上,認真思索朱亥的那番話。

  投奔劉備,也許真的不是最佳選擇……可問題是,不投奔劉備,我又該去投奔何人?而今已經是建安元年,可供選擇的對象並不多。如果早重生幾年,倒是還有機會,與群雄爭鋒。

  內心中,一根心弦被觸動。

  劉闖突然自嘲一笑:爭霸天下?呵呵,似乎好像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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