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 > 秦漢三國]悍戚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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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2013-3-30 11:51: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3 4515863
1月23 發表於 2013-6-9 04:54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九章 隱藏的記憶(下)

  麋芳連忙道:“為主公大業,麋芳又有何捨棄不得?”

  “我聽說,子方前段時間曾收了一匹寶馬?”

  麋芳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駭然看著陳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的確是收了一匹寶馬,正經的汗血寶馬,比之麋繯那匹珍珠的血統還要純正幾分。那是一匹大宛名駒,叫做象龍。

  史書曾有記載,漢宣帝時期,將軍馮奉世平定莎車之後,遣散各國兵士,繼續西行,抵達大宛。當時大宛人已經聽說了馮奉世的名字,故而馮奉世一到,就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大宛國君臣對馮奉世倍加敬重,因而在馮奉世離開時,大宛國君贈送了一匹名馬叫做象龍,表示大宛國與漢朝的友好之情。

  象龍,也因此成為史書上記載的寶馬良駒。

  麋芳的確是得了一匹象龍,問題是,他這匹象龍,是從呂布手中獲得。

  呂布初入徐州,為結交本地豪強,送出了不少禮物。麋芳喜歡馬,所以呂布就送了一匹象龍給他。這件事,麋芳誰也沒有告訴,就連他老哥麋竺,也不是特別清楚。可如今被陳到說破,麋芳頓時慌了手腳。

  “叔至……”

  “子方莫擔心,我也是上次和曹豹吃酒時,聽他提起。

  大丈夫好馬,又算得什麼事情?呂布送你象龍,也是知道你有此喜好,就算主公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我之所以說這件事,是因為想起了一件往事……當年董卓入雒陽時,并州刺史丁原曾對他非常不滿,甚至引發衝突。那呂布,原本是丁原的義子,殺得董卓大敗……後來,董卓收買呂布,不僅許以高官厚祿,更贈他寶馬赤兔,令得呂布歸心。我的意思,子方可明白?”

  “這個……”

  麋芳又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明白陳到的意思。

  只是象龍名駒,有價無市。

  似呂布贈他的那匹象龍,血統極為純正,市價更高達三十萬錢……還別不服氣,有錢你未必能買的到。麋芳對這匹馬,也是非常喜愛。如今陳到想讓他把象龍送給劉闖,他這心裡頓時一陣絞痛。

  可陳到既然開口,麋芳卻無法拒絕。

  他猶豫片刻,一咬牙道:“好,就依叔至所言。”

  陳到笑了,“子方,我知道你捨不得。

  說實話,若我有這樣一匹好馬,也會難以割捨……可是那劉勇叔侄的勇武,你也是親眼看到。若能為主公所用,大業何愁不成?再說了,這樣一匹寶馬在你手中,確有些明珠蒙塵。而且,你可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嗎?若二將軍和三將軍知道你有這麼一匹好馬,肯定會向你討要……到時候,你是給還是不給?這種神物,實在不是你可以一人佔據。”

  張飛還好一些,有一匹烏騅馬。

  關羽的情況可就有些悽慘,他人高馬大,身體頗重,普通戰馬背負,總會感覺到有些吃力。

  加上關羽那口八十二斤重的大刀,若以後世度量衡算,差不多一百三十斤。

  一直以來,關羽就想尋一匹好馬,甚至連劉備也在為他費心尋找。關羽和麋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蓋因關羽出身平民,當初就是殺了家鄉的豪強惡霸,不得已才流落江湖。麋家偏偏是徐州豪強,關羽自然對麋家兄弟有些敵視,甚至有的時候,會不經意間的去刁難一番。

  麋芳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陳到,點了點頭。

  “叔至,你不用再說了。

  這道理我也明白……你放心吧,我回頭就會把象龍送給劉家叔侄。若他叔侄能因此投效主公,也算是我一樁功勞。憑他叔侄的本事,想要從他們手裡奪回象龍,估計還真有些麻煩。”

  如果劉家叔侄真的因此化解了怨恨,說到底也是他麋家一系的人。

  麋竺也好,麋芳也罷,都不是那種悍將。

  有這兩叔侄在,也可以增強麋家的力量……不過,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實在是不好!若不成劉備心腹,遲早會受人壓制。麋芳突然覺得,陳到的想法也不錯,倒是可以嘗試一番……

  +++++++++++++++++++++++++++++++++++++++++++++++++++++++++++++++++

  夜色,漆黑。

  劉闖置身在一個巨大的宅第中。

  他被一個婦人抱在懷中,正狼狽奔跑……身後,宅第中火光衝天,到處可以看到身穿黑衣的刺客奔走。

  那些黑衣人手持利器,見人就殺,逢人便砍。

  婦人抱著劉闖跌跌撞撞跑到一座獨院,淒聲呼喊道:“劉勇,快來救我!”

  一個青年閃身從院子裡衝出來,劉闖一眼認出,這青年赫然正是他的叔父,劉勇……

  “夫人,發生何事?”

  劉勇手持一桿大槍,大聲詢問。

  “老爺在雒陽大牢中不食而亡,那閹奴卻不肯善罷甘休。

  他們派人前來追殺,家中已有不少人死於閹黨之手……劉勇,老爺生前一直待你不薄,請你看在老爺的面子上,保闖兒性命。這裡還有一些書,以及老爺的族譜。請你一併保存妥當。

  將來,若闖兒長大可以成才,就帶他回來歸宗認祖。

  若闖兒……就請你代為照顧,讓他平安一世……妾身代老爺,拜託你了!”

  “夫人,老爺代我恩重如山,劉勇豈能獨自離去?”

  “你不懂……老爺得罪閹奴狠了,他們斷然不會放過我們……我會在這裡縱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請你帶闖兒離開,為老爺留一條血脈。若闖兒長大了,就喚他做孟彥……老爺在世,一直希望他能夠成為賢士,光耀我劉氏門楣。他們快追來了,劉勇你帶闖兒,速走……”

  劉勇虎目含淚,從婦人手中接過了劉闖。

  劉闖這才發現,他竟然變成了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童子。

  “劉勇,走啊!”

  婦人淒聲呼喊,劉闖眼前,突然變成了一片火海。

  那炙熱的氣浪洶湧撲來,令他啊的一聲大叫,猛然翻身坐起,額頭上更是冷汗淋淋……

  原來,是一個夢!

  不對,這不是夢,更像是一段被埋藏在身處的記憶。

  夢中的那一切,如此清晰,彷彿是他曾經歷過。特別是劉勇的出現,更讓劉闖肯定,這不應該是夢,而是一段事實。

  劉勇,不是我的叔父?

  那我究竟是誰!

  “孟彥,你醒了?”

  劉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劉闖激靈靈一個寒蟬,忙回身看去。

  就見劉勇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正邁步走進來。

  “叔父,我究竟是誰?”

  劉闖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脫口問道。

  劉勇身子一顫,看著劉闖,眼中閃過一抹驚色。

  他把藥碗放下來,快步走到了劉闖身邊,探手摸了摸劉闖的腦袋,“孟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我,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劉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情緒平息下來。

  “我夢到我在一個很大的宅第裡,那宅第比麋府還要大……有很多人出現。

  我夢到,宅第突然間大火熊熊,更有很多黑衣人提刀奔走,四處殺人……有一個女人,我想不起來她是誰!她抱著我奔跑,找到了你,讓你帶我逃走。還說什麼閹奴閹黨……叔父,我頭好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這些,總覺得夢裡的一切,似乎都是我曾經經歷的事情。

  可是我好像,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個女人,是誰?

  為什麼,為什麼我覺得她很親切?”

  劉闖可以清楚感受到,劉勇抓著他胳膊的手,在輕輕顫抖。

  抬頭看去,就見劉勇虎目之中,淚光閃動……

  “還有,昨天晚上你在秦東門大街,高呼‘休傷我家少爺’;在城門下,你又說天下除‘我家老爺之外,無人能令我敬佩’。叔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少爺,你終於大好了!”

  劉勇突然間,放聲大哭,翻身便跪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

  劉闖一下子懵了,有些手足無措。

  屋外管亥正收拾晾乾的白布,聽到劉勇的哭聲,頓時一怔,忙抱著白布便跑了進來。

  “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

  看到劉勇跪在劉闖身前大哭,管亥也懵了!

  “叔父,你快起來,你這是……”

  “少爺,我並不是你叔父。當年我帶你逃走後,你生了一場大病,險些喪命。

  虧得我在路上,遇到了從長沙致仕歸家的涅陽人張機張仲景……他為你診治以後,少爺你雖然身體大好,可不知為什麼,竟記不起幼時的事情。你小時候膽子很大,就連老爺也說你是棟樑之才。可是從那場大病後,你就變得膽小怕事……後來黃巾賊起事,潁川到處都是流寇。

  我見你渾渾噩噩,於是便帶著你逃離潁川。

  可我帶著你這麼一個孩子,路上難免會有一些麻煩……加之後來十常侍當道,我更不敢暴露你的身份。於是我斗膽假冒少爺的叔父,帶著少爺一路向東,最後來到了這朐縣落腳。”

  聽上去,好複雜!

  劉闖目瞪口呆,而管亥更是感到萬分震驚。

  “大劉,你是說……大熊並不是你的侄兒?”

  劉勇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站起來走到屋子角落,把那個裝著書冊的箱子,搬到了劉闖面前。

  “我哪有這等服氣,做少爺叔父?

  當時也是無奈之舉,不得已才假冒了少爺的叔父……我家老爺,乃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可惜他一輩子剛直不阿,到頭來卻被閹奴壞了性命。本來,我昨天就想把真相告訴少爺,沒想到少爺竟然夢到了……少爺,那不是夢!那是事實……當年老爺在獄中不食而亡,十常侍猶自不肯放過,派人到潁川,想要誅殺老爺滿門。夫人最後縱火將宅第焚燒,才算擋住那些刺客……”

  “慢著慢著!”管亥越聽越糊塗,“大劉,你家老爺,究竟是誰?”
1月23 發表於 2013-6-9 12:28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章 漢有三仁焉 ,子奇偉丈夫(上)

  劉闖突然想起來,之前在書箱裡看到的那幾本書。

  潁川陶?

  難道,這個潁川陶,就是他的父親?腦海中倏忽浮現出一個高大清癯的身影……雖面部輪廓有些模糊,但劉闖卻知道,那個人正在對他微笑。

  劉勇看了管亥一眼,緩緩打開書箱。

  粗糙的手指在那些竹簡上拂過,彷彿是撫摸情人的肌膚,小心翼翼。

  “這些書簡上,都有老爺的註釋。

  老爺生前,通《尚書》《春秋》,在潁川有偌大名聲。少爺可聽說荀氏八龍嗎?老爺和他們的交情不錯。”

  荀氏八龍?

  劉闖瞪大了眼睛,露出驚訝之色。

  而管亥更是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年頭,想要出人頭地靠什麼?除了自身的本領,家世人脈也不可或缺。劉備頂著個大漢皇叔的名頭四處招搖撞騙,最後成就蜀漢基業。孫權靠著父兄餘蔭,坐穩江東,偏安東南一隅。

  縱觀東漢末年崛起的諸侯,其身後大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董卓起於西涼,卻因為良家子身份,為所有人排斥。當然了,這裡面有董卓自身的原因,可說穿了,還是因為他根基不深。不說董卓,就連那大將軍何進,因為是屠戶出身,還不是被士人所利用?只不過因為他位高權重,士人不可能如對付董卓那樣的手段,來對付何進罷了。

  總之,這是個二代的天下,更是一個拼爹的時代。

  有一個好家世,總能事半功倍。若崛起於草莽之中,必然會面臨各方面瘋狂的打壓……

  有時候想想,原來這東漢末年,居然和前世的社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劉闖一開始想投奔劉備,也正是出於這麼一個心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也變成了二代。

  荀氏八龍,人傑也!

  自家那個沒見過面的便宜老爹,居然和他們交好,足以說明,他也不是等閒之輩。

  士人的力量,在東漢末年極為強大。世家大族,正朝著門閥和貴冑的方向演變。所謂三國爭霸,說穿了也是世家大族優勝劣汰的過程。當然了,這個過程持續時間太久,最終令漢人元氣大傷。

  劉闖期期艾艾,“我爹,叫劉陶?”

  如果那潁川陶是劉闖的便宜老爹,其姓名也就呼之欲出。

  劉陶,這名字好耳熟……三國志中似乎有記載,劉曄的兒子好像就叫做劉陶……不過,他應該還沒有出生吧!

  劉勇露出敬重之色,點頭道:“孟彥,果然想起來了!”

  我那是想起來了,只不過是推斷出來而已……

  不過,劉闖旋即發現一旁管亥露出驚駭之色,張大了嘴巴,半晌後問道:“大劉,你是說大熊,是中陵侯之後?”

  “正是!”

  劉勇嘆了口氣,“想當初,老爺與衛尉劉寬、司空張濟聯名上疏,言張角必定謀反,需儘早處置。不過,當時張角命馬元義暗中勾結十常侍張讓等人,以至於先帝沒有相信老爺的話。

  老爺當時非常憤怒,於是決議再次上疏彈劾。

  哪知道劉寬和張濟臨陣退縮,無奈之下,老爺獨自上疏,彈劾十常侍與張角勾結……如此一來,卻激怒了張讓等人。十常侍隨後誣陷老爺,先帝聽信讒言,命人將老爺拿入大牢……少爺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對老爺的印象可能不深。老爺是何等剛烈性情,那受得如此冤枉?一怒之下,老爺在牢中不食而亡……但張讓卻不肯善罷甘休,為震懾朝中大臣,於是派手下前往潁川,意圖將老爺滿門殺害。

  後來,張角真的造反了,聲勢浩大。

  先帝想起老爺的忠告,所以非常後悔,於是追封中陵侯……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過去數載。而且當時十常侍當權,我害怕少爺迴轉潁川的話,那十常侍不肯罷手,於是決定留在朐縣。後來十常侍死了,董卓擅權,天下大亂。潁川更屢遭戰火,反而不如在朐縣安全……

  少爺,你現在知道老爺是何許人也了嗎?”

  劉勇說著話,從書箱裡翻出一卷書簡,遞給劉闖。

  “這是少爺的家譜,請少爺收好。”

  他隨後把書箱合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今少爺成人,勇亦算不負夫人所托。這書箱裡都是老爺最為鍾愛的書簡以及老爺的奏摺原本,將來回去潁川,憑此便可以歸宗認祖。”

  積壓在心中十二年的責任,似乎一下子得到了舒緩。

  以前,劉勇總擔心耽擱了劉闖,更害怕劉闖那樣子渾渾噩噩,膽小怕事渡過一世,會辜負了夫人的重託。

  而今劉闖已經成長起來,他的壓力也就減少許多。

  接下來,他只要好好守護著劉闖,看著他光耀門楣,就算是完成了夫人重託。

  劉勇站起身,邁步往外走。

  “藥有些涼了,我再去給你熱一下。”

  待劉勇走出房門,劉闖才算是回過味兒來。

  “亥叔,我爹他……很有名嗎?”

  雖然劉勇已經描述了許多,可是劉闖還是不清楚,這個劉陶究竟是什麼人物。

  管亥用力點頭,“中陵侯乃當今名士,我當年在青州遊歷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名字……據說,中陵侯本名偉,後改為陶,字子奇。其人沉勇有大謀,為人謙和,不拘小節,性情剛烈,在潁川極有名氣。中陵侯被害後,曾有人言:漢有三仁焉,子奇偉丈夫,我雖出身黃巾,但是對中陵侯也非常敬佩……嘿嘿嘿,沒想到大熊竟然是中陵侯之後,又何必投奔劉備?”

  漢有三仁焉,改自《論語》中的一段記載。

  微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

  這句話說的是殷商末年的三位賢者,如今被人套用在劉陶身上。所謂三仁,有三人之意,說的是當初和劉陶一起上疏的劉寬和張濟。不過後來劉寬張濟兩人臨陣退縮,而劉陶卻迎難而上,不顧生死,彈劾十常侍,是真正的偉丈夫。

  其中還有一層意思,是諷刺劉寬張濟臨陣退縮之舉。

  雖然不太清楚這兩人最後的結局,但有這麼一句評語,恐怕這兩人就算是活下來,也難心安。

  劉陶,劉子奇!

  劉闖實在是想不起三國有這麼一個人物。

  也難怪,三國志記載的人物眾多,三國演義裡更虛虛實實。

  其實,在三國演義中,劉陶一開始就已經登場。

  ‘東漢末年,十常侍禍亂朝政,諫議大夫劉陶忠心進諫,漢靈帝昏暈無能,不聽勸告,將其下獄。當夜,被十常侍謀殺而死……’

  只不過這麼一段記載,誰都沒有在意。

  加之歷史上劉陶死後,子嗣斷絕,以至於在三國志中,也是一筆帶過。

  劉闖萬萬想不到,自家便宜老爹,竟然還有如此的聲望。他對劉陶沒有什麼感情,可這具身體對劉陶似有無盡的依戀。想來,劉闖並非劉陶嫡子,否則他的表字,就應該是‘伯彥’才對。
lodao 發表於 2013-6-10 02:22
第三十章漢有三仁焉,子奇偉丈夫(中)
“可這個和投奔劉備有什么關系?”

管亥正色道:“劉備何許人也?織席販履之輩,如何能與中陵侯相提并論?

中陵侯,那可是濟北貞王之后,正經的漢室宗親,皇親國戚。早在桓帝之初,中陵侯就游歷大學,上書言事。后在潁川被舉為孝廉……大熊,不對不對,孟彥,你要知道那潁川是什么地方,乃天下讀書人向往之地。潁川書院,更聚集了天下俊彥,能夠在潁川被舉薦孝廉者,哪個不成就一番事業?后來,中陵侯曾三遷尚書令,拜侍中之職,朝中權奸誰人不懼?

后又出任京兆尹,只是當時朝政敗壞,要出千萬錢。

中陵侯何等人物?怎可能做這種事情,于是稱疾不肯聽政,后被先帝拜為諫議大夫……”

說到這里,管亥發出一聲嘆息。

“怪不得大劉一直不肯接納我的幫助,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當年中陵侯因大賢良師之事獲罪,大賢良師甚至為此感到可惜。至于前往潁川滅你滿門,實乃十常侍所為。”

漢室宗親,皇親國戚?

劉闖聽完管亥這句話之后,頓時心潮澎湃。

以至于管亥后面說了些什么?他并沒有聽進去,目光下意識落在手中那一卷族譜上面。

濟北貞王,那又是誰?

他抬起頭,輕聲道:“亥叔,我并沒有怪你。

時也命也,父親得罪了十常侍,才有此災禍,乃十常侍之罪,與你何干?你是你,黃巾是黃巾,你代表不了黃巾,又何必這許多的顧慮?我只知道,你待我甚好,我我劉闖的亥叔。”

管亥激動了!

他用力點點頭,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半晌后,他站起來道:“孟彥,你先靜一下,我去找你叔父……大劉說說話。”

如今,劉勇已經說破了劉闖的身份,再以叔父相稱,就有些不太合適。
哪知道劉闖道:“請你告訴我叔父,這些年多虧了他的照顧,我才能無憂無慮的長大……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叔父。若有朝一日我能歸宗認祖,一定會稟報父親,將他列入我劉家族譜。”

劉勇為什么出去?

其實,劉闖能猜出一些端倪。

換做是誰,做了這么多年的叔父,和劉闖相依為命,如一家人一樣。如今突然轉換了身份,劉勇變成了家臣……哪怕劉勇在心里一直恪守這樣的禮儀,可心里面終歸會有些不好受。

管亥身子一震,扭頭看了看劉闖,便邁步走出房間。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劉闖仍舊覺得腦袋里亂哄哄,有一種墮入夢中的感受……好半天,他總算讓自己平靜下來,打開手中的族譜,就見上面第一個名字,便是高祖劉邦的名字。高祖劉邦之下,則是淮南厲王劉長。在劉長的名字下,又分了幾個分支,其中有一個名字,劉闖感到非常的眼熟。

淮南王,劉安。

那不就是編撰《淮南子》的人,后因為牽扯造反被殺?

劉闖愣住了,繼續往下看。劉長膝下三子,長子淮南王劉安和另一個兒子的名字后,都沒有留下記錄。也就是說,劉安和劉長的小兒子,當初都因為造反的事情受到牽連,沒有留下子嗣。

濟北貞王,劉勃……這也是劉長名下三支當中,僅存的一支。

劉長?

劉闖感覺這個名字非常陌生,有點記不起他的來歷。如果不是這族譜,劉闖甚至有可能不知道這世上,曾有劉長這么一個人的存在。不過說起來,這劉長也就是劉陶的這一支的祖先。

劉邦膝下,子嗣眾多。

但經過呂后之亂,其子嗣幾乎滅絕。

這種情況,和后來的武則天執政頗為相似。只不過武則天做的沒有呂后這么毒辣……

記憶中,劉邦眾多子嗣,最后是有代王劉恒接掌帝位,也就是史書中文景之治中的漢文帝。

劉長和漢文帝是一代人,也就是說濟北貞王劉勃和景帝是平輩。

劉闖細數劉勃的子孫后代,最終在第十八代找到了劉陶的名字。也就是說,劉闖是濟北貞王劉勃的十八代子孫。根據這個族譜,可以看出劉闖是根紅苗正的皇二代!只不過,劉闖不知道而今的漢帝究竟是多少代子孫,所以也弄不清楚,他和漢帝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

把族譜重又收好,劉闖這心里更是感到激動。

劉備,靠著一個子虛烏有的中山靖王劉勝之后,就打下了偌大基業。

而今自己可是有真憑實據,豈不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管亥說的不錯,劉備織席販履之輩,的確是不值得投靠。而且,如今的劉備還沒有發家,距離他建立蜀漢基業,還有十幾年的時間。他在徐州,也不過是暫居而已……之后惶惶如喪家之犬,四處逃亡,可憐至極。

劉備很有韌性,問題是值得他去投奔嗎?

劉闖最初想要投奔劉備,一來是對劉備熟悉,二來是重生之后,對這么陌生世界的恐懼。

試想,任何一個人發現自己重生在一千八百年之前的世界,第一個念頭肯定是惶恐不安。如果這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而且前世對此人還頗有好感,自然會生出投奔心理。

可現在……

投奔劉備真的合適嗎?

投奔他之后,難不成要隨著他顛簸流離十幾年嗎?

劉闖用力甩了甩頭,把這念頭拋開。

靜下心來仔細考慮,他現在投奔劉備,絕不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可是,不投奔劉備,又該如何是好?

“少爺,該吃藥了。”

劉勇端著藥碗,復又走進房間。

劉闖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把藥碗接過來,輕聲道:“叔父,人說一日為父,終身為父……我叫你一聲叔父,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叔父。別叫我什么少爺,就像從前那樣喚我就行。等將來回到潁川,我一定會把叔父的名字列入族譜。所以,請你以后不要在稱我少爺,我受不起!”

劉勇身子一顫,虎目含淚,用力點了點頭。

“該換藥了,你坐下來,我來為你換藥。”

劉闖把藥水喝干凈,坐下來背對著劉勇。背上的青棱子已經消腫不少,劉勇細心為劉闖換了金創藥,而后又把消過毒的白布,按照劉闖說的方法包裹在傷口上,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

“孟彥,先休息吧。

對了,三娘子送你的參丸這兩天不要服用,等你內腑傷勢好妥當了,再開始服用參丸,否則對你身體沒有好處……有什么事,叫我就是。”

“叔父,我想知道,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嗯?”

“我是說,這次咱們可是把劉備得罪狠了,以后說不得就無法在朐縣立足……如此一來,該何去何從?”

劉勇聞聽,頓時笑了。

“劉備得罪便得罪了,怕他作甚?

至于咱們,自然是回潁川。回到潁川之后,去尋訪老爺昔日的好友。我還記得,當年老爺與荀氏八龍乃忘年交。荀氏乃穎陰望族,到時候可以找他們幫忙,荀氏絕不會推辭……此外,老爺和潁川鐘繇乃總角之交,鐘氏也是潁川望族,只要他兩家出面,歸宗認祖便不困難。”

荀氏八龍,潁川鐘繇……

劉闖倒吸一口涼氣,暗道一聲:原來便宜老爹的人脈,竟然如此廣闊?

同時,劉闖也能夠聽出來,劉勇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投奔劉備……的確,劉備雖然占居徐州,可說到底比起劉陶,這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也許日后劉備會比劉陶更有名氣,但是在這個時期,兩人有天壤之別。
于子晴 發表於 2013-6-10 13:12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章 漢有三仁焉 ,子奇偉丈夫(下)

  
如此也好,離開徐州返回潁川,說不定能獲得更多機會!

  可是,這念頭才一出現,就立刻被一個倩影趕走。

  我若是走了,那三娘子該如何是好?

  劉闖嘴巴張了張,輕聲道:“叔父,我想暫時留下來。”

  “哦?”

  “我答應過三娘子,下個月麋家比武,我要在比武中奪魁……大丈夫需言而有信,怎可失信於女子?

  我,我,我……我還想帶三娘子一起走。”

  人的感情,很奇妙。

  劉闖和麋繯雖說接觸時間並不長,可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牽腸掛肚。

  最初,可能是因為這具身體所殘留的靈魂碎片,讓他願意和麋繯接觸。但隨後,特別是麋繯偷偷把麋芳收藏的參丸偷出來給他,更讓劉闖感受到了麋繯內心中,對他的那份深厚感情。

  如果他走了,麋繯必然要嫁給劉備,這是劉闖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劉闖要留下來。

  不管麋家是否同意,他都要帶麋繯走……若不然的話,豈不是辜負了麋繯對他那一片深情?

  劉勇眉頭一蹙,有些猶豫。

  “三娘子人很好,我也非常喜歡。

  可是你要想清楚一些,三娘子畢竟是商賈之女,連良家子都算不得,入劉家門並非易事。況且,那麋竺雖說才學不俗,但始終是個商賈……商人重利,若沒有足夠好處,他怎會同意讓三娘子隨你離開?如今你還未歸宗認祖,麋竺麋芳兄弟,也未必真的把咱們看在眼中。

  少……孟彥,依我說,你若是真喜歡三娘子,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搶走了就是。

  等咱們回了潁川,麋家還敢追過去討要嗎?他們若真敢去潁川找你,我便打斷他兄弟的腿。”

  次奧,這劉勇也是狠角色!

  劉闖忍不住笑了,輕輕搖頭道:“叔父,此事不急,等三娘子回來,再做決定。”

  “那就隨你吧……

  不過,咱們這次要回去的話,少不得也要有些幫手。

  老朱……不對,是管亥這個人武藝不差,最重要的是,他曾帶過兵,經歷過大場面,手底下還有一幫子強人。以前你記憶沒有恢復,我也不好說明。如今既然決定歸宗認祖,何不把管亥他們招攬過來?老管這個人雖說是黃巾出身,但是個有情義的人,想來也不會拒絶。”

  “招攬亥叔?”

  劉闖有些意動。

  “這個事先不急,反正咱們也不是立刻就走,等老管身子好了,再和他商量此事。”

  劉勇說完,便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叫我,我和老管在對屋說話……”

  劉闖服了藥,感到一絲睏意。

  張先生配的這副藥是個好方子,只是容易令人產生睏倦。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而後倒在褥子上,很快就進入夢鄉。看劉闖睡著,劉勇退出房間,順手把房門拉上。

  不知不覺,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此時正夕陽西下,日頭將落西山,劉勇站在門廊上,長出一口氣,心裡感到無比的喜悅……

  很快,就可以重返潁川!

  一晃十餘年,也不知而今的潁川,會是什麼樣子?

  +++++++++++++++++++++++++++++++++++++++++++++++++++++++++++++++++++++++

  張飛在傍晚時分,率部離開朐縣。

  籠罩在朐縣上空的緊張氣氛,也一下子煙消雲散。

  朐縣人仍舊對麋家懷有幾分敵意,不過與白天相比,已經緩和許多。

  城裡的治安,依舊有麋家家丁負責。由於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所以天一黑,朐縣就開始夜禁。

  麋府,中閣。

  黃革苦著臉道:“子方,這樣子下去可不成。

  巡兵不肯回來,朱賊曹更派人向我請辭……我雖然還未應下,可我估計,他決不可能回頭。

  你說這好端端的,怎地會變成這副模樣?

  現在朐縣可真是兵力空虛,一旦在發生事情,除了陳將軍的白眊之外,就只有你手裡的幾百家丁可用。明天開始,就要對朐縣城外進行清剿,可這人手不足,又如何能清剿殘餘?”

  羽山賊完了,可是並不代表朐縣這十里八鄉能夠立刻恢復正常。

  雖則徐州兵在朐縣城外全殲羽山賊,依舊少不得有漏網之魚。這些漏網之魚藏身於城外,很容易變成流寇,為禍鄉里。身為朐縣的父母官,黃革也算稱職,自然不想朐縣再發生戰亂。

  可問題是,無人可用,圖之奈何?

  麋芳輕輕拍著額頭,也是一副為難之色。

  “看起來,昨日為張南求情,的確是失策……

  早知道會變成這副模樣,我昨日絶不會站出來說話。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晚了!文清,這件事還要你我想辦法解決才是。既然朱亥不願意出來做事,恐怕勉強只會讓他更加反感。不如這樣,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既然咱們從城裡招不來人手,不如往外面想想辦法。

  我聽人說,伊蘆鄉那邊有不少流民。

  這樣吧,我這邊先拿出一百金與你……你明日派人前往伊蘆鄉,徵召些流民過來,先把眼前的麻煩應付過去。咱這時候,可不能露怯。否則將來就算是把朱亥他們召回來,也會平添他們的囂張氣焰……一百金,想來徵召幾百人問題不大,先應付過去,莫被叔至小看了咱們。”

  黃革想了想,似乎也只有這麼一條路。

  他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依子方所言。”

  第二天,黃革帶著錢帛,便趕去伊蘆鄉徵召巡兵。

  正如麋芳所說的那樣,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伊蘆鄉以流民居多,面對黃革重金徵召,倒是有不少人表現出了濃厚興趣。僅僅一天的時間,黃革就徵召來近二百流民,充當起了巡兵。

  朐縣的治安,一下子好轉許多。

  緊跟著,黃革命那二百巡兵配合白眊兵行動,對十里坡、羽山鄉等地,發起了圍剿行動……

  數千羽山賊,說是全軍覆沒,實際上有不少人逃出來。

  這些人也沒有想到朐縣的動作會如此迅速,以至於這些散兵游勇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官兵迅速擊潰。一連串戰鬥下來,朐縣巡兵死傷數十人,倒是讓朐縣的治安情況回覆正常。

  如此一來,倒是讓朐縣人的怨氣化解不少。

  對劉備的敵視情緒也隨之減少許多……畢竟,官府是為百姓辦事,終歸盡到了責任。

  陳到見此情況,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之所以留下來,也是擔心對劉備的聲譽產生影響。

  總體而言,朐縣百姓雖然對劉備依舊存有一些不滿,但卻無關輕重。劉備的聲譽,總算是挽回來了!

  +++++++++++++++++++++++++++++++++++++++++++++++++++++++++++++

  “朱大哥,昨日縣尊讓衙門的老馬到我家遊說。”

  “嗯?”

  “你也知道,我是我家的庶子,本就沒什麼家產,全靠為衙門做事為生。

  老馬說,縣尊希望我們能回去做事……之前的事情,完全是一個誤會,他也不是很清楚當時的狀況,所以才會站出來求情。若早知道那些徐州兵如此驕橫,他肯定會為朐縣百姓做主。

  而今朐縣方經大戰,死傷不少。

  如此就更需要儘快恢復元氣……但憑那些臨時徵召的外鄉人,肯定做不到盡心盡力。所以縣尊要我們回去,還說只要回去,每個人可以分得一千錢。我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回去呢?”

  張林坐在劉闖家的院子裡,一臉苦惱的模樣。

  管亥雖然傷勢未復,但已經可以活動拳腳……他受得傷是皮外傷,根本當不得什麼大礙。休養幾天,加上張先生的金創藥頗有神效,所以很快就能夠活動。這兩日,黃革下了不少功夫,說動不少原來的巡兵歸隊。張林算是管亥的親信,也收到了消息,所以來向他求教。

  “老黃,說到底是個好官。”

  管亥喝了口水,悠悠然笑道:“不過呢,他上次做的事情很不地道。至於是不是他說的誤會,並不重要。我是不打算回去了,等傷勢大好了,我準備找些別的差事,好過整日被衙門的事情拴著……小張你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老黃有一句話說的不錯,那些流民終究不是朐縣人,現在老實,是因為有白眊兵在。等白眊兵走了,維持朐縣,還得靠朐縣自己人。”

  張林聞聽,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既然這樣,那我就答應回去。”

  和管亥又聊了幾句,張林便告辭離去。

  他剛一走,劉闖就從裡面出來,在管亥身邊坐下。

  仲春的天氣很舒適,不冷不熱,讓人感到非常自在。

  劉闖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身體也將養的差不多,除了內腑的傷勢不是立刻能夠康復之外,後背的紅腫已經消去,只留下一道醒目的疤痕。

  “小張來做什麼?”

  “他準備回去,繼續做巡兵。”

  管亥搖頭道:“這廝是個聰明人,只是有的時候,太過油滑。

  不過這樣也好,跟我了這麼久,也沒落的好……他現在回去了,說不定能領個屯長的差事,也算是高昇。”

  “個人有個人的運道,理他作甚。”

  劉闖話剛說到一半,忽聽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緊跟著,一聲熟悉的響鼻聲傳來,一匹毛色純白的白龍馬從外面跑進院子,看著劉闖搖頭擺尾。

  “珍珠?”

  劉闖一怔,連忙站起身來。

  沒等他邁步,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牽著一匹神駿的黑馬進來。

  “笨熊,你說誰有運道?”
lodao 發表於 2013-6-11 10:00
第三十一章余孽(上)求推薦!

“三娘子!”

那柔柔的聲音,劉闖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麋繯笑靨如花牽著馬進來,在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婢女。那匹黑馬,看體型比珍珠還要大一圈,神駿異常。進了庭院,黑馬就顯得有些焦躁……劉闖家的院子本來就不大,一匹青驄馬,加上一匹珍珠,已經讓院子顯得有些擁擠。黑馬一進來,讓這院子就更顯得狹窄。

“這是……”

管亥沒有去理睬麋繯,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匹黑馬。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黑馬的來歷不凡。管亥忙走過去,想要仔細觀瞧,卻聽黑馬突然間希聿聿一聲長嘶,猛然掙脫了韁繩,仰蹄就踹向管亥。

管亥嚇了一跳,連忙閃身躲避。

那黑馬卻不罷休,搖頭擺尾,便撒起花來……

劉闖也吃了一驚,忙墊步上前,一把將麋繯抱開,轉身對著黑馬,腳下一頓,發出一聲巨吼。

黑馬卻沒有畏懼,反而露出興奮之色。

青驄馬和珍珠這時候都退避到院子的角落里,顯然對這匹黑馬有些畏懼。

“笨熊小心,這是西域象龍!”

不等麋繯說完,那匹馬仰蹄就踹向劉闖。

劉闖倒也不慌張,一個小跳步,閃身躲過黑馬攻擊,疏忽轉動,腳踩九宮,便出現在了黑馬身側。

象龍馬,有兩層含義。

一是說這馬神駿,似蛟龍一般,堪稱龍馬;而另一個意思,則是說它天生力大,有龍象之力。

由此可知,這象龍的不凡。

乍見攻擊落空,這象龍卻不驚慌,腳下橫跨,巨大的身體夾帶著千斤之力,呼的就橫撞過來。

劉闖這一次沒有再閃躲,口中爆發出一聲低吼,兩腳恰如生鐵生根,身子一抖,竟迎著那龍象的身體靠過去。

麋繯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捂著小嘴,露出驚恐之色。

“笨熊……”

她想要跑過去阻攔,卻被管亥攔住。

“三娘子不要過去,孟彥正在和這畜生角力。

他娘的,這畜生的感官好生敏銳,竟然覺察到我身上的血腥氣,產生狂躁情緒……不過,若孟彥這次能把它收拾住,這畜生以后都會老老實實,一輩子都不會背叛孟彥,你這時候可別過去。”

麋繯小心肝噗通直跳,她連連點頭,可是臉上依舊露出焦慮之色。

劉闖和黑馬撞了一下,也試出這畜生的氣力驚人。若是他身體大好,倒是可以和黑馬好生角力。只是現在,他內腑受傷,不敢太過用力。所以雖抗住了黑馬的一次撞擊,但時間久了,恐怕也不是對手。

三娘子哪兒找來這畜生,比之珍珠還要厲害!

劉闖心知不可以戀戰,待黑馬舊力消失,新力未生的一剎那,猛然后退一步,身形呼的撲出,抬手就抱住了黑馬的脖子。他雙臂用力,使出老羆纏身,身體一抖,力由腰腹起,腳下一個錯步,身體一轉,口中一聲暴喝,就聽噗通一聲巨響,黑馬希聿聿長嘶,被劉闖生生摔倒在地。

這一幕,別說是麋繯看得目瞪口呆,就連管亥也張大了嘴巴。

劉闖用的是摔跤中的十字固鎖,前世他見人用過,不過卻是第一次使用。

連人帶馬都倒在了地上,黑馬長嘶不止,四蹄亂彈;劉闖也倒在地上,兩手十指交叉緊握,手臂死死鎖住了黑馬的脖頸。那黑馬先是長嘶,后是悲嘶,和劉闖硬是僵持了近十分鐘。

漸漸的,劉闖有些頂不住了,只覺呼吸急促,五臟六腑傳來灼熱的感覺。

他連忙放開手臂,一個懶驢打滾站起來。

而另一邊,黑馬也騰地一下子站起,仰頭長嘶,嚇得青驄馬和珍珠希聿聿悲鳴不止……

踏踏踏……

黑馬邁步,朝劉闖行來。

劉闖這時候,正按著胸口,劇烈咳嗽不停。

麋繯臉色蒼白,想要跑過去阻攔黑馬。哪知道管亥依然攫著她的胳膊,不讓她靠近劉闖。

“亥叔,你松手!”

“三娘子……啊……”

管亥正想要開口解釋,哪知道麋繯抬腳就踹在他迎面骨上,疼的管亥一呲牙,手上一松,麋繯便掙脫了他的大手。

“三娘子,別過來。”

劉闖突然一聲沉喝,麋繯立刻停下腳步。

黑馬象龍,踏踏踏走到了劉闖跟前,距離劉闖大約兩三步左右,然后歪著腦袋,打量劉闖。

“孟彥,伸出手,慢一點!”

管亥在一旁連忙支招,劉闖深吸一口氣,緩緩把手伸出去。

“三娘子別擔心……你沒看到剛才這畜生起來時,眼中已沒了之前的那股子兇性。

這時候需要慢慢安撫,你若是上去,便前功盡棄……他娘的,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這樣一匹好馬。

對了,三娘子剛才說,這畜生叫什么?”

麋繯一怔,小胸脯一挺,傲滋滋道:“象龍!”

“象龍?怎么聽上去這么耳熟……好像是純種的西域汗血寶馬,大宛良駒。”

“嘻嘻,亥叔眼光不錯,的確是汗血寶馬。

就是當初馮奉世從大宛國帶回來的象龍汗血寶馬……我聽人說,好像和呂溫侯的赤兔不相上下。”

“象龍,沒錯!”

管亥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真的是象龍……”

旋即,他一臉的羨慕之色,“孟彥真是好運氣,居然得到了象龍認主……以后不管是誰,都休想再讓象龍臣服了。”

這時候,象龍打了響鼻。

碩大的腦袋往前探,用鼻子在劉闖的手上嗅了嗅,而后伸出舌頭,舔了舔劉闖的手。

“成了!”

管亥一聲大喝,“這馬,算是服帖了。”

劉闖的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笑容,上前一步抱著象龍的脖子,用手輕輕拍打它的臉頰。象龍也把臉貼在劉闖的臉上,好像小孩子一樣發出一連串嘶鳴,似乎是在對劉闖撒嬌一樣……

“三娘子,這馬是哪兒來的?”

“我二兄的寶貝,不過他說了,前幾天你受了委屈,所以把這匹馬送給你,權作是賠禮了。”

“送給我?”

“是啊!”

麋繯咯咯笑道:“我還是頭一次看二兄這么大方……不過他讓我把象龍帶過來的時候,那臉色可真不好看。”

麋芳這么大方嗎?

劉闖腦筋一轉,立刻想明白其中緣由。

麋芳,這是想要拉攏他……其實,不用這么麻煩,你把三娘子給我就是了!不過,既然你把象龍送來,那我就不客氣了。權作是你那天胳膊肘往外拐的懲罰,本少爺原諒你就是。

若麋芳知道劉闖這么想,定然會暴跳如雷。

劉闖才不會在意麋芳是什么意思,送上門的寶馬良駒,如果再還回去,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對了,你要的東西,做好了!”

麋繯走到珍珠身邊,指著珍珠背上的包裹。

管亥一蹙眉,心里忍不住大罵:敗家小娘子,真是敗家小娘子……這白龍馬雖然比不得象龍,也是百里挑一的寶馬良駒。你居然把它當成馱馬,簡直是敗家到了極致,敗家到了極致。
lodao 發表於 2013-6-11 10:00
卷一徐州亂第三十一章余孽(中)

“孟彥,我出去散散步。レ♠思♥路♣客レ”

管亥實在是受不了麋繯這種敗家行徑,搖著頭往外走。

“亥叔這是怎么了?”

麋繯一臉迷茫之色,看著管亥的背影問道。

劉闖平息了一下胸腹間翻騰的氣血,走過去從珍珠背上把包裹取下來。

“誰知道……反正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這樣,習慣了就好。”

他把包裹拿下來,放在樹下。

象龍則溜溜達達,霸占去了小院的一隅。

麋繯對那小丫鬟道:“小豆子,你去外面等著吧,我有事情和笨熊說。”

那小丫鬟答應了一聲,便乖巧的出去。

劉闖正打算把包裹打開,哪知麋繯卻咬牙切齒的沖上前,踮著腳伸手揪住了劉闖的耳朵……

“疼疼疼……三娘子,松手啊!”

其實,也沒那么疼。

麋繯連忙松了手,氣呼呼道:“笨熊,你怎這么不讓人放心?”

“我怎么了?”

“我臨走時怎么跟你說的,要你不要逞強。

你前段時間剛受了傷,這還沒有好利索,又傷上加傷……笨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

麋繯說著話,眼睛紅了。

劉闖一怔,心中騰起一絲柔情,拉著麋繯的手,在院子里的長凳上坐下。

“我沒事的,張先生說了,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你看我,這么壯實,哪里像受傷的模樣?其實那天也沒甚危險,只是我不小心,才中了招。三娘子,以后我向你保證,絕不會惹是生非,更不會冒險。放心吧……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麋繯看著劉闖在她面前舒展身體,做出后世健美比賽的動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笨熊,我知道你本事大了,以后要出人頭地,少不得與人沖突。

那天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其實也怪不得你。只是你也別怪我二兄,他也有難言之隱……你知道,我大兄和二兄如今為劉使君效力,雖說表面上頗得重用,可實際上,并不似看上去那么風光。我家在朐縣實力很大,但始終是商賈出身。別人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卻看不起我們。二兄那天幫外人說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難不成,讓他得罪三將軍和劉使君?”

商賈出身……

劉闖心里嘆了口氣。

“放心吧,我沒有生二老爺的氣。”

麋繯拉著劉闖的手,在門檻上坐下來。

她目光有些迷離,輕聲道:“大兄二兄如今一門心思想要投靠劉使君,可他們卻忘了,不管他們再怎么出力,始終擺脫不得這種出身。這世上只有一個呂不韋,在他之后,誰又能真的發達?

兩位兄長的才干,比之呂不韋相差甚遠。

連那呂不韋到最后也不得善終,更何況他們……大兄可能好些,二兄恐怕無法看透。

弄個不好,這下場比呂不韋還要凄涼。”

劉闖驚奇的扭過頭,打量起麋繯來。

沒想到,三娘子還知道呂不韋?

麋繯鼻子一翹,顯出調皮的褶皺來,輕聲道:“怎么,看不起我嗎?

我雖然不喜歡做女紅,但是卻喜歡看書。我大兄最喜歡的,就是呂氏chūn秋……嘻嘻,我也看過好幾次,許多篇章能夠背誦下來。只是大兄只看到呂不韋的風光,卻沒有看到呂不韋的結局……反正,我不喜歡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把所有的家業都押在劉使君身上,太危險了。”

“三娘子倒是好見識!”

劉闖猶豫著,是不是和麋繯說清楚。

可沒等他開口,麋繯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本來大兄準備下月在馬場舉行比武,可能要推遲一段時間。一來,朐縣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這時候大興武事,很容易造成恐慌。

另外大兄也趕不回來……不僅是他回不來,二兄過兩rì也要離開。”

“怎么?難道出事了?”

麋繯搔搔頭,歪著小腦袋道:“也不算出事,聽說曹將軍的女兒要下嫁呂溫侯,大兄聽說之后,就帶著人急急忙忙趕去下邳,還讓二兄一同過去。曹豹將軍下嫁女兒,又與他們何干?一個兩個都心急火燎的趕去下邳,問他們發生了什么事,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說,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劉闖聞聽,卻一蹙眉。

曹豹下嫁女兒嗎?

也就是說,呂布對徐州動手,不會太遠。

曹豹,劉闖倒是有些印象。

此人原本是陶謙部將,道地的徐州人。

家世嘛,自然比不得陳登那么顯赫,可是在徐州,也算是一個地頭蛇,其出身未必遜色于麋家。

呂布好色,毋庸置疑。

但他這么風風火火迎娶曹豹的女兒,真就是好色嗎?

劉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輪廓極為模糊的身影……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呂布謀取徐州的第一步?

你劉備可以拉攏麋竺,那呂布為什么不能拉攏和麋竺地位相當的曹豹?

劉闖不認為呂布能有如此縝密的頭腦,在他背后一定有人為他出謀劃策……而那個人,劉闖雖然沒有見過,但卻不會陌生。

陳宮,陳公臺!

這個在歷史上褒貶不一,很難評斷好壞的家伙,已經開始為呂布出謀劃策。

不過,與我何干?

“笨熊,在想什么?”

“啊……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麋繯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還是好好考慮,接下來該怎么辦吧。

這次你和亥叔,可是讓劉使君陷入尷尬境地。我雖說不準劉使君會怎么看待此事,但換做是我,肯定不會高興。你上次說,想投奔劉使君帳下做事,可現在……不曉得會是什么樣子。”

投奔劉備嗎?

為什么要投奔他,跟著他做喪家犬?

劉闖心里曬然,對自己先前的想法感覺可笑。

他想了想,突然問道:“三娘子,若我不去投奔劉使君,你會怎么看?”

“不投奔劉使君嗎?”

麋繯搔搔頭,“那投奔何人?以你的身手,如果投奔呂溫侯倒也能站穩腳跟,不過呂溫侯這個人的名聲實在不好,你就算投奔他,也未必能有好處。至于其他人,我就說不太清楚了。

怎么,你不準備投奔劉使君了?”

看起來,麋繯對劉備的態度,也是泛泛耳。

劉闖不知道該如何與麋繯說,難道說,我要去潁川,三娘子跟我一起走吧。

這不就是拐麋繯私奔嘛!

“我現在還沒想好,只是覺得得罪劉使君那么狠,若將來投到他帳下,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嗯……這的確是個麻煩。”

麋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鄭重其事點頭。

“反正不急,不如看看再說。”

“嗯!”

兩人錯開話題,又說了一會兒話,麋繯看天色不早,便告辭離去。

劉闖把麋繯送走之后,坐在門檻上發呆。

這件事,該怎么開口才好?難不成真的如叔父劉勇說的那樣,把麋繯綁走?雖然和麋繯接觸不多,但劉闖卻能感受到,麋繯那副柔弱外表下的剛烈內心。這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否則又怎可能在長坂坡寧死不肯為曹軍俘虜?這件事,還真是麻煩,該怎么與麋繯說呢?

想到這里,劉闖苦惱不已。

“這是什么?”

這時候,管亥和劉勇從外面進來。

劉勇一眼就看到了那匹象龍,兩眼冒光,連連稱贊。

管亥之前已經欣賞了很久,所以沒有像劉勇那么激動。不過,他還是頗為吃味的看了象龍一眼,扭頭卻發現門廊上擺放著的包裹。

劉闖一怔,旋即醒悟過來。

他忙走過去,把包裹打開,臉上旋即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1月23 發表於 2013-6-11 12:18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一章 餘孽(下)

  包裹裡,放著的正是劉闖請麋繯打造的馬鞍、雙鐙和馬掌……看得出,麋繯很用心,特別是那兩副馬鞍,打造的非常精緻,用料也格外講究。用鞣製而成的小牛皮外殼,馬鞍翹起兩端,箍了兩道鐵環,令馬鞍看上去更加精緻。馬鐙連在馬鞍下,還有兩根大帶……只是馬掌孤零零擺放在那裡,想必麋繯也不是很清楚,這馬掌該如何裝備,自然單獨放在一邊。

  “叔父,給你看樣好東西。”

  劉闖招呼了劉勇一聲,然後把象龍牽過來,把馬鞍搭在馬背上,繫好大帶。

  他搖晃了一下,見馬鞍固定很穩,示意劉勇上馬嘗試。

  劉勇疑惑不解,依照著劉闖的指點,扳鞍認鐙,翻身上馬。而後,劉闖牽著馬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劉勇立刻感受到,這馬鞍的不尋常處。

  “孟彥,這是你設計的?”

  “嗯!”

  見劉闖點頭,劉勇忍不住嘖嘖稱奇。

  管亥在一旁心急火燎,忍不住問道:“大劉,這玩意兒究竟有何神奇?”

  “你來試試就知道了……”

  劉勇下馬,讓管亥騎上去。

  管亥雙腳踩鐙,坐在馬鞍上跑了兩圈,臉色頓時大變。

  他翻身下馬,示意劉闖把馬鞍取下,而後輕聲道:“這東西一定要保護好……如果傳出去,說不得會惹來殺身之禍。

  孟彥是怎麼想出來的?有這玩意兒,我騎戰時,至少能提高三成力量。

  他娘的,當年在北海郡我要是有這寶貝,少說能與那廝鏖戰百合,何至於最後無奈退兵?”

  那廝,便是關羽。

  管亥自從被識破的身份之後,倒也沒有隱瞞。

  他坦承和關羽交過手,三十多個回合後體力不支,敗給了關羽。

  甲子劍上的缺口,便是和關羽交手留下的痕跡……只是,他後來為何會落魄到流落朐縣,甚至連店錢都無法支付的地步,管亥始終不肯明說。他不願說,劉闖自然也不會勉強。有些事情,還是要等機會。時機成熟了,劉闖就算不去詢問,想必管亥也會一股腦的說出來。

  “這玩意兒又是做什麼?”

  劉勇拿著馬掌,一臉疑惑之色。

  “這個,是用來保護馬蹄不受傷害所創……只是該如何釘在馬蹄上,我還沒有想好。

  若戰馬配上馬掌,即便是在崎嶇山路上行走,也可以不受傷害。叔父,不如回頭先在大青身上試試?”

  大青,就是那匹青驄馬。

  劉勇看了它一眼,雖有些不捨,但是在劉闖滿是希翼的目光注視下,最終只能無奈的點頭。

  青驄馬好尋,象龍不易得。

  如果直接在象龍身上嘗試,萬一傷了象龍,才是得不償失。

  倒是青驄馬……

  劉勇嘆了口氣,有些心痛道:“試試就試試,不過要小心些……大青雖不比象龍,但也是一匹好馬。”

  ++++++++++++++++++++++++++++++++++++++++++++++++++++++++++++++

  朐縣的局勢,已恢復了平靜。

  隨著陳到率領白眊離開朐縣,當日城門一戰後倖存下來的巡兵,也陸陸續續歸隊。雖說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和那些重金徵召的流民相比,戰鬥力明顯要高出一大截。畢竟是經過戰火洗禮,這些巡兵雖說不上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可那股精氣神,已遠遠超過了流民……

  站在一處,那感覺明顯不同。

  朐縣巡兵歸隊之後,還與流民發生了一次衝突。

  結果,張林帶著五十個巡兵,打得那一百多個流民狼狽而逃,根本無法抵擋。如此一來,朐縣巡兵迅速奪取了主導地位,而黃革也鬆了一口氣,不必每日提心吊膽,擔心流民惹事。

  只不過,黃革還是有些遺憾。

  他親自上門,希望請管亥出山,但最終還是被管亥婉言拒絕。

  失去了管亥,朐縣巡兵終究是少了魂魄。戰鬥力雖然增強了,可黃革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時間,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悄然流逝。

  一轉眼,已到了三月。

  朐山上的桃杏開始凋零,在暮春時節的靡靡春雨中,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韻味。

  距離朐縣之戰,已過去一個月。

  當日殘留下來的痕跡,隨著一場場細雨,逐漸沖刷乾淨。

  劉闖的傷勢也徹底恢復,並且意外發現,經過這一場血戰之後,他竟然可以輕鬆的做出暴熊擔山的動作。氣血在五百年參丸的滋補下,變得更加旺盛,氣息流轉,也變得順暢許多。

  “看起來,這龍蛇九變,還得靠實戰突破。”

  管亥忍不住發出感慨。

  倒是劉勇,一臉不屑之色,“實戰的確是有助於突破,但如果一味靠實戰突破,氣血很快就會衰敗。

  孟彥這次也是運氣好,之前靠著你那些遼東參滋補,氣血充盈。

  後來又得了那一盒參丸之助,才避免了日後出現氣血衰敗的危險……修煉龍蛇九變,還是要循序漸進。臨戰突破可以幫助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修煉自身,凝練氣血才是關鍵。”

  臨戰,就免不了受傷。

  一次兩次可能還好,時間長了,若受傷過多,氣血隨之衰敗,身體也會馬上垮下來。

  隋唐時期的秦瓊秦叔寶,就是最好的例子。

  年輕時一味逞強,結果年紀大了,身子也就隨之垮掉……

  管亥對此,倒是沒有辯駁。

  他雖然沒有修煉龍蛇九變,卻學了一套引導術,存養自身。

  被劉勇絮絮叨叨教訓了一頓之後,劉闖也很無奈。

  只不過,劉勇的話也是好意,他自然不會在意……這一天,一場小雨過後,空氣格外清新。

  劉闖牽著象龍,從家中走出,沿著秦東門大街而行。

  “笨熊,那個常勝的射術,真的很厲害嗎?比陳到將軍的射術還要厲害?”

  麋繯一臉嬌憨問道,劉闖頓時笑了。

  呂布娶了曹豹的女兒,並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而且,他隨後就變得格外低調,除了在小沛練兵之外,就很少與曹豹聯絡。

  一開始,劉備也很緊張。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呂布表現的也非常老實,劉備的防備之心,也隨之淡去。汝南方面,曹操兵發潁川,斬何儀何曼兄弟,大敗黃巾軍。劉闢龔都見勢不妙,立刻收兵撤退,不敢再窺覷曹操。但是,他們雖有心退讓,曹操卻不會就此罷手。既然已經兵進汝南,他誓要將汝南奪取。

  在擊敗了何儀何曼之後,曹操隨即揮軍南下,兵進汝南。

  劉闢龔都無奈之下與曹操決戰,大敗而逃……數萬兵馬,瞬息間煙消雲散。

  劉闢龔都二人更逃進山林,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卻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出山奪取汝南……

  至此,曹操一統豫州之勢,已漸趨明朗。

  劉備的注意力,隨即放在了曹操身上,並派遣孫乾出使,意圖與曹操交好。

  麋竺兄弟的精力,也投入其中。

  麋繯在朐縣,每天好像一隻快樂的百靈鳥,無憂無慮,臉上總是帶著甜蜜笑容。那甜蜜,正來自於劉闖。

  身為穿越眾,劉闖前世雖說是個光棍,可那談情說愛的電視卻看了不少。

  前世在他看來,是極其庸俗的手段。

  可放在這個時代,卻無疑討盡了麋繯的歡心。

  走在河畔,突然從樹上摘下一朵花,插在麋繯的髮髻上,幾句簡單的誇讚,都足以讓麋繯心花怒放。

  只是,劉闖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與麋繯開口。

  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是麻煩……劉闖這心裡,也非常著急。

  今日,他打算去鹽水灘學射,哪知道麋繯聽說之後,便吵鬧著要隨劉闖一同去,見識一下常勝的射術。

  “這個嘛……說不好。

  感覺著,還是陳到的射術更精湛。不過似他那種程度,恐怕也看不上我。常勝的射術雖然不比陳到,可他願意教我。所以在我看來,常勝的射術比陳到高明,除非陳到願意教我。”

  麋繯噗嗤笑出聲來,給了劉闖一個白眼。

  “就會亂說!”

  “這可不是亂說,實事求是耳。”

  “罷了,說不過你……待會兒我一定要看看,那個常勝的射術有多厲害。”

  麋繯說著,縱馬就要走。

  卻聽得劉闖突然輕聲道:“三娘子,且慢。”

  “嗯?”

  麋繯勒住馬,扭頭看去。

  就見劉闖端坐馬上,正舉目眺望。

  “在看什麼?”

  “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

  麋繯一怔,順著劉闖的目光看去。就見城外護城河畔,三三兩兩聚集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

  “哪個?”

  劉闖指著一個背影,“就是那個人……三娘子,你可覺得眼熟?”

  麋繯一怔,忙仔細觀瞧。

  只是距離太遠,她有些看不清楚,於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看不清楚。”

  “咱們過去看看!”

  劉闖說著,縱馬疾馳。

  象龍馬猶如一道閃電,很快就追上了那個人,攔住他的去路。

  珍珠緊隨其後,也來到劉闖身邊。麋繯這才看清楚,劉闖說的那個人,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臉上髒兮兮的,更看不出模樣來。他個頭不高,170公分左右,低著頭,看上去很害怕。

  笨熊不是一個喜歡欺凌弱小的人啊……

  麋繯疑惑看著劉闖,有些不太明白劉闖的意思。

  這段時間,朐縣城外有不少流民,大都依著護城河而居。

  劉闖也不說話,凝視那個乞丐。半晌後,他突然從懷中取出錢袋子,裡面裝了二百多五銖錢。

  啪的一聲,丟在那乞丐的身前。

  “看你這模樣,想來是遇到了難處……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只有這些,先拿去用吧。

  而今朐縣好不容易恢復了太平,我不想再看到這裡發生什麼變故。如果沒什麼事,就離開這裡,千萬別讓我再看到你。我這次放過你,但下次,定不會手下留情,你自己好自為之。”
1月23 發表於 2013-6-12 01:58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二章 賭一回(上)

  張承一路小心翼翼,在路上轉了幾圈,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放心的轉入小路,直奔朐山。

  朐山,山勢不高,但林木繁茂。

  雨後的山林,空氣清新。

  張承背著一個袋子,沿著林間崎嶇山路而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忽然停下腳步。

  “是我!”

  他低聲沉喝。

  緊跟著,從前方樹上跳下兩個青年,快步上前與張承一拱手,“大公子,你回來了。”

  “小超怎麼樣?”

  “超少爺還在昏迷,身體忽冷忽熱,看上去有些不妙。”

  張承臉色大變,把身上的袋子扔給青年,“裡面有鹽和粗粟,一會兒熬點肉粥送過來。”

  “喏!”

  張承快步往林中走,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座低矮的草棚。

  這草棚原本是守山人所用,不過如今戰亂,守山已經變得無關緊要,這草棚也就隨之廢棄。

  草棚外,有兩堆已經熄滅的篝火。

  十幾個青年看到張承過來,連忙起身行禮。

  張承點點頭,快步走進草棚裡。

  他從懷中取出兩副藥,讓跟進來的青年拿出去熬製,而後又與棚子裡的青年點點頭,走到地榻旁蹲下。地榻上,躺著一個青年,雙眼緊閉,臉紅得好像著火,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小超,小超!”

  青年卻沒有回答。

  張承慢慢解開青年的衣襟,見胸腹間有一處刀傷格外醒目。

  由於沒有藥物治療,所以傷口已有潰爛的跡象,更散發出一股惡臭。

  張承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深吸一口氣,回身道:“去燒點水來。”

  “喏!”

  用地榻旁木盆裡的清水,濕了濕布巾,而後小心翼翼的擦拭青年的傷口。

  “兄長,你回來了……”

  青年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張承低聲說道。

  張承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連忙把青年的頭抬起來,“小超,你醒了……沒事兒了,哥哥已經尋來了金創藥,一會兒給你抹上。過兩天,等你身子大好了,咱們就離開這裡。我聽說,琅琊郡現在挺不錯,劉備的勢力,更無法控制住琅琊郡,咱們到了那邊,就算是安全了。”

  “兄長,我沒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身子還虛,先調養一下。

  此去琅琊數百里路程,沿途更要經過數個縣城。你若不儘快復原,恐怕也撐不到琅琊。你只管好生休養,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放心吧,這裡暫時還算安全,官兵已停止了清剿。”

  張超昏昏沉沉,復又睡下。

  張承把金創藥塗抹在張超的傷口上,臉上卻流露出一抹憂慮之色。他站起身,在草棚中徘徊,而後復又在張超身邊坐下,伸手放在張超的額頭上。還是很燙手,這可是一樁麻煩事。

  一個多月前,闕霸張闓偷襲朐縣。

  結果被劉備使了一個請君入甕,羽山賊全軍覆沒。闕霸張闓戰死,闕黎其實是死在張承之手。不過在當時那種混亂的局勢裡,沒有人覺察到這一點。就算有人看到,也是死的死,俘虜的俘虜。誰還會在意一個二世祖的死活。相比之下,張承的聲望遠比闕黎要高出許多。

  當日張承覺察到不妙,帶著張超和一干手下逃出朐縣。

  隨後,他兄弟二人又在十里坡把一幫子散兵游勇收攏一處,原打算逃離朐縣,不想陳到兵貴神速,白眊兵在臨時徵召的流民協助下一舉擊潰十里坡的羽山賊。張超在亂戰中身受重傷,被張承帶著一幫子心腹拚死解救,殺出重圍。之後,這些人就躲在朐山山林之中,不敢輕易露面。

  可是張超的傷勢,卻越發嚴重。

  缺糧少衣不說,更重要的是找不來金創藥救治。

  張承無奈之下,只得假扮流民在城外乞討。這段時間,朐縣的流民日益增多,所以張承化妝成流民,也沒有人看出他的真身。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劉闖,更被劉闖一眼看破了身份。

  張承當時想死的心都有,哪知道劉闖居然沒有殺他,反而給他錢,讓他離開。

  最初,張承感到怒不可歇。

  在他看來,劉闖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他。

  可隨後他冷靜下來,用劉闖給他的錢,買了一些金創藥,又買了鹽和食物。天天待在山林裡,並不缺肉食。可一個多月不吃鹽,所有人都感到渾身乏力。如果再繼續下去,可就要麻煩了!他如今已經不是麋家馬場的管事,要想離開朐縣,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資之外,還需要有足夠的錢帛。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張承目前就面臨這種情況,只能咬著牙,忍氣吞聲。

  草棚外,傳來一股肉香。

  張承從裡面走出來,臉上仍帶著憂色。

  張超的傷勢,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則的話,死路一條。

  雖然他買來了金創藥,但他也明白,張超的傷勢已經過了最佳的醫治時期,金創藥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必須要有醫生來為張超診治,可這個時候,又能去何處尋找合適的醫師?

  十里八鄉的赤腳郎中不少,但卻不敢妄動。

  朐縣城裡的醫館,張承更不敢招惹,否則很可能會惹來朐縣巡兵的圍剿。

  加上麋家僮客,已返回朐縣,使得朐縣的力量大增。這個時候再去惹事,所有人都要完蛋。

  難不成,把張超拋棄?

  張承這念頭在腦海中才一出現,就立刻把這個想法驅趕出去。

  父親死了,這世上就只有張超一個親人。如果他也死了,我獨自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樂趣?

  “大公子,吃點東西吧……今天的飯菜,可真香啊!”

  一個羽山賊端著一碗肉粥過來,一股肉香撲面而來。放了鹽的肉粥,滋味果然不一樣。張承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想去把張超叫醒,可張超卻昏昏沉沉,身上的熱度更不見半點消退。

  “大公子,超少爺這樣下去,恐怕危險。”

  “你有什麼辦法?”

  那羽山賊輕聲道:“超少爺這樣子,必須要找先生診治。

  雖有金創藥,可是已經晚了,超少爺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普通金創藥能夠治好。我聽人說,朐縣城裡那個神農堂的張先生醫術不錯,不如咱們混入縣城,把張先生綁過來,如何?”

  “李倫,你道我不想嗎?”

  張承嘆了口氣,一臉苦澀。

  “而今朐縣人視你我如洪水猛獸,咱們不出現還好,只要一出現,必然會遭遇圍攻。

  張先生醫術高明,我當然知道。可是張先生在朐縣德高望重,聲譽很好。咱們若是把他綁來,用不得幾個時辰,黃革老兒必然會派兵追過來,把咱們全部消滅。我想那黃革一定會樂意用咱們的人頭,為他前程做鋪墊。不僅是張先生動不得,其他地方的先生也都動不得。”

  李倫,身高不足170公分,矮矮胖胖,頗為敦實。

  膚色發黑,相貌忠厚。

  眉宇間透著一股子糾結之色,他忍不住道:“難不成看著超少爺死嗎?”

  李倫和張超關係很好,所以也最為著急。

  張承沉默了……他猶豫一下,輕聲道:“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誰?”

  “誰?”

  “劉闖!”

  李倫的臉色一變,呼的站起來,凝視張承,“他沒有認出大公子?”

  張承苦笑一聲,“怎麼沒認出來?這傢伙的眼力真是驚人,我裝成乞丐,他還是認出我的身份。不過說來奇怪,他追上我之後,只警告我讓我離開朐縣,並沒有殺我,也沒有為難我。”

  “公子的意思是……”

  張承沉吟許久,抬起頭道:“我覺得,劉闖對我並無敵意。”

  “怎麼可能……太子當初三番五次為難他,還想要殺他。這次咱們圍攻朐縣,說穿了也是因他而起。若非太子一意孤行,暴露了咱們的行藏,激怒了麋竺,劉備又怎會對咱們用兵?

  說到底,這件事的根子就在劉闖那廝身上,依我看,他之所以這樣做,恐怕是居心叵測。”

  “那你說,他圖咱們什麼?”

  李倫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定然是圖咱們項上人頭,好為他前程鋪路……”

  只是,這話越說聲音越小。

  他們雖然東躲西藏,惶惶如喪家之犬,可是朐縣發生的事情,倒也打聽了不少。劉闖被劉備手下的人偷襲,以至於身受重傷;隨後劉闖的師父和張飛交鋒,更不分勝負。最後,劉闖三人和黃革、麋家以及劉備的人翻臉,連帶著當時的朐縣巡兵,也一同散去,差點惹出麻煩。

  誰對他們的腦袋最有興趣?

  黃革和麋家!

  說實話,劉備未必把他們的人頭放在眼裡,羽山賊表面上聲勢浩大,可是在劉備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劉闖一家和劉備翻了臉,和黃革翻了臉,等同於前程斷絕。這個時候,張承他們的人頭,根本無足輕重,劉闖怎麼會在意這些?若不是為了前程,那他劉闖又為了什麼?

  李倫不知該如何開口,索性閉上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1月23 發表於 2013-6-12 12:16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二章 賭一回(下)

  張承閉上眼,看似假寐一般。過了一會兒,他猛然睜開眼睛,長身而起,似乎做出了決定。

  “李倫,我準備帶小超進城。”

  “啊?”

  “如今能救小超的人,只有劉闖。

  雖說朐縣之戰,因劉闖和闕黎那廝矛盾而起,但說起來,咱們和劉闖並沒有什麼衝突和矛盾。相反,之前咱們對劉闖還算客氣,也沒有欺負過他。哪怕有過摩擦,也是闕黎指使……說穿了,是闕黎和他有仇,與你我無關。劉闖其人,心機頗深……以前一直裝成膽小的模樣,突然一鳴驚人,打了咱麼一個措手不及。觀其言行,也算是光明磊落,我想去賭一次。”

  “怎麼賭?”

  “賭他會救小超。”

  李倫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張承,眼中滿是憂慮。

  張承一笑,輕聲道:“輪子,你以為我瘋了嗎?”

  “我……”

  “我賭劉闖不會出賣我,我賭他會出手相助……雖然我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但我有種直覺,他會幫忙。這樣,我明天一早帶小超混進城裡,你和弟兄們就在這邊等著。若正午時我沒有回來,你就帶著大家立刻離開這裡。去海西也好,投奔薛州也罷,或者去江東也成。

  總之,明天正午時我如果還沒有回來,你就只管離開。”

  張承說的極為輕鬆,但言語中,已帶著決絕之意。

  李倫雖然不太情願,可是卻不知該如何勸說張承……良久,他嘆了口氣,“若明日正午公子不回來,倫也不走,便藏在這朐縣,尋機會剷除劉闖,為公子報仇。便粉身碎骨,絕不改變。”

  草莽之中,雖然不曉得什麼大道理,可要說忠義,倒是有大把人。

  張承心中感動,用力點了點頭。

  “這件事,你自己決定……我若不回來,便是遇到了危險,恐怕性命不保。

  那時候,我也管不得你,你好自為之就是。不過有一句話要記住,咱們當初隨闕宣起事,後來跟隨闕霸和闕黎,不是為了求死,而是為了求生。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其所才是道理。”

  李倫沉默片刻,點頭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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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麋繯一同前往鹽水灘的路上,麋繯雖然問劉闖,在城外遇到的那個乞丐究竟是什麼來歷?

  可劉闖,卻沒有回答。

  他認得張承,哪怕和張承有過衝突,但劉闖覺著,那並不重要。

  和張承幾次接觸,特別是在朐縣城門下的一次交鋒,讓劉闖發覺,張承是個極有決斷的人。

  按道理說,羽山賊滅亡,張承他們早就該逃離朐縣。

  卻裝成乞丐模樣在城外乞討,劉闖便意識到,張承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出於對張承射殺闕黎的欣賞,劉闖沒有去找張承麻煩,而是資助他一些錢,警告張承離開朐縣。

  隨後,這件事就被他拋在腦後。

  在鹽水灘找到裴紹後,裴紹發了好大一頓牢騷。

  朐縣之戰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沒有趕上,總覺得心裡有些遺憾。由此可以看出,這裴紹絕對是一個好戰份子。正常人那會聽到打仗,就興奮的往前湊呢?偏這傢伙,就是這個德行。

  陪著麋繯練了一下午的射術,踏著斜陽,兩人返回朐縣。

  麋繯自回家中,看上去興高采烈。

  而劉闖把麋繯送回家之後,也回到了家裡。

  家中一切正常,很平靜……劉勇也沒有再出去做護衛,而是留在家裡,負責照顧劉闖。

  金錢?

  以前劉勇或許會在意,但現在,卻不在關心。

  錢上的事情,自有管亥負責。劉闖接受了管亥的資助,就如同是一家人。以前劉勇總擔心,劉闖有朝一日知道管亥出身後,會與管亥反目。但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劉闖和管亥顯得很親切,讓劉勇也放下心,可以專注於練武……和張飛一戰,劉勇收穫不小。論搏殺經驗,張飛勝過劉勇;但若是比槍法,比氣力,劉勇明顯強過張飛,雖然只是那麼一點點。

  一個張飛,就如此凶悍!

  那關羽呢?

  還有寄居小沛的呂布,聽說他比關張更厲害,此外還有他麾下八健將,也都不是等閒之輩。

  劉勇心裡突然有一絲危機感,總覺得日後,說不定會和這些人再次交鋒。

  若不再進一層,只怕就要遇到危險……越是如此,劉勇就越是緊張,每日打磨功夫,不敢有半點懈怠。他同樣修煉龍蛇九變,但早已突破蒼熊變,練成鷹蛇同舞,其精氣神更達到了巔峰。

  再往上,就是龍蛇變,若修煉到巔峰,則是蛟龍變。

  蛟龍變是個什麼程度?

  劉勇也不清楚……這龍蛇九變,據說是傳自劉家祖上,至今已整整十九代。

  似乎除了第一代,也就是淮南厲王劉長練成了龍蛇變之外,劉長歷代子孫,就沒有人達到那個程度。連劉長也沒有練成蛟龍變,劉勇自然不太清楚後面的威力。而在劉長之後,歷經淮南王劉安謀反變故,劉長一脈逐漸衰落。從濟北貞王劉勃開始,劉家人便開始棄武從文。

  龍蛇九變卻流傳下來,成了一個傳說。

  劉勇得劉陶救命之恩,便留在了劉陶身邊。

  劉陶見劉勇氣力驚人,而且極為好武,乾脆把龍蛇九變,以及家中祖傳的引導術一併交給劉勇。

  只是沒等劉勇大成,劉陶就遭了不幸。

  潁川劉氏,隨之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劉勇只能依照著龍蛇九變的秘譜自己摸索,一步步修煉。好在,他練成了鷹蛇同舞!若按照管亥的說法,也就是所謂的煉神。如果能突破鷹蛇同舞,練成龍蛇變,也就能有更多保障。劉勇不敢懈怠,在這一點上,管亥遠遠不如。

  劉闖回家,劉勇也沒有去詢問他的事情。

  就這樣,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不亮,劉闖就被劉勇驚醒,於是便爬起來,隨劉勇一同到了院子裡,迎著朝陽練功。

  劉勇先是指點了劉闖蒼熊變的幾個缺失,而後便出門去了。

  他喜歡一個人練功,所以每天都會跑去河邊的小樹林中練武。而劉闖則留在家裡,依照著劉勇的指點,反覆揣摩蒼熊變的動作,直至他把暴熊擔山一式練得滿意,這才心滿意足停下。

  管亥,這時候方從屋裡出來。

  “孟彥,這麼早就起來練功了?”

  劉闖笑道:“亥叔,你又睡懶覺……之前你不是說,要和我們一起聞雞起舞,怎麼昨天又吃醉了酒?”

  管亥這一點不好,練功有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意思。

  到了他這個年紀,遲遲無法突破煉神的境界,那心思也就漸漸淡了。雖然見劉勇叔侄勤奮,偶爾也會羞愧一下,可用不得太久,就恢復常態……這也是劉勇明明傳了他引導術,可是管亥卻始終停留在養氣的境界。用他的話說:年紀大了,何苦那麼拚命?反正也差不太多。

  為此,劉勇沒少嘮叨他。

  可是後來看管亥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劉勇也就懶得再去說他。

  聽了劉闖的調侃,管亥老臉一紅,“這可怪不得我,昨日張林請客,我也不好薄了他的面子,所以才吃多了酒。再說了,你怎麼不喚我起來?耽擱你亥叔我練功,說到底還是你的過錯。”

  “這種事情,怎能讓別人督促?”

  劉闖嘻嘻哈哈笑道,而後擦洗了身子,披上衣袍便要回屋。

  管亥蹲在門廊上,用青鹽漱口,正準備起身,卻聽到外面有人篤篤篤叩門,不由得一怔。

  “這麼一大早,又是哪個前來?”

  劉闖也在門廊上站定,疑惑看著管亥去開門。

  哪知門一開,從外面就闖進來一個人……不對,應該是兩個人才對。

  一個乞丐背著一個青年,進了院子之後,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廊上的劉闖,也不理管亥問話,快步上前,雙膝一軟,噗通便跪在地上。

  “劉闖,請救救我兄弟。”

  劉闖被來人這架勢嚇了一跳,連忙定睛觀瞧。

  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看著那乞丐,輕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我昨天已經警告過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你居然當成耳邊風,還跑到我家來……莫非,你以為我劉闖真就不敢殺人?”

  一股濃郁的殺氣,頓時散發出來。

  管亥立刻隨手把院門合上,虎目緊緊盯著那兩人,只要劉闖一句話,他定會毫不猶豫出手,把這兩個人殺死。

  那濃重的殺氣,讓乞丐臉色發白,甚至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小小的庭院中,瀰漫著兩股殺氣。

  乞丐嚥了口唾沫,把背上的人放在地上,而後蓬蓬蓬連連磕頭。

  晨光中,乞丐的額頭都磕出了血,但是他彷彿沒有感覺,“劉闖,我知道我登門求救,有點冒昧,也有些可笑。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來,這朐縣城裡,還有誰能夠幫我……我以前害過你,是我的過錯。請你救我兄弟一命,張承願意以命償還,只求你大人大量,能救我兄弟。”

  看這樣子,似乎並無惡意。

  管亥慢慢踱步來到劉闖身邊,歪著頭打量兩人。

  他覺得那個昏迷不醒的青年看上去有點眼熟,當聽到那乞丐自報家門的時候,管亥突然一拍額頭,指著那昏迷的青年道:“我想起來了,這廝好像是羽山賊……那天在城門下,硬是擋住我幾個回合。他娘的,那天我雖然被人射傷,可是被這毛頭小子擋住,還真是有些丟人。”

  他說完之後,猛然盯著張承。

  “我記得,那天就是你這小子在人群裡突施冷箭,險些把我射殺……你居然還敢找上門來?”
1月23 發表於 2013-6-13 01:18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三章 從今以後,你的命歸我!(上)

  張承面如死灰,目光呆滯。

  他只想到了劉闖,卻忘記當日朐縣城門下,他冷箭射傷管亥的事情。再想想劉闖和管亥的關係,張承哪裡還敢奢望劉闖救張超,劉闖就算是不殺他,都已經是萬幸,一時間心灰意冷。

  與其被人羞辱,倒不如來個痛快!

  張承一咬牙,手腕一翻,手中頓時出現一支鋒利的匕首,反手就要自盡而亡。

  哪知道,眼看著那匕首就要沒入胸口,一支大手蓬的一下子攫住他手腕,緊跟著輕輕一抖。張承就覺得一股巨力湧來,匕首再也拿捏不住,噹啷就掉在了地上。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劉闖那張圓圓的胖臉上,正帶著一抹極為古怪的笑容,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似要看穿他的內心。

  “我自知難逃一死,難道還要羞辱我不成?”

  張承瞠目,厲聲喝道。

  他用力甩手,想要掙脫劉闖的大手。

  可是劉闖那隻手,好像是一支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管亥笑道:“原來還是個烈性子……小子,你想死我不管,不過等你兄弟好了之後再死不遲。”

  “朱亥,你……”

  張承話說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管亥。

  “你剛才說……”

  “兩軍對峙,各為其主。

  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哪裡來的那麼多怨恨?大丈夫胸懷寬廣,我若如你所想小肚雞腸,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不過,你這小子倒是有些膽量,明知道滿城都在緝拿你們,居然還敢帶著一個傷者跑來找我們……呵呵,就衝你這膽子,我喜歡你,這一次就幫你一回。”

  “我……”

  人生起伏實在是太快太刺激,刺激的張承有點發懵。

  劉闖這時候鬆開張承的手,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支匕首,在手裡把玩了一番,突然問道:“看你方才用匕首的架勢,好像專門練過?”

  張承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我父當年未從闕宣起事時,我曾於偶然機會,拜一軍吏門下學用此物。只可惜尚未出師,我父便隨闕宣起事。那軍吏便說,我和他緣分已盡,不知所蹤。”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張承剛才取匕首的動作非常詭異,劉闖也好,管亥也罷,都算得上是高手,卻沒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取出匕首。

  那個軍吏教張承的,恐怕並非普通劍術,而是刺殺之術。

  “那你的箭術,也學自那個軍吏?”

  “正是。”

  劉闖心中感嘆,這世上還真是有奇人異事。

  一個軍吏,竟然精通刺殺之術,可見他本領不凡。

  “我再問你,當日在城門下,我手裡有闕黎做人質,你怎就毫不猶豫,將他射殺?”

  張承聽了,露出一抹苦笑,“闕黎並非我主,當年我父因受闕宣恩義,故而舉家相從。那闕黎不學無術,根本就是個廢物之才。其實羽山軍中真正做主的人並非闕黎,而是他叔父闕霸。

  闕霸同樣野心勃勃,當初扶立闕黎也是無奈之舉,內心裡早就下定決心,要除掉闕黎。

  我父當日曾有吩咐,若有機會,便除掉闕黎……那天那種情況,我沒有其他選擇。事關我羽山軍生死存亡,又豈是一個闕黎能夠讓我束手就擒?我若就擒,恐怕我羽山軍就要全軍覆沒。所以那天不管怎樣,我都會殺了闕黎,以免他動搖軍心。哪怕背上弒主之名,亦在所不惜。

  只是……”

  張承苦笑一聲,低下了頭。

  哪怕他背上了弒主之名,羽山賊也難逃覆沒厄運。

  要知道,他們這一次的對手不是陶謙,而是比之陶謙更加狡猾,更加厲害的劉備劉玄德。

  劉闖倒是沒什麼感覺,可管亥卻眉頭緊蹙。

  弒主,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罪不容恕的罪名,從某種程度上,更代表了品行,會被人恥笑。

  呂布若只是反出并州軍,可能情況會好很多。

  他最大的過錯,就是殺了丁原,以至於落得一個三姓家奴的罵名。

  張承比不得呂布勇武,偏偏又做出弒主行為,自然引起管亥的反感,甚至有一絲深深的厭惡。

  劉闖凝視張承,而張承也不畏懼,昂著頭迎著劉闖的目光,眼睛不眨一下。

  片刻後,他突然道:“你回去吧。”

  “啊?”

  “把你弟弟留下,然後回去召集你的人,去伊蘆鄉薛家店找黃管事,就說是我介紹過去,讓他妥善安置。待你兄弟的傷勢穩定,我自會派人把他送去。不過你記住,從今天開始,你的命是我的……你射殺闕黎我不管,但如若你將來敢背叛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追殺到底。”

  說著話,劉闖氣運丹田,腳下就是一頓。

  他腳下的青石,立刻四分五裂。

  張承嚇了一跳,也不贅言,跪在地上蓬蓬蓬朝著劉闖磕了三個頭,而後站起身,頭也不回就走了。

  “真要幫他?”

  管亥輕聲道:“此人弒主,絕非善類。

  他今日敢弒殺闕黎,明日就有可能背叛你……孟彥,我知道你是個有心思的人,只是這麼一個人,你可要小心一點。”

  劉闖道:“老虎吃人,是那人打不過老虎。

  可若是身懷伏虎之術,就算那老虎再兇猛,也只能老老實實聽話。張承這個人本性並不壞,若不然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跑來縣城裡為他兄弟求醫。能做出這種傻事的人,又怎可能會做弒主之事?除非,他根本不把那人當成主人……亥叔你放心,我自認不會看錯了人。”

  劉闖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管亥心裡雖有不滿,但也只能忍住。

  他低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張超,“那這小子怎麼辦?”

  “請張先生來吧……張承不是說了,張超一直待在羽山,從未來過朐縣。

  張先生的醫術不錯,想來為他治療,當不在話下……只是,這一回又要有勞亥叔你破費了。”

  管亥笑著搖頭,“認識你叔侄,算是我倒霉。”

  他上前一把將張超抱起來,“就讓他在我房間裡休息,待會兒你去找張先生,先把他救活再說。”

  ++++++++++++++++++++++++++++++++++++++++++++++++++++++++++++++

  劉勇練功回來,劉闖正好帶著張先生過來。

  詢問了一番之後,劉勇也就不再過問。劉闖陪著張先生進屋為張超治傷,管亥把劉勇拉到一旁。

  “我總覺得,那張家小子不是善類。

  孟彥幫助那張家小子,會不會惹禍上身呢?”

  劉勇往房間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孟彥不是小孩子,分得清輕重。

  他明知道那個張家小子做了那事,還堅持幫那小子,就說明那個小子,是真的有可取之處。我也不喜歡那小子,但孟彥有句話倒是沒說錯:他能為兄弟出生入死,就算壞也壞的有限。

  對了,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孟彥之前就想和你說,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老管,咱們在門口說話,順便幫孟彥看著。”

  “你還真相信孟彥……就不怕他看錯了人?”

  劉勇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若他看錯了,咱們改過來就是。”

  那話說的輕鬆,但管亥卻忍不住打了個寒蟬。

  在那笑容的背後,管亥看出了劉勇的心思:如果張承這些人真的不可以相信,就由我們殺了他們,為孟彥解決後患。

  其實,這不也正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嗎?

  管亥曬然而笑,“還是你看的清楚。“

  說著話,他在門廊上坐下,輕聲問道:“怎麼,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劉勇也坐下來,看著院門外,“老管,我叔侄的身份,你已經知道了。

  我和你交個底兒,我們不可能一直留在朐縣。孟彥現在是有幾件事情還沒有解決,所以一時走不開。但不管怎樣,我們今年肯定要走,回轉老家潁川。孟彥馬上就要十八歲了,還沒有回家祭過祖。我想著,在他十八歲之前歸宗認祖,也算是了卻了我這心裡的一樁心事。

  只是,他捨不得你,有心邀請你,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年紀小,臉皮薄……我就代他把話說明:你知道孟彥的出身,回家之後,肯定要重立門楣。

  可當年老爺一家被十常侍滅門,家裡除了我和孟彥,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雖說回去之後,可以找老爺的朋友幫忙,但畢竟還是要靠自己。所以我就想邀請你我們一起回去,如何?”

  劉勇說罷,目光灼灼凝視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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